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5i0060 瓊琯白真人集-- (CK-KZ-j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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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刋道藏輯要
 瓊琯眞人集
宋海南白玉蟾著
 賦
  金液大還丹賦
身木欲槁,心灰已寒。願飛昇於玉闕,必修煉於金丹。乾馬坤牛,
衞丁公於神室,坎烏離兔,媒姹女於眞壇。綘闕散郞,淸朝閑士。
使扶桑靑龍,奮翅出火;華嶽白虎,飛牙入水。天爐地鼎,三關造
化之樞機;月魄日魂,一掬陰陽之精髓。鉛裏藏土,汞中産金。龜
乃子爻,蛇乃午象,兔爲卯畜,雞爲酉禽。四象五行,不離乎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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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八卦,當資厥壬,朝旣屯,暮旣䝉,六爻有象;夜必復,晝必姤,萬
物無心。由是三性會合,攢簇元宮;二氣昇降,盤旋黃道。惟一味
水銀,纔變黑玉;故七返朱砂,乃成紅寶。朱橘瓊榴,交棃火棗。普
天白雪,翩翻紫府之淸飈;滿院黃花,隱映丹田之瑞草。吾知夫
抽添何物,採取何色;生殺有戸,圓缺有時。以浮沉爲淸濁之本,
以間隔明動靜之機。養正以抱一,持盈而守雌。舉世無人,能達
此者;終日兀坐,不知所之。恩生害,害生恩,房躔見昴;主中賓,賓
中主,斗度囘箕。嘗謂大道無言,内丹非術。玄珠乘象,而陰裏包
陽德;嬰兒結胎,而雄中含雌質。君臣之間,先後悔悋;夫婦之外,
存亡吉凶。丁位之心,癸位之張,甲宮之女,庚宮之畢。刑德生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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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有否泰;沐浴潛藏,初無固必。藥材斤兩,東西南北以歸中;火
候城池,二八九三而如一。如是則鵲橋河車,百刻上運;華池神
水,四時逆流。榮衞寒温,而鶉火鬼井;精神衰旺,而玄枵斗牛。子
毋函蓋,身化心化;兄弟塤箎,福修慧修。六畫動爻,見晦朔弦望
之變;二至攺度,有蝗蟲水旱之憂。眞人宇宙妙縱橫,溪山歸掌
握。左軍右軍,自古仁義;大隱小隱,從今宮角。風悄悄,月娟娟,片
雲孤鶴,而長嘯一聲,編書以遺後學。
  龍虎賦
奇哉九轉金液,七返大還丹,誠神氣之陀羅兮,性命之眾甫;擎
阿耨之元兮,職達摩之華勳;身砂而心汞兮,出日而入月;靑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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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朱雀兮,熒惑居癸而漭𣺌;位丙綘宮天子兮,御黃庭之奥
壼;慈兮悲兮,威惠而武文;天一坎地二離兮,乾坤互南北;眞鉛
先天之氣兮,可爲七十二石之冠;剛弱中外而雌雄調理兮,金
火含受金水之事;初九未神變兮,天心抱陽和;木汞生東辰之
體兮,金精長西戌之胚;巽畢復而乾畢剝兮,春秋而仁義,冬夏
而界度;亶婁上下釜兮,砂汞所配;感之神室張虛危翼兮,金不
綻而主不輕;潛藏飛躍兮,往來上下無爻位;而歸乎太極兮,以
包囊泉石;有無隱顯兮,水金爲丹;本日精滅坎離兮,浮沉而消
息;金公索坎實兮,姹女叩離虛;金戮木而水殄火;黃帝竪旗於
金鄕兮,金木火化爲明窻塵;混沌之金火兮,實精終一九;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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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兩兮,三百八十有四銖;震爻膺陽籙兮,水翠玄而金赭黃;
山河大地以凝虛兮,精液混丹砂而融眞;黑鉛變素朱汞瑩碧
兮,金華鴻濛而洞虛;水一火二而土五兮,濡英金而飛精;水天
地至精兮,以戊己運天符;十二斗樞而十二鍾律兮,流汞日之
魂黃金月之魄;玄圖未漸剝兮,陽精爲畢方之父;坤變震於初
而變兌於再兮,日月旣合璧而上弦平如繩;三五三陽旣圖兮,
圓明現東甲;蟾蜍視卦節兮,兔魄吐生光;乾初變於巽再變於
艮兮,月明辛而現丙;周迴五六而東北喪朋於乙地兮,土於水
金和爲液而復象;蟬雷震神室兮,中五運而外八卦;陰符陽火
兮,六旬化雞子而五嶽峙潛樞頂;乾金而踵坤水兮,陰陽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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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中和;流素津靈戶黑鉛鍊眞土兮,泉窟白金土水銀;亥末
陽動而曦馭行南陸兮,五星連珠而金砂呼吸日月之遲速;紫
微十六華蓋星兮,三臺攝調燮之星以責統錄;日火合五行之
精兮,練中宮之土月;金受六律之紀兮,入北方之水;火是藥之
父母兮,藥是火之子孫;水土金兮,六十日先後存亡;金汞抵角
兮,鼎室抗衡土;母召四方之和兮,乾動應三光;金火精氣而光
耀一室兮,河水涸而火殞;龍虎之氣相交兮,金木之情契合;情
性交結兮,温養子珠;水者玄華而土者金母兮,丹室結流珠,而
黃黑混水土之元精;紫華敷腴而黃液蕩漾兮,神藥未遂;金生
水鍊鉛爲白金兮,白金爲神室;神室有金水兮,火色變凝而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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轝;水火凝中府兮,金液不飛;火灼金華兮,輕煙薄霧;以寂白金
爲有而火氣爲無兮,鍊汞北神;兩虛無兮,水火抱粹;而日月懷
冲黑鉛兮,金精玄水而包坎汞;黃芽現白蕊兮,紅苞;金爲水母
兮,華池泛眞,素壇爐鼎竈有神室而委曲;關隄金土合汞兮,自
然而神化矣。
  孏翁齋賦
眉山蘇森老於嬾,以『嬾翁』名其齋,翁其眞嬾耶?雖曰鷗不入鴛
鴻也,其如蒼生觖望,何吾聞翁兒時不甚嬾也。以黃絹鞭心,以
靑衫結髮,以勳業覽鏡以文章鑒鋒,折旋俯仰於周孔之間,軒
昻軼蕩於韓柳之外。彼時黔黎見翁者,以手爭指,以目爭覩,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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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望吾嬾翁以禹皋爲心也。今何爲其嬾乎?一斑未露而仕意
已飽,儒林煙薄,學海波寒,豈不孤朝簪拭目之望。自嘉泰間,牧
筠陽時,翁旣乞祠,逮作衡陽侯,復有武夷歸隱之請,蓋翁無心
於仕,而宧情如秋,故於縉紳間,無苞苴從臾之欲,所以龍蟠而
不雨也。翁今已過於從心之一年,宜乎?猶嬾於前,而投閑終老
於雲水堆中矣。翁有金華之浮,家卽其先侍郞之故廬也。堂前
有丈餘空隙,遂以八九椽而宇之,三面開牖,粗可容膝,砌板代
磚,濡灰飾壁,蓄一枝花,立綠桐之琴,事三尺汶陽碧荇之劎。翁
欲睡時,化爲蝴蝶飛,上登華胥國;翁欲飮食,伸頸如玉虹,一吸
酒海乾;翁欲吟時,玉樹葱生風,珠璣吐落紙;翁欲棊時,縱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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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亂,剝啄玉聲寒;翁欲舞時,谷神移玉山,飛劎指空碧;翁欲行
樂時,橫施七尺笻,松間一長嘯;翁欲狂歌時,一聲轟鐵笛,喚起
玉淵龍。謂如溪山得名,草木無咎者,翁亦從而詩之;花魂無主,
月魄不歸者,翁亦從而酒之。翁但嬾於世事,而此皆不嬾之嬾
也。閑時而棊,興時而飮𣈱,時而歌醉時而睡,此生爲任,眞所適
得自若也。事各付,事物各付物,無心於事,無事於心,此則翁之
孏處也。晞顔之坐忘,傚綦之喪偶,漸入希夷與物俱化,至於忘
寢忘食之地,則謂之眞嬾也。翁也心君殿,淸閑白眼視朱紫正,
所謂『杜鵑駡鴻鵠,丹棘笑楩楠也。』翁居齋中,惟孏所適,雨送添
硯之水,竹供掃榻之風雲,展遮山之簾草,鋪坐石之褥。晝則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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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飛碧蛇,夜則銀缸泛紅粟。飮酒吞風月,吟詩咬水雲,斫竹斬
春風,移花鋤曉月,此則翁之嬾中不能嬾也。客從武夷來,見翁
如此嬾,遂造『嬾翁齋』,醉筆自淋漓。應問嬾翁曰:『東風開柳眼,黃
鳥駡桃花,齋中自有春,不喜出郊飮。』翁於此時嬾於踏靑乎?幽
軒風雨過明月,一池蓮筆,下生薰風,此心不受暑;翁於此時嬾
於入林乎?落葉隨孤、鴈呼霜,要辨寒秋光滿,乾坤萬象自瀟洒;
翁於此時嬾於登高乎?水浸梅花影,猿呼一樹霜,芋火煨地爐,
烹茶自煮雪;翁於此時懶於探梅乎?翁曰:『然。』噫,塵垢剌眼,名利
焚心,豈能一旦頓然,似翁如此嬾也。壁上之琴幾日䝉塵,窻間
之硯幾日無水,翁孏之故也。淸風而關門,留月而持榻,翁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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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也。欗翁有齋可以避風雨,有田可以供饘粥,有子可以嗣衣
鉢,不與俗交,不與人語,翁之身前乃一老禪也。旣見武夷白玉
蟾,遂喜而終日與語,玉蟾喜而賦此齋。時乃嘉定丙子,初夏十
有五日也。毛頴文陶泓等侍。
  紫元賦
客此身於寰中兮,如鸚鵡之樊籠;妙此道於象外兮,如鴻鵠之
飛翀。劙混沌於咸池兮,呼飛廉而鞭靊霳;謁元始於玉京兮,騎
汗漫而泛空濛。帝宓犧而國華胥兮,子栗陸而臣有熊。家太極
而亭寥泬兮,女崑崙而塊衡嵩。師廣聃而鍊飛肉兮,坐鶴⬤以
淩南華。僕鬱壘而威幽爽兮,驅豕車而鎻北酆。見羲和而嫂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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羿兮,縛妖星而斬流虹。友羅㬋而媒太乙兮,躡梵雲而履剛風。
醉瑤池以歌洞章兮,曳王母之霓𢃐。卧琪林以聽雲璈兮,借玉
皇之羽艨。嗟大道兮久聾,數空華兮無窮。浥紫陽之甘露兮,灑
五苦之夜魂。鼓朱陵之丹光兮,煅三尸之奰蟲。與造物兮翱翔,
竝元氣而始終。同大鈞兮笑語,潄太液之玲瓏。以枸杞而爲膾
兮,飣以靈阿之紫芝。以茯苓而爲醢兮,釀以眞阜之赤松。掬寒
泉兮踞古澗,採飛霞兮遡晴空。製八錦兮尋偃月,戲五禽兮舞
神弓。腰金鐺而[月*夾/水]珂珮兮,訪太微黃裳之翁。養龍鉛而煉虎汞
兮,運胎仙朱橘之功。叩天谷兮臂赤鳳,俯元潭兮馭神龍。泥丸
氏兮長五解以云邈,海瓊君兮眇大方其難逢。追籛鏗兮跳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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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眸之庭,弔偓佺兮橫跨流鈴之衝。闢曹溪兮認鷺鷥,甃華池
兮植芙蓉。威音已魄兮瞿曇死,達摩何之兮盧能舂。雪深兮二
厫傅,雷震兮五其宗。槌拂語默兮餽彼法之皮髓,棒喝體用兮
灑夫人之心胸。谷神無聲兮與氣以相似,禪河有涯兮問津之
不同。付萬物於一蟬兮,殿五帝於靈臺。了三世於半偈兮,蟄百
神於綘宮。控黍珠兮抉雞卵,笑蟪蛄兮憶神農。頥哉大元兮守
之以礥,微哉大易兮養之以䝉。南柯歸來兮雖孔神而如幻,蝴
蝶栩栩兮剖藩籬而大通。策三足之神鳥兮,縹緲於空碧。九鳳
穆穆兮,八鸞嗈嗈。聲太霄景雲之鐘兮,驚綻閬苑金花之紅。凭
三級之朱樓兮,望萬象於足下。而蕞太虛於目中,如是而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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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之右卿,靑華之上公者也。
  懷仙樓賦
巍乎高哉。斯樓位置上接層霄,下臨無地,宜羣仙之所居,日觴
詠以爲娛。與造物以遊遨,有靑天兮爲徒。曉日曈曨,卷上眞珠,
十二欄杆,悉如金鋪翠煙,藏山乍有忽無;晚風颯至,琪林扶踈,
明月初上,天籟虛徐,松竹起舞,自然笙竽。樓中仙子,於此時也,
玉爐金鼎,妙香繞衣,興卽舉酒,醉卽賦詩,詩成大笑,鬼神歔欷,
仙子自樂,問天何時。至如霧雨空濛,千巖顯晦,平田萬頃,白水
汪𣿄,一望冥茫,如江之滙,星月交光,空水澄霽。下視女墻,花木
蔽翳,滿城樓臺,飛躍天際。及乎夜深淸露,飄草八表,無雲煙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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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墮與彼晝閑。五雲在簷,飛鳥啼斷落花。廉纎仙子,呼靑童命
素娥,捧翠盤薦金螺,白眼視朱紫,未許飈塵,高眇吟情,其不極
放草聖以舒豪,覽江山以慨想。望虛無兮高遠,嗟光景兮如流,
覺靑春兮婉娩。於是勑六吏檄五官,竄三屍於太淵,殛六賊於
崑崙,嘯命風霆歸奉綘君,延羲娥於大庭,友堪輿於無始,烹天
得滓,煉道取髓。蓋將把八空之炁,御九極之風,呼玉鸞以爲轡,
使瓊英以爲容者也。故闢斯樓於焉興。懷夫樓之北,鬱然高岡,
則任敦於此乎?仙樓之南,紫炁在望,則何氏九仙於此乎?得道
樓之東,鹿徑就荒,榴洞猶存。樓之西,怡山翠峙,壇空并寒?彼何
人斯?有志者,事竟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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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鶴林賦
浮虛空以爲家兮,森萬象於其庭。養混沌以爲子兮,游乎象帝
之先。跨八極以翺翔兮,泛神風之浩蕩。步大方以汗漫兮,采琪
花之嬋娟。轡九龍兮駕素月,啣八駿兮淩紫煙。上挽天河於碧
落兮,下拽夜臺於黃泉。吾將鞭白鶴而過罽賓兮,勒靑牛而旅
於闐。鳴玉融之簫兮歌太極,鼓雲和之瑟兮舞胎仙。登崑崙兮
訪軒后之金柩,棲九嶷兮覔舜娥之玉鈿。麟洲縹緲兮鳳巢,蓬
萊淸淺兮桑田。釀五芝之髓兮入昊天而馥馥,掬八桂之漿兮
流華池之涓涓。黃元眞人兮乘太霞羽鈴之珮,紫虛元君兮控
夜光九丹之絃。左扶桑兮右廣寒,入天谷兮出太淵。此心兮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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鵬,吾身兮冬蟬。草羅酆下元之牒兮,束精爽於華漠。翻鬱羅蕭
臺之籙兮,遡淸邃於吁員。凭玉樓兮𥥆窕,唱霓裳兮翩躚。月地
雲階兮靑鳥不來,霞都煙闕兮紫瓊依然。呼惡來兮召玄冥,役
阿香兮檄烏嫣。飲九醖以酩酊兮,坐斷延康之始刧。撫三華以
舒嘯兮,問訊龍漢之初年。煉日月兮煮璇璣,聲雷電兮驚萬天。
盎浮邱之背兮,拍洪巖之肩。渙[⺡*夾/水]園之夢兮,究鹿苑之禪。胸襟
兮全易,物我兮純乾。吾族兮大庭,乃祖兮有顓。若有所得兮出
華陽之派,吾從所適兮乘海瓊之船。窮其裔兮來於籛鏗,爲我
友兮其惟偓佺。慰曲江之蒲兮,鞠宛陵之草。偷大有之桃兮,耕
太華之蓮。以滄海而爲硯兮,命盤古而使磨。字穹窿以爲碑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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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儵忽而使鐫。契屢空兮芍藥,悟一唯兮杜鵑。大道死兮羲皇
泣,不周崩兮女媧嗚。哀大禹兮足胝,笑神農兮髮氊。宴瑤臺兮
問王母以索笑,寫金液兮顧𨶒老之垂𣙙。侵帝座兮嚴陵,撩女
星兮張騫楫[楠*斗]錦兮蜉蝣之祼何如,編蘭帶兮蟪蛄之鳴誰憐。
已矣夫,挈太古兮戲蟻國,與造物兮下芝田。藻鳬松鶴兮自然
之長短,桃姫㯶鬼兮何有於媸妍。悲紅塵以思蛻兮,蟄須彌於
芥子。指蒼漢以言歸兮,放赤子於大千。夫是之謂誰乎?蓋太淸
之散吏,而紫府之剩員,彼南荒之鶴林子焉。
 序
  太上九天雷霆大法琅書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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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火師曰:昔在龍漢之初年,浮黎之始刧,虛無之表,混沌之
先,浩氣結成,太乙下降,謂之玉淸。神母元君,自然聖胎,化生九
子。其長則元始天尊,其末則神霄眞王也。夫眞王應九元之運,
總九炁之眞,而神霄乃九霄之上霄,爲九淸之玉淸。所以眞王
在乎高上神霄玉淸府也。所掌者何?蓋五雷之總司也。元炁未
判,未始有雷太虛旣開,太極始立。太極之數五,五居乎中。中黃
正炁,同乎一。初散在萬物,遂分陰陽。陰陽之氣,結而成雷。其中
有神主之,則神霄眞王也。雷之爲物,恍恍惚惚。雷之爲神,杳杳
冥冥。聚乎太無之房,歸乎太乙之庭。其高上則爲之府,其廣漢
則爲之城。設官分職,隷將統兵,監觀萬國,磅礴一靈,總而爲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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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則雷局分治,散而爲五方,則雷神有名。故凡雨暘旱澇,水火
刀兵,城隍社稷,江海邱陵,鄕邦瘟疫,國土蝗螟。大則日月星辰,
霜雪風露之數。小則山河草木,昆蟲鳥獸之名。皆隷於神霄,而
屬之玉淸,一出於眞王之命。善者有賞,惡者有罰。發號施令,而
兼掌生殺。行恩布威,而自爲枯榮。以是知五雷之政,統三界而
御萬靈。可以伐逆祟,可以誅凶星。而萬神稽首,羣物聽命者也。
神霄眞王,奄而有之,故能君五雷也。東極靑華君,從而丞之,復
佐以六波天主帝君,乃命太皇萬福眞君,掌其左府。可韓司丈
人眞君,掌其右府。至於天雷上相,玉樞使相,雷霆都司,元命眞
君,五雷院使,各掌五雷之曹。羣工百執,事各付事,物各付物。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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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則有帥,雷府則有宰,雷城則有將,雷局則有官,雷天則有君,
雷門則有吏。震爲雷宮,巽爲雷門,大曰雷,小曰霆。雷主善,霆主
惡。然萬物之於天地間,其禀性賦形,而與雷霆何異焉?太上混
元皇帝,括陰陽之妙,操造化之機,作爲符圖印訣罡咒之文,乃
成九天雷霆大法琅書,以付有道之士。得之者兵隨印轉,將逐
符行,役使風雷,區别人鬼,代天行化,佐國救民,輔正除邪,翦妖
馘毒,明彰天威,顯揚道法。然而始勤終怠,奉行不䖍,妄傳非人,
輕泄漏慢者,一如火伯風霆律令,雖身被風刀,萬刧不原可矣。
其忍九玄七祖,長役鬼官者哉。雷有五,或曰:天雷、水雷、山雷、神
雷、社雷,謂五雷也。或曰:風雷、火雷、雲雷、龍雷、蠻雷,謂五雷也。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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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一,蓋雷霆上則貫斗,下則伏淵,以風爲媒,以電爲妻,以雲
爲奴,以雨爲子。雷之氣,乃中天大魁之氣,故中央之數,係乎五。
恐其氣數皆五,而日五雷也。得法之士,自非剛毅中正,而邪佞
懦怯者不可行也。苟能精勤香火,朝謁帝眞,孜孜度人,切切濟
物,三千功滿,八百行圓,手握龍泉,腰橫雷璽,部領將吏,飛步太
空,可勝快哉。敬編雷霆之由,符法之所,以序於琅書之首云。
  蟄仙庵序
己卯之春三月適閏,溪山已夏,草木猶春,瓊山白玉蟾,遊於鼓
山之下,飮於蟄仙之菴。前眺後嘯,左瞻右盼。崇岡複岫,豐泉茂
樹。諸友皆賢哲,不減蘭亭之集也。是日宿雨爲霽,靉日羞明,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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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有花,老鶯無語。於是舉太白以酌客,客有沈嘿而以恕自持
者,雍容而以謙自牧者。好尙有異,靜躁不然。惟一吟一醉,其樂
所同。而獨予凄然自感,喟然自嗟。慨綘闕之寥寥,懷靑鳥而杳
杳。嚼大道以自笑,驚浮生而自悲。有不可釋然者寓之於酒,而
又不能超超然者形之於詩。頃而杲日麗空,祥風無邊。俄若有
所憶,復若有所脫。顧謂諸友曰:『夫人之根於斯世,而朝菌何異
焉?方皜皜然於東嵎,而又茫茫然於桑榆矣。然則半炊之睡,早
巳一生。七日於山,歸而千載。亦無怪乎其非誕也。蓋天地日月
之不同,夢幻泡影之中,身隨境轉,心逐物移,未悟老椿之春秋,
大鵬之南北。而或與腐草俱化而爲螢者有之,或朽麥與之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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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而爲蝴蝶者亦有之矣。塵沙浩劫,邈然𣺌瀰。來日如波,任緣
也已。以今觀之,俯仰一世,酬酢百爲,似以明月夜光而彈斷巖
之禽,此而韙矣乎。』吾亦曰:『與其軼蕩於心目之外,放浪於事物
之表,孰若回風返景於寸田尺宅之間,而飛神馭炁於大庭華
胥之國。以虛無之境界,爲靜定之工夫。鑿開混沌,擘裂洪濛,可
吾復繹思其所否者。經不有云乎:「生我於虛,置我於無。我本虛
無,因物而有。」苟悟乎此,可以了萬世於一電,括大千於粒粟,縱
赤子於大方。彼有朝煎金鼎,夜控火符者,亦贅哉。顔跖彭殤,吾
亦不可曉也。鶴長鳬短,非天而何?尹子則曰:「以盆爲海,以石爲
島。魚遊其中,一日萬里。」又曰:「眾人逐於外,賢人執於内,聖人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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僞之。」噫,理哉斯言。嗟夫,石火電光出然,如呼入然,如吸蟲臂鼠
肝倐然,如此忽然,如彼尙非異也。曾知夫海與天接,月隨水生,
吾道只一氣爾。天無冬夏之可爲寒暑,而人以裘葛自時其身。
時無晝夜之可爲明晦,而人以日月自幻其目。地無山川之可
以胡越,而人以飛伏自局其足。物無葷茹之可以美惡,而人以
饑饇自萌其念。有能窮一氣之根,掣造物之肘,則雖天地水火,
山澤風雷,吾皆得與之俱化。夫何悲歡之有?』
  松巖序
江西紀侍者,自號松巖。人各詩之,頌之。瓊山居士,顧謂之曰:四
時常靑,𡻕寒不改,豈非松乎?萬仞懸崕,虛空獨露,豈非巖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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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湼槃妙心也。君其有所得矣。蓋其工夫甯耐,所以如松之堅
剛。覺觸孤危,所以如巖之峭拔。以峭拔之巖,有堅剛之松,則其
傲雪淩霜,拏雲攫霧,當如何也?以孤危之覺觸,用甯耐之工夫,
則其轟雷掣電,呵風駡雨,宜如何哉?夫松者,以正信爲根,以禪
定爲林,以智慧爲枝,以機用爲葉。巖者,以堅固爲壁,以妙宻爲
路,以直下爲崕,以向上爲竅。此豈世間所謂松之爲松,巖之爲
巖也歟?若夫松巖之春,花笑鳥啼,顯揚宻旨,風融水暖,發露重
玄。松巖之夏,松風說法,蘿月談空,萬象淸涼,孤標峭拔。松巖之
秋,風凄露冷,楓葉歸空,月淡雲踈,菊花變相。松巖之冬,般若花
殘,眞如竹老,菩提噴雪,圓覺凝霜。松巖之曉,靑天光皎皎。松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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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暮,天地黑漫漫。不知其中誰是巖主眞得。諸天散花之無路,
千聖眨眼之無蹤。夫如是之謂,松巖是巖者以一塵爲虛空三
千世界,以一念爲閻浮八千𡻕年。敬爲銘日:松靑靑,巖冥冥,居
其中,卽空生。
  䝉菴序爲熊仲立賦
閣山熊郞,本儒者。家去而師聃,以䝉扁菴。夫艮上坎下,山下出
泉,示其有所養也。艮止也,老聃所謂知止。坎,習也,聃所謂致虛。
惟其知止致虛,融而爲䝉,則聃所謂專炁致柔之義,熊師可謂
深於聃者,敬爲之叙。
  送朱都監入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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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生不辰,無聞於人之國,少從南海過東海,復繇山南行山西。
黃卷不靈,靑蛇無效,去而爲老氏子之徒。平生翰墨半天下,一
無所裨於身名。沈江漢影,墮山林已矣。夫造物者或已肯憐之,
世間有字之書,無不經目。人可能者,吾能之;不爲知已者,亦有
數。今吾寂寞之濱,久與間矣。儵爲業風,吹來閣皂,首識總宮大
洞沖妙專寂先生朱君,相與宿留淩雲峰之下。晨登卧雲菴,夜
步鳴水臺,觴咏甚樂。自非神交道契,何以一見便如平生歡,亦
足以慰矣。君將遊泉南,走亦欲日邊,念不可無一語以别。夫泉
在南方,濱海而成,蠻艨貃艘之所聚。北有淸源洞,東有金粟山,
臂莆田而脇淸漳。諺曰:『佛國也,君往何圖焉?』君謂閩皂新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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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欲往謀之,於留雲麓走。思之雖不識雲麓,頃年固嘗聲跡相
聞矣。走南中無甚佳相識,獨諸葛桂隱、留紫元,莫逆之交也。紫
元禀賦怯别,來未知其如何也。桂隱聰邁之士,甚豪放,亦坐於
淸貧。或出士也,走在林間,無從知之。君到彼,須見李曜菴諸公。
或有問者,當告之以走,猶未死也。尹眞老氏之白眉父兄,皆文
而仕君,獨奮而出遽,乃冠褐其身。若道若法若術能窮其倪,如
崇眞古宮,弊不可支,君能中外悉新之舊。積逋如山,君以儉而
盡補之。今俗矣,山中人稱九十年無此管轄也。君果賢哉。君適
泉南,則將置猿鶴於何地?付煙霞於何人耶?君笑而起,新秋在
序,露玉風金老火巳消,山寒水瘦,頗宜君舟車之興。後夜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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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爽,一杯一話,盍更思走乎?
  鏡溪序
鍾陵爲郡,其城東際有阿蘭若,號爲澄心,在乎鏡溪之上。朝猨
暮鶴,煙裏嘯號,露竹風松,溪頭掩映,平波萬頃,冷浸菱花,止水
一泓,寒生鸞影,所以謂之鏡溪也。溪山之秀,必出英賢。英賢之
生,是必秀異。故澄心有一人焉,今玉几之記室也。苟非英賢秀
異,詎可勝其任哉?師名明心,卽其所居,以鏡溪爲道號,蓋取水
嘉心鏡之義也。夫心者,澄之不淸,撓之不濁,其非鏡乎?窮之益
深,測之益遠,其非溪乎?輝天照地,耀古騰今,瑩淨無痕,虛明徹
底,其鏡溪之謂也?虛寂一靈,只是這個森羅萬象,總在其中。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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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紅塵,照見本來面目,洗淸碧漢,還他本地風光,坐據要津,了
無遺照,純淸絶點,炳煥靈明,殊非鏡裏看形,水中捉月者也。會
得雲峰之丈尺,勘破潙山之主賓。明來暗來,胡現漢現,初非迷
頭認影,要須逐派尋源。明鏡所謂非臺,偃溪從這裏入其聲,卽
是廣長舌相,此物不假陶鑄工夫。覿面相逢,莫向獮猴分背面。
一波纔動,終歸大海作波濤。老洞山之觸處,逢渠霛雲石之當
機。打破眞常流注,血脉分明,一任濯纓,從教洗耳,豈容瞪目而
見底,自是對面而回光。光影現前,涓滴有自,故得詞源不竭,學
海轉深。縱衲子之觀瀾,可禪和之鑑止。此蓋孤雲室内,浪靜波
澄,玉几峰前,風摩雨洗,所以然乎?或者迷源尙猶逐影,從他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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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向外馳求。師必叱之曰:『去,汝是迷源逐影漢,何以言之?』若蝦
若蟹,總受羅籠。是魚是龍,更無回避。再三澇漉,不出校量者也。
如斯話會者誰?海南白氏子玉蟾云。
  寒松序
夫法苑棟梁,禪河橋筏,擎天手段,蓋世聲名,必須眞材,始堪大
用。當今之世,舍是其誰?北斗以南,一人而巳。玉几第一座,寒松
禪師,可中老大。見他孤高以凛然不拔之姿,得妙哉向上之句,
他日必馳聲於大樹,眞所謂臨濟兒孫,今時已傑出於叢林。端
的是大慧種草,以佛照餘波而滋養其根腳,以孤雲大匠而指
示其輪輿。磊磊竹梅,與爲知巳。紛紛桃李,總是初機。一任摘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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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枝,自是盤根錯節。衝開碧落,顯撐天拄地之材。遠對靑山,堅
傲雪欺霜之操,誰知南嶽之後地,又出西山之一枝?不受大夫
封,卽非處士種,天然無影樹,自是不萌枝,眞個有力量人埋下,
無陰陽地,靈根蟠刧,石貝葉覆,須彌眼前,不讓山高,面上刮得
霜下,故能羅籠鸞鳳,引惹風雲,此所謂寒松者也。良由高標冷
韻,佛祖驚心,峭榦橫梢,學徒喪口,六祖有菩提本無之旨,詎可
掠虛?黃蘖有覆蔭天下之言,從教接響。蓋以飽怡山之風雪,今
上棲鄮麓之煙霞。壯節轟天,威風徹骨,可謂是孤逈逈、峭巍巍、
寒颼颼、冷湫湫者也。可以棟梁。此道橋筏,有情矣。吁,不是知音
者,徒勞話𡻕寒。且如掛牌之際,秉拂之初,若復有人出詣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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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問師曰:『中心樹子,皮毛都脫盡,惟有眞實在。樹倒藤枯,句歸
何所好?向伊道,影搖千尺,龍蛇動聲,撼半天風雨寒。未審阿師
然之否?』師或然之,豈敢說是。海南居士也。
  琴樂序
葛峰黃冠師王君,懷琴於西湖之上。瓊山白玉蟾,自吉而杭,適
與之會。相與一筦,而坐瓊山,仰天俯水,興喟而嗟曰:『望長天兮
煙空,顧水遠兮風寒。眇身世其如寄,若有贅乎兩間。』王君解此,
遂爲鼓琴。始乎理冠,整襟危坐,凝神調絃,拂軫壯鞲拭徽。旣而
作一曲瓊山,聞之如春風鳴條,黃鸝有聲,雲寒雨瞑在乎遠汀。
倐而聲回,十絃俱暖,花神入絃,林鶴婉婉。復轉一腔,聲如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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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天歸雁,呢喃簾櫳,忽忽撚抺。其韻虛豁,如在池亭,蓮花燦發,
移宮換羽,變入姑洗,七絃凄凉,使我眉繭,或詳頓促,如秋空雲,
千林瞑合,孤尖啼猨,飛絃舞軫,意在霄漢,羣樹烏號,萬山煙斷,
黯然凛然,如霜如冰,又如竹屋,霏霏雪聲。瓊山驚嘆,而且謂曰:
『觀子之琴,如登崑崙之巓,千巖萬壑,雲屏煙障,飛奮跳蹙,紫翠
靑紅,一目所收,五官忻舞。又如泛渤澥之面,十洲三島,濤山浪
屋,奔䭾鼓蕩,鯤鯨黿鼉,萬變在目,雙耳如聾。今子之琴,倐忽萬
象,頃刻四時,能使枯木寒泉之士,斗然長嘯。酥珠瓊翠之女,戚
然顰眉。在子之心上,契太古,内合無爲,何其樂哉?』王君曰:『余家
葛峰,少小畜琴,今子所云,政余樂也。余有小軒,榜以琴樂。』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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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以意似之。君字仲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