[006-1a]
欽定四庫全書
金石文考略卷六
嘉興李光暎撰
豳州昭仁寺碑
正書 朱子奢撰 貞觀四年
右昭仁寺碑在豳州唐太宗與薛舉戰處也唐自起
義與羣雄戰處皆建佛寺云為陣亡士薦福湯武之
敗桀紂殺人固亦多矣而商周享國各數百年其荷
[006-1b]
天之祐者以其心存大公為民除害也唐之建寺外
雖託為戰亡之士其實自贖殺人之咎爾其撥亂開
基有足壯者及區區於此不亦陋哉碑文朱子奢撰
而不著書人名氏字畫甚工此余所録也治平甲辰
秋分後一日書集古録/
右昭仁寺碑唐守諫議大夫騎都尉朱子奢譔歐陽
公愛其字畫甚工惜無書人氏名金石録嘗載其目
亦不言為何人書也惟通志金石略以為虞永興書
[006-2a]
永興書之傳世者有孔子廟堂碑然此不類而金石
略乃謂出於虞公當必有所據昭仁寺在邠州西八
十里昔唐太宗與薛舉戰爭之處正徳癸酉余以使
事道邠州得其本字畫若初刻者真可寳也朱公
余鄉先生唐史有傳其文字人間罕存可見者僅有
此耳金薤琳琅/
碑在長武縣朱子奢撰無書者姓氏余觀其筆法大
類廟堂廟堂豐逸此稍瘦勁廟堂五代重勒此伯施
[006-2b]
真跡也歐公亦不言誰書鄭樵直以為伯施都元敬
謂必有據而曹明仲曰歐陽通書通書道因諸碑殊
與此不類按舊唐書貞觀三年詔建義以來交兵處
為隕身戎陣者各立一寺令虞世南朱子奢等為之
碑此破薛舉處也又通本傳少孤母徐氏教以父書
儀鳳中始知名貞觀三年至儀鳳元年四十八年道
因碑書在龍朔三年去貞觀三年亦三十五年則此
碑非通書明甚而虞與朱同事其為虞書無疑曹明
[006-3a]
仲又以虞恭公碑在宜禄巡撿司虞恭公温彦博也
陪葬昭陵正在醴泉宜禄巡撿司即今長武縣明仲
盖誤以昭仁為恭公耳且恭公碑亦是信本書非通
也明仲之誤如此據其言者可謂無目石墨鐫華/
余㓜讀永叔集古録所評昭仁寺疑之而此碑久無
傳求得碑隂一紙即有歐說又有蔣之竒輩題名於
是心愈思一當之為快後乃於一故家得敗者四本
髙價都市之歐貶太宗懼殺人之召禍以湯武為比
[006-3b]
全不見史湯武未一敗安得殺義旅太宗敗於仁杲
損亡甚衆其閉營老其師之後一鼓而勝直追而無
戰遂取之未嘗多殺彼人也其立寺追薦專在我兵
而彼人附之文中自明歐未嘗一覽而遽為立論真
可笑也至於誚其以殺人為歉是長人主喜殺之心
而先王恤亡義之典皆可不用其害於萬世可勝
言乎所以然者只是為儒者所惑争先闢佛不顧其
言之合否也唐文皇此舉真孟子所云不嗜殺先王
[006-4a]
不忍人之心也墨林快事/
昭仁寺為朱子奢文不著書者名鄭樵金石略以為
虞世南細閱之筆致姢秀爾雅非永興不能也舊唐
書載貞觀三年詔建義以來交兵處為隕身戎陣者
各立一寺令虞世南朱子奢等為之碑此碑立於豳
州乃破薛舉處也文既為朱則字為虞更足據耳銷/
夏記/
吕州普濟寺碑
[006-4b]
正書 許敬宗譔 貞觀二年
右吕州普濟寺碑貞觀二年許敬宗撰吕州者霍邑
也髙祖義兵起太原始破宋老生於此義寧元年乃
以霍邑趙城汾西靈石四縣置霍山郡武徳元年更
曰吕州太宗十七年廢集古録/
臨淄郡公房彦謙碑
八分書 李百藥撰 貞觀五年
彦謙𤣥齡父也在隋任司𨽻刾史出為涇陽縣令卒
[006-5a]
官不大顯而隋書立傳二千餘字者盖脩史時𤣥齡
方為宰相故也彦謙自曽祖而下三世皆封壮武侯
隋唐史𤣥齡碑所書皆同獨此碑作莊武未知孰是
碑李百藥撰歐陽詢八分書在今齊州章丘縣界世
頗罕傳
房彦謙碑隂具載彦謙歸𦵏恩禮儀物之盛太宗遇
𤣥齡可謂厚矣盖厚其禮所以責其報也太宗可謂
善任人矣二條金石録/
[006-5b]
房彦謙髙祖法夀自宋歸魏封壯武侯子孫承襲魏
隋唐三書皆同獨碑莊武按漢膠東國有壯武縣文
帝封宋昌為壯武侯正義曰括地志云壯武故城在
萊縣即墨縣西六十里後漢志壯武故夷國左傳隱
元年紀人伐夷是也賈復傳封膠東侯食郁秩壯武
等六縣晉張華亦封壯武侯字並作壯獨此碑與左
傳杜氏注作莊金石文字記/
房梁公碑
[006-6a]
正書 褚遂良書
右唐房𤣥齡碑文字磨滅斷續不可攷究惟其名字僅
存其後題脩國史河南公而名姓殘闕者褚遂良也
按舊唐史云𤣥齡名喬字𤣥齡而新史乃云名𤣥齡
字喬今碑所書與新史合惟宰相世系表又云𤣥齡
字喬松者不知何所據也金石録/
碑己泐僅存六百餘字褚河南正書結法與聖教序
同可寳也舊唐書諱喬字𤣥齡碑曰諱𤣥齡字喬當
[006-6b]
是以字行后以名為字耳新唐書從碑石墨鐫華/
化度寺邕禪師塔銘
正書 李百藥撰 歐陽詢書 貞觀五年
歐陽率更書所謂直木曲鐵法也如介胄有不可犯
之色然未能端冕而有德威也山谷集/
唐貞觀間能書者歐陽率更為最善而邕禪師塔銘
其最善者也至大戊申七月中袖此見過為書其後
吴興趙孟頫
[006-7a]
吾家率更書流傳人間甚多邕禪師墖銘乃其絶佳
者此帖臨摹鐫又其絶精盖是舊本至元庚辰二
月丁亥歐陽𤣥題李宗道所蔵
歐陽率更姜白石以為追蹤鍾王今觀此石刻尚使
人驚絶矧真跡哉因知白石之論為信然此化度寺
碑盖舊本收者宜寳蔵之至元六年歲庚辰三月十
六日喀爾庫庫書三條郁逢慶書畫題跋記/
長沙歐陽信本書在唐評為妙品鄭漁仲金石略所
[006-7b]
載凡二十三種而行於南北者惟僧邕塔銘及醴泉
銘而已二銘多所翻刻南本失於瘦北本失於肥殊
無精妙之本余嘗于越見胡文恭公所蔵醴泉銘肥
瘦適均精彩煥發識者定為初刻今觀此塔銘其神
氣絶與之類誠可寳玩也然塔銘尤信本得意書姜
堯章謂勝於醴泉駸駸入於神品其亦知言也哉元
諸大老寘品評於其間者凡十又三人余尚何言庸
掇拾緒餘而書於左方云宋鑾坡/
[006-8a]
趙子固以歐陽率更化度醴泉為楷法第一雖不敢
謂然然是率更碑中苐一而化度尤精𦂳深合體方
筆圎之妙而殘缺尤甚昔年得一本僅二百餘字後
又致一本雖剥蝕其可讀者幾再倍之當是前百年
物而字意小緩散不能如前本之精勁也豈手微
劣故耶因合而識之俟明窓細展究其所以異可也
弇州山人稿/
余見時亟聞先憇庵府君稱化度寺帖妙出九成宫
[006-8b]
右而未獲見毎以為恨今太師英國張公廷勉間出
所蔵舊帙乃駙馬李子期家物銘叙略備其空缺處
率用印識若文書家所謂盖印者帙後若趙松雪揭
曼碩巙子山諸公皆有題識惟謝端所謂蔵鋒王沂
所謂神氣深穩者最為得之周馳云石刻羽化乆矣
則此固二百年前物也張公博雅好文事尤重世澤
其永寳之不獨如李氏所識也正徳五年八月十日
長沙李東陽識懐麓堂集/
[006-9a]
右歐陽率更書化度寺邕禪師塔銘石本王魯齋先
生自言児時見其兄以此臨學時二百四十餘字其
兄亡後魯齋求補為全文而妍媸自見景定庚申人
日所為跋如此至咸淳己巳春又得河南范諤隆興
初䟦尾云慶歴初其髙王父開府公諱雍奉使關右
歴南山佛寺見斷石砌下視之廼此碑稱歎以為至
寳既而寺僧誤以為石中有寳破石求之不得棄之
寺後公他日再至失石所在問之僧以實對公求得
[006-9b]
之為三斷矣乃以數十縑易之以歸置里第賜書閣
下靖康之亂諸父取蔵之井中兵後好事者出之椎
數十本已乃碎其石恐流散浙右者皆是物也則
以是為范公家本矣今又百三十年而魯齋六代孫
文英寳蔵之如舊比今西安府學本清勁文采相懸
絶矣大抵書有輕重之勢而近橅石本類皆一體填
凑字内筋脈舉無存者余與他人言多不省今見此
本乃知古人自有真也春雨集/
[006-10a]
趙明誠金石録載化度寺邕禪師塔銘李百藥撰歐
陽詢書貞觀五年十一月立即此碑也余早歲得此
碑於崑山沈大中云是黄應龍先生故物以其殘斷
不甚珍賞後過文氏停雲舘聞有宋本索以觀及
其出示大略不逺雅慕其舊復手模以歸亦無李百
藥字是知此碑自宋已不全矣豈明誠所見又當時
之善本與金石評攷/
此歐陽得意之筆未收有舊是本乃經重刻每行
[006-10b]
缺其半中間更有節去損壊不可摹之字遂可讀者
少字亦直存其大都令其峭㧞獨立之神雋時化而
為穏重綿宻之色所軼去者多矣其蕭疎冷澹之致
尚存二三焉者古人名法時其不冺不得視為殘廢
之物也墨林快事/
墨林快事云此歐陽得意之筆未收有舊舊自
屬難得而重刻碑誠亦足寳余妺夫陳藎之家有先
世所遺碑石余借得之盖除去所缺入刻者雖其
[006-11a]
文已不可讀其存者字不糢糊所謂峭拔獨立之意
未為全失也光暎識/
褒國公碑
右段志𤣥碑以唐史攷之多不合云公諱某字志𤣥而
其名已殘缺然始初不載其名也碑云鄒平人而史云
臨淄人碑云諡忠壯而史云諡忠肅舊史亦作忠壯
與碑合又碑云圖形戢武閣按唐史及諸書功臣圖形
皆云凌煙閣初余得河間王元碑云圖形戢武意謂
[006-11b]
凌烟先名戢武後改之爾今得斯碑亦同由是益知
前言之不謬二碑皆當時所立不應差誤也金石録/
公封褒國公時亦授金州刺史見舊唐書而新唐書
亦削之何也且史云志𤣥父偃師至郢州刺史碑云
散騎常侍益都縣開國公贈洪州都督八州諸軍事
諡信公碑云志𤣥從破薛舉劉武周云云/而史不書
碑云諡忠壯舊史同而新史曰忠肅其刺謬不合如
此惜碑全者僅半尚未得詳攷爾至如碑書撰俱無
[006-12a]
名氏書法雖方整不無少遜崔安上李藥師碑然於
正書中時作一二筆分𨽻是六代遺習石墨鐫華/
祭酒孔頴達碑
正書 于志寧撰
右孔頴達碑于志寧撰其文磨滅然尚可讀今以其
可見者質於唐書列傳傳所闕者不載頴達卒時年
夀其與魏鄭公奉勅共脩隋書亦不著又其字不同
傳云字仲達碑云字冲逺碑字多殘缺惟其名字特
[006-12b]
完可以正傳之謬不疑以冲逺為仲達以此知文字
轉易失其真者何可勝數幸而因余集録所得以正
其訛者亦不為少也乃知余家所蔵非徒玩好而已
其益豈不博哉集古録/
右孔頴達碑于志寧撰世傳虞永興書據碑云頴達
卒於貞觀二十一年時世南之亡已乆矣然騐其法
盖當時善書者規摹世南而為之也金石録/
孔祭酒碑世傳虞永興書非也冲逺之沒廼後伯施
[006-13a]
十年豈非當時學永興法者耶然筆勢遒媚亦自可
珍東觀餘論/
此碑于志寧撰不著書者姓名其書全習虞永興而
結法稍疎自非中唐以後人所辦黄長睿亦云世傳
為永興書非也祭酒沒後永興十年乃學永興法者
書也碑半沒土中據集古録已謂磨滅而摘其與史
傳不同者傳字仲達碑字冲逺碑與魏鄭公同脩隋
書而傳不著傳又不著頴達卒時年夀今碑字冲逺
[006-13b]
與修隋書事尚如新年夀字半泐隱隱可讀云貞觀
二十二年六月十八日薨春秋七十有五然則歐公
所有碑與今碑略同數百年間豈無剥蝕之灾且昭
陵諸碑多不可讀而孔公碑獨尚如此或公有功六
經而鬼神呵護之耶石墨鐫華/
孔子廟堂之碑
正書 虞世南撰并書 貞觀四年
右孔子廟堂碑虞世南撰并書予為童児時嘗得此
[006-14a]
碑以學書當時刻畫完好後二十餘年復得斯本則
殘缺如此因感夫物之終弊雖金石之堅不能以自
久於是始欲集録前世之遺文而蔵之迨今盖十有
八年而得千卷可謂富哉集古録/
虞永興孔子廟堂碑石刻在闗中余有二本其佳者
以乞家弟文雖斷缺不甚剥蝕然是五代時翻本也
首有相王旦書碑額盖舊無額武后増之耳至文宗
朝馮祭酒珤請斷去周字而唐史遂以此碑為武后
[006-14b]
時立者誤也相王所書大周孔子廟堂之碑虞書入
妙品評者謂其徳鄰貞白又謂與歐陽率更齊名而
專體過之如層臺緩步髙謝風塵又如行人妙選罕
有失辭特其傳世頗少常見賈躭相公極稱虞筆末
云孔子廟堂碑青箱中至寳而已噫當其時已珍貴
如此况千載之後其殘碑斷墨如魯靈光者但再經
摹勒雖典刑僅存而風骨鋩鎩所餘無幾慨念唐石
不勝色飛弇州山人稿/
[006-15a]
嘗記在京師時見世南真跡謂以此文石本進呈太
宗特賜王羲之黄銀印一顆則世南之書貴重於當
時者固己如此但世之人不見真跡故鮮有知是說
者金薤琳琅/
評者謂虞永興書如層臺緩步髙謝風塵又如行人
妙選罕有失辭觀此碑果不虚也賈躭相公云孔子
廟堂碑青箱至寳今碑已經五代翻刻尚爾則當時
可知但碑已斷泐在西安府學予常至其處見碑傍
[006-15b]
一片石取視之則碑之破裂者如此恐後人不復得
見此書可勝慨哉石墨鐫華/
榮咨道以二十萬買未去大周二字本即此此刻乃
宋時重勒者永興親受筆訣於永禪師當時進呈石
本唐太宗以右軍黄銀印賜之今謝表勒在羣玉堂
帖好事者合觀之可以知伯施書矣蒼潤軒帖䟦/
余㓜習此帖亦宋本但已經斷折合縫處率差一
行以致裝潢之家前後各不相中幾不可讀徧覔全
[006-16a]
本了不可得後細詳文義知其誤由折處跡之每行
可失去二三字而已欲改裝之而紙墨腐敗無可著
手乃其鋒稜峭㧞情致温文視近日者不啻千萬
因重整其衣飾而識其概如此然好古之士即片言
隻筆玩之可以有得况琅琅千計固間世之瑰寳也
有唐一代雅尚字學大家之遺造物者亦為呵護種
種貞石色澤如新令有志者不出案頭頓交古哲此
其一也北斗當天是在見知者耳墨林快事/
[006-16b]
其書衘曰太子中書舎人行著作郎臣虞世南奉勅
撰并書司徒并州牧太子左千牛率兼撿挍安北大
都護相王旦書碑額相王者睿宗也舊唐書宣宗大
中五年十一月國子祭酒馮審奏文宣王廟碑始太
宗立之睿宗篆額加大周二字盖武后時書也請琢
去偽號從大唐字從之此大周字削而相王之衘獨
存也其末曰永興軍莭度管内觀察處置等使王彦
超再建則元碑已亡此重刻也
[006-17a]
此碑與皇甫誕碑並書胥為廣韻胥俗作攷之
漢人如韓勑孔廟禮器碑桐柏淮源廟碑司空宗俱
碑巴郡太守張納碑竹邑侯相張夀碑戚伯著碑金
廣延母徐氏碑殽阬祠碑隂楊震碑隂及魏公卿上
尊號奏北齊南陽寺碑固已書為胥矣漢人碑亦或/作後周華
嶽頌/作故李善注枚乗七發以通厲骨母之塲為胥母
之誤而壻字一傳為壻再傳為三傳為□四傳為
聟皆胥之變也詩有女同車釋文壻音細字林作/戰國策韓且坐而胥亡乎王胥臣之
[006-17b]
反而行並作咠書大傳不愛人者及其胥餘作咠晉/書五行志淪咠於北音義咠息魚反張駿傳有黄龍
見於揖次之嘉泉吕光載紀迎大豫於揖次音義揖/子魚反次音恣漢書地理志武威郡有揟次縣此皆
胥字之誤漢仙人唐公房碑壻/字作聟晉王右軍帖有女聟字其書幕為莫笑為㗛
覆簣為覆匱荆為歌為哥其字或通或俗而及之
為反則重刻者誤二條金石文字記/
廟堂碑為虞永興得意之書貞觀四年碑成進墨本
賜以王逸少所佩右將軍㑹稽内史黄銀印當時車
馬填集碑下氊無虚日故未乆而壊至五代王彦
[006-18a]
超翻刻之止存郛廓耳今觀此本珠貟玉栗神彩照
映信為千秋至寳唐久亡恐世無二本昔宋人榮
咨道以錢三百萬購唐本在彼時已難得如此矣
金石録云廟堂碑武徳時建而題曰相王旦書額者
盖應額無額武后時増之爾至文宗朝馮審為祭酒
請琢去大周字而唐史遂以此碑為武后時立矣
金石史云唐書法以歐虞並稱然前人云歐若狂將
深入時或不利虞若行人妙選罕有失詞又虞剛柔
[006-18b]
内含歐筋骨外露君子蔵器以虞為優固當至謂秀
嶺危峯處處間起則非也歐虞固可並稱今止存一
廟堂碑已經五代翻刻丰神尚爾映發初刻更不知
何如耶二條銷夏記/
永興廟堂碑唐自不可得見矣五代時翻刻碑亦
已殘缺漫漶余所蔵一本猶完好所謂虞書剛柔内
含者不失其真信為善本至可珤也又松壑顧先生
曩自山左歸贈余一本亦佳未曽訊其所從來按王
[006-19a]
司㓂居易録一條歴城門人趙于京豐原官城武教
諭寄其邑二碑尚極完好盖世鮮知之摹者少故
也一虞永興夫子廟堂碑不減王彦超翻刻西安本
云云/松壑所贈當即是司㓂所賞本也光暎識/
九成宫醴泉銘
正書 魏徵撰 歐陽詢書 貞觀六年 碑在麟
遊縣
右九成宫醴泉銘唐秘書監魏徵撰歐陽率更書九
[006-19b]
成宫即隋仁夀宫也太宗避暑於宫中而乏水以杖
琢地得水而甘因名醴泉焉集古録/
鄭公此文因隋氏之鉅麗歸唐德之儉損頌而有諷
體了然諫録中語也渤海書書鄭公語當知合也
書斷謂率更正書出大令森森焉若武庫矛㦸虞永
興稱其不擇紙筆皆能如意髙麗亦知愛重遣使請
之其名大若此然太傷瘦儉古法小變獨醴泉銘遒
勁之中不失婉潤尤為合作此帖得之十年前文既
[006-20a]
殘缺字亦糢糊視汴刻猶是未央瓦差不蕩古意也
因識而蔵之
復得一本更完整覺精意古色流映眼睫間摩挲竟
時率更之於索靖李陽氷之於碧落至下馬坐卧味
賞旬日不能去昔人云解則愛之余不解而愛愛矣
又了不解不知何也三條弇州山人稿/
九成宫醴泉銘唐秘書監魏徵撰率更令歐陽詢書
按唐書貞觀中改隋仁夀宫為九成宫永徽中又改
[006-20b]
為萬年宫宫在岐州開皇十三年楊素所治徴言宫
城之内本乏水源六年四月西城之隂土覺有潤以
杖導之有泉隨而涌出因名醴泉按醴泉爾雅曰甘
露時降萬物以嘉謂之醴泉甘露雨也而漢魏郡國
與唐離宫皆謂水從地出其味若醴誤矣廣川書䟦/
九成宫醴泉銘秘書省撿校侍中鉅鹿郡公魏徴撰
兼太子率更令歐陽詢書九成宫乃隋之仁夀宫也
魏為此銘亦欲太宗以隋為戒可以見魏之志也
[006-21a]
唐人云書貴瘦硬方通神瘦近清寒清寒則氣易
弱硬則堅苦堅苦則勢易危深山道人積精鍊神滓
穢日去清虚日來雖頗清羸而冲和内融所以能肌
膚若氷雪綽約若處子歐陽所以可貴也二條古今/
法書苑載虞集說/
歐書皇甫君遒勁此碑婉潤允為正書第一碑已缺
殘余曽見一舊己為貴人擕去浙中余所收乃二
十年前物近復致得數紙其中被縣令使石工鑿三
[006-21b]
十餘字則余本又為難得矣宋趙子固謂率更化度
醴泉為楷法第一今巋然獨存者醴泉耳化度寺在
朱雀街今禾黍離離無復蘭若之跡不知碑亡在何
時每至其地悵然者乆之石墨鐫華/
九成宫近皆漫滅射利者乃妄為洗之其形模猶昔
而韞藉屑越矣况有増註其所缺二字而以奴書充
之更堪穢嘔古跡之不幸如此余收有舊本自二
字元缺外字字皆完美如新亦墨本之最希有者也
[006-22a]
墨林快事/
右九成宫醴泉銘魏徵撰歐陽詢正書之合作者此
舊本首缺一百十八字嘉靖戊戌八月朔日重裝
以善本補之校今流傳者碑愈殘剥而手紙墨皆
不及逺甚固宜寳也
右九成宫醴泉銘其文曰維貞觀六年孟夏之月皇
帝避暑乎九成之宫此則隋之仁夀宫也又曰粤以
四月甲申朔旬有六日丁亥上及中宫云云/則是四
[006-22b]
月無疑新唐書作三月當以碑為正歐陽文忠集古
録每以金石正史氏之失至此又復牴牾何耶二條/
金石評攷/
貞觀初歐虞褚薛以王佐才弄翰追配二王謹嚴瘦
勁歐陽絶出流落天壤間者何限獨化度寺記醴泉
銘最為珍玩習之者往往失其韻致但貴端莊如木
偶死於活處鮮不為吏牘之歸假刻誤人人亦罕識
真忽見此本殆未易得反復數日書以歸之北澗集/
[006-23a]
長沙歐陽信本書在唐評為妙品鄭樵金石略載凡
二十三種而醴泉銘居其一銘刻於貞觀六年自貞
觀至今七百有餘歲石剥泐已久世之所傳完善者
多非真此本乃毘陵胡秦公武平故物神韻生動其
為初刻無疑可寳蔵也宋學士集/
歐陽率更書米海岳稱其真到内史石刻惟醴泉銘
化度寺二碑特妙化度缺其半醴泉銘文字可讀者
皆後人重摹此本雖有缺文乃宋致佳下真一等
[006-23b]
者也董其昌觀於墨華閣因題珊瑚網/
余向年於王公惟儉家得醴泉善本僅缺數字滄枽
後竟失之丙戌之春復得此本故尚方物也雖缺廿
餘字然法甚精昔人所稱草裏驚蛇雲間電發森
森若武庫戈矛者備現紙上今人絶不能有此氊蠟
真宋人本也率更正書多帶𨽻法如首行宫字左㸃
作筆正鋒一畫乃𨽻體近年本竟是一㸃大失
書家妙旨矣此之所以貴舊也銷夏記/
[006-24a]
萬年宫銘
行書 髙宗御製并書 永徽六年
萬年宫即九成宫改名髙宗幸而銘之書之也行草
視英公碑尤為勁㧞石墨鐫華/
此唐髙宗書也間都活潑不著矜持凑泊之態誠為
合作墨林快事/
初唐帝王留心書學太宗每得二王帖輒令諸玉臨
五百遍另易一帖故所書多可觀至太宗晉祠銘不
[006-24b]
見佳不如淳化帖中諸書髙宗萬年宫銘筆致生動
有晉人遺致勝似所書李勣碑
碑隂五十餘人長孫無忌李勣褚遂良輩皆與焉書
名大小不倫然皆有法即契苾賀蘭亦不草草唐人
能重書學如此二條銷夏記/
今在麟游縣舊唐書髙宗永徽二年九月戊戌改九
成宫為萬年宫乾封二年二月辛丑改萬年宫依舊
名九成宫册府元龜永徽五年五月制萬年宫銘刻
[006-25a]
石於永光門外仍令中書門下及文武三品已上并
學士自書名位於碑隂刻之金石文字記/
虞公温彦博碑
正書 岑文本撰 歐陽詢書 貞觀十一年
右唐温彦博碑歐陽公集古録䟦顔勤禮碑後云按
唐書温大雅字彦𢎞弟彦博字大臨弟大有字彦將
兄弟義當一體而名大者字彦名彦者字大不應如
此盖唐世諸賢名字可疑者多封徳彛云名倫房𤣥
[006-25b]
齡云名喬高士㢘云名儉顔師古云名籕在唐無所
諱不知何避而行字余按顔之推家訓云古者名終
則諱之字乃可以為孫氏江南至今不諱字也河北
士人全不辨之名亦呼為字字固為字尚書王元景
兄弟皆號名人其父名雲字羅漢亦皆諱之其餘不
足怪也又顔師古匡謬正俗載或問人稱字而不稱
名者何也師古攷諸典故以稱名為是盖當時風俗
相尚如此初無義理也然師古既立論以稱名為是
[006-26a]
而乃以字行殆不可曉也已金石録/
率更書温虞公碑得之鬻書人者殘缺不復可讀第
其字畫之妙不在醴泉化度下如郭林宗雖標格清
峻而虚和近人他書不免作李元禮謖謖松風矣弇/
州山人稿/
信本此碑字比皇甫九成差小而結法嚴整不在二
碑下王元美曰如郭林宗標格清峻而虚和近人攷
温公卒於貞觀十一年是時信本年已八十餘而楷
[006-26b]
法精妙如此虞伯施嘗謂信本齊紙筆豈亦齊老少
耶惜碑已殘後世不復見耳石墨鐫華/
此碑已久壊下大半皆漫滅不可讀市児取其存者
而重刻之約得四百餘字余初見之驚喜求全本三
十餘年不可得後得一本乃工已截去壊字亦只僅
五百餘字而已予深為惋惜最末始得此紙乃未裝
者數之有八百廿餘字鋒芒轉折精神宛在余遂手
為装潢每行約有廿有三四字各自為起竟使一覽
[006-27a]
而知其所缺為何等文義可以遥度而聮屬之即缺
亦足為完想大抵字與九成宫雖相埒而此更瀟灑
雍容其玲瓏秀潤不可以言語形容率更面目千古
如對信古刻之不可及而裝潢之不可苟也因述其求
之之艱示後之人焉墨林快事/
此斷碑已亡其半名字皆莫可攷唐書温彦博遷中
書令進爵虞國公尚書右僕射薨贈特進諡曰恭盖
虞言其國恭言其諡温言其姓也碑有髙麗字者即
[006-27b]
史諫與髙麗抗禮事也碑云無功於月氏即史戰敗
没於突厥事也碑云李綱見禮者即史云李綱歎異
其卿相才也其為彦博無疑矣金石評攷/
太常卿薛收碑
正書 于志寧撰 永徽六年 今在醴泉縣
昭陵陪葬者百六十五人今存者僅十六碑記中載
其十五惟遺此碑先師所録必目覩其碑與收得拓
本者非然則置之盖其慎也碑止存百餘字而額尚
[006-28a]
完金石文字補遺/
薛收碑文字殘缺其可讀處以唐史校之無甚異同
惟收之卒諡曰懿而史不書爾又收之子元超據唐
史及碑皆云名元超而楊烱盈川集載所為元超行
狀乃云名振字元超盖唐初人多以字為名耳金石/録
此碑殘缺存者數十字耳碑額題太常卿汾隂獻公
據史永徽間贈太常卿而不書諡見史之佚者多也
碑書法亦類王知敬趙模而無名氏撰者據金石録
[006-28b]
為于志寧石墨鐫華/
將軍張阿難碑
碑書大似李衛公碑殘泐特甚中有云内侍汶江縣
開國侯張阿難又云勇冠三軍掃定河汾等語得無
溢美乎唐初開國宦侍為公侯魚李之禍兆矣石墨/
鐫華/
朝散大夫行潤州句容縣令岑君德政碑
正書 張景毓撰 歐陽詢書
[006-29a]
岑君徳政碑乃唐雍州録事叅軍張景毓字燭微撰
按碑岑君名楨字德茂南陽人也祖文本父景倩解
褐為軍又為蒲州司戸叅軍又調精補衢州司倉叅
軍乃擢授潤州句容縣令是碑因其去而立也碑今
在縣治二門外今年秋余以試事赴句容既失意日
夕游行崇明寺託居民數碑以還栁汧江君指示
此及寺中仆地石幢云是李北海所書又撿書史㑹
要以示句容隱士若江君者可謂難得矣是日出少
[006-29b]
時與祝京兆往復詩稿及宋刻句容縣志自言逺祖
江賓王與朱文公同年家有當時試録在鄉中不及
取後予迫試事歸昨始寄至因得摩挲墨本恍憶往
事故記之云嘉靖戊午十月廿一日記蒼潤軒帖䟦/
余所蔵岑君碑得之吾鄉項氏尾有墨林先生書云
宋歐陽率更正書明丁丑又八月十八日重裝共
計五十五楮墨林項元汴珍蔵按碑明是張景毓撰
歐陽詢書而蒼潤軒題云唐業行寺主釋翹微正書
[006-30a]
攷金石録則云釋翹徵正書所異者作徵作微皆不
言率更書竊謂元碑是率更書翹公當另書一碑耳
余未得見翹公所書本獨怪率更所書本豈前人多
未之見耶光暎識/
[006-30b]
金石文考略卷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