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1a] 
欽定四庫全書
明名臣琬琰録卷五
明 徐紘 撰
汪國襄烈吳公神道碑銘 吳伯宗
洪武十四年十一月二十六日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
臣榮禄大夫柱國同知大都督府事江隂侯吳公以疾
薨於青州十二月訃聞皇上為之憫悼輟朝三日詔所
司定贈謚加贈特進光禄大夫上柱國中軍都督追封
[005-1b]
汪國公謚曰襄烈遣使者迎柩以歸洪武十五年二月
丙子賜𦵏鍾山之隂上念其功不已命臣撰文勒諸豐
碑以垂不朽伯宗職居翰林屬當執筆謹叙而銘之公
諱良姓吳氏鳯陽定逺人初名國興後賜今名氣岸雄
偉性質剛直與弟楨俱以勇力稱元末羣雄并起海内
鼎沸皇上以聰明神武仗大義奮起布衣公兄弟委身
相從服勤左右上深器焉甲午秋從上取滁州乙未春
從克和陽常為先驅戰皆有功六月從渡大江與元兵
[005-2a]
戰於采石拔其營乘勝克姑孰尋下溧水溧陽丙申從
定建康戰功為多又從今大將軍太傅魏國公徐公逹
克鎮江下常州屢著功勤歴陞軍職丁酉下江隂命公
以指揮使領兵鎮守時偽吳張士誠據姑孰跨有淮東
浙右地大物衆兵食富強實江南一勍敵而江隂正當
東南要衝喉襟之地士誠又多變詐動以金帛啗誘將
士公行上諭之曰彼以其詐我以吾誠爾為邊將慎守
封疆約束士卒世外交毋納逋逃毋逐小利無與争鋒
[005-2b]
惟保境安民而已公奉命惟謹繕城池逺斥堠利器械
嚴部伍士卒無敢逃亡無敢出境生事者敵亦畏之不
敢侵犯數年上親將兵下江西克湖廣平偽漢陳友諒
大軍屢出而無東顧之憂以公之扞蔽也丁未克姑蘓
士誠面縳上以姑蘓承士誠割據之餘力戰乃服必得
剛毅有智畧者鎮之遂以命公公至奉宣皇上盛徳紀
律嚴明號令整肅軍民輯睦咸得奠安洪武三年天下
大定論功行賞以公有守江隂之功封爵為江隂侯食
[005-3a]
禄二千五百戸賜以鐵劵子孫世襲恩至渥也廣西右
江諸州僻處炎徼去中國逺数千里前古號為要荒乍
臣乍叛唐宋已來羈縻而已元都兆方相去益逺姑息
尤甚夷俗狃於仇殺数侵盜邊境五年春命公將兵討
之公率兵深入跋履崇山踐歴險阻剪薙荆棘衝冐瘴
霧勤勞特甚数月盡平其地俘獲不可勝計自是溪峒
夷獠畏威懐徳革心囬化輸租賦奉法令同内地焉先
是上稽古制建親王為槃石藩屏齊王受封青州命公
[005-3b]
營建王府宫殿社禝公經營區畫部署軍卒並手偕作
功成民不知勞公留青州二載得疾而薨享年五十有
八公自起身行伍至為將帥受封爵終始一致有功無
過故其薨也上深惜之恩禮有加焉公存時以公貴推
恩三代曽祖三七府君贈鎮國將軍僉大都督府事䕶
軍追封潁上縣子妣周氏追封潁上縣子夫人祖十一
府君贈驃騎將軍都指揮使䕶軍追封延陵伯妣劉氏
追封延陵伯夫人考似龍府君贈榮禄大夫同知大都
[005-4a]
督府事柱國追封渤海侯妣葉氏追封渤海侯夫人配
髙氏封江隂侯夫人子男二人長曰髙神策衛試指揮
使次曰壽安女三人在室公弟楨亦以勲封靖海侯追
封海國公先公三年薨嗚乎古今豪傑之士際風雲之
㑹攀龍附鳯竭忠勤樹勲烈以名世者多矣未有如公
兄弟同遇聖朝同立大勲同膺髙爵輝映赫奕若斯之
盛者也是宜勒諸貞石以光前古傳後世而垂無窮豈
止照耀泉壤而已哉銘曰天啓洪運大明肇興豪傑率
[005-4b]
從霧擁雲蒸桓桓吳公剛毅英烈異才間出萬人之傑
天戈義旗飛渡大江争先鼓勇敵莫敢當既定金陵亦
下京口公俱在行厥績多有江隂崇墉東南要衝屹若
㡳柱維公之功姑蘓新附命公綏靖紀律嚴明大小從
令炎荒僻逺命公徂征歷代羈縻慕義來庭功成汗馬
名載竹帛兄弟二人並著開國河山賜誓列侯疏封慶
延後嗣與國無窮生榮死哀富貴終始進爵上公錫謚
具美鍾山之隂有碑穹然勒銘紀功何千萬年
[005-5a]
海國襄毅吳公神道碑銘 劉 崧
洪武十一年戊午前征南副將軍靖海侯吳楨奉詔出
定遼是秋以疾聞上遣醫馳驛視之弗能愈遂輿疾還
京車駕幸其第問勞有加明年己未五月疾革以其月
二十六日薨訃聞上為之震悼輟朝二日詔贈特進光
禄大夫左柱國追封海國公謚襄毅仍賜窆鍾山之隂
俾官給其事葬之日車駕臨奠加贈賻焉又明年庚申
上追念其勞爰敕儒臣禮部侍郎臣崧撰文刻諸神道
[005-5b]
之碑以昭不朽臣崧奉詔不敢辭乃追考公牘紀載第
而書之謹按公初名國寳後賜名楨字幹臣姓吳氏世
為濠之定逺人自少時已卓犖有膽畧及天下大亂從
上起兵里中即能知天命有在與兄江隂侯良俱𨽻麾
下悉心委事焉自嵗甲午乙未西克滁和東渡大江揚
威振銳所向無敵由帳前都先鋒為總管陞建興翼院
轉判分院元帥尋為天興右翼副元帥與良同守江隂
每冦至輙擊走之首破偽吳張士誠水寨擒其梟將朱
[005-6a]
錠甲辰授英武衛指揮使丙午冦出為䭾沙上親督戰
追至巫子門冦乘潮逆拒首尾相失公縱兵急擊之俘
獲無筭是秋從大將軍魏國公徐逹率馬歩舟師由港
口取湖州公勒竒兵出舊館振之戰以大捷事平遂留
戌焉吳元年丁未九月復從大將軍攻圍蘓州連破胥
葑二門士誠就執公奉令撫循秋毫無所擾進僉大都
督府事時方谷珍推明州未下上以公為征南將軍從
御史大夫信國公湯和徃平之公引兵乘潮夜入曹娥
[005-6b]
江夷壩通道出其不意直抵車厩㑹降者言方氏已潜
挈家之海公領兵追於盤嶼與合戰自申至夜三鼓敗
之盡獲其戰船人馬輜重而還未㡬谷珍降有旨由海
洋進取福州不數日奄至城下圍其西南水部三門一
鼓克之時偽平章陳友定㩀延平作亂明年洪武元年
戊申進破延平擒陳友定閩平公歸次昌國㑹海冦葉
陳二姓聚刼蘭秀山公調兵立勦之三年庚戌朝廷定
功行賞進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榮禄大夫柱國吳
[005-7a]
相府左相靖海侯食禄一千五百石賜以鐵劵使子孫
世襲焉五年壬子詔大發兵東戍定遼命分總舟師數
萬由登州轉運以餉之海道險逺人用艱虞公調度有
方兵食充羨折衝風濤如履如逹尋召還七年甲寅海
上警聞公復領沿海各衛兵出捕至琉球大洋獲倭冦
人船若干俘於京上益嘉頼之常徃來海道總理軍務
至是歸自遼東而疾作不起矣公生以天歴戊辰六月
二十一日葬以薨之閏月十三日享年五十有二曾祖
[005-7b]
三七府君贈鎮國將軍僉大督都府事䕶軍追封潁上
縣子妣周氏追封潁上縣子夫人祖十一府君贈驃騎
將軍都指揮使䕶軍追封延陵伯妣劉氏追封延陵伯
夫人考似龍府君贈榮禄大夫同知大都督府事柱國
追封渤海侯妣葉氏追封渤海侯夫人配李氏封靖海
侯夫人子男五人長堅西安䕶衛鎮撫側室陶出也次
忠林羽左衛鎮撫夫人李出也次端次洪皆庻出女五
人其第五女許為湘王妃尚在室惟公以驍勇之才際
[005-8a]
興王之㑹鍾英淮甸立勲遼海致位公爵而不矜不伐
盡瘁所事真古之名將哉是宜銘銘曰赫赫景命大明
當天帝業所基公侯出焉桓桓吳公有仡其勇顧瞻在
廷玉立山聳元政不綱帝憫下民爰揮天戈掃除妖氛
始克滁和旋㧞采石飛渡大江曽不終日公時在行兄
弟齊一莫不率從干城是力帝命汝楨言守江隂鄰敵
授首逺人歸心南牧丹陽東畧無錫建興策功英武躋
軄冦窺海口縱兵擊之風從潮生彼逆不支從攻吳興
[005-8b]
機畧周布捷出舊館振其歸路進㧞葑門東定姑蘇擒
厥渠魁獻於京都帝念爾勞陞秩督府不曰四明亦肆
違拒遄厲戈甲往貳征南挾潮而飛颷旗電㠶摐金伐
鼓壁其城下冦窮而逋膽落萬馬躡景追風執訊凱還
鯨奔鯢伏海霽雲鮮張方告平閩海方急千艘南馳殱
彼勍敵三山既隳延平遂通麾旄所指列郡來同公歸
自南蘭秀連梗鋤而闢之海道昞昞帝曰靖海實汝之
功兹命汝侯往承其恭煌煌鐵劵翼翼命秩恩延子孫
[005-9a]
功翼王室載授征北督餉定遼白粲連雲
風不揺倭
童䟦扈出没大洋爰獸獮之皇威以張茫茫遼海烈烈
英勇式𢎞將畧茂對天寵方召元老曹周世庸氣應徳
符千載一逢維天佑賢公宜永福何疾之嬰遽此不淑
儀曹考行贈謚有光鍾山佳城天設地藏神道之左有
石□□儒臣作銘昭示無極
滕國襄靖顧公神道碑 劉 崧
自昔國家興王之地必有才武雄傑之士出於其間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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賛立大功佐成大業為國虎臣享有禄位豈非天人交
㑹之應哉故征西左副將軍濟寧侯顧公名時字時舉
世為臨淮人曽祖十四府君以公貴贈鎮國將軍僉大
都督府事䕶軍追封睢寧縣子妣王氏封睢寧縣子夫
人祖文俊累贈驃騎將軍都指揮使䕶軍追封武陵伯
妣林氏封武陵伯夫人考道祥累贈榮禄大夫同知大
都督府事柱國封濟寧侯妣雷氏繼潘氏俱封濟寧侯
夫人公志氣倜儻勇於有為元末政隳海内大亂皇上
[005-10a]
龍興淮甸思濟天下公以同里率先來附被堅執鋭常
侍左右自歲甲午起兵西拔和州東渡大江凡擊叛討
逆開疆拓境靡不率從始由百夫長轉元帥尋同知天
䇿衛親軍指揮使司事繼調濠梁衛丙午詔與東平侯
韓政取濠州破四門月城拔之洪武元年戊申從大將
軍魏國公徐逹北定燕薊拜驃騎上將軍副大督都府
事兼同知太子率府事三年庚戌論功行賞進號開國
輔運推誠宣力武臣階榮禄大夫勲柱國職同知大都
[005-10b]
督府事爵寧濟侯食禄一千五百石賜以鐵劵使子孫
世襲焉明年辛亥授征西左副將軍由興元取四川入
階州擒其梟將王進克文州綿州撃向家營寨破之又
克漢州進圍成都偽夏丞相戴壽等望風欵附北師入
重慶其主明昇出降四川平五年壬子仍左副將軍從
征北前將軍曹國公李文忠等分道入沙漠與大將期
失道粮且盡士卒不能戰公奮引麾下數百人躍馬大
呼衝薄部落戰敗走之遂掠其輜重羊馬而還軍勢復
[005-11a]
大振七年甲寅從魏國公總各衞兵出鎮北平益築堡
障練士伍繕甲兵廣牧畜雖邊隅日靖晝夜從幙府吏
深計逺筭常若敵至明年乙卯詔還尋有㫖從魏國公
仍出北平十二年己未秋遽遘竒疾藥弗能愈以是年
冬十一月二十一日薨享年四十有六訃聞上為之震
悼輟朝二日明年庚申春二月己夘公䘮歸自北平舟
行數千里迎祭填道觀者感嘆敕賜葬鐘山之隂上親
為舉奠復定誌文以賜之明日詔贈特進光禄大夫左
[005-11b]
柱國追封滕國公謚襄靖其始終榮寵可謂異數矣配
李氏封濟寧侯夫人今封滕國公夫人子男四人長曰
敬金吾前衛後千戸所鎮撫次曰英曰華曰茍爾女二
人既葬其孤敬泣而請於朝曰惟先臣事上二十餘年
不幸蚤終顧神道之石銘文未勒敢援故事以請於以
見聖朝眷待之厚且以慰先臣於地下也於是禮曹以
為言詔可其請命禮部侍郎臣崧為之銘臣崧職在討
論不敢以蕪陋辭謹狀次而書之且系以銘曰聖人受
[005-12a]
命萬物咸覩乘時佐運各奮其武矯矯靖襄生於帝郷
帝猶龍飛雲從之翔自淮渡江首定建業公時左右執
俘獻捷領兵東向遂夷月城電擊颷馳濠梁以清北収
燕薊旋拜驃騎崇勲豐禄劵鐵以誓乃命西討進自漢
中取道階文山巉水潨進圍成都作氣一鼓千夫投戈
殍厥孱主既從征北北度隂山擁槊奮呼出其險囏薄
衝部落兔脱鶻擊掠其牛馬還給軍食主將上功帝憫
爾勞四方既平汝弓其櫜櫜弓戢戈北守燕薊嚴其扄
[005-12b]
鐍式謹邉事濼水茫茫居庸閑閑馬絶南牧城無晝關
公歸未期遽以訃告沿邊驚呼當宁嗟悼襄靖有謚滕
國有封茅土新䟽沛豐舊庸闡績著銘爰勒神道榮光
自天天子有詔
營國威襄郭公神道碑銘 楊 榮
洪惟太祖高皇帝龍飛淮甸應天順人芟刈羣雄戡定
海内一時智勇材力之臣感㑹風雲效其忠勤輔成帝
業開千萬載太平之運竒勲偉績鏗鍧振耀勒銘鼎彛
[005-13a]
垂光竹帛與國家相為無窮猗歟盛哉予嘗叨職國史
竊觀開國勲臣其間能身躋壽考世為貴戚子孫享有
顯爵久而益盛者不數人豈非其存心之仁與積累之
厚有間耶若營國威襄公蓋足徴焉公姓郭氏諱英臨
淮人生有異徴沈毅多智身長七尺膂力過人尤精騎
射年十八從太祖起義兵甚見親信每令直宿帳中取
徐泗滁和采石太平建康鎮常寧國諸郡屢立竒功上
嘗以郭四呼之上親征偽漢陳友諒大戰鄱陽湖相持
[005-13b]
連晝夜公時金瘡未瘳力疾鏖戰賊敗於禁江口已而
友諒中流矢死有言公之功者上問之公曰天威神筭
臣何力焉上益重之時友諒子理復立於武昌進軍攻
之其將陳僉同驍捷善槊馳入中軍帳下上方據胡床
遽呼公曰郭四為吾殺賊公持鎗躍馬奮臂一呼賊應
手殞墜上解所禦赤戰袍衣之曰唐之尉遲敬徳不汝
過也授驍騎衛管馬軍千戸從征襄陽克淮安濠州安
豐陞宣武將軍驍騎左衛指揮僉事洪武元年戊申從
[005-14a]
大將軍徐公北定中原下齊魯克汴梁平河南敗元都
破潼關彰徳廣平所至有功初大將軍遣公取通州公
距城三十里為營深溝高壘為持久計衆請速攻之公
曰吾師逺來敵以逸待勞攻城非我利也宜出其不意
破之翌日大霧公以千人伏道傍率精騎三千直抵城
下元將烏實巴國公帥敢死士萬餘張兩掖而出與戰
良久公佯敗彼乘勝來追伏兵中起截其軍為兩道斬
首數千級擒元宗室博囉梁王遂克通州元君乃北遁
[005-14b]
克永平真定生擒守將湯同僉復從平章常公取太原
守將王巴拜軍於城西公慿高望之謂常公曰彼兵多
而不整營大而無備請夜刼之常公深然其計遣五十
騎伏城東十里以舉火鳴砲為期至夜公率十餘騎潜
入其營舉火鳴砲伏兵亦舉火鳴砲常公引兵繼至鼓
譟之聲相接巴拜軍大潰自屠戮乃棄城遁下興州大
同至沙淨州生擒偽將竹平章度可取鹿臺西安鳯翔
鞏昌追敗賊將賀宗哲於亂山庚戌陞本衛指揮副使
[005-15a]
從征迆西克定西討西夏察罕諾爾撫安呼察平章沙
淨州復叛討平之克登寧州斬首二千級獲牛馬數千
陞昭勇將軍本衛指揮使賜金龍衣一襲辛亥陞驃騎
將軍河南都指揮使將赴鎮皇寧妃公之女弟也上遣
至公第餞之且謂公素靖儉賜白金二十
廐馬二十
二匹時河洛新罹兵燹邑井蕭條居民艱食盗賊充斥
公宣布威徳綏輯流亡申寛條明賞罰逺邇来歸者日
以千計未期年戸口倍増境内大治丙辰移鎮北平河
[005-15b]
南士女不忍其去遮公馬數十里不得行甚至泣下既
去為立生祠北平初定居民反側不寧公開示誠欵諭
以理亂禍福人心遂安元左丞何允中等聞公之徳來
降者凡九千餘人上遣使勞以上尊羊馬授龍虎將軍
北平都指揮使賜誥命逾四年召還京進大都督府僉
事灰山賊反承命討平之賜馬七匹辛酉從潁川侯傅
公征雲南既至命公及都督陳桓胡海分道進討道多
險隘諸將欲深入公曰破敵貴先聲攻取必自近始舍
[005-16a]
近趨逺豈策之上耶遂先攻赤水河路距河二十里為
營時久雨河水暴漲公曰賊恃水漲不意吾濟下令諸
軍斫木造筏夜半濟河北曉賊始覺遂大潰生擒烏撒
并阿容諸蠻由是雲南諸賊破膽進攻曲靖六梁州關
索嶺及偽石元帥山寨皆克之至江川掎子寨寨依山公先
遣騎兵五千攻其前賊空寨迎戰復以精騎數百搏其
後斬門而入火砲連發烈熖漲天賊乃亂悉破滅之進
攻大理金齒降其偽官段平章攻安寧州賊將布哈特
[005-16b]
穆爾棄城走破富縣山寨攻靖寧州蠻七寨一日夜破
之攻牢撞山寨取仁徳府破硝店山寨圍姚安敗賊將
李自久平蒙化州鄧川州破三營復光寨過金沙江攻
北勝府生擒賊將高生平麗江府平偉等州前後斬首
一萬三千餘級生擒二千餘人收精兵人馬數萬船千
餘艘蠻民降者數十萬戸雲南諸路平論公功進爵開
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柱國武定侯賜誥劵食禄二千
五百石子孫世世承襲己丑加靖海將軍鎮守遼東丁
[005-17a]
夘同大將軍宋國馮公討北敵納克楚降之師旋敵將
追襲公與戰創傷左脇箭復中右脇公洋呼敵傷吾甲
我衆益奮連戰數十合敵遂却已而進征北右副將軍
仍鎮遼東戊辰出討北敵至捕魚兒海邏騎偵敵營不
逺公乃令諸軍少憇飲馬銜枚卷甲倍道直抵敵營北
主
乃率十餘騎潰圍出其將曼濟太尉來拒我師公
手刃之獲兩營所積金寳珍玩圖書降其衆五萬餘人
生擒敵將約約司徒曩嘉及太尉雙寛塔爾呼布逹喇
[005-17b]
王子等四萬餘人馬駝萬五千匹牛羊輜重無筭師還
賜白金千兩鈔八百錠綵幣四十疋巳巳上以天下無
事且憫諸將老欲保全之厚加賜賚遣歸其郷公亦就
遣庚午獨召還京上賜坐與語歡甚命統禁兵及在京
諸軍蓋上春秋高知公忠謹特倚重焉辛未以北兵喇
特納實哩冦邊命公討之獲其人口孳畜逐北至鴉寒山
而還丁丑川陜冦發勢張甚上顧曰非卿無能勝其任
者授征西將軍印討之至沔之後河生擒賊首高福興
[005-18a]
及黨四十餘人公䟽其同謀者請誅之脅從者乞勿治
且有司不恤民宜正其罪上可之永樂元年癸未二月
十七日卒於家享年六十有九訃聞太宗文皇帝為之
震悼輟朝二日遣官致𥙊
恤有加贈營國公謚威襄
賜葬京師聚寳山之原公孝友仁恕恭儉誠實出於天
性母夫人嘗疾篤懸身燈告天求以身代疾遂愈人皆
謂公孝感所致後母夫人卒公廬墓側晝夜號泣不絶
聲卧寢於地毁瘠日甚一夕夢夫人告曰地濕則致疾
[005-18b]
致疾則傷生汝固純孝惟竭忠報國為父母光墓不必
廬也公感悟而歸家三年之中哀痛如一日平居兄弟
怡怡克盡友愛御軍行師動有紀律推心任人甘苦同
之其攻克州郡必禁擄掠戒殺降封府庫収簿籍一錢
尺帛不敢私嘗北征軍法夜必令親軍更直荷戈環帳
立一夕風雪大作公悉罷遣歸營其愛恤軍士多𩔖此
家居簡靜好讀書天文地理百家之説靡不通曉教訓
子孫以儉素力學為務事太祖高皇帝四十餘年小心
[005-19a]
謹慎未嘗有過眷遇雖隆而自處益謙上嘗御便殿賜
坐適有奏事者公趨避之上曰卿第坐朕自理事不汝
關也其見敬愛如此時公卿多置田産公獨不治上問
之對曰臣一布衣荷陛下寵靈叨有封爵子孫衣食餘
饒安敢増益俾生侈心上善之嗟嘆良久公大小百餘
戰金瘡遍體每隂雨痛甚及聞征討之命即日就道未
始以老疾辭其事上竭忠蓋如此會祖参祖聚父山甫
累贈營國公曽祖妣何氏祖妣趙氏母單氏贈營國夫
[005-19b]
人配馬氏封營國夫人公兄弟四人長早卒次興以軍
功封鞏昌侯贈陜國公謚宣武次某福建都指揮使次
即公也子男十二人鎮銘鏞鑑鑰銓錡鈺鈁鑌鋼錀鎮
駙馬都尉尚永嘉公主銘遼王府典寳追封武定侯鏞
中軍都督府右都督闕/ 鑑中都留守司副留守
鑰散騎舍人錡早卒鈺贈承徳郎尚寳司丞鈁旗守衛
指揮使女九人長適府軍衛指揮僉事藺瑜次適濟南
衛指揮使戈某次遼王妃次適府軍衛指揮僉事趙斌
[005-20a]
次郢王妃次適金吾右衛指揮同知范聚餘早卒孫男
二十有八人玹璧瑭琮瑾珷瑀璒璟玘瑋珏璡璨璝琬
琰餘尚㓜琮府軍衛指揮僉事玹襲武定侯瑾早卒珷
尚寳司丞瑀梁王府典寳璒璟皆勲衛孫女十六人長
仁宗昭皇帝貴妃次適留守左衛指揮陳鑑餘在室曽
孫男五人聰□餘尚㓜聰散騎舍人予觀前史稱郭汾
陽功蓋天下而主不疑位極人臣而衆不嫉富貴壽考
終始令節七子八婿諸孫數十人俱
顯仕唐世榮之
[005-20b]
若公勲業之隆子孫之盛方之汾陽夫豈多讓皆由公
存心一本於仁故積累之厚愈逺愈隆焉嗚呼偉哉玹
以神道之石未立無以昭示永久來請文予閲其家傳
考定其大者次第之而系之銘曰天啟皇明淮甸龍飛
乘時應運風雲一機太祖受命汛掃餘孽羣力桓桓鼓
勇就列東西征伐北南以平㫁出神聖功恊衆能展也
郭公有文有武翊輔其主實天畀付鄱陽之戰衆論偉
公公仰廟畧不有其功既捷通州再捷太原河南北平
[005-21a]
黎庶沾恩南詔之征武功尤大誅叛全生蜀民是頼蠢
彼餘人迭為傾側卷甲擒之兵氛蕩滌皇有嘉錫錫爵
褒功金書鐵劵武定啟封錦袍御馬白金文綺赫赫高
門煌煌㦸棨世聮國戚代有顯融匪幸所致惟公之忠
忠在朝廷載之信史亦有孝思永錫爾𩔖在昔汾陽著
勲有唐公實以之於今益彰我作銘詩勒公墓道百世
斯承有赫其耀
都督僉事謝公神道碑銘 李景隆
[005-21b]
昔我太祖高皇帝受天明命握乾符而起淮甸御寳歴
而定萬方豪傑貔虎之士應期而出以折衝禦侮而克
戡多難自正大統既論功行賞以報功徳之臣至於位
躋五府始終哀榮而垂光史册者蓋亦可數焉夏四月
六日前軍都督府僉都督事謝公以疾卒禮部以聞擇
葬地於京城桂山之陽以六月九日
焉按狀公諱彦
字子超姓趙氏世為鳯陽府鳯陽縣於皇里人㓜失怙
恃鞠育於外家因以孫為氏故元之季兩淮兵興公募
[005-22a]
集義勇圖保鄕井嵗辛丑秋七月乃將其兵南渡大江
從太祖皇帝破安慶克江州於時偽漢陳友諒盗名字
置官屬據為國都至是始奔武昌公以功授義兵元帥
癸夘春三月由安豐進攻廬州九月援荆衡歸峽等州
己巳冬十一月取通泰州甲辰春二月徐宿濠泗潁五
州淮安高郵安豐三郡皆入版圖秋九月轉攻湖州冬
十一月圍偽吳張士誠於姑蘇丁未春正月太祖皇帝
即吳王位已四年始以丁未偽吳元年從大將軍中山
[005-22b]
武寧王破姑蘇俘士誠公又以功陞掌羽林環衛賜以
良馬復從征山東克沂莒密州遂入青州走故元平章
庫庫特穆爾洪武元年戊申春正月太祖即皇帝位公
駐軍東昌進階武畧將軍尋敗故元平章鄂普軍取河
南通務等州秋八月中山武寧王奉詔統兵攻北平公
與在行故元順帝既逺遁而燕薊永平保定真定中山
以次悉平遂乘勝取山西大同太原二年己酉春三月
西破潼關故元平章李思齊棄輜重引兵奔鳯翔三月
[005-23a]
庚戊公從中山王駐軍陜西列營長安城北平章王武
率其官屬士民迎降夏四月取鳯翔即追降思齊於鞏
昌遂破臨洮延安平凉靜寧莊浪開成六盤等處而秦
屋環三郡亦望風而靡慶陽守將張思道率兵拒戰凡
七閲月而思道敗走公復從中山王還軍臨洮㑹故元
河南左丞相庫庫特穆爾來襲我軍王率大衆亟與決
戰既敗之於臨洮復敗之於定西橋殪其將校驅殄其
士卒無筭庫庫特穆爾引殘兵北遁四年辛亥夏五月
[005-23b]
調公守禦處州陞應天衛指揮僉事進階宣武將軍五
年壬子春正月移守朔州從征和林六年癸丑秋八月
敗故元兵於朔州之北獲其將知樞密院張寳院使哈
喇巴圖參政高其并其所部兵衆九年丙申春三月進
軍寧夏敗諾爾巴哈於賀蘭山収其番衆及其駝馬牛
羊而還十年丁巳轉廣威將軍二十年丁卯特陞僉前
軍都督府事軍賜綵帛萬疋黄金百兩白金百兩及甲
第一區臧獲數十輩命公征討雲南廣西龍里諸部二
[005-24a]
十二年己巳秋八月還朝賜以誥命授驃騎將軍二十
三年庚午奉詔湖廣都司訓練官軍至貴州置新添衛
二十五年壬申更給新製之誥九月公赴山西籍民丁
為軍置天成東勝二衛二十七年甲戍春三月十二日
太祖皇帝御奉天門召公慰撫之眷倚甚特賜犀帶命
復其姓為謝氏明日以其季子逹入覲即除散騎逾月
而選尚汝陽公主拜駙馬都尉有玉帶金帶襲衣鞍馬
之賜長子忠復授興武衛指揮同知三十一年戊寅公
[005-24b]
得末疾乃致政家食甫二嵗而卒享年六十有九顯祖
諱厚菱贈驃騎將軍僉前軍都督府事祖妣張氏贈夫
人顯考諱中善贈驃騎將軍僉前軍都督府事妣許氏
贈夫人妻郤氏贈夫人子男三人忠懷逹將軍任世襲
指揮同知順未任逹持進榮禄大夫駙馬都尉女三長
適馬旺次在室季適指揮同知戴義長子孫男十人女
十人自昔一代之興必有虎臣碩輔豪傑之材以翊扶
昌運至於功成治定而彛常鐘鼎之銘河山帶礪之誓
[005-25a]
俾與國家相為悠久夫豈易得哉若公以篤厚之姿勇
果之藝盡瘁效忠而致位將領斬關䧟陣搴旗先登與
夫首馘之獻不可以數計至於鳴劍伊吾之山飲馬捕
魚之海踐霜雪絶餱糧凍餒□瘃皆身歴之故能簡在
宸衷光承天寵身居宥府子為駙馬克享榮禄以致考
終豈偶然哉先武靖王與公逢興王之運周旋戎旅二
十有餘年予又辱公同朝而與駙馬君忝同戚里及為
是銘雖重於作而義不敢辭銘曰天啟聖明篤生皇祖
[005-25b]
奮自側㣲丕揚神武瓌材傑士聞風景從盡用羣筞以
成治功維時謝公勇踰貔虎小大百戰折衝禦侮迺擢
將領迺掌羽林迺僉衛事簡注皇心自東徂西北南萬
里降城破邑惟上所使殫力盡瘁不有其躬克殄大敵
寰宇混同宥府是登品列第二寵錫使蕃恩榮備至光
照後嗣有義彌敦帝女擇配有赫慶門福澤方隆受天
之祉子孫承傳世濟其美賜葬徴吉桂山之陽刻銘兹
石永古流芳
[005-26a]
[005-26b]
明名臣琬琰録卷五
[005-27a]
欽定四庫全書
明名臣琬琰續録卷五
明 徐紘 撰
副都御史程公行狀 蘇景元
公諱富字好禮姓程氏其先出自重黎歴夏商周伯休
父封程子孫以國為姓至東晉元譚公由廣平持節為
新安太守有徳于民遂家于歙傳十三世生靈洗仕梁
贈開封儀同三司諡忠壯廟食黄墩又十三世生汾為
[005-27b]
唐防禦使自黄墩遷郡之河西十三世生雷甫雷甫生
順道贈嘉議大夫右副都御史母吳氏繼汪氏俱贈淑
人生八子長仲仁贈中憲大夫大理寺左少卿加贈右
副都御史公之考也母汪氏及生母劉氏俱贈淑人公
生岐嶷秀頴年十三入郡庠為弟子員典教者竒之此
宰相器也讀書過目輙成誦落筆表表超脫永樂甲午
以春秋中鄉試歸丁内外艱癸夘赴春官卒業成均宣
宗皇帝臨御三年大黜御史不職者選國學才識之優
[005-28a]
者任之初受陜西道監察御史提挈紀綱鉏削豪猾有
桓典之風庚戍命廵廣東其地阻隔山海使者徃徃憚
之公至不避瘴癘躬整蠻區因時察民利病鋪太和以
恵鰥寡用重典以威奸暴吏無乾沒之患民有奠安之
樂院内舊有荔枝百樹門夫養猪鷄鵝以備使需公曰
是設餌也斧其樹夫畜遣歸官農贜貪土豪為民害者
悉去之不畏權力聲威振動民到于今稱之奏最授文
林郎甲寅秋以江西歲連祲民不得安命公徃廵公至
[005-28b]
不解衣下令掊鎖擴門悉出倉實與民活者不知其數
樂安永豐新淦三邑間有山大盤巖嶄嶮𡾟頑民曽子
良妖術動衆聚至數萬栅巖穴竪旗號偽稱永順王成
國公太師萬戸都督等官焚刼殺人其勢猖獗有司不
能制㑹府以告或宜招諭以安之公曰招諭云者宜施
於冦盜窮蹙之日今彼因民飢蠱惑其心勢熖方熾安
肯輸服稍緩燎原為患不淺此宜急擊時都司缺軍檄
長河都指揮吳堅領兵討之恐其弗敵調吉兵鳩民壯
[005-29a]
躬率抵賊境為援堅兵未至出榜諭以朝廷威徳從違
利害之故以攜離其黨賊恃衆
屯蟻聚来抗我師公
出竒敗之賊用蚩尤之術公召術士開之戒衆以待曰
霧散必来須㬰賊果至公鼓進其勇自持擊之無不一
當百賊不能支敗北乗勢擣其巢穴獲男女一千餘人
既而堅兵㑹府兵繼至賊益窮蹙盡俘其衆皆欲屠之
公曰多被脅從槩而誅之豈仁義之師哉審放平民一
千一十五人一郡寧謐謡曰程豸冠破大盤逆賊死吾
[005-29b]
民安捷奏上降勅褒陞大理寺少卿賜紵絲二表裏鈔
二千貫時江西苦造紙鑄錢二局為奏罷之又奏桅心
杉樟等木二百四十餘萬以甦民困有十九人搶猫猪
法司擬依强盜死罪公察知其寃曰此左氏所謂牽牛
蹊人之田而奪之牛者釋而辨之及代縫掖之士暨田
夫村穉屠販𨽻卒二千餘人擁道遮留請立生祠還署
棘寺印平反庶獄民稱無寃正統三年進階中憲大夫
薦邑士江彦傑休寧汪永華以賢良進用明年乞假焚
[005-30a]
黄上閔其孝思賜寳鈔路費既歸作壽藏于歙東之古
城關明年還京時甘肅缺賢恭賛在廷大臣合議公在
江西殄滅大盜知仁兼備足當是任詔陞公都察院右
僉都御史出鎮張掖裁决軍務糾察貪亷訪博識士以
咨所疑定未来策以防急猝小事立辦大事驛聞邊備
由是井井上而總戎將佐下而部曲卒伍莫不畏服辛
酉代還公之在邊凡軍民利病知無不言一曰陜西行
都司梁州等衛城内多空地官豪占據軍士賃住艱苦
[005-30b]
無訴乞取各城被占空地盡撥與軍無力者官為盖造
俾得安生以養銳氣二曰沒官田土加添稅糧不能及
其子孫反貽鄉里之累自今籍沒産土乞依時價賣米
上倉支用民免負累官無逋租三曰禦敵殄冦全仗勇
敢之士若非平日周養臨時何以責效甘肅梁州莊浪
等十四衛官軍多有勇敢之士精選另編隊伍全支月
糧加賞冬衣使異于衆遇有冦盜必收成效四曰蘭縣
過河抵甘肅城堡徃年敵人犯邊多被擄掠詳其所以
[005-31a]
不曽操練故冦至不能抵禦乞令空閒軍餘各給軍器
每月操練十日令掌堡官管領遇有警急可相救䕶五
曰古人立賢無方取士非一途而科舉得人為盛其間
有文學者或迂于政事否或又劣於文章若不廣求恐
未得人乞凡遇科舉不拘名數但文可取者取之㑹試
亦然授職之後嚴加黜陟則人材得矣其言皆切中時
務平日言事甚多不能悉書也雲南連年征討麓川邊
儲不給無功命公徃區畫餉道﨑嶇負戴者難公謀上
[005-31b]
下從違臧否途董簿支郡衆樂趨糧芻充羨士無飢色
民不告勞大功用集就軍中陞左僉都御史甲子事竣
還賜白金八十兩紵絲八表裏鈔八千緡陞右副都御
史無幾公以驅馳南北勤勞感疾明年上章乞歸調養
上念其賢勞命光禄具饌兵部給驛送歸故鄉陛辭之
日公卿百僚咸餞都門外車馬塞途觀者榮之既歸湯
藥之暇創别業于壽藏前以居松竹萬挺石闌曲折池
水清淺名花異果四時皆具琴瑟之音酧酢之聲日夕
[005-32a]
不息松竹中作小屋數楹忩几明净圖書位置暇則幅
巾藜杖與二三佳友嘯傲其間宛然神仙洞府也公處
心甚仁不屑屑于利環居五十里津渡四處舟梁缺乏
營之不吝古城關驛路﨑嶇行人蹶趾捐金伐石四千
八百丈徃来便之荒年作粥濟飢民寒冬裌衣施貧死
而無棺者棺之病而無藥者藥之堂弟無屋買東關胡
氏屋與之居又為其先師贈禮部尚書楊公創祠堂于
庠東創舊額福田寺于東山割畀腴田五十餘畝逺近
[005-32b]
祖墓悉置墓田為經乆計公生洪武己巳十二月十三
日天順二年七月七日卒于正寢享年七十其居有水
月軒自號水月道人配畢氏有賢行先卒繼許氏俱封
淑人子男二長鏞畢出授新安衛世襲百户次鑒尚㓜
女二孫男三璋珪珍孫女一公嘗手編本支族譜及集
録天朝褒封三代勅誥并諸公卿贈送詩文為流芳集
監察御史宗人璥及璲次為十卷壽梓以傳其自著雜
文及君官政典總若干卷悉藏于家公氣宇俊逸襟度
[005-33a]
豪豁外若城府内則坦夷户廷之間不聞急歩疾呼待
人接物藹然春風和氣其致君之志孜孜焉不少怠立
身之節侃侃然無所屈故在朝則能振肅紀綱出廵則
能興利除害茂績竒功顯著天下誠樸之忠沃在帝念
惠足以振鄉邦徳足以昌後世至于拒疑獨斷智也臨
難不避勇也辨釋無辜仁也急流勇退明哲也有一于
此為君子所敬慕矧備體乎大為公郡人屢登公别業
命訂其家譜知家世為詳又嘗得公故吏言公歴官行
[005-33b]
治之實切謂于古名臣無愧也不敢黙用書其槩為狀
惟當世碩儒君子用表章之以垂不朽焉晚生休陽蘇
大謹狀
僉都御史張公神道碑銘 李 賢
天順庚辰冬十一月南京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張公致
慶禮于京師居公邸數日一疾而逝是月七日也上聞
訃驚悼良乆恃遣官諭祭復令有司為營𦵏事其子銜
哀乞碑銘于予按其鄉人編修楊守陳狀公諱楷字式
[005-34a]
之浙之寧波慈溪人天資穎敏讀書過目即成誦年十
三能属文有司聞其名召補邑庠生公益奮力進學十
七領鄉薦登永樂甲辰進士愈肆力于古文辭宣徳改
元之明年試政于夏官時方北征輿馬之需甚急大司
馬雅知公不時委任徃關中督之果先期而集拜江西
道監察御史初有强盜繫刑部獄中吏受財脫之公劾
其尚書以下十數人皆罷黜名聲赫然六年考績至行
在因獻聖徳頌留俟鴻臚寺正統初乃還在任能辨疑
[005-34b]
獄有造偽印者本夏三也賂書牒人吳謙承之公亷得
其實以罪三有與妖僧作逆事者連坐其主當族公察
知逃日所為主得勿論有兄歐人死誣其弟同歐歴臺
審無能辨者公察其枉謂歐時汝安在曰在鄉學乃拘
其師友驗之果然遂釋之此𩔖甚多庚申用大臣薦陞
陜西按察司僉事理屯田督租賦治水利俱有成績尋
遷副使時靖逺伯王驥奉勅廵邊以公同行公上安邊
十二策多見采者丁夘陞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畿甸蝗
[005-35a]
起上命公督捕公授郡邑捕法而按行之蝗遂息閩賊
鄧茂七作亂朝廷遣將率兵徃平之以公為監軍兵至
廣信賊黨圍延平甚亟公謂都督劉聚曰賊聞大軍至
寧無懼心即具榜遣人馳諭以威信賊果解去兵至沿
山賊圍將樂公調都督劉得新乗夜襲之賊皆潰散茂
七僅以身免退保陳山公駐兵建寧四招其黨賊復攻
延平公以浙江軍伏後坪南京軍伏後洋江西軍伏沙
溪之南而以福建軍素為賊所易者出城挑之已而礟
[005-35b]
作伏起合擊大破之遂斬茂七俘其衆未㨗之先朝廷
慮賊衆兵寡復遣寧陽侯陳
統大兵繼之至則茂七
已誅餘賊有㨿九龍山者公選精兵二千撒其筏誡曰
明日賊必空寨来攻若疾入其寨而反攻之比旦賊視
我營兵少果至溪上無備而還二千兵已㨿其寨用其
滚木櫑石下殪之賊衆遂降凡定三郡七縣破三十六
寨擒偽總兵學士等官三百二十四人招徕其民八十
餘萬初處州賊葉宗留亦起已遣都督徐恭征之至是
[005-36a]
復勅公旋師與之掎角恭次金公山甚危公徃援之至
即伏兵樹鴨兒邑為壘賊至公麾兵擊之少頃佯走賊
追逼壘伏兵四起一皷殱之景泰改元公班師至京有
妬其功者劾公初至躭詩玩冦以罪罷歸天順改元皇
上復位念公之勞仍舊官致仕明年陕右興師禦冦而
給軍餉増戰騎募士以佐師者難其人適公至京入謝
上見公曰朕得其人矣遂以公徃還京上嘉勞之轉南
京都察院方專委託而數止于斯豈非命邪公生于洪
[005-36b]
武三十二年三月二十三日享年六十有三曽祖好古
祖叔中俱潜徳弗耀父惟啟尚義攻詩以公貴贈監察
御史母毛氏贈孺人娶邱氏贈孺人子男三長應麟次
應麒次應
孫男闕/人公蚤孤事母至孝為人瀟洒心
地坦夷好引奬士𩔖見人有善必延譽之遇患難者必
拯濟之尤喜賔客篤于友道其學浩瀚善行草𨽻篆所
著有四經糠粃大明律解律條撮要諸書至于選詩唐
音李杜詩章唐詩餘幾十數公悉和之累數百卷豪贍
[005-37a]
壯麗海内之士莫不口服而心悅之外國亦市其集而
慕其風采狀之所稱者如此銘曰香鑪句餘扶輿磅礴
金玉丹砂乃氣之畧必有精者属之于人竒士挺生適
逢其辰翼翼張公其氣秀越玉佩瓊琚文采煥發敭歴
中外振紀臺端敵愾之績人以為難蠅迹微嫌曽無少
損晚復登朝益篤忠悃皇恤公死異數惟加浙東故里
有賁無涯行寔可稽壟有貞石銘以傳之永永無斁
僉都御史楊公祠堂記 陳 璉
[005-37b]
祠堂之建所以酧功而報徳也使其功不施于社稷徳
不被于生民雖欲祠焉得乎禮所謂有功徳于民者則
祀之其信然歟左僉都御史楊公信民世家浙之新昌
始由太學生為工刑二科給事中忠言讜論著稱中外
故受知宣廟擢廣東左叅議其来官也切切以愛民為
心凡民間利有所宜興弊有所宜革者輙具實條陳以
聞上即可其奏嘗建罷十餘事民至今便之性爽直負
氣義一毫不敢屈下于人彼居官守或有為不法者則
[005-38a]
不避權豪必面折其過人有片善可稱者雖抱關擊析
之賤必甄拔之姦必鋤暴必擊嘗曰吾荷朝廷負托之
重俾旬宣于民肯忍坐視吾民愁歎困苦而不之䘏乎
後以詿誤去遮留于道者踵相摩肩相接知不可留也
直請于朝乞終惠于民公之名由是而愈著矣尋陞僉
都御史于内臺㑹獄囚黄肖養為亂攻圍城池聲言得
公来即自散去事聞皇上命鎮守廣東撫捕其盜賊以
公得民情故也賊聞公至脇從者罔不来歸首惡者知
[005-38b]
罪不可逭尚黨㨿于要害處公曰且撫且捕是探囊中
物耳無足慮也焦心勞思拯民于水火之中恐一夫一
婦不獲其所用是民稍嚮安舉欣欣然如赤子之得慈
母焉未幾公以疾卒不越月賊果夷矣軍民老壯皆奔
走聚哭于庭柩行之日白衣冠送者數千人相與聚錢
為道里費既而耆老黎善聚等連名赴闕陳情願竭已
財立祠塑像以奉春秋祭祀皇上俯順民情特賜允許
維時總督兩廣廵撫右都御史馬公昂偕鎮守右少監
[005-39a]
副總兵都督僉事監察御史暨藩臬閫帥諸公首捐多
俸兼募民錢命有司卜地于城隍廟之東召梓人市材
木肇工于景泰甲戍秋九月創堂四楹翼以兩廊前闢
重門後圍空地堂之中塑像一位衣冠儼然其如生也
擇邑之謹厚者二人以奉事落成于乙亥春正月咸謂
創之甚速成之甚易豈偶然而致哉都憲公復命刻石
以記其事亦仁人君子之心也嗟夫韓昌黎之廟食于
潮張燾之繪像于蜀使後世膾炙人口二公者非誠以
[005-39b]
愛民其何能感于民乎今公深仁厚澤結于民心如此
故生則父母之沒則廟祀之當與二公齊休並美享無
窮之祀焉或以公之亷介不一毫茍取于民布衣蔬食
與寒士争淡泊而為公之美稱予曰不然公之存心也
以仁處事也以義予民也以信歴官二十餘年終始一
心夷險一節忠在朝廷功施社稷徳被生民故能享祀
于今日也豈亷介可概公之平生哉陸宣公曰上不負
天子下不負所學非公其誰歟故記曰此僉都御史楊
[005-40a]
公之祠過者必式
侍郎文安劉公言行録 楊 亷
劉定之字主靜江西奉新人中進士歴仕正統成化間
官至禮部左侍郎卒年六十一贈禮部尚書諡文安公
父髦以易經魁鄉闈學者稱之為右潭先生公自㓜天
資絶倫書過目輙成誦右潭先生日授以書而不令作
文字公毎私為之而不敢有所呈露一日公病先生徃
視焉于牀褥間得所作祀竈文及詠桃漿諸詩先生大
[005-40b]
驚異然未嘗口許之也自是乃稍敢以文詞進然毎進
先生輙斥之忽一日公又以所作文字進先生曰此子
有八面受敵之才宣徳乙夘歲中江西鄉舉明年㑹試
中禮部第一人殿試第一甲第三人授翰林院編修劉/宣
撰行/狀
正統己未京城大水詔求直言公上十事其一言號令
之出宜求其大公至正乆而無弊信賞必罰不為茍且
其二言公卿侍從宜時常召見俾承清問因以觀其才
[005-41a]
能察其心術而進退之其三言降兵近處京畿宜漸分
其𩔖移近南地其四言宜以京官出任郡縣使民得蒙
循良之政其五言宜倣唐制朝官陞任之時舉賢良自
代其六曰武臣子孫宜習韜畧其七言守令宜詳加察
其八曰宜鋤富䘏貧其九言廷臣丁憂宜令終制其十
言宜遏僧尼奏留中不下行/狀
己巳歲北兵犯蹕景泰帝登極公上言十事其一言戰
陣宜倣古减火鎗増刀斧其二言守禦宜繕亭障塞蹊
[005-41b]
隧其三言簡練士卒其四言遷移降兵其五言兵士月
錢其六言守令虐民其七言選賢充將其八言武臣濫
爵其九言總攬權綱其十言經筵進學朝廷嘉納焉壬
申北人遣使来朝固邀我使徃報居言職者以為彼懐
窺伺之心宜絶之而勿徃報執政柄者以為茍不徃報
恐開邊釁公上疏屢數十百言
陳前代所以寧邊境
之道與今國勢之强弱事理之順逆以為宜蹔遣使以
覊縻之使我得以益修内治倘我以和徃彼以惡来則
[005-42a]
足以増我師之直氣朝廷雖從言官之議而亦以公言
為曲盡事理公之學自六經子史下至襍說小技釋老
之書無所不窺終身猶成誦非他人彷彿記憶者比其
為文數百千言援筆立就雄渾髙古變化莫測然逼真
蘇氏父子者多少所著經義及策畧業舉子者家傳而
人誦焉年十七八已名動郡邑間比登進士遂名動天
下不惟公卿輔相與士林中知之雖武夫悍卒亦無不
知之者求文者日踵門户公皆曲為應答不少厭倦初
[005-42b]
北方之變内外章疏無慮千萬惟公之奏為人所膾炙
云性尤孝友微時苦家貧年弱冠即授徒于鄉資束脩
以養二親每夜歸侍晝則赴學館一日氷凍徒涉手足
皆龜折比就館則早食已罷隐忍至午方得食其貧困
盖如此公既入仕即分禄歸養而已惡衣菲食無異寒
士或以為近侍者不宜如此公亦不能從其言也並行/狀
公襟懐坦夷操履謙謹與人語色温氣和惟恐傷之遇
人無貴賤大小一于恭敬自下若怯懦然至其居官論
[005-43a]
事則根據義理詞鋒峭厲雖勇者有勿及為編修嘗因
水災陳十事以規切時政及為侍講當北方構難以十
事上陳比任洗馬正敵人求和邀使之時羣議未决公
又陳言以為宜遣使以答其意所陳三疏皆援古證今
事理明辨文氣壯偉居内閣再進密疏皆國家大計處
事必從公論而潔已勤事視昔有加一日中使傳㫖命
製元宵詩却立以俟公㨿几案筆不停揮刻成七言四
句詩百首以進其敏速如此彭時撰/神道碑
[005-43b]
侍講忠愍劉公言行録 楊 亷
劉球字求樂江西安福人進士歴任永樂正統間官至
侍講以直言忤權奸死錦衣獄年五十二贈學士諡忠
愍
君奉二親必極其歡心居䘮哀毁兄弟五人友愛甚篤
事伯兄尤謹同居合食始終無間言從弟玭為莆田知
縣奉夏布一疋即日封還貽書戒之曰力守清白以光
前人此非所望于賢弟者除禮部儀制主事取前後條
[005-44a]
例為一帙于是禮儀制度一檢閱之頃可盡得之嘗奉
使掌蜀府喪禮王厚餽之堅郤不受其在經筵拳拳于
開𨗳啟廸凡考校編纂之事尤克盡心為人寛厚議論
慷慨不為阿比之習平居憂時之心恒切並李時勉/撰墓志
正統八年夏四月雷震奉天殿䲭吻詔求直言時宦官
王振專恣士夫側目先生上疏論及謂權不可下移振
怒欲嫁禍無由適修譔董璘自求為太常卿下錦衣獄
而先生所言有謂太常卿必得儒者衛使馬順迎合振
[005-44b]
意誣先生與璘朋奸亦下獄竟死焉門人彭/寔撰傳
正統八年公上疏言十事疏有訐詆權臣語遂為仇擠
以死嗚呼自古以来士鮮全節如公者天地間盖不多
見是盖天與之以全節足以為人臣之大防立萬世之
人紀矣薛瑄書/遺翰後
時在院以文鳴者吉郡最多公居其間金㫪玉應鯨鏗
鰲答光前偉後為二三元老宗工所重公議論堅正以
古賢哲為歸以子孝臣忠為榮此其素心也心以學經
[005-45a]
經以為文其本深矣觀兩谿文集者其宜以是求公焉
集若干其文甚富然劉蕡集制科策胡銓集沮和疏斯
集雷震章蠙奥之孕月也犀尖之通天也罪之者其在
是乎知之者其在是乎具眼者先焉劉定之撰/兩谿集序
正統中忠愍安成劉公以死事為天下慟雖販夫婦子
亦皆知公之為烈也公職論思居講讀地謂權不可下
移盖朝夕納誨以輔台徳啟乃心沃朕心非若洩治史
魚之忠侈然戅直而不頋以自嬰其禍者比天下事固
[005-45b]
有忽然出于不可測者而公當之也莊㫤撰忠/愍事蹟序
于惟忠臣詞林之英沈思力學好義勇行太阿倒持執
命腐刑乞戒履霜勿致堅氷不售蒙難乃險而傾褒贈
官階節恵易名凜凜大節萬世猶生彭韶/撰賛
兵部右侍郎呉公墓誌銘 商 輅
兵部右侍郎新安吳公永清引疾家居者三十餘年成
化壬寅十一月十日考終正寢距生洪武己夘三月七
日壽八十四事聞上特遣官諭祭命工部造塋域恩典
[005-46a]
隆甚諸孤綱等懼潜徳未白屬其甥南京户部員外郎
汪正述事狀造予淳安山中泣拜請銘刻石墓隧用圖
弗朽其考可嘉已按狀公姓吳氏諱寧永清其字系出
吳泰伯後唐時有諱少微者舉進士歴監察御史寔新
安人公逺祖也少微後曰開先遷居歙之澄潭至宋曰
大用復遷萃墟大用子永年融州司户司户子靖嘉定
壬午省元數傳至雷應無子以從子明善嗣公大父也
明善無子以公父仕仁嗣仕仁甫倜儻弗覊行義為鄉
[005-46b]
邑所重配許氏子三人公其季也公天資頴敏自㓜立
志逺大言動老成異于凡子年十一有司選補郡庠生
祖父欲辭避公曰卿相胥此出曷避為祖父壯其志從
之公自是盡心問學經書子史靡不渉獵晝夜淬礪期
底于成無何祖父繼殞公執喪禮甚盡服除以春秋領
永樂庚子鄉薦乙巳許安人亦逝公懼弗得吉地以襄
大事哀傷不已忽夢有人指其處及遣術士視之果吉
遂𦵏焉人以為孝感所致宣徳庚戌中進士前列乙夘
[005-47a]
授行在兵部武庫司主事公亷勤有為聲稱籍甚正統
戊午陕西凉州守臣以囬囬特烈等𩔖雜處内地非便
奏送京師上命公馳驛傳送浙江沿海地方安揷聴其
貿易生理公言此𩔖貧者居多若止許貿易而資糧勿
給竊恐語言不通水土不服未免失所有虧柔逺之仁
詔許可大者月給糧闕/斗小半之遂以為例是歲考績
援例贈父仕仁甫承徳即兵部主事母許氏安人乙丑
遷職方郎中丁夘命公充副使持節册徃楚府封通山
[005-47b]
王及妃周氏凡王府餽送悉却不受濱行諸親藩相率
賦詩以送之歸未幾公以衛喇特額森其勢漸張不可不
預為之備言於尚書鄺公以湖廣南畿進征麓川凱還
官軍留京操練一旦有警易于調遣鄺是其言行之戊
辰沙尤盜起命都督劉聚率師征勦勅公徃南京㑹同
守備豐城侯李賢等簡閱軍士付聚統領公至清出私
占之數居多人心稱快己巳北兵入侵英廟親帥六師
討之鄺以公老成練逹留治部事公乃招募報效人王
[005-48a]
敬等五千餘名分撥留守五衛帶管操守仍督山東河
南等處官軍至京授以器械併力禦賊已而土木失利
公慮敵人必逼我畿甸急陳備邊十事奏留山東下班
都指揮頴衛等乞遣廷臣分行江北地方起取民壯及
令江南漕運未囬官軍留守京城并河南等處實操官
軍舎餘與守海官軍悉赴京操備八月三十日陞公本
部右侍即復以前即中勞給誥進贈仕仁甫為職方即
中許為宜人九月敵入至大同邊報甚急景皇帝命于
[005-48b]
尚書總督諸軍禦之公獨掌部事十月敵入紫荆關布
列郊外上命公出都城與總兵議禦敵方畧公詣徳勝
門外營㑹議而還至門弗啟敵騎充斥從者各驚散郭
外居民潰入城者塞路公立霪雨中移時衣盡濕敵退
乃入是時畿内民庶朝夕相率南奔勿可遏總戎欲請
詔天下勤王公不可曰如此則人心愈驚疑莫若以官
軍勝敵本末移檄郡縣出榜撫安庶可弭變因具奏行
之敵既逺遁京畿奠安而公以勞傷成疾明年景泰改
[005-49a]
元疾大作不能事事遂懇疏陳情乞歸田里優詔許之
既歸疾漸平復杜門謝客足跡不入城府建祠堂以奉
祖考課耕桑以供稅賦訓子孫以圖報稱客至壺觴盡
情或吟詠以為樂待族姻故舊恩義兼至與鄉人處漠
然無宦貴勢自郡邑大夫至閭巷之人靡不敬而愛之
卒之日逺近赴弔門不能容元配汪氏累贈宜人次周
氏吕氏丈夫子五人長綱汪出次縉次紳吕出紳以春
秋領丙子應天府鄉薦授都昌尹陞泝州知州次紋次
[005-49b]
綺周出紋以春秋領辛夘順天府鄉薦女一孫男十二
潾瀚汶浪滄源澍潤濓潭潜淵瀚綱之子亦以春秋領
丁酉應天鄉薦皆俟次進士餘各有志向學孫女十曽
孫男四椿楫楷槐女三綱等卜以癸卯十一月二十七
日奉𦵏十四都龍擺溪之陽從先塋也嗚呼公耿介士
也與人交開心見誠是非之際直言無隐初不以勢利
有無為趨舎所著詩文亦典則雄渾𩔖其為人予忝同
朝相知為深因節畧事狀序而銘之銘曰歙之山川既
[005-50a]
秀且清挺生異材為時賢英制科髙歩即署蜚聲遷佐
司馬位隆亞卿敵人搆難都城震驚兵威既振桓桓于
征力賛廟謨坐閱昇平功成身退名重朝廷肖子哲孫
蟄蟄繩繩詩書克紹宦業相成慶澤之盛徳善之徴何
以考之視此刻銘
兵部尚書鄺公神道碑 王 直
兵部尚書鄺公既卒之明年皇帝悼念不已詔特贈少
保兼兵部尚書進階榮禄大夫而官其子儀為主事儀
[005-50b]
奉公衣冠以歸將以某年某月某日𦵏于闕/ 里之原
而述公之行請文以刻諸墓道嗚呼公故人也其可辭
公諱埜字孟質别號樸齋郴之宜章人曽祖某祖某皆
有學行而不仕父子輔為學官縣令名重當時及公貴
祖父皆贈兵部左侍即妣李氏王氏皆贈淑人公早喪
母祖母李撫育之見其不凡最鍾愛曰是子能大吾門
公孝友勤儉出于天性而撫弟妹尤篤其于學問不待
程勸選為邑庠生而泰和王敬先為訓導循循善教公
[005-51a]
亦勉於學學成取進士遂入都察院理刑獄以㢘平得
名永樂癸巳拜監察御史時車駕在北京有言南京鈔
法阻滯命公徃察之衆謂將起大獄公徃擒市豪一二
以歸奏曰市人聞令皆震懼今鈔法已通矣上頷之而
罷倭冦犯遼東公按問戍守之失律者凡百餘人皆應
死公為開陳其可矜狀甚明上然而宥之山海關吏卒
邀阻行人以取財逃亡之人則受賕縱之去弊積滋甚
公亷得之歸至關悉擒治抵罪弊為之清丙申北京營
[005-51b]
造執役之人累鉅萬上念有病者命醫與善藥又慮其
奉行不謹命公察視之公躬履其地令潔其穢污而時
其藥食由是病者多不死戊戍石州人有詣闕告變者
曰州民與陜人羣聚千餘謀不軌上擢公為陜西按察
副使徃理其事果寔即以官軍勦戮母貽民患賜之楮
幣給驛而遣之公至察其誣乃反獄亡命妄言冀脫死
即具以聞上命止弗問而誅其造誣者宣徳己酉陜右
飢華亭冝川尤甚公私廩皆竭公廵歴其地憂之乃移
[005-52a]
縣粟賑焉羸病不能興者命官府煮粥食之民以全活
庚戍至納渒憂歸道聞父喪哀愈甚每號痛輙欲絶其
治喪一用古禮其祭亦如之服除拜應天尹輦轂之下
賦急役繁公一以養民為務事無大小茍可以興利去
害無不用其心至于市征田稅皆酌其平豪猾不得為
輕重賓興之歲公設科取士厚其禮而峻其防得人為
多且樽節其費以待㑹試故事集而民不擾視異時盖省
十三四歲大熟麥有兩岐者民歸徳于公公拒弗受正
[005-52b]
統改元進拜兵部左侍即時西鄙有警尚書王公徃視
師公獨任其事上嘉其才荆湘民多𨽻戎伍公家亦與
焉至是特除其籍以示寵己未京師淫雨壊官民廬舎
公奏曰此隂氣為沴兵隂也皆臣等不職所致乞罷歸
田里上慰勉之師征麓川公舉蔣貴可任卒有功衆人
以為知人天下軍衛總旗小旗當代者于例必就試京
師有道逺無資不能来者終身不得代公請各于都司
試之人以為便時有言欲變易將不勝其弊咎將誰歸
[005-53a]
卒不動嘗自念曰治軍吾職也當為國家惜其力養其
銳氣以備不虞故凡軍家利病有當興革者必為上言
之多見信從己巳邊報敵入境上命軍治旅而權奸獨
主親征不與外廷議及詔下大臣皆以為不可即上章
請留不聴公從行出關屢奏言邊疆地不宜屈至尊惟
指麾諸將足以成功不聴權奸惡其數言事欲疎之勅
公與户部尚書王佐隨老營至懐安墜馬幾殆從者請
少留懐安就醫藥公曰天子在前吾為大臣豈可托疾
[005-53b]
求自便力疾而徃至雲中車駕囬鑾然行止疾徐惟權
奸所命至宣府敵人踵至公深以為憂再上章請疾驅
入關而嚴兵為殿皆不報最後公詣行殿申前請權奸
怒曰腐儒安知兵事再妄言必死公抗言曰我為社稷
生靈而言何得以死懼我權奸愈怒叱左右扶出公與
王公相對泣帳中明日次土木營中無水士馬皆飢渇
敵四面集矢下如雨衆奮欲戰又為權奸所沮須㬰師
覆公遇害盖八月十五日也生于洪武乙丑某月某日
[005-54a]
年六十五娶吳氏子男一即儀女一孫男三琦琳珍公
學博行莊仕宦四十年風裁凜然見重于士大夫威行
惠施近恱逺懐服仁蹈義至老不衰此其平生大節也
權奸誤國而卒䧟焉豈獨公之不幸哉嗚呼銘曰允毅
鄺公逢時之隆學古入官薦躋顯庸執法在朝為名御
史再陞外臺其行愈偉京尹堂堂百郡所瞻惟少司馬
戎律有嚴遂陟夏卿君子所重噫其逝矣云誰不慟人
道之大曰義與仁仁義不違何媿于天刻文墓碑負以
[005-54b]
龜趾永永不亡庶其在此
明名臣琬琰續録卷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