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1a] 
抱朴子外篇卷一
晉丹陽⬤洪稚川著
嘉遁
抱朴子曰有懷氷先生者薄周流之棲遑悲吐握之
良苦讓膏壌於陸海爰躬耕乎斥鹵秘六竒以括嚢
含琳琅而不吐謐清音則莫之或聞掩輝藻則世不
得覩背朝華於朱門保恬寂乎蓬户絶軏躅於金張
之閭養浩然於幽人之仵謂榮顯為不幸以玉帛為
草⬤抗靈䂓於雲表獨違今而遂古庇峻岫之巍峩
[001-1b]
藉翠蘭之芳茵漱流霞之澄液茹八石之
⬤焉若居乎虹霓之端意飄飄焉若在乎倒景之鄰
萬物不能攪其和四海不足汩其神於是有赴勢公
子聞之慨然而歎曰空谷有項領之駿者孫陽之耻
也太平遺冠世之才者賞真之貴也安可令俊民全
其獨善之分而使聖朝乏乎元凱之用哉乃造而説
曰徒聞振趐竦身不能凌厲九霄騰跚⬤極攸叙彛
倫者非英偉也今先生操立斷之鋒掩炳蔚之文玩
圖籍於絶跡之藪括藻麗乎鳥獸之群陳龍章於晦
[001-2a]
夜沈琳琅於重
帷覃思殫毫騁藻幽賛太極闡釋元本言歡則本梗
怡顔如巧⬤語戚則偶象嚬顣而滂沲抑輕則鴻羽
沈於弱水抗重則玉石漂於飛波離同則肝膽為胡
越合異則萬殊而一和切論則秋霜春肅温辭則冰
條吐葩摧髙則峻極頺淪竦卑則淵池嵳峩疵清則
倚暗夜光救濁則立澄黄河然不能沾芳惠於庻物
著⬤勲於皇家名與朝露皆晞體與蜉蝣並化忽崇
高於聖人之寳忘川逝於大耋之嗟⬤為
[001-2b]
焉蓋聞大者天地其次君臣先聖憂時思行其道三
月無君皇皇如也耻今聖主不與堯舜一致愍此黎
民不可比屋而封故或負⬤而龍躍或扣角以鳯歌
不須蒲輪而後動不待文主而後興潜初飛五與時
消息進有攸徃之利退無濡尾之累明哲以保身宣
化以濟俗使夫承蘭風以傾柯濯清波以遣⬤者若
沈景之應朗鑒方圓之赴䂓矩故勲格上下惠沾八
表夫有唐所以巍巍重華所以恭已西伯所以三分
姬發所以革命
[001-3a]
不致群賢為六翮託豪傑為舟楫者也若令各守洗
耳之高人執耦耕之分則稽古之化不建英明之盛
不彰明良之歌不作括天之網不張矣故藏器者珍
於變通隨時英逸者貴於⬤竒撥亂若乃耀靈翳景
於雲表則麗天之明不著哮虎韜牙而握⬤則摶噬
之㨗不揚太阿潜⬤而不擊則立斷之勁不顯⬤騄
踠趾而不馳則追風之迅不形並黙則子貢與喑者
同口咸瞑則離朱與矇瞽不殊矣先生潔
倫之亂得意而忘安上之義存有闗機之累沒無金
[001-3b]
石之聲庸人且猶憤色何有大雅而無心哉夫繩舒
則木直正進則邪凋有虞舉則四凶戮宣尼任則少
卯梟猶震雷駭則鼛鼓堙朝日出則螢燭幽也不拯
招魂之病則無以効越人之絶伎不㢡多難之世則
無以知非常之逺量高拱以觀溺非勿踐之仁也懷
道以迷國非作者之務也若俟中唐殖占日之草朝
陽繁鳴鳯之音郊跱獨角之獸野攅連理之林長旌
卷而不懸干戈
能相擢乎陸沈哉深願先生不逺迷復哉於是懷冰
[001-4a]
先生蕭然遐眺遊氣天衢情神遼緬旁若無物俯而
答曰嗚呼有是言乎蓋至人無為棲神沖漠不役志
於禄利故害而不能加也不䠧峙於險途故傾墜不
能為患也藜藿不供而意佚於方丈齊編庸民而心
歡於有土寑宜僚之舍閉干木之閭⬤莊萊之友治
陋巷之居礭岳峙而不拔豈有懷於卷舒乎以慾廣
則濁和故委世務而不紆眄以位極者憂
利而無餘疑其貴不以爵也富不以財也侣雲鵬以
高逝故不縈翮於腐鼠以蕃武為厚誡故不改樂於
[001-4b]
簞瓢且夫玄黄遐邈而人生倐忽以過隙之促託罔
極之間迅乎猶奔星之蹔見飄乎似飛矢之電經聊
且優游以自得安能苦形於外物哉夫鳶不絓網驎
不墮穽相彼鳥獸猶知為患風塵之徒曾是未吝也
若夫要離滅家以効功紀信赴燔以誑楚陳賈刎頸
以證弟仲由投命而⬤⬤嬴門伏劔以表心聶政感
惠而屠⬤荆卿
愚之狂惑豈上智之攸取哉蓋厚禄者責重爵尊者
神勞故漆園垂綸而不顧卿相之貴柏成操耜而不
[001-5a]
屑諸侯之髙羊説安乎屠肆楊朱吝其一毛僥求之
徒昧乎可欲集不擇木仕不料世貪進不慮負乘之
禍受任不計不堪之敗論榮貴則引伊周以救溺言
亢悔則諱覆餗而不記伺河龍之睡而撥明珠居量
表之寵而冀無患耽漏刻之安蔽必至之危無朝菌
之榮望大椿之夀似蹈薄氷以待夏日登
勁風淵魚之引芳餌澤雉之咽毒粒咀漏脯以充飢
酣鴆酒以止渇也昔箕子覩象箸而流泣尼父聞偶
⬤而永歎蓋尋㣲以知著原始以見終然而闇夫蹈
[001-5b]
機不覺何前識之至難而利欲之⬤篤邪周成賢而
信流言公旦聖而走南楚託鴟鴞以告悲賴金縢以
僅免況能寤之主不世而一有不恱之謗無時而蹔
乏徳不以激烈風而起斃禾事不以載珪璧而稱多
才嗟泣靡及宜其然也夫漸漬之久則膠漆解堅浸
潤之至則骨肉
言則市虎以成故江充䟽賤非親於元儲後毋假繼
非宻於伯竒而掘梗之誣滅父子之恩䄂蜂之誑破
天性之愛又況其他安可自必嗟乎伍員所以懷忠
[001-6a]
而漂尸悲夫白起所以秉義而刎頸也蓋徹鑒所為
寒心匠人之所眩惑矣又欲推短才以⬤雷同仗獨
是以彈衆非然不覩金雖克木而錐鑚不可以伐鄧
林水雖勝火而升合不足以救焚山寸膠不能治黃
河之濁尺水不能却蕭丘之熱是以身名
稀而先⬤後號者多有也畏亢悔而貪榮之慾不滅
忌毁辱而爭肆之情不遣亦猶惡濕而泳深淵憎影
而不就隂穿舟而息漏猛㸑而止沸者也夫七尺之
骸禀之以所生不可受全而歸殘也方寸之心制之
[001-6b]
在我不可放之於流遁也躬耕以食之穿井以飲之
短褐以蔽之⬤廬以覆之彈詠以娯之呼吸以延之
逍遥竹素寄情玄毫守常待終斯亦足矣且夫道存
則尊徳盛則貴隋珠彈雀智者不為何必須權而顯
俟禄而飽哉且
任為榮故幼安浮海而澄神胡子甘心於退耕逢比
有令徳之罪信布陷功大之刑一枝足以戢鸞羽何
煩乎豐林潢洿足以泛龍鱗豈事乎滄海藜藿嘉於
八珍寒泉㫖於醽醁躡履羙於赤舄緼袍麗於衮服
[001-7a]
把橦安於杖⬤鳴條樂乎絲竹茅茨艶於丹楹采椽
珍於刻桷登嵩峯為臺榭庇巖霤為華屋積篇章為
敖庾寳玄談為金玉棄細人之近戀⬤庸⬤之所欲
遊九臯以含歡遣智惠以絶俗同屈尺蠖
表拙示訥知止常足然後咀嚼芝芳風飛雲浮晞景
九陽附翼高遊仰棲梧桐俯集玄洲孰與銜轡而伏
⬤同被繡於犧牛哉赴勢公子曰夫入而不出者謂
之耽寵忘退徃而不及者謂之不任無義故達者以
身非我有任乎所值⬤顯黙語無所必固時止則止
[001-7b]
時行則行束帛之集庭燎之舉則君子道長在天利
見若運涉陽九讒勝之時則不出戸庭括嚢勿用龍
起鳯戢隨時之冝古人所以或避危亂而不肯入或
色斯而不終日
方今聖皇御運世夷道泰仁及蒼生惠風遐邁威肅
⬤方澤沾九裔儀坤徳以厚載擬乾穹以高蓋神化
則雲行雨施玄澤則煙煴汪濊四門穆穆以愽延主
思英逸以俾乂此乃千載所希值剖判之一㑹而先
生慕嘉遁之偏枯不覺狷華之患害也務乎單豹之
[001-8a]
養内未覩暴虎之犯外也是聞涉水之或溺則謂乘
舟者皆敗以商臣之凶逆則謂繼體無⬤也懷冰先
生曰聖化之盛誠如高論出處之事人各
舜在上而箕潁有巢棲之客夏后御世而窮数有握
耒之賢豈有慮於此險哉蓋各附於所安也是以高
尚其志不仕王侯存夫爻象匹夫所執延州守節聖
人許焉僕所以逍遥於丘園歛迹乎草澤者誠以才
非政事器乏治民而多士雲起髦彦鱗萃文武盈朝
庻事既康故不欲復舉熠燿以厠日月之間拊甂瓴
[001-8b]
於洪鍾之側貢輕扇於堅氷之節衒裘鑪乎隆暑之
月必見⬤於無用速非時之巨嗤若擁經著述可以
全真成名有補
悔小狐故居其所長以全其所短耳雖無立朝之勲
即戎之勞然切磋後生弘道養正殊塗一致非損之
民也劣者全其一介何及於許由聖世恕而容之同
曠於有唐不亦可乎赴勢公子勃然自失肅爾改容
曰先生立言助教文討姦違摽退靜以抑躁競之俗
興儒教以救㣲言之絶非有出者誰叙彛倫非有⬤
[001-9a]
者誰誨童⬤普天率⬤莫匪臣民亦何必垂纓執笏
者為是而樂飢衡門者可非乎失群迷乎
湏指南以知道並乎滄海者必仰辰極以得返今聞
嘉訓乃覺其蔽請負衣冠筞駑希⬤汎愛與進不嫌
擇焉
[001-9b]
抱朴子外篇卷一終
[002-1a]
抱朴子外篇卷二
晋丹陽⬤洪稚川著
逸民
抱朴子曰余昔遊乎雲臺之山而造逸民遇仕人在
焉仕人之言曰明明在上總御八紘華夷同歸要荒
服事而先生遊栢成之遐武混群伍於鳥獸然時移
俗異世務不拘故木食山棲外物遺累者古之清高
今之逋逃也君子思危於未形絶禍於方來無乃去
張毅之内⬤就單豹之外害畏盈抗慮忘亂群之近
[002-1b]
憂避牛跡之淺嶮而墮百仭之不測違濡
投鑢冶而不覺乎逸民答曰夫銳志於雛鼠者不識
騶虞之用心盛務於庭粒者安知鴛鸞之逺指猶焦
⬤之笑雲鵬朝菌之怪大椿坎蛙之疑海鼈井蛇之
嗤應龍也子誠喜懼於勸沮焉識玄曠之髙韻哉吾
幸生於堯舜之世何憂不得此人之志乎仕人曰昔
狂狷華士義不事上⬤於海隅而太公誅之吾子沈
遁不亦危乎逸民曰吕尚長於用兵短於為國不能
儀玄黄以覆載擬海嶽以愽納褒賢貴徳樂育人才
[002-2a]
而甘於刑殺不
公聞之知其無國也夫攻守異容道貴知變而吕尚
無烹鮮之術出致逺之御推戰陳之法害髙尚之士
可謂頼甲胄以完刃又兼之浮泳以射走之儀又望
求之於准的者也夫傾庻鳥之巢則靈鳯不集漉魚
鼈之池則神虬遐逝刳凡獸之胎則麒麟不峙其郊
害一介之士則英傑不踐其境吕尚創業垂統以示
後人而張苛酷之端開殘賊之軏適足以驅俊民以
資他國逐賢能以遺讎敵也去彼市馬骨
[002-2b]
軾陋巷以退秦兵者不亦逺乎子謂吕尚何如周公
乎士人曰不能審也逸民曰夫周公大聖以貴下賤
吐哺握髮懼於失人從白屋之士七十人布衣之徒
親執贄所師見者十人所友者十有二人皆逼以在
朝也設令吕尚居周公之地則此等皆成市朝之暴
尸而溝澗之腐胔矣唐堯非不能致許由巢父也虞
舜非不能脅善卷石户也夏禹非不能逼柏成子髙
也成湯非不能録卞隨務光也魏文非不能屈干木
也晉平非不能
[002-3a]
六君之劣弱也誠以百行殊尚黙黙難齊慕尊賢之
美稱耻賊善之醜迹取之不足以増威放之未憂於
官曠從其志則可以闡弘風化熙隆退讓厲茍進之
貪夫感輕薄之冐昧雖器不益於旦夕之用才不周
於立朝之俊不亦愈於脅肩低眉諂媚權右提贄懷
貨宵征同塵爭津競濟市買名品棄徳行學問之本
赴雷同比周之末也彼六君尚不肯苦言以侵⬤士
寧肯加之鋒刃乎聖賢誠可師者吕尚居
高帝雖細行多闕不涉典藝然其弘曠恢廓善恕多
[002-3b]
容不繫近累蓋豁如也雖飢渇四皓而不逼也及太
子卑辭致之以為羽翼便敬徳矯情惜其大者發黃
鵠之悲歌杜婉妾之覬覦其珍賢貴⬤如此之至也
宜其以布衣而君四海其度量蓋有過人者矣且夫
吕尚之殺狷華者在於恐其沮衆也然俗之所患者
病乎躁於進趨不務行業耳不苦於安貧樂賤者之
太多也假令⬤士徃徃屬目至於情掛勢利志無止
足者終莫能割
非少人也而忘富遺貴之士猶不能居萬分之一仲
[002-4a]
尼親受業於老子而不能修其無為子貢與原憲同
門而不能模其清苦四凶與巢由同時王莾與二龔
共世而不能效也凡民雖復笞督之危辱之使追狷
華猶必不肯乃當憂其壞俗邪吕尚思不及此以軍
法治平世枉害賢人酷誤已甚矣頼其功大不便以
至顛沛耳且吕尚之未遇文王也亦曽⬤於窮賤凡
人易之老婦逐之賣傭不售屠釣無獲曽
之其避世也何獨慮狷華之沮衆邪設令殷紂以尚
逃遁収而歛之尚臨死豈能自謂罪所應邪魏武帝
[002-4b]
亦刑法嚴峻果於殺戮乃心欲用乎孔明明自陳不
樂出身武帝謝遣之曰義不使高世之士辱於汙君
之朝也其鞭撻九有草創皇基亦不妄矣紛擾日久
求競成俗或推貨賄以龍躍或階黨援以鳯起風成
化習大道漸蕪後生昧然儒訓遂堙將為立身非財
莫可茍有卓然不群之士不出户庭潜志味道誠宜
優訪以興謙退
計術則賢於萬夫今令大儒為吏不必切事肆之山
林則能陶冶童⬤闡弘禮敬何必服巨象使捕鼠
[002-5a]
韝鸞也■則鍾⬤鐫其聲若乃零淪藪澤空生徒死
亦安足貴乎逸民答曰子可謂守培塿玩狐丘未登
閬風而臨雲霓翫瀅汀游潢洿未浮南溟而涉天漢
凡所謂志人者不必在乎禄位不必湏乎勛伐也太
上無已其次無名能振翼以絶群騁迹以絶軏為常
人所不能為割近才所不能割少多不為
恬粹不為名位所染淳風足以濯百代之⬤高操足
以激將來之濁何必紆朱曵紫服冕乘軺被犧牛之
文繡吞詹何之香餌朝為張天之炎⬤夕成冰泠之
[002-5b]
委灰夫斥鷃不以蓬榛易雲霄之表玉鮪不以幽岫
⬤滄海之曠虎豹入廣厦而懷悲鴻鶤登嵩巒而含
慼物各有心安其所長莫不㤗於得意而慘於失所
也經世之士悠悠皆是一日無君惶惶如也譬猶藍
田之積玉鄧林之多材良工大匠肆意所用亦何必
棲魚而沈鳥哉
攸好蓋士之所貴立徳立言若夫孝友仁義操業清
高可謂立徳矣窮覽墳索著述粲然可謂立言矣夫
善卷無治民之功未可謂之减於俗吏仲尼無攻伐
[002-6a]
之勛不可以為不及於韓白矣身名竝全謂之為上
⬤居求志先民嘉焉夷齊一介不合變通古人嗟嘆
謂不降志辱身不降者明⬤逸之爲高也不辱者知
覊縶之爲洿也聖人之清者孟軻所美亦云天爵貴
於印綬志脩遺榮孫卿所尚道義既必
世人所畏唯勢所重唯利盛徳身滯便謂庸人器小
任大便爲高士或有乘危冒嶮投死忘生棄遺體於
萬仭之下邀榮華乎一朝之閒比夫輕四海愛脛毛
之士何其⬤然邪仕人曰潜退之士得意山澤不荷
[002-6b]
世貴蕩然縱肆不爲時用嗅祿利誠爲天下無益之
物何如逸民答曰夫麟不吠守鳯不司晨騰黄不引
犂尸祝不治庖也且夫揚大明乎無外宣嫗煦之和
風者日也耀華燈於閑夜冶金石以致用者火也天
下不可以經
可同也江海之外彌綸二儀升爲雲雨降成百川而
朝夕之用不及累仭之井灌田溉園未若溝渠之沃
挍其巨細孰爲曠哉桀紂帝王也仲尼陪臣也今見
比於桀紂則莫不怒焉見擬於仲尼則莫不恱焉
[002-7a]
爾則貴賤果不在位也故孟子云禹稷顔淵易地皆
然矣宰予亦謂孔子賢於堯舜逺矣夫匹庻而鈞稱
於王者儒生高極乎唐虞者徳而已矣何必官哉且
夫交靈升於造化運天地於懷抱恢恢然
心術芒芒然寵辱不汨其純白流俗之所欲不能染
其神近人之所惑不能移其志榮華猶贅疣也萬物
猶蜩翼也若然者豈肯詰屈其支體俯仰其容儀挹
酌於其所不喜脩索於其所棄遺怡顔以取進曲躬
以避退恐俗人之不恱慼我身之凌遲屈龍淵為錐
[002-7b]
鑚之用抑靈鼖為鼗鼙之音推黄⬤以適釤鎌之持
撓華旗以入林杞之下乎古公杖䇿而捐之越翳入
穴以逃之季扎退耕以委之老萊灌園以逺之從其
所好莫與易也
則貴矣若夫剖符有⬤所謂禄利耳非富貴也且夫
官高者其責重功大者人忌之獨有貧賤莫與我爭
可得長寳而無憂焉濯裘布被㧞葵去織㹠不掩豆
菜肴糲飡又獲逼下邀偽之譏樹塞反坫三歸玉食
禳侯之富安昌之泰則有僣上洿濁之累未若遊神
[002-8a]
典文⬤故納新求飽乎耒耜之端索緼乎杼軸之間
腹仰河而已滿身集一枝而餘安萬物芸芸化為埃
塵矣饘粥餬口布褐緼袍淡泊肆志不憂
尊樂喻之無物也夫仕也者欲以為名邪則脩毫可
以⬤憤懣篇章可以寄姓字何假乎良史何煩乎鑱
⬤哉孟子不以矢石為功楊雲不以治民益世求仁
而得不亦可乎仕人又曰⬤遁之士則為不臣亦豈
宜居君之地食君之穀乎逸民曰何謂其然乎昔顔
回死魯定公將躬弔焉使人訪仲尼仲尼曰凡在⬤
[002-8b]
内皆臣也定公乃升自東階行君禮焉由此論之率
土之濵莫匪王臣可知也在朝者陳力以秉庻事山
林者脩徳以厲
天下為家日月所照雨露所及皆其境也安得懸虚
空飡咀流霞而使之不居乎地不食乎穀哉夫山之
金玉水之珠貝雖不在府庫之中不給朝夕之用然
皆君之財也退士不居肉食之列亦猶山水之物也
豈非國有乎許由不⬤於四海之外四皓不走於八
荒之表也故曰萬⬤黎獻共惟帝臣干木不荷戈戍
[002-9a]
境築壘疆場而有蕃魏之功今⬤者潔行⬤蓽之内
以詠先王之道使民知退讓儒墨不替此
所許也昔夷齊不食周粟鮑焦死於橋上彼之硜硜
何足師表哉昔安帝以玄纁玉帛聘周彦祖桓帝以
玄纁玉帛聘韋休明順帝以玄纁玉帛聘楊仲宣就
拜侍中不到魏文帝徵管幼安不至又就拜光禄勲
竟不到乃詔所在常以八月致羊一口酒二斛桓帝
玄纁玉帛聘徐孺子就拜太原太守及東海相不到
順帝以玄纁玉帛聘樊季高不到乃詔所在常以八
[002-9b]
月致羊一口酒二斛又賜几杖待以師傅之禮獻帝
時鄭康成州辟
就公車徵左中郎愽士趙相侍中大司農皆不起昭
帝公車徵韓福到賜帛五十疋及羊酒法高卿再舉
孝亷本州五辟公府八辟九舉賢良愽士三徴皆不
就桓帝以玄纁玉帛安車軺輪聘韓伯休不到以玄
纁玉帛安車軺輪聘姜伯雅就拜太中大夫犍為太
守不起然皆見優重不加威辟也若此諸帝褒⬤逸
之士不謬者則吕尚之誅華士為凶酷過惡斷可知
[002-11a]
抱朴子外篇卷二終
[003-1a]
抱朴子外篇卷三
晋丹陽⬤洪稚川著
勗學
抱朴子曰夫學者所以清澄性理簸揚埃⬤雕鍜鑛
璞礱鍊屯鈍啓導聰明⬤染質素察徃知來愽涉勸
成仰觀俯察於是乎在人事王道於是乎備進可以
為國退可以保己是以聖賢罔莫孜孜而勤之夙夜
以勉之命盡日中而不釋飢寒危困而不廢豈以有
求於當世哉誠樂之自然也夫斵削刻畫之薄伎射
[003-1b]
御⬤乘之易事猶湏慣習然能後善況乎
道徳之逺隂陽之變⬤神之情緬邈玄奥誠難生知
雖云色白匪染弗麗雖云味甘匪和弗美故瑶華不
琢則耀夜之景不發丹青不治則純鈞之勁不就火
則不鑚不生不扇不熾水則不决不流不積不深故
質雖在我而成之由彼也登閬風捫晨極然後知井
谷之闇隘也披七經玩百氏然後覺面牆之至困也
夫不學而求知猶願魚而無網焉心雖勤而無獲矣
廣愽以窮理猶順風而託焉體不勞而致逺矣粉黛
[003-2a]
至則西施以加
洞逸鹵鈍者醒悟文梓干雲而不可以臺榭者未加
班輸之結構也天然爽朗而不可謂之君子者不識
大倫之臧否也欲超千里於終朝必假追影之足欲
凌洪波而遐濟必因艘楫之器欲見無外而不下堂
必由之乎載籍欲測淵㣲而不役神必得之乎明師
故朱緑所以改素絲訓誨所以移蒙蔽披玄雲而揚
大明則萬物無所⬤其狀矣舒竹帛而考古今則天
地無所藏其情矣況於⬤神乎而況於人
[003-2b]
可令齊堅乎金玉曲木可攻之以應繩墨百獸可教
之以戰陳畜牲可習之以進退沈鱗可動之以聲音
機石可感之以精誠又況乎含五常而禀最靈者哉
低仰之駟教之功也鷙擊之禽習之馴也與彼凡馬
野鷹本實一⬤此以⬤貴彼以質賤運行潦而勿輟
必混流乎滄海矣崇一簣而弗休必鈞高乎峻極矣
大川滔瀁則虬螭群游日就月將則徳立道備乃可
以止夢乎丘旦何徒解桎乎困蒙哉昔仲由冠雞帶
㹠䨥珥鳴蟬杖
[003-3a]
欲任掘强之自然尼父善誘染以徳教遂成升堂之
生而登四科之哲子張鄙人而灼聚凶猾漸漬道訓
成化名儒乃抗禮於王公豈直免於庸陋以是賢人
悲寓世之倐忽疾泯沒之無稱感朝聞之弘訓悟通
㣲之無⬤懼將落之明戒覺罔念之作狂不飽食以
終日不棄功於寸隂鑒逝川之勉志悼過隟之電速
割遊情之不急損人間之末務洗憂貧之心遣廣願
之⬤息畋獵愽奕之游戯矯晝⬤坐睡之
思之無益遂振䇿於聖途學以聚之問以辯之進徳
[003-3b]
脩業温故知新夫周公上聖而日讀百篇仲尼天縱
而韋編三絶墨翟大賢載文盈車仲舒命世不窺園
門倪寛帶經以芸鉏路生截蒲以寫書黄霸抱桎梏
以受業寗子勤夙夜以倍功故能究覽道奥窮測㣲
言觀萬古如同日知八荒若户庭考七耀之盈虚步
三五之變化審盛衰之方來驗善否於旣徃料玄黄
於掌握甄未兆以如成故能盛徳大業冠於當世清
芳令問播于罔
而洽東肅諮萍實而言色味訊⬤狗而識墳羊披靈
[003-4a]
寳而知山⬤因折爼而説專車瞻離畢而分隂陽之
候由冬螽而覺閏餘之錯何神之有學而已矣夫童
謡猶助聖人之耳目豈況墳索之弘愽哉才性有優
劣思理有脩短或有夙知而早成或有提耳而後喻
夫速悟時習者⬤騄之脚也遲解晚覺者鶉鵲之翼
也彼雖尋飛絶景止而不行則步武不過焉此雖咫
尺以進徃而不輟則山澤可越焉明暗之
乎蓋少則志一而難忘長則神放而易失故修學務
早及其精專習與性成不異自然也若乃絶倫之器
[003-4b]
盛年有故雖失之於⬤谷而⬤之於虞淵方知良田
之晚播愈於卒嵗之荒蕪也日燭之喻斯言當矣世
道多難儒教淪喪文武之軌將遂凋墜或沈溺於聲
色之中或驅馳於競逐之路孤貧而精六藝者以游
夏之資而抑頓乎九泉之下因風而附鳯翼者以駑
庸之質猶⬤遑乎霞霄之表舎本逐末者謂之勤修
庻幾擁經求己
雨戴霜履氷懷黄握白提清絜肥以赴邪徑之近易
規朝種而暮穫矣若乃下帷高枕遊神九典精義⬤
[003-5a]
⬤味道居精⬤乎建不拔之操揚青於嵗寒之後不
揆世以投迹不隨衆以萍漂者蓋亦鮮矣汲汲於進
趨悒悶於否滯者豈能舎至易速達之通⬤而守甚
難必窮之塞路乎此川上所以無人子衿之所為作
愍俗者所以痛心而長慨憂道者所以含悲而頽思
也夫寒暑代謝否終則泰文武迭貴常然
群冦畢滌中興在今七耀遵度舊⬤惟新振天惠以
廣掃鼔九陽之洪爐運大鈞乎皇極開玄模以軌物
陶冶庶⬤匠成翹秀蕩汰積埃革邪反正戢干戈橐
[003-5b]
弓矢興辟雍之庠序集國子修文徳發金聲振玉音
降風雲於潜初旅束帛乎丘園令抱翼之鳯奮翮於
清虚項領之駿騁迹於千里使夫含章抑欝窮覽洽
聞者申公伏生之徒發玄纁登蒲輪⬤結氣陳立素
顯其身行其道俾聖世迪唐虞之高軌馳升平之廣
塗玄流沾於九
和氣洽而嘉穟生不亦休哉昔秦之二世不重儒術
舎先聖之道習刑獄之法民不見徳唯戮是聞故惑
而不知反迷之路敗而不知自救之方遂墮墜於雲
[003-6a]
霄之上而⬤粉乎不測之下惟尊及卑可無鑒乎
[003-6b]
抱朴子外篇卷三
[004-1a]
抱朴子外篇卷四
晋丹陽⬤洪稚川著
崇教
抱朴子曰澄視於秋毫者不見天文之煥炳肆心於
細務者不覺儒道之弘逺翫鮑者忘⬤蕙迷大者不
能及夫受繩墨者無枉刳之木染道訓者無邪僻之
人⬤治之術莫良乎學學之廣在於不倦不倦在於
固志志茍不固則貧賤者汲汲於營生富貴者沈淪
於逸樂是以遐覽淵慱者曠代而時有面牆之徒比
[004-1b]
肩而接武也若使素士則晝躬耕以餬
修業在位則以酣宴之餘暇時遊觀於勸誡則世無
視内游夏不乏矣亦有飢寒切己藜藿不給膚困風
霜口乏糟糠出無從師之資家有暮旦之急釋耒則
農事廢執卷則供養虧者雖闕學業可恕者也所謂
千里之足困於鹽車之下赤刀之鑛不經歐冶之門
者也若夫王孫公子優游貴樂婆娑綺紈之間不知
稼穡之艱難目倦於玄黄耳疲乎鄭衛鼻饜乎蘭麝
口爽於膏粱冬沓貂狐之温麗夏縝紗縠之翩飄出
[004-2a]
驅慶封之輕軒
無己於箧匱陳妖冶以娯心湎⬤醁以沈醉行為㑹
飲之魁坐為愽奕之帥省文章既不曉覩學士如草
芥口筆乏乎典據牽引錯於事⬤劇談則方戰而已
屈臨疑則生老而憔悴雖菽麥之能辯亦奚别乎瞽
瞶哉
抱朴子曰蓋聞帝之元儲必入太學承師問道齒於
國子者以知為臣然後可以為君知為子然後可以
為父也故學立而仕不以政學操刀傷割鄭喬所歎
[004-2b]
觸情縱欲謂之非人
乎婦人之手憂懼之勞未甞經心或未免於襁褓之
中而加青紫之官纔勝衣冠而居清顯之位操殺生
之威提黜陟之柄榮辱决於與奪利病感於唇吻愛
惡無時暫乏毁譽括厲於耳嫌疑象⬤似是而非因
機㑹以坐無端藉素信以設巧言交構之變千端萬
緒巧筭所不能詳毫墨所不能究也無術學則安能
見邪正之真偽具古今之行事自悟之理無所感假
能無傾巢覆車之禍乎先哲居髙不敢忘危愛
[004-3a]
教之義方雕琢切磋弗納於邪偽選明師以象成之
擇良友以漸染之督之以慱覽示之以成敗使之察
徃以悟來觀彼以知此驅之於直道之上歛之乎撿
括之中懔乎若跟掛於萬刃慄然有如乘奔以履氷
故能多逺悔吝保其貞吉也昔諸竇⬤道教之福霍
禹受率意之禍中山東平以好古而安燕刺由面牆
而危前事不忘今之良鑒也湯武染乎伊吕其興勃
然辛癸染乎推崇其亡忽焉明友師傅尤宜精簡必
取寒素徳行之士以
[004-3b]
術如仲舒柄榮者强直若龔遂王吉者能朝夕講論
忠孝之至道正色證存亡之軌迹以洗濯垢⬤閑邪
矯枉宜必抑情遵憲法入徳訓者矣漢之末世呉之
晚年則不然焉望冠盖以選用任朋黨之華譽有師
友之名無拾遺之實匪唯無益乃反為損故其所講
⬤非道徳也其所貢進非忠益也唯在於新聲艶色
輕體妙手評歌謳之清濁理管絃之長短相狗馬之
勦駑議遨遊之處所比錯塗之好惡方雕琢之
校彈棊樗蒲之巧拙計漁獵相掊之勝負品藻妓妾
[004-4a]
之妍⬤指摘衣服之鄙野爭⬤乘之善否論弓劍之
踈宻招竒合異至於無限盈溢之過日増月甚其談
宫殿則逺擬瑶臺瓊室近効阿房林光以千門萬户
為局促以昆明太液為淺陋笑茅茨為不肖以土堦
爲朴騃民力竭於功役儲蓄靡於不急起土山以准
嵩霍决渠水以象九河登凌霄之華觀闢雲際之綺
窻淫音譟而惑耳羅⬤揮而亂目濮上北里迭奏迭
起或號或呼俾晝作
節之側或建翠翳之青葱或射勇禽於郊坰馳輕足
[004-4b]
於嶮峻之上暴僚⬤於盛日之下舉火而往乘星而
返機事廢而不修賞罰棄而不治或浮文艘於滉瀁
布宻網於緑川垂香餌於漣潭縱櫂歌於清淵飛高
繳以下輕鴻引沈綸以援潜鱗或結⬤罘於林麓之
中合重圍於山澤之表列丹飈於豊草騁逸⬤於平
原縱盧猎以噬狡獸飛輕鷂以鷙翔禽勁弩殪狂兕
長㦸斃熊虎如此既彌年而不猒歷載而無已
又加之以四時請㑹祖送慶賀要思數之宻客接執
贄之嘉賔人間之務宻勿罔極是以雅正稍逺遨逸
[004-5a]
漸篤其去儒學⬤乎邈矣能獨見崇替之理自拔淪
溺之中舍敗徳之嶮塗履長世之大道者良甚鮮矣
嗟乎此所以保國安家者至稀而傾撓泣血者無筭
也今聖明在上稽古濟物堅隄防以杜决溢明褒貶
以彰勸沮想宗室公族及貴門富年必當競尚儒術
撙節藝文釋老莊之意不急精六經之正道也
[004-5b]
抱朴子外篇卷四終
[005-1a]
抱朴子外篇卷五
晋丹陽⬤洪稚川著
君道
抱朴子曰清玄剖而上浮濁黄判而下沈尊卑等威
於是乎著徃聖取諸兩儀而君臣之道立設官分職
而雍熙之化隆君人者必修諸己以先四海去偏黨
以平王道遣私情以標至公擬宇宙以籠萬殊真偽
既明於物外矣而兼之以自見聽受既聰於接來矣
而加之以自聞儀决水以進善鈞絶絃以黜惡招徳
[005-1b]
塞違庸親昵賢使規盡其圓矩竭其方繩
効其斵器無量表之任才無失授之用考名責實屢
省勤恤樹訓典以示民極審褒貶以彰勸沮明檢齊
以杜僣濫詳枉直以違晦吝其與之也無叛理之幸
其奪之也有百氏之揜匠之以六藝軌之以忠信蒞
之以慈和齊之以禮刑揚仄陋以伸沈抑激清流以
澄臧否使物無詭道事無非分立朝牧民者不得侵
官越局推轂即戎者莫敢憚危顧命恱近以懐逺修
文以招⬤阜百姓之財粟闡進徳之廣塗杜機偽之
[005-2a]
繁務則明罰勑
教在寛外惣多士於文武内建維城之穆屬使親踈
相持尾為身幹枝雖茂而無傷本之憂流雖盛而無
背源之勢石磐岳峙式遏覬覦見三苖之傾殄則知
川源之未可恃也覩翳幽之不守則覺嚴嶮之不足
頼也夫江漢猶存而强楚虜辱劔閣自如而子陽赤
族四岳三塗實不一姓金城湯池未若人和守在海
外匪山河也是以賢君抱懼不足而改過恐有餘謀
當計得猶思危而弗休焉戰勝地廣猶戒
[005-2b]
焉象渾穹以遐燾式坤厚以廣載運重光以表㣲致
逺思乎未兆資春景以嫗煦範秋霜以肅物訓諮以
校同異平衡以銓群言虛己以盡下情推功以勸將
來御之以術則終始可竭也整之以度則參差可齊
也嶷若閬風之渡霄而諸下不得以輕重料焉窈若
玄淵之萬仭則近不能以少多量焉然則君之流源
不窮而百僚之才力畢陳矣我之涯畔無外而彼之
斤兩可限矣發號吐令則輷若震霆之激響而不為
邪辯改其正畫
[005-3a]
惡曲其情宏略逺罩則藹若宻雲之高結居貞成務
則⬤若嵩岱之根地料倚伏於未萌之前審毁譽於
巧言之口不使敦朴散於雕偽不使一體澆於二端
雖能獨斷必慱納乎芻蕘雖務含弘必清耳於浸潤
民之飢寒則哀彼貴此百姓有罪則謂之在予嘉祥
之臻則念得神之祐或逢天之怒則思桑林之引咎
不吝改絃於宜易之調不耻及迷於朝過之塗虎眄
以警宻麟跱以接䟽路無擊壌之叟則羞
作民有不粒之匱則媿臨方文之膳處飛閣之概天
[005-3b]
則懼役夫之勞瘁茹柔嘉之㫖脆則憂敬授之失時
聆管絃之宴羨則戚逸樂之有過瞻藻麗之采粲則
慮賦歛之慘烈遵放勛之麤裘准衛文之大帛追有
夏之卑宫識露臺之不果鑒章華之召災悟阿房之
速禍誥誓則念依時之失信耽玩則覺褒妲之惑我
征伐則量力度時不令百里有號泣之憤誅戮則遺
情任理不使鴟夷有抱枉之魂鑒操彤之杜伯推人
立之呼豕廢適
殄祀蒐畋則樂失獸而得士識弛網而悦逺偏愛則
[005-4a]
慮䄂蜂之謗巧飛鷰之專寵獨任則悟鹿馬之作威
恭顯之惡直納䇿則思漢祖之吐哺孝景之誅錯㫖
甘之進則䟽儀狄容悦姑息則沈欒激除蒸子之謟
親放麋之仁鑒白龍以輟輕脫觀羸以節無饜防人
彘之變於六宫之中止汗血之求於絶域之外除惡
犬以遏酒酗之患市馬骨以招追風之駿軾怒鼃以
勸勇避螳蜋以厲武聆虐會之讜言容保
剔腹背無益之毛攬六翮凌虚之用烹如簧以謐司
原之箴折菀渃以迪梁伯之羙放丹姬以弭婉孌之
[005-4b]
迷退子瑕以杜餘桃之惑藏淵中之魚操利器之柄
勿憚徙薪之煩以省焦爛之費鼓亷耻之陶冶明考
試之準的怒不越法以加虐喜不踰憲以厚遺割情
於所愛而有犯者無赦採善於所憎而有勞者不遺
傾下以納忠聞逆耳而不諱廣乞言於誹謗雖委抑
而不距掩細瑕而録大用忘近惡而念逺功使夫曹
翽孟明有修來
賊臣著匡合之弘勲釋縳之左車吐止戈之高䇿則
鵂梟化為鴛鸞邪偽變成忠貞芳頴秀於斥鹵夜光
[005-5a]
起乎泥濘剡銳載胥九功允諧西靣逡巡以延師友
之才尊事老叟以敦孝悌之行是以淵蟠者仰赴山
棲者俯集炳蔚内弼虓闞外御政得於上而物傾於
下惠發乎邇而澤邁乎逺明哲宣力於攸莅黔庻譲
畔於藪澤爾乃蠲滋章之法令振太和之清風蒲輪
玉帛以抽丘園之俊民元凱畢集以究論
减牧羊之多人及不酤之至醇張仁譲之闈杜華競
之津旌義正之操弘道素之格使附徳者若潜萌之
恱甘雨見歸者猶行潦之赴大川黎民安之若緑葉
[005-5b]
之綴脩柯左祍仰之若衆星之繫北辰是以七政不
亂象於玄極寒温不謬節而錯集四靈備覿芝華灼
粲甘露淋漉以霄墜嘉穂婀娜而盈箱丹魃逐於神
潢玄厲抅於廣朔百川無沸騰之異南箕謐偃禾之
暴物無詭時之凋人無嗟慨之響囹圄虚陳五刑⬤
厝正朔所不加
不含歡革面感和重譯靈禽貢於彤庭瑶環獻自西
極貟首遽善猶氤氲之順勁風要荒承指若響亮之
和絶音誠升隆之盛致三五之⬤躅也故能固廟祧
[005-6a]
於罔極繁本枝乎百世矣夫根深則末盛矣下樂則
上安矣馬不調造父不能超千里之迹民不附唐虞
不能致同天之美馬極則變態生而傾僨惟憂矣民
困則多離叛其禍必振矣可不戰戰以待旦乎可不
慄慄而慮危乎人主不澄思於治亂不深
雖目分百尋之秋毫耳精八音之清濁文則琳琅墮
於筆端武則鈎鉻切/居額摧於指掌心苞萬篇之誦口
播濤波之辯猶無補於土崩不救乎瓦解也何者不
居其大而務其細滯乎下人之業而闇元本之端也
[005-6b]
誠能事過乎儉臨深履氷居安不忘乘奔之戒處存
不廢慮亡之懼操綱領以整毛目握道數以御衆才
韓白畢力以折衝蕭曹竭能以經國介一人之心致
其果毅謀夫恊思進其長筭則人主雖從容玉房之
内逍遥雲閣之
可以垂拱而任賢高枕以責成何必居茅茨之狹陋
食薄味之大⬤躬監門之勞役懐損命之辛勤然後
可以惠流蒼生道洽海外哉昏惑之君則不然焉其
為政也或仁而不斷朱紫混漫正者不賞邪者不罰
[005-7a]
或苛猛慘酷或純威無厚刑過乎重不恕不逮根露
基頽危猶巢幕而自比於天日擬固於泰山謂克明
俊徳者不難及小心翼翼者未足筭也於是無罪無
辜滛刑以逞民不見徳唯戮是聞官人則
爲賢擢才則以近習者爲前上宰⬤列委之毋后之
族專斷顧問决之阿謟之徒所揚引則逺九族外親
而不簡其器幹所信仗則在於⬤才曲媚而憎乎方
直所抑退則從雷同而不察之以情所寵進則任羙
談而不考其績用掌要治民之官御戎專征之將或
[005-7b]
貪汚以壊所在矣或營私以亂朝廷矣或懦弱以敗
庻事矣或恇怯以失軍利矣終於不覺不忍黜斥猶
加親委冀其晚効器小任大遂及於禍良才逺量無
援之士或披褐
力莫由陵替之災所以多有也又經典規戒弗聞不
覽玩弄褻宴是耽是務髙樓觀而下道徳廣苑囿而
狹招納深池沼而淺恩信恱狗馬而惡謇諤貴珠玉
而賤智略豐綺紈而約惠澤緩振濟而急聚歛勤畋
弋而忽稼穡重兼并而輕民命進優倡而退儒雅厚
[005-8a]
嬖幸而薄戰士流聲色而忘庻事先酣遊而後聴斷
數苦役而踈犒賜工造費好不急之器圏聚食肉靡
穀之物然則危亡不可以怨天㣲弱不可
夫吉凶由己湯武豈一哉昔周文掩未埋之骨而天
下稱其仁殷紂剖比干之心而四海疾其虐望在具
瞻毁譽尤⬤得失之舉不在多也凡譽重則蠻貊歸
懷而不可以虚索也毁積即華夏離心而不可以言
救也是以小善雖無大益而不可不為細惡雖無近
禍而不可不去也若乃肆情縱欲而不與天下共其
[005-8b]
樂故有憂莫之恤也削基増峻而不覺下墮則上崩
故傾頽莫之扶也於是轡䇿去於我手神物假而不
還力勤財匱民
全齊於帷幄姬昌取有二於西鄰陳呉之徒奮劔而
大呼劉項之倫揮戈而飊駭雲梯乘於百雉之上皓
刄交於象魏之下飛鋒内荐禁兵外瀆而乃憂悲以
思邈世之大賢擁篲以延巖棲之智士慕伊吕於嵩
岫招孫呉於草萊拜昌言而無所思嘉筭而莫問猶
大厦既燔而運水於滄海洪潦凌室而造⬤於長洲
[005-9a]
矣夫巍巍之稱不可驕吝搆而東嶽之封未易以恣
欲修也上聖兼䇿載馳猶懼不逮前而庸
轡而自以爲過之或於安而思危或在嶮而自逸或
功成治定而匪怠匪荒或綴旒累卵而不覺不寤不
有辛癸之沒溺曷用貴欽明之高濟哉念兹在兹庶
乎庶乎
[005-9b]
抱朴子外篇卷五終
[006-1a]
抱朴子外篇卷六
晋丹陽葛洪稚川著
臣節
抱朴子曰昔在唐虞稽古欽明猶俟群后之翼亮用
臻巍巍之成功故能熙帝之載庶績其凝四門穆穆
百揆時序蠻夷無猾夏之變阿閣有鳴鳯之巢也喻
之元首方之股肱雖有尊卑之殊邈實若一體之相
頼也君必度能而授者備乎覆餗之敗臣必量才而
受者故無流放之禍夫如影如響俯伏惟命者偷容
[006-1b]
之尸素也違令犯顔蹇蹇匪躬安上之民
承指者侫諂之徒也匡過弼違者社稷之骾也必將
伏斧鑕而正諌據⬤鑊而盡言忠而見疑諍而不得
者待放可也必死無補將増主過者去之可也其動
也匪訓典弗據焉其靜也匪憲章弗循焉請託無所
容申繩不顧私明刑而不濫乎所恨審賞而不加乎
附已不專命以招權不含洿而談㓗進思盡言以攻
謬退念推賢而不蔽夙興夜⬤慼庶事之不康也儉
躬約志若䇿奔於薄氷也約謀貢士不宣之於口非
[006-2a]
義之利不棲之
羔羊為節當危值難則忘家而不顧命擥衡執銓則
平懐而無彼此儀蕭公之宇宙羨張陳之畫竒追周
全之盡規准二鮑之直視蹈嬰弘之節儉執恬毅之
守終甘此離絶炙身之分戒彼韓英失忠之禍出不
辭勞入不數功歸勲引過讓以先下專誠祗慄恒若
天威之在顔也宵夙䖍竦有如湯鑊之在側也負荷
寄託則以伊周為師表宣力四方則以吉召為軌儀
送徃事君則竭忠貞而不㢠摶噬干紀則
[006-2b]
⬤鳥雀蕃扞壃場則慕魏絳李牧之高蹤蒞衆撫民
則希文翁信臣之徳化夫忠至者無以為國況懷智
以迷上乎義督者滅祀而無憚況黜辱之敢辭乎故
能保勞貴以顯親託良哉於輿歌昆吾彛器能者鐫
勲臯陶后稷亦何人哉
抱朴子曰人臣勲不弘則耻俸禄之虚厚也績不茂
則羞爵命之妄高也履信思順天人攸賛畏盈居謙
乃終有慶舉足則蹈道度抗手則奉繩墨褒崇雖淹
留而悔辱亦必逺矣
[006-3a]
阿媚曲從以水濟水君舉雖謬而諂笑賛善數進玩
好陷主於惡巧言毁政令色取悦上蔽人主之明下
杜進賢之路外結出境之交内樹背公之黨雖才足
⬤非言足文過專威若趙高擅朝如董卓未有不身
膏剡鋒家靡湯火者也然而愚瞽舍正即邪違真侣
偽親覽傾僨不改其軌無禍之集匪降自天也
抱朴子曰臣喻股肱則手足也履氷執⬤不得辭焉
是以古人方之於地掘之則出水泉
生者立焉死者入焉功多而不望賞勞瘁而不敢怨
[006-3b]
審識斯術保己之要也
抱朴子曰臣職分則治統廣則多滯非賁獲之壯不
可以舉兼人之重非萬夫之特不可總異官之局韓
侯所以罪侵胃之典子元所以懼不勝之禍也若乃
才力絶倫文武兼允人有腹心之高筭出有折衝之
逺畧雖事殷而益舉兩循而俱濟舎之則彛倫斁委
之而無其人者兼之可也非此器也宜自忖引轅
載重尠不及矣常人貪榮不慮後患身既傾溺而禍
逮君親不亦哀哉人皆辭斧斤所未開而莫讓攝官
[006-5a]
抱朴子外篇卷六
[007-1a]
抱朴子外篇卷七
晋丹陽⬤洪稚川著
良䂓
抱朴子曰翔集而不擇木者必有離罻之禽矣出身
而不料時者必有危辱之士矣時之得也則飄乎猶
應龍之覽景雲時之失也則蕩然若巨魚之枯崇陸
是以智者藏其器以有待也⬤其身而有為也若乃
高巖將霣非細縷所綴龍門沸騰非掬壤所遏則不
茍且於乾没不投險於僥倖矣
[007-1b]
抱朴子曰周公之攝王位伊尹之黜太甲霍
昌邑孫琳之退少帝謂之舎道用權以安社稷然周
公之放逐狼跋流言載路伊尹終於受戮大霧三日
霍光幾於及身家亦尋滅孫琳桑䕃未移首足異所
皆笑音未絶而號咷已及矣夫危而不持安用彼相
爭臣七人無道可救致令王莽之徒生其姦變外引
舊事以⬤非内包豺狼之禍心由於伊霍基斯亂也
將來君子冝深鑒茲矣夫廢立之事小順大逆不可
長也召王之譎已見貶抑況乃退主惡其可乎此等
[007-2a]
皆計行事成徐乃
賣之赤族殄祀而他家封者亦不少矣若有姦侫翼
成驕亂若桀之干辛推哆張口也/尺氏切紂之崇侯惡來厲
之黨也改置忠良不亦易乎除君側之衆惡流凶族
於四裔擁兵持壃直道守法嚴操柯斧正色拱繩明
賞必罰有犯無赦官賢任能唯忠是與事無專擅請
而後行君有違謬據理正諌戰戰兢兢不忘恭敬使
社稷永安於上已身無患於下功成不處乞骸告退
高選忠能進以自代不亦綽有餘⬤乎何必
[007-2b]
之璽紱危所奉之見主哉夫君天也父也君而可廢
則天亦可改父亦可易也功蓋世者不賞威震主者
身危此徒戰勝攻取勛勞無二者且猶鳥盡而弓棄
兎訖而犬烹況乎廢退其君而欲後主之愛已是奚
異夫爲人子而舉其所生捐之山谷而取他人養之
而云我能為伯瑜曾參之孝但吾親不中奉事故棄
去人雖日享三牲昏定晨省豈能見憐信邪霍光之
徒雖當時増班進爵賞賜無量皆以計見崇豈斯人
之誠心哉夫納棄
[007-3a]
主之暴凡人庸夫猶不平之何者重傷其⬤自然情
也故樂羊以安忍見踈而秦西以過厚見親而世人
誠謂湯武爲是而伊霍為賢此乃相勸為逆者也又
見廢之君未必悉非也或輔翼少主作威作福罪大
惡積慮於為後患及尚持勢因而易之以延近局之
禍規定䇿之功計在自利未必為國也取威既重殺
生決口見廢之主神噐去矣下流之罪莫不歸焉雖
知其然孰敢形言無東牟朱虚以致其計無
狐以證其罪將來今日誰又理之獨見者乃能追覺
[007-3b]
桀紂之惡不若是其惡湯武之事不若是其羙也方
䇿所載莫不尊君卑臣强幹弱枝春秋之義天不可
讎大聖著經資父事君民生在三奉之如一而許廢
立之事開不道之端下凌上替難以訓矣俗儒沈淪
鮑肆困於詭辯方論湯武為食馬肝以彈斯事者為
不知權之爲變貴於起善而不犯順不謂反理而叛
義正也而前代立言者不折之以大道使有此情者
加夫立剡鋒之端
危之術雖䇿命暫隆弘賞暴集無異乎犧牛之被紋
[007-4a]
繡淵魚之愛莽麥渇者之恣口於雲日之酒飢人之
取飽於鬱肉漏脯也而屬筆者皆共褒之以為美談
以不容誅之罪為知變使人於悒而永慨者也或諫
余以此言為傷聖人必見譏貶余答曰舜禹歴試内
外然後受終文祖雖有好傷聖人者豈能傷哉昔嚴
延年廷奏霍光為不道于時上下肅然無以折也況
吾為世之誡無所指斥何慮乎常言哉
[007-4b]
抱朴子外篇卷七終
[008-1a]
抱朴子外篇卷八
晋丹陽⬤洪稚川著
時難
抱朴子曰盡節無⬤者可為也若夫使言必納而身
必安者須時時之否也夫姦凶之徒妬所不逮擁上
抑下惡直醜正憂畏公方之彈擊邪枉是以務除勝
已以紓其誅明主不世而出庸君迷於皂白既不能
受用忠益或乃宣泄至言於是弘恭石顯之徒⬤巧
辭以搆象似假至公以售私姦今獻長生之術者反
[008-1b]
獲立死之罪進安上之計者旋受危身之
言之難也談之時難也夫以賢説聖猶未必即受故
伊尹干湯至于七十也以智告愚則必不入故文王
諫紂終於不納也言不見信之猶可也若乃李斯之
誅韓非龎涓之刖孫臏上官之毁屈平⬤盎之中晁
錯不可勝載也為臣不易豈一塗也哉蓋徃而不反
者所以功在身後而藏器俟時者所以百無一遇高
勲之臣曠代而一有䧟氷之徒委積乎史䇿悲夫時
之難遇也如此其甚哉由茲以言吾知渭濱吕之儔
[008-2a]
巖間傅⬤之
擁築老死於庸兒之伍而遂不遭文王高宗者必不
訾矣
[008-2b]
抱朴子外篇卷之八
[009-1a]
抱朴子外篇卷之九
晋丹陽⬤洪稚川著
官理
抱朴子曰騄駬之騁逸迹由造父之御也禹稷之序
百揆遭唐虞之主也故能不勞而千里至揖譲而頌
聲作若乃臧獲之乘驌騻殷辛之臨三仁欲長驅輕
騖則轡急轅逼欲盡規竭忠則禍如發機所以車傾
於險塗國覆而不振也故良駿敗於拙御智士躓於
闇世仲尼不能止魯侯之出晏嬰不能遏崔杼之亂
[009-1b]
其才則是主則非也夫君猶器也臣猶物
大不能相受矣髫孺背千金而逐蛺蜨越人棄八珎
而甘鼃黽即患不賞好又病不識惡矣夫不用則雖
珎而不貴矣莫與則傷之者必至昔衛靈聴聖言而
數驚秦孝聞高談而睡⬤而欲緝隆平之化牧良能
之勲猶却行以逐馳適楚而首燕也
抱朴子外篇卷九終
[010-1a]
抱朴子外篇卷十
晋丹陽⬤洪稚川著
務正
抱朴子曰南溟引朝宗以成不測之深玄圃崇木石
以致極天之峻大厦凌霄頼群橑之積輪曲轅直無
可闕之物故元凱之佐登而格天之化洽折衝之才
周則逐鹿之姦寢舜禹所以有天下而不與衛靈所
以雖驕恣而不危也衆力并則萬鈞不足舉也群智
用則庶績不足康也故繁足者死而不⬤多士者亂
[010-1b]
而不亡然劔㦸不長於縫緝錐鑚不可以
不能吠守雞犬不任駕乘役其所長則事無廢功避
其所短則世無棄材矣
抱朴子外篇卷十終
[011-1a]
抱朴子外篇卷十一
晋丹陽⬤洪稚川著
貴賢
抱朴子曰舎輕艘而渉無涯者不見其必濟也無良
輔而羨隆平者未聞其有成也鴻鸞之凌虚者六翮
之力也淵虬之天飛者雲霧之偕也故招賢用才者
人主之要務也立功立事者髦俊之所思也若乃樂
治定而忽智士者何異欲致逺塗而棄騏騄哉夫拔
丘園之否滯舉遺漏之幽人職盡其才禄稱其功者
[011-1b]
君所以待賢者也勤夙夜之在公竭心力
善退惡知無不為者臣所以報知己也世有⬤逸之
民而無獨立之主者士可以嘉遁而無憂君不可以
無臣而致治是以傅説吕尚不汲汲於聞達者道徳
備則輕王公也而殷高周文乃夢想乎得賢者建洪
勛必湏良佐也患於生乎深宫之中長乎婦人之手
不識稼穡之艱難不知憂懼之何理承家繼體蔽于
崇替所急在乎侈靡至務在乎游宴般于畋獵湎于
酣樂聞滛聲則驚聴見艶色則改視役聰用明止此
[011-2a]
二事鑒澄人物
知竒士可以安社稷犀象珠玉無足而至自萬里之
外定傾之器能行而淪乎四境之内二竪之疾既據
而募良醫棟橈之禍已集而思謀夫何異乎火起乃
穿井覺飢而占田哉夫庸⬤猶不可以不拊循而卒
盡其力安可以無素而暴得其用哉
[011-2b]
抱朴子外篇卷十一
[012-1a]
抱朴子外篇卷十二
晋丹陽⬤洪稚川著
任能
或曰尾大於身者不可掉臣賢於君者不可任故口
不容而强吞之者必哽才非匹而委仗之者見輕抱
朴子曰詭哉言乎昔者荆子總角而攝相事實賴二
十五老臻乎惠康子賤起家而治大⬤寔由勝已者
多而招其弘益齊桓殺兄而立鳥獸其行被髮彛酒
婦閭三百委政仲父遂為覇宗夷吾既終禍亂亟起
[012-1b]
魯用季子二十餘年内無粃政外無侵削
殄瘁響集豈非才所不逺其功如彼自任其事其禍
如此乎漢高決䇿於玄幃定勝乎千里則不如良平
治兵多而益善所向無敵則不如信布兼而用之帝
業克成故疾步累趨未若託乘乎逸足尋飛逐走未
若假伎乎鷹犬夫勁弩難彀而可以摧堅逮逺大舟
難乘而可以致重濟深猛將難御而可以折衝拓境
高賢難臨而可以攸叙彛倫昔魯哀庸主也仲尼上
聖不敢不盡其節齊景下才也而晏嬰大賢不敢不
[012-2a]
竭其誠豈有人
之優劣必須堯舜乃為之役哉何事非君何使非民
耻令其君不及唐虞此亦達者之用心也
[012-2b]
抱朴子外篇卷十二
[013-1a]
抱朴子外篇卷十三
晋丹陽⬤洪稚川著
欽士
抱朴子曰由余在戎而秦穆惟憂楚殺得臣而晉文
乃喜樂毅出而燕壞種蠡入而越霸破國亡家失士
者也豈徒有之者重無之者輕而已哉桞惠之墓猶
挫元冦之銳況於坐之於朝廷乎干木之⬤猶退踐
境之攻況於置之於端右乎郅都之象使勁虜振慴
孔明之尸猶令大國寢鋒以此禦侮則地必不侵矣
[013-1b]
以此率師則主必不辱矣是以明主旅束
揚滯羽於瘁林飛翹車於河梁闢四門而不倦不吝
金璧不逺千里不憚屈已不耻卑辭而以致賢為首
務得士為重寳舉之者受上賞蔽之者為竊位故公
旦執贄於白屋秦卲拜昌於張生鄒子涉境而燕君
擁篲莊周未食而趙惠竦立晉文接亥唐脚痺而坐
不敢正齊侫之造稷丘雖頻繁而不辭其勞楚王受
笞於保申■簡去甲於公廬彼雖降高抑滿以貴下
賤終亦并目以逺其明假耳以廣其聦龍騰虎據宜
[013-2a]
其然也
[013-2b]
抱朴子外篇卷十三
[014-1a]
抱朴子外篇卷十四
晋丹陽⬤洪稚川著
用刑
抱朴子曰莫不貴仁而無能純仁以致治也莫不賤
刑而無能廢刑以整民也咸云明后御世風向草偃
道洽化醇安所用刑余乃論之曰夫徳教者黼黻之
祭服也刑罰者捍刃之甲胄也若徳教治狡暴猶以
黼黻御剡鋒也以刑罰施平世是以甲胄升廟堂也
故仁者養物之器刑者懲非之具我欲利之而彼欲
[014-1b]
害之加仁無悛非刑不止刑為仁佐於是
存玄胎息呼吸吐納含景内視熊經鳥伸者長生之
術也然艱而且遲為者尠成能得之者萬一焉病篤
痛甚身困命危則不得不攻之以鍼石治之以毒烈
若廢和鵲之方而慕松喬之道則死者衆矣仁之為
政非為不美也然黎庶巧偽趨利忘義若不齊之以
威紏之以刑逺羨羲農之風則亂不可振其禍深大
以殺止殺豈樂之哉八卦之作窮理盡性明罰用獄
著於噬嗑繫以徽纆存乎習坎然用刑其来尚矣逮
[014-2a]
於軒轅聖徳
流血阪泉猶不能使時無叛逆載戢干戈亦安能使
百姓皆良民不犯罪而不治者未之有也唐虞之盛
象天用刑竄殛放流天下乃服漢文玄黙比隆成康
猶斷四百鞭死者多夫匠石不舎䋲墨故無不直之
木明主不廢戮罰故無陵遲之政也蓋天地之道不
能純仁故青陽闡陶育之和素秋厲肅殺之威融風
扇則枯瘁攄藻白露凝則繁英彫零是以品物阜焉
嵗功成焉温而無寒則蝡動不蟄根植
[014-2b]
嚴則姦宄並作利器長守故明賞以存正必罰以閑
邪勸沮之器莫此之要⬤民設教濟其寛猛使懦不
可狎剛不傷恩五刑之罪至于三千是䋲不可曲也
司冦行刑君為不舉是法不可廢也䋲曲則姦囬萌
矣法廢則禍亂滋矣亡國非無令也患於令煩而不
行敗軍非無禁也患於禁設而不止故衆慝彌蔓而
下黷其上夫賞貴當功而不必重罰貴得罪而不必
酷也鞭朴廢於家則僮僕怠情征伐息於國群下不
䖍愛待敬
[014-3a]
作刑以肅之班倕不委䂓矩故方圓不戾於物明君
不釋法度故機詐不肆其巧唐虞其仁如天而不原
四罪姬公友于兄弟而不赦二叔仲尼之誅正卯漢
武之殺外甥垂淚惜法蓋不獲已也故誅一以振萬
損少以成多方之櫛髪則所利者衆比於割疽則所
全者大是以炙刺⬤痛而不可止者以痊病也刑法
凶醜而不可罷者以救弊也六軍如林未必皆勇排
鋒陷火人情所憚然恬顔以勸之則
以威之則莫不奮擊故役歡笑者不及叱咤之速用
[014-3b]
誘悦者未若刑戮之齊是以安于感深谷而嚴其法
衛子疾弃灰而峻其辟夫以其所畏禁其所翫峻而
不犯全民之術也明病之術者杜未生之疾達治亂
之要者遏將來之患若乃以輕刑禁重罪以薄法衛
厚利陳之滋章而犯者彌多有似穿穽以當路非仁
人之用懷也善為政者必先端此以率彼治親以整
踈不曲法以行意必有罪而無赦若石碏之割愛以
威親晉文
御世之轡䇿脂粉非體中之至急而轡䇿湏臾不可
[014-4a]
無也肅恭少怠則慢惰已至威嚴暫弛則群邪生心
當怒不怒姦臣為虎當殺不殺大賊乃發水久壞河
山起咫尺尋木千丈始于毫末鑚燧之火勺水所滅
鵠卵未孚指掌之所靡及其乘衝飈而燎巨野奮六
羽以淩朝霞則雖智勇不能制也故明君治難於其
易去惡於其㣲不伐善以長亂不操柯而猶豫焉然
則刑之為物國之神器君所自執不
不可倒捉巨魚不可脫淵也乃崇替之所由安危之
源本也田常之奪齊六卿之分晉趙高之弑秦王莽
[014-4b]
之⬤漢履霜逮氷由來漸矣或永歎於海濱或拊心
乎望夷禍延宗祧作戒將來者由乎慕虚名於徃古
忘實禍於當已也
或人曰刑辟之興蓋存叔世立人之道唯仁與義我
清静而民自正我無欲而民自樸烹鮮之戒不欲其
煩寛以愛人則得衆恱以使人則下附故孟子以體
仁為安楊子雲謂申
之御嚴刑峻罰非三五之道故有虞手不指揮口不
煩言恭已南靣而治化雍熈矣宓生政以率俗彈琴
[014-5a]
詠詩身不下堂而漁者霄肅矣必能厚惠薄歛救乏
擢滯舉賢任才勸穯省用招⬤以禮懷逺以徳陶之
以成均治之以庠序化上而興善者必若靡草之逐
驚風洗心而革靣者必若清波之滌輕塵朝有徳讓
之群后野無犯禮之軌躅圜土可以虚蕪楚革可以
永格何必賞罰可以為國乎抱朴子答曰易稱
敕法書有哀矜折獄爵人於朝刑人於市有自來矣
豈從叔世多仁則法不立威寡則下侵上夫法不立
則庶事汩矣下侵上則逆節萌矣至醇既澆於三代
[014-5b]
大樸又散於秦漢道衰於疇昔俗薄乎當今而欲結
繩以整姦欺不言以化狡猾委轡䇿而乘奔馬於險
塗舎柁櫓而汎舟以淩波盤旋以逐走盜揖譲以救
災火斬晁錯以却七國舞于戈以平赤眉未見其可
也蓋三皇步而五帝驟霸王以來載馳載騖當其弊
也吏欺民巧冦盜公
能禁覬覦重目以廣視累耳以逺聴抗燭以理滯事
焦心以息姧源而猶市朝有呼嗟之音邉鄙有不聞
之枉作威作福者或發乎瞻視之下凶家害國者或
[014-6a]
搆乎蕭墻之内而欲以太昊之道治偷薄之俗以畫
一之歌救⬤湧之亂非識因革之隨時明損益之變
通也所謂刻舟以摸遺劔叅天而射五步摜犀兕之
甲以涉不測之淵衿却寒之裘以禦鬱隆之暑踵之
解結頤之搔背其為憤憤莫此之劇矣但當先
後誅得情而勿喜使伯氏無怨於失邑虞芮知耻而
無訟耳若强暴掩容操繩而不憚誘於含垢草蔓而
不除恃藏疾之大言忘膏肓之近急何異焦喉之渇
切身而遥指滄海於萬里之外滔天之水已及而方
[014-6b]
造舟於長洲之林安得免夸父之禍脫淪水之害哉
世人薄申韓之實事嘉老莊之誕談然而為政莫能
錯刑殺人者原其死傷人者赦其罪所謂土柈瓦胾
無救朝飢者也道家之言髙則髙矣用之則弊遼落
迂闊譬猶干將不可
不能凌陽侯之波玉馬不任騁千里之迹也若行其
言則當燔桎梏隳囹圄罷有司滅刑書鑄干戈平城
池散府庫毁符節撤⬤梁掊衡量⬤離朱之目塞子
野之耳汎然不繫反乎天牧不訓不營相忘江湖朝
[014-7a]
廷閴爾若無人民則至死不徃來可得而論難得而
行也俗儒徒聞周以仁興秦以嚴亡而未覺周所以
得之不純仁而秦所以失之不獨嚴也昔周用肉刑
刖足劓鼻盟津之令後至者斬畢力賞罰誓有
考其所為未盡仁也及其叔世罔法翫文人主苛虐
號令不出宇宙禮樂征伐不復由已群下力競還為
長蛇伐本塞源毁冠裂冕或沉之於漢或流之于彘
失柄之敗由於不嚴也秦之初興官人得才衛鞅由
余之徒式法於内白起王翦之倫攻取於外兼弱攻
[014-7b]
昧取威定霸吞噬四隣咀嚼群雄拓地攘戎龍變虎
視實頼明賞必罰以基帝業降及杪季驕於得意窮
奢極泰加之以威虐築城萬里離宫千餘鍾鼔女樂
不徙而具驪山之役
北擊獫切/虚檢狁南征百越暴兵百萬動數十年天下
有生離之哀家户懷怨曠之歎白骨成山虚祭布野
徐福出而重號咷之讎趙高入而屯豺狼之黨天下
欲反十室九空其所以亡豈由嚴刑此為秦以嚴得
之非以嚴失之也且刑由刄也巧人以自成拙者以
[014-8a]
自傷為治國有道而助之以刑者能令慝偽不作凶
邪改志若綱絶網紊得罪于天用刑失理其危必速
亦猶水火者所以活人亦所以殺人存乎能用
不能用夫癥瘕不除而不脩越人之術者難圖老彭
之夀也姦黨實繁而不嚴彈違之制者未見其長世
之福也但當簡于張之徒任以法理世選趙陳之屬
委以案劾明主留神於上忠良盡誠於下見不善則
若鷹鸇之搏鳥雀覩亂萌則若薙切/他計田之芟蕪薉
切/於吠慶賞不謬加而誅戮不失罪則太平之軌不足
[014-8b]
迪令而不犯可庶幾廢刑致治未敢謂然也
或曰然則刑罰果所以助教興善式遏軌忒
古之肉刑亦可復與抱朴子曰曷為而不可哉昔周
用肉刑積祀七百漢氏廢之年代不如至於改以鞭
笞大多死者外有輕刑之名内有殺人之實也及於
犯罪上不足以至死則其下唯有徒謫鞭杖或遇赦
令則身無損且髠其更生之髮撾作方愈之創殊不
足以懲次死之罪今除肉刑則死罪之下無復中刑
在其間而次死罪不得不止於徒謫鞭杖是輕重不
[014-9a]
得不適也又犯罪者希而時有耳至於殺之則恨重
而鞭之則恨輕犯
罪常不見治也今若自非謀反大逆惡于君親及用
軍臨敵犯軍法者及手殺人者以肉刑代其死則亦
足以懲示凶人而刑者猶任坐役能有所為又不絶
其生⬤之道而終身殘毁百姓見之莫不寒心亦足
使未犯者肅慄以彰示將來乃過於殺人殺人非不
重也然辜之三日行埋弃之不知者衆不見者多也
若夫肉刑者之為摽戒也多昔魏世數議此事諸碩
[014-9b]
儒達學洽通殷理者咸謂宜復肉刑而意異
皆不合也魏武帝亦以爲然直以二陲未賔逺人不
能統至理者卒聞中國刖人肢體割人耳鼻便當望
風謂爲酷虐故且⬤停以湏四方之并耳通人楊子
雲亦以爲肉刑冝復也但廢之來久矣坐而論道者
未以爲急耳
抱朴子外篇卷十四
[015-1a]
抱朴子外篇卷十五
晋丹陽⬤洪稚川著
審舉
抱朴子曰華霍所以能崇極天之峻者由乎其下之
厚也唐虞所以能臻巍巍之功者實頼股肱之良也
雖有孫陽之手而無騏⬤之足則不得致千里矣雖
有稽古之才而無宣力之佐則莫縁凝庻績矣人君
雖明並日月神鑒未兆然萬機不可以獨統曲碎不
可以親總必徦目以遐覽借耳以廣聽誠湏有司是
[015-1b]
康是賛故聖莫不根心招賢以舉才為首
於丘園馳翹車於巖藪勞於求人逸於用能上自槐
棘降逮皂⬤論道經國莫不任職恭已無為而治平
刑措而化洽無外萬⬤咸寧設官分職其猶構室一
物不堪則崩橈之由也然未貢舉之士格以四科三
事九列是之自出必簡摽頴拔萃之俊而漢之末葉
桓靈之世柄去帝室政在姦臣網漏防潰風頽教沮
抑清徳而揚諂媚退履道而進多財力競成俗茍得
無耻或輸自售之寳要人之書或父兄貴顯望門而
[015-2a]
辟命低眉膝以
謬斗斛不正則少多混亂繩墨不陳曲直不分準格
傾側則滓雜實繁以之治人則虐暴而豺貪受取聚
歛以補買官之費立之朝廷則亂劇於棼絲引用駑
庸以為黨援而望風向草偃庶事之康何異懸瓦礫
而責夜光絃不調而索清音哉何可不澄濁飛沈沙
汰臧否嚴試對之法峻貪夫之防哉殄瘁攸階可勿
畏乎古者諸侯貢士適者謂之有功有功者增班進
爵貢士不適謂之有過有過者黜位削地
[015-2b]
令詩人謐大車素餐之刺山林無伐檀罝兎之賢況
舉之無非才之罪受之無負乘之患衡量一失其格
多少安可復損乎夫孤立之翹秀藏器以待賈⬤碌
之輕薄人事以邀速夫唯待價故頓淪於窮瘁矣夫
唯邀速故佻⬤而騰躍矣蓋梟鴟屯飛則鴛⬤幽集
豺狼當路則麒麟遐遁舉善而教則不仁者逺矣姦
偽榮顯則英傑潜逝高概耻與闒茸爲伍清節羞入
饕餮之貫舉任並謬則群賢括嚢群賢括嚢則凶邪
相引凶邪相引
[015-3a]
頌聲所以不作怨嗟所以嗷嗷也高幹長材恃能勝
己屈伸黙語聴天任命窮通得失委之自然亦焉得
不墮多黨者之後而居有力者之下乎逸倫之士非
禮不動山峙淵渟知之者希馳逐之徒蔽而毁之故
思賢之君終不知竒才之所在懐道之人願効力而
莫從雖抱稷卨之器資邈世之量遂沈滯詣死不得
登叙也而有黨有力者紛然鱗萃人乏官曠致者又
美亦安得不拾掇而用之乎靈獻之世閹
姦秉權危害忠良臺閣失選用於上州郡輕貢舉於
[015-3b]
下夫選用失於上則牧守非其人矣貢舉輕於下則
秀孝不得賢矣故時人語曰舉秀才不知書察孝㢘
父别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又云古
人欲達勤誦經今世圖官免治生蓋疾之甚也于時
懸爵而賣之猶列肆也爭津者買之猶市人也有直
者無分而徑進空拳者望途而⬤迹其貨多者其官
貴其財少者其職卑故東園積賣官之錢崔烈有銅
臭之⬤上為下
梓議主中正吏部並為魁儈各責其估清貧之士何
[015-4a]
理有望哉是既然矣又邪正不同譬猶氷炭惡直之
人憎於非黨刀尺顛倒者則恐人之議己也達不由
道者則患言論之不美也乃共搆合虚誣中傷清徳
瑕累横生莫敢救拔於是曾閔獲商臣之謗孔墨蒙
盜跖之垢懷正居貞者填笮乎泥濘之中而狡猾巧
偽者軒翥乎虹霓之際矣而凡夫淺識不辨邪正謂
守道者為陸沈以履徑者為知變俗之隨
波而流者安能復身於徳行若思於學問哉是莫不
弃檢括之勞而赴用賂之速矣斯誠有漢之所以傾
[015-4b]
來代之所宜深鑒也或曰吾子論漢末貢舉之事誠
得其病也今必欲戒既徃之失避傾車之路改有代
之絃調防法翫之或變令濮上巴人反安樂之正音
腠理之疾無退走之滯患者豈有方乎士有風姿豐
偉雅望有餘而懐空抱虚幹植不足以貌取之則不
必得賢徐徐先試則不可倉卒將如之何抱朴子答
曰知人則哲上
用保性履之始終誠未易也但共遣其私情竭其聰
明不為利慾動不為屬託屈所欲舉者必澄思以察
[015-5a]
之慱訪以詳之脩其名而考其行校同異以備虚⬤
令親族稱其孝友⬤閭歸其信義嘗小仕者有忠清
之効治事之幹則寸錦足以知巧刺鼠足以觀勇也
又秀孝皆宜如舊試經答策防其罪對之姦當令必
絶其不中者勿署吏加罰禁錮其所舉書不中者刺
史太守免官不中左遷中者多不中者少
過故若受賕切/巨流而舉所不當發覺有驗者除名禁
錮終身不以赦令原所舉舉者與同罪今試用此法
治一二嵗之間秀孝必多不行者亦足以知天下貢
[015-5b]
舉不精之久矣過此則必多修徳而勤學者矣又諸
居職其犯公坐者以法律從事其以貪濁⬤汚為罪
不足至死者刑竟及遇赦皆宜禁錮終身輕者二十
年如此不亷之吏必將化為夷齊矣若乃臨官受取
金錢山積發覺則自恤得了免退則旬日復用者曽
史亦將變為盜
長之不良或曰能言不必能行今試經對䇿雖過豈
必有政事之才乎抱朴子答曰古者猶以射擇人況
經術乎如其舎旃則未見餘法之賢乎此也夫豐草
[015-6a]
不秀塉土巨魚不生小水格言不吐庸人之口髙文
不墮頑夫之筆故披洪範而知箕子有經世之噐覽
九術而見范生懐治國之略省夷吾之書而明其有
撥亂之幹視不害之文而見其精霸王之道也今孝
㢘必試經無脱謬而秀才必對䇿無失指
闇蔽也良將髙第取其膽武猶復試之以䇿況文士
乎假令不能必盡得賢能要必愈於了不試也今且
令天下諸當在貢舉之流者莫敢不勤學但此一條
其為長益風教亦不細矣若使海内畏妄舉之失凡
[015-6b]
人息僥倖之求背競逐之末歸學問之本儒道將大
興而私貨必漸絶竒才可得而役庶官可以不曠矣
或曰先生欲急貢舉之法但禁錮之罪竒而且重懼
者甚衆夫急轡繁䇿伯樂所不爲宻防峻法徳政之
所耻抱朴子曰夫
不可以救暍溺之急也務寛含垢之政可以蒞敦御
朴而不中以拯衰弊之變也虎狼見逼不揮戈奮劔
而彈琴詠詩吾未見其身可保也燎火及室不奔走
灌注而揖譲盤旋吾未見其焚之自息也今與知欲
[015-7a]
賣䇿者論此是與跖義捕盜也
抱朴子曰今普天一統九垓同風王制政令誠宜齊
一夫衡量小器猶不可使徃徃而有異況人士之格
而可參差而無檢乎江表雖
率禮教亦既千餘載矣徃雖暫隔不盈百年而儒學
之事亦不偏廢也惟以其土宇⬤於中州故人士之
數不得鈞其多少耳及其徳行才學之高者子游仲
任之徒亦未謝上國也昔吳土初附其貢士見偃以
不試今太平已近四十年矣猶復不試所以使東南
[015-7b]
儒業衰於在昔也此乃見同於左衽之⬤非所以别
之也且夫君子猶愛人以禮況為其愷悌之父母邪
法有招患令有損化其此之謂也今貢士無復試者
則
謂饒之適足以敗之者也自有天性好古心恱藝文
學不為禄味道忘貧若法高卿周生烈者學精而不
仕狥乎榮利者萬之一耳至於寗越倪寛黄霸之徒
所以强自篤厲於典籍者非天性也皆由患苦困瘁
欲以經術自拔耳向使非漢武之世則朱買臣嚴助
[015-8a]
之屬亦未必讀書也今若取富貴之道幸有易於學
者而復素無自然之好豈肯復空自勤苦執灑掃為
諸生逺行尋師問道者乎兵
視儒士如僕虜見經誥如芥壤者何哉由於聲名背
乎此也夫不用譬猶售章甫於夷越狥髯蛇於華夏
矣今若遐邇一例明考課試則必多負笈千里以尋
師友轉其禮賂之費以買記籍者不俟終日矣
抱朴子曰才學之士堪秀孝者已不可多得矣就令
其人若如桓靈之世舉吏不先以財貨便安臺閣主
[015-8b]
者則雖諸經兼本解於問無不對猶見誣枉使不得
過矣常追恨于時執
試貢舉者今年便可使儒官才士豫作諸䇿計足周
用集上禁其留草殿中封閉之臨試之時亟賦之人
事因縁於是絶當答䇿者皆可㑹著一處高選臺省
之官親監察之又嚴禁其交闗出入畢事乃遣違犯
有罪無赦如此屬託之冀窒矣夫明君恃已之不可
欺不恃人之不欺己也亦何耻於峻為斯制乎若試
經法立則天下可以不立學官而人自勤樂矣案四
[015-9a]
科亦有明解法令之狀今在職之人官無大小
知法令或有㣲言難曉而小吏多頑而使之決獄無
以死生委之以輕百姓之命付無知之人也作官長
不知法為下吏所欺而不知又決其口筆者憤憤不
能知食法與不食不問不以付主者或以意斷事蹉
跌不慎法令亦可令亷良之吏皆取明律令者試之
如試經髙者隨才品叙用如此天下必少弄法之吏
失理之獄矣
[015-9b]
抱朴子外篇卷十五終
[016-1a]
抱朴子外篇卷十六
晋丹陽⬤洪稚川著
交際
抱朴子曰余以朋友之交不宜雜浮面而不心揚雲
攸譏故雖位顯名羙門齊年敵而趨舎異䂓業尚乖
互者未嘗結焉或有矜其先達步髙視逺或遺忽陵
遲之舊好或簡弃後門之⬤味或取人以官而不論
徳其不遭知己零淪丘園者雖才深智逺操清節髙
者不可也其進趨偶合位顯官通者雖靣墻庸瑣必
[016-1b]
及也如此之徒雖能令壌蟲雲飛斥鷃戾
尺口為禍福得之則排氷吐華失之則當春彫悴余
代其踧蹐耻與共世窮之與達不能求也然而輕薄
之人無分之子曽無疾非俄然之節星言宵征守其
門庭翕然諂笑卑辭恱色提壺執贄時行索媚勤若
積久猶見嫌拒乃行因託長者以搆合之其見受也
則踊恱過於幽繫之遇赦其不合也則懊悴劇於喪
病之逮己也通塞有命道貴正直否泰付之自然津
塗何足多咨嗟乎細人豈不鄙哉人情不同一何逺
[016-2a]
邪毎為慨然助
弃其餘魚余感俗士不汲汲於攀及至也瞻彼云云
馳騁風塵者不懋建徳業務本求已而偏徇髙交以
結朋黨謂人理莫此之要當世莫此之急也以嶽峙
獨立者為澁吝䟽拙以奴顔婢睞聲/來去者為曉解當
世風成俗習莫不逐末流遁遂徃可慨者也或有徳
薄位髙器盈志溢聞財利則驚掉見竒士則坐睡繿
縷杖䇿被褐負笈者雖文艶相雄學優融玄同之埃
芥不加接引若夫程鄭王孫羅裒之徒乘
[016-2b]
金挾玉者雖筆不集札菽麥不辨為之倒屣吐食握
髪余徒恨不在其位有斧無柯無以為國家流⬤濁
於四裔投負人於北波雖赫奕刀尺決乎勢力足以
移山拔海吹呼能令泥象登雲造其門庭我則未暇
也而多有下意怡顔匍匐膝進求交於若人以圖其
益悲夫生民用心之不鈞何其遼邈之不肖也哉余
所以同生聖世而抱困賤本後顧而不見者今皆追
瞻而不及豈不有以乎然性茍不堪各從所好以此
存亡予不能易
[016-3a]
立乎已名成乎人金玉經於不測者託於輕舟也靈
鳥萃於玄霄者扶揺之力也芳蘭之芬烈者清風之
功也屈士起於丘園者知己之助也今先生所交必
清澄其行業所厚必沙汰其心性孑然隻跱失弃名
軰結讎一世招怨流俗豈合和光以籠物同塵之髙
義乎若比智而交則白屋不降公旦之貴若鈞才而
遊則尼父必無入室之客矣
抱朴子曰吾聞詳交者不失人而泛結者多
曩哲先擇而後交不先交而後擇也子之所論出人
[016-3b]
之計也吾之所守退士之志也子云玉浮鳥高皆有
所因誠復别理一家之説也吾以為寧作不載之寳
不飛之鵬不颺之蘭無黨之士亦損於夜光之質垂
天之大含芳之卉不朽之蘭乎且夫名多其實位過
其才處之者猶尠免於禍辱交之者何足以為榮福
哉由茲論之則交彼而遇者雖得達不足貴芘之而
悞者譬如䕃朽樹之⬤笮也彼尚不能自止其顛蹷
亦安能救我之碎
者其於庸人也蓋逼迫不獲已而與之形接雖以千
[016-4a]
計猶蚤虱之積乎衣而贅疣之攅乎體也失之雖以
萬數猶飛塵之去嵩岱鄧林之墮朽條耳豈以有之
為益無之覺損乎且夫朋友也者必取乎直亮多聞
拾遺斥謬生無謂言死無託辭終始一契寒暑不渝
者然而此人良未易得而或黙語殊⬤或憎愛異心
或盛合衰離或見利忘信其處今也譬猶禽魚之結
侣氷炭之同器欲其久合安可得哉夫父子
惡宜鈞而子政子駿平論異隔南山伯竒辯訟有無
面别心殊其來尚矣總而混之不亦難哉世俗之人
[016-4b]
交不論志逐名趨勢⬤來冷去見過不改視迷不救
有利則獨專而不相分有害則茍免而不相恤或事
便則先取而不譲值機㑹則賣彼以安此凡如是則
有不如無也天下不為盡不中交也率於為益者寡
而生累者衆知人之明上聖所難而欲力厲近才短
於鑒物者務廣其交又欲使悉得可與經夷險而不
易情歴危苦而相
琬琰於培塿之上索鸞鳯乎鷦鷯之巢未為難也吾
亦豈敢謂藍田之陽丹穴之中為無此物哉亦直言
[016-5a]
其稀已矣夫操尚不同猶金沉羽浮也志好之乖次
猶火升而水降也茍不可同雖造化之靈大塊之匠
不可使同也何可强乎余飡稟訥駭加之以天挺篤
嬾諸戯弄之事彈棊愽奕皆所惡見及飛輕走迅遊
獵傲覽咸所不為殊不喜嘲䙝凡此數者皆時世所
好莫不躭之而余悉闕焉故親交所以尤遼
挾直好吐忠藎藥石所集甘心者尠又欲勉之以學
問諌之以馳競止其樗蒲節其沉湎此又常人所不
能恱也毀方瓦合違情偶俗人之愛力其所不堪而
[016-5b]
欲好日新安可得哉知其如此而不辯改之可不謂
之闇於當世拙於用大乎夫交而不卒合而又離則
兩受不弘之名俱失克終之羙夫厚則親愛生焉薄
則嫌隙結焉自然之理也可不詳擇乎為可臨觴拊
背執手湏臾欲多其數而必其全吾所懼也或曰然
則都可以無交乎
何必廢舟楫忌傷者何必弃斧斤交之為道其來尚
矣天地不交則不泰上下不交即乖志夫不泰則二
氣隔并矣志乖則天下無國矣然始之甚易終之寛
[016-6a]
難患乎所結非其人敗於爭小以忘大也易羙金蘭
詩詠百朋雖有兄弟不如友生切思三益大聖所嘉
門人所以增親惡言所以不至管仲所以免誅戮而
立覇功子元所以去亭長而驅朱軒者交之力也單
絃不能發韶夏之和音孑色不能成衮龍之
味不能合伊⬤之甘獨木不能致鄧林之荗玄圃極
天蓋由衆石之積南溟浩瀁實湏群流之赴明鏡舉
則傾冠見矣羲和照則曲影覺矣⬤括脩則枉刺之
疾消矣良友結則輔仁之道弘矣達者知其然也所
[016-6b]
企及則必簡乎勝己所降結必料乎同志其處也則
講道進徳其出也則齊心比翼否則鈞魚釣之業泰
則恊經世之務安則有以精義危則有以相恤耻令
譚青專面地之篤不使王貢擅彈冠之羙夫然故交
道可貴也然實未
漸漬釋膠漆之堅於是有忘素情之綢歎或睚切/五懈
眥責/音而不思遂令元伯巨卿之好獨著於昔張耳陳
餘之變屢搆於今推徃尋來良可歎也夫梧禽不與
鴟梟同枝麟虞不與豺狼連群清源不與濁潦混流
[016-7a]
仁明不與凶闇同處何者漸染積而移直道暴迫則
生害也或人曰敢問全交之道可得聞乎抱朴子答
曰君子交絶猶無惡言豈肯向所異辭乎殺身猶以
許友豈名位之足竸乎善交狎而不慢和而
彼有失則正色而諫之告我以過則速改而不憚不
以忤彼心而不言不以逆我耳而不納不以巧辯⬤
其非不以華辭文其失不形同而神乖不匿情而口
合不面從而背憎不疾人之勝己䕶其短而引其長
隱其失而宣其得外無計數之諍内遺心竸之累夫
[016-7b]
然故鹿鳴之好全而伐木之刺息若乃輕合而不重
離易厚而不難薄始如形影終為參辰至歡變為篤
恨接援化成讎敵不詳之悔亦無以徃者漢季陵遲
皇轡不振在公之
以救世為辱身尊卑禮壞大倫遂亂在位之人不務
盡節委本趨末背實尋聲王事廢者其譽美姦過積
者其功多莫不飛輪兼策星言假寐冐寒觸暑以走
權門市虛華之名於秉勢之口買非分之位於賣官
之家或爭所欲還相屠㓕於是公叔偉長疾其若彼
[016-8a]
力不能正不忍見之爾乃發憤著論杜門絶交斯誠
感激有為而然蓋矯枉而過正非經常之永訓也徒
當逺非⬤之黨慎諂黷之源何必祼⬤以詭
粒以刺玉食哉夫反之為非重諫而不止遂至大亂
故禮義之所弃可以絶矣
[016-8b]
抱朴子外篇卷十六終
[016-9a]
[017-1a]
抱朴子外篇卷十七
晋丹陽葛洪稚川著
備闕
抱朴子曰騕褭駿馬也/於皎切能奮蘭筋以絶景而不能履
氷以乗深猛虎能似雷霆以⬤噬而不能踊雲霧以
凌虚鴻鶤不能振翅於籠卓之中輕鷂不能電擊於
几筵之下物旣然矣人亦如之故能調和隂陽者未
必能兼百行脩簡書也能敷五邁九者不必能全小
㓗經曲碎也惠子上相之摽也而不能役舟檝以凌
[017-1b]
陽侯漢髙神武之傑也而不能治産業端
良將之元也而不能修農商免飢寒周勃社稷之骾
也而不能答錢穀責獄辭若以所短弃所長則逸儕
㧞萃之才不用矣責大體而論細禮則匡世濟民之
勲不著矣天不能平其西北地不能隆其東南日月
不能摛光於曲穴衝風不能揚波於井底擿齒則松
檟不及一寸之筳挑耳則棟梁不如鷦鷯之羽彈烏
則千金不及丸泥之用縫緝則長劒不及數分之針
何必伏巨象而捕䑕制大鵬以司晨乎故姜牙賣煦
[017-2a]
無所售而見師
槐
[017-2b]
抱朴子外篇卷十七
[018-1a]
抱朴子外篇卷十八
晋丹陽⬤洪稚川著
擢才
抱朴子曰華章藻蔚非矇瞍所玩英逸之才非淺短
所識夫瞻視不能接物則衮龍與素褐同價矣聰鑒
不足相涉則俊民與庸夫一槩矣眼不見則美不入
神焉莫之與則傷之者至焉且夫愛憎好惡古今不
鈞時移俗易物同價異譬之夏后之璜曩直連城鬻
之於今賤於銅鐡故昔以隱居求志為髙士今以山
[018-1b]
林之儒為不肖故聖世人之良幹乃闇俗
徃者之介㓗乃末葉之羸劣也⬤偉之士履道之生
其崇信匪徒重仞之牆其淵澤不唯吕梁之深也故
短近不能賞而淺促不能測焉因以異乎己而薄之
矣以不求我而疾之矣不貴不用何足言乎乃有播
埃塵於白珪生瘡痏於玉肌訕疵雷同攻伐獨立曽
參⬤刼剽之垢巢許獲穿踰之謗自匪明並懸象⬤
鑒表微者焉能披泥抽淪玉澄川掇沉珠哉夫珪璋
居肆而不售矧乃翳於槃璞乎竒士扣角而見遏况
[018-2a]
乃潜於臯藪乎
願建治績而李斯殺之賈誼慷慨懐經國之術而武
夫排之子政忠良有匡危之具而恭顯陷之和氏所
以抱璞而泣血禽息所以發憤而碎首也夫玉石易
别於賢愚愛寶情篤於好士以易别之寶合篤好之
物猶獲罪截趾歴世受誣况乎難知之賢非意所急
䜛人畫蛇足於無形姦臣畏忠貞之害己體曲者忌
䋲墨之容夜祼者憎明燭之來是以髙譽美行抑而
不揚虛搆之謗先形生影又無楚人號哭
[018-2b]
一遇固其宜矣夫以王為石者亦將以石為玉矣以
賢為愚者亦將以愚為賢矣以石為玉未有傷也以
愚為賢者亡之診也蓋診亡者雖存而必亡猶脉死
者雖生而必死也可勿慎乎於戯悲夫莫之思者也
昔仲尼上聖也東受累於齊人南見塞於子西文種
大賢也初不齒於荆俗末雍游於鈞如竸年立功不
亦難乎夫結緑⬤黎非陶猗不能市也千鈞之重非
賁獲不能抱也白雪之⬤非靈素不能徽也邁倫之
才非明主不能
[018-3a]
虧其質以苟且於賤賈洪鍾周鼎不為委淪而輕其
禮取見舉於侏儒嶧陽雲和不為不御而息唱以競
顯於淫哇冠羣之徳不以沉抑而履徑而剸節於流
俗是以和璧變為滯貨柔木廢於勿用赤刀之鑛不
得經歐冶之鑪元凱之疇終不值四門之闢也
[018-3b]
抱朴子外篇卷十八終
[019-1a]
抱朴子外篇卷十九
晋丹陽⬤洪稚川著
任命
抱朴子曰余之友人有居冷先生者恬愉静素形神
相忘外不⬤驚愚之容内不寄有為之心遊精墳誥
樂以忘憂晝競羲和之末景夕照望舒之餘耀道靡
逺而不䆒言無微而不研然車迹不軔切/如震權右之
國尺牘不經貴勢之庭是以名不出蓬户身不離畎
畆於是翼亮大夫侯而難之曰余聞淵蟠起則⬤雲
[019-1b]
赴道化霑則逸才奮故康衢有角歌之音
風之迹沽之則收不貲之賈踊之則超在天之舉耀
逸景於暘谷播大明乎九垓勲廕當已聲揚罔極故
尋仞之塗甚近而弗往者雖追風之脚不能到也楹
棁之下至卑而不動者雖鴻鶤之翅未之及也况乎
寢足於大⬤之表歛羽於幽梧之枝安得效迅以尋
景振輕乎蒼霄哉年期奄冉而不久託世飄迅而不
再智者履霜則知堅氷之必至處始則悟生物之有
終六龍促軌於大渾華顛倐忽而告暮古人所以映
[019-2a]
順流而頺歎眄
含英偉以邈俗鋭翰汪濊以波涌六竒抑鬱而淵稸
然不能凌扶揺以高竦揚清耀於九⬤噐不陳於瑚
簋之末體不免於負薪之勞猶奏和音於聾俗之地
鬻章甫於被髪之域徒㤀寤於翰林鋭意以窮神崇
琬琰於懷抱之内吐琳琅於毛墨之端躬困屢空之
儉神勞堅髙之間譬若埋尺璧於重壤之下封文錦
於沓匱之中終無交易之富孰賞堙翳之珍哉夫龍
驥維縶則无以别乎蹇驢赤刀韜鋒則曷
[019-2b]
刃鱣鮪不居牛迹大鵬不滯蒿林願先生委龍蛇之
穴升利見之塗釋户庭之獨㓗覽二鼠而逺寤越窮
谷以登髙襲丹藻以改素競驚飈於清晨不盤旋以
詣夜收名噐於崇髙嚮鍾⬤之慶祚栢成一介之夫
採薇何足多慕乎居泠先生應曰葢聞靈機㝠緬混
茫⬤昧禍福交錯乎倚伏之間興亡纒綿乎盁虚之
㑹迅逝者不能脱逐身之景樂成者不能免理致之
敗匠流末者未若挺冶元兆之中整已然者不逮原
本乎⬤朴之外
[019-3a]
者不慘悦於否泰且夫洪陶範物大象流形躁靜異
尚翔沉舛情金寶其重羽矜其輕篤隘者執束於滓
⬤達妙者逍遥於⬤清潢洿納行潦而潘噎渤澥吞
百川而不盈鮋鰕踊悦於泥濘赤螭凌厲乎髙㝠嚼
香餌者快嗜欲而赴死味虚淡者含天和而趨生識
機神者瞻無兆而弗惑闇休咎者觸强弩而不驚各
附攸好安肯改營吾聞五玉不能自剖於嵩岫騰蛇
不能無霧而電征龍淵不能勿操而斷犀
能莫扣而揚洪聲金芝湏啇風而激耀倉庚俟烟煴
[019-3b]
而修鳴騏騄不苟馳以赴險君子不詭遇以毁名運
屯則沉淪於勿用時行則髙竦乎天庭士以自衒為
不髙女以自媒為不貞何必委洗耳之峻標效負爼
之干榮哉夫其窮也則有虞婆娑而陶鈞尚父見
逐於愚嫗范生來辱於溺簣苦怪切籠也⬤式匿竒
於耕牧及其達也則淮隂投竿而稱孤文種解屫而
紆青傅説釋築而論道管子脱桎為上卿葢君子藏
噐以有待也稸徳以
不事也窮達任所值出處無所繫其靜也則為逸民
[019-4a]
之宗其動也則為元凱之表或運思於立言或銘勲
乎國噐殊塗同歸其致一焉士能為可貴之行而不
能使俗必貴之也能為可用之才而不能使世必用
之也被褐茹草垂綸罝兎則心歡意得如將終身服
冕乗軺兼朱重紫則若固有之常如布衣此至人之
用懷也若席上之珍不積環堵之操不粹者予之過
也知之者希名位不臻以玉為石謂鳯曰鷃者
罪也夫汲汲於見知悒悒於否滯者常民之情也浩
然而養氣淡爾而靡欲者無悶之志也時至道行噐
[019-4b]
大者不悦天地之間知命者不憂若乃狥萬金之貨
以索百千之售多失骭聲/干上毛我則未暇矣
抱朴子外篇卷十九終
[020-1a]
抱朴子外篇卷二十
晋丹陽⬤洪稚川著
名實
門人問曰聞漢末之世靈獻之時品藻乖濫英逸窮
滯饕餮得志名不凖實賈不本物以其通者為賢塞
者為愚其故何哉抱朴子答曰夫雷霆輷磕而或不
聞焉七曜經天而或不見焉豈唯形噐有聾瞽哉心
神所蔽亦又如之是以聞格言而不識者非無耳也
見英異而不知者非無目也由乎聰不經妙而明不
[020-1b]
逮竒也夫智大量逺者盤桓以山峙噐小
飛而萍浮夫唯山峙故莫之能動焉夫唯萍浮故流
而不滯焉方之貨也則緘連以待賈者唯至珍而難
售鳴鼔以狥之者雖凡蔽而易盡比之材也則結根
於嵩岱者雖竦葢千仞垂䕃萬畆而莫之知也挿株
於塗要者雖鈎曲戾細而速朽而猶見用也故廟堂
有枯楊之瑚簋窮谷多不伐之梓橡也是以竊華名
者螻⬤騰於雲霄失實賈者翠虬淪乎九泉於是斥
鷃凌風以髙奮靈鳯卷翮以幽戢鉛鋒充太阿之寶
[020-2a]
犬羊佻獨行貌/
則無高而不到矣乘朋黨為舟楫則無逺而不濟矣
持之以夙興側立加之以先意承指其利口謏辭也
似辦其道聴塗説也似學其心險貌柔也似仁其行
汙言㓗也似亷其好説人短也似忠其不知忌諱也
似直故多通焉且亦奉望我者欲我益之不求我者
我不能愛自然之理也夫賢常少而愚常多多則比
周而匿瑕少則孤弱而無援佞人相汲引而柴正路
俊哲處下位而不見知㧞茅之義圯而負
[020-2b]
亢龍髙墜泣血漣如故子西逐大聖之仲尼臧倉毁
命世之孟軻二生不免斯患降兹亦何足言斯禍蓋
與開闢並生苦之匪唯一世也歴覽振古多同此疾
至於駑蹇矯首於琱切/多么輦駥驥委牧乎林埛彼已
尸䘵⬤國殄瘁下凌上替寔此之由或蟲流而莫歛
或逆竄於申亥或擢筋於廟梁或絶命於望夷葢所
㧞之非真而忠能之不用也故明君勤於招賢而汲
汲於擢竒導達凝滯而嚴防壅蔽才誠足委不拘於
屠釣言審可施
[020-3a]
之於群僚之上或㧞於桎梏之中而任以社稷之重
故能勲業隆濟拓境服逺取威定功垂統長世也夫
直繩者枉木之所憎也清公者姦慝之所讎也人主
不能運⬤鑒以索隱而必湏當塗之所舉然每觀前
代專權之徒率其所舉皆在乎附己者也所薦者先
乎利己者也毁所畏而進所愛所畏則至公者也所
愛則同私者也至公用則姦黨破衆⬤立則主威奪
矣姦黨破則升泰之所由也主威奪則危
矣毁所畏則恐辭之不痛雖刖劓之猶未⬤意焉故
[020-3b]
必除之而後快也彼進所愛則苦談之不美雖立超
之猶未逞心焉故必危彼以安此也是故抱枉而死
無愆而黜者有自來矣所以體道合真嶷然特立才
逺量逸懷霜履氷思綿天地噐兼元凱執經衡門淵
渟嶽立寜潔身以守滯耻脅肩以苟合樂飢陋巷以
勵髙尚之節藏噐全真以待天年之盡非時不出非
禮不動結褐嚼蔬而不悒悒也黄髪終否而不悢悢
切/力尚也安肯蹙
羽為戒旦之役編於仕⬤而抑鬱庸兒之下捨鸞鳯
[020-4a]
之林適枳棘之藪競腐䑕於踞鴟而枉尺以直尋哉
且大賢之狀也至拙其為味也甚淡蕭然自足泊爾
無知知之者稀而不慼時不能用而不悶雖并日無
藜藿之糝不以易不義之太牢也雖緼⬤無卒嵗之
服不肯樂無道之狐白也獨可散髪髙枕守其所有
已絶不曲躬低眉求其所未湏也徳薄位厚弗交也
名與實違弗親也榮華馳逐弗務也豪狹
也俗説細辯不答也脅肩所赴弗随也貌愚而志遠
面垢而行潔⬤乎若嵩岱銓衡所不能測也浩乎若
[020-4b]
滄海斗斛所不能校也峻其重仞之髙隱其百官之
富觀彼佻竊若草莾也邈世之操⬤焉冠秋雲之表
遺俗之神緬焉棲九玄之端雖窮賤而不可脅以威
雖危苦而不可動以利其所業尚可聞而不可盡也
其所執守可見而不可論也故疾之者齊聲而側目
愛之者寡弱而無益亦猶撮壤不能填決河升水不
能殄原火於是
喋鼛高/音之響芳蕙芟夷臭鮑佩御玄鬯傾弃而不羞
醨酪專灌於圓丘汗血驅放而垂耳跛蹇馳騁於鑾
[020-5a]
軒此古人之所以懷沙負石赴流魚葬而不堪與之
同世也已矣悲夫然捐⬤黎於洿濘非夜光之不真
也由莫識焉投彤盧而不彎非繁弱之不勁也坐莫
賞焉故瓊瑶俟荆和而顯連城之價烏號須逢門而
著陷堅之功飛莵待子豫而飊騰俊民值知已而宣
力若夫美玉不出重岫良弓不鑿百札驥
軒命世不履爵勢則孰知其能攄符彩之耀曄頓雲
禽於千仞騁逸迹以追風康庶績於百揆乎夫其不
遇亦得不雜糅於瓦石鈞賤於朽木列鑣於下乘等
[020-5b]
望於凡⬤哉嗟乎彍棘矢而望髙手乎渠廣䇿疲駑
而求繼軌於周穆放斧斤而欲雙巧於班墨忽良才
而欲彛倫之攸叙不亦難乎名實雖漏於一世徳音
可邀乎將來樂天知命何慮何憂安時處順何怨何
尤哉
抱朴子外篇卷二十終
[021-1a]
抱朴子外篇卷二十一
晋丹陽⬤洪稚川著
清鑒
抱朴子曰咸謂勇力絶倫者則上將之噐洽聞治亂
者則三九之才也然張飛闗羽萬人之敵而皆喪元
辱主授首非所孔融邊讓文學邈俗而並不達治務
所在敗績鄧禹馬援田間諸生而善於用兵蕭何曹
參不渉經誥而優於宰輔爾則知人果未易也欲試
可乃已則恐成折足覆餗欲聴言察貌則或似是而
[021-1b]
非真偽混錯然而世人甚以為易經耳過
盡余甚猜焉未敢許也區别臧否瞻形得神存乎其
人不可力為自非明並日月聴聞無音者願加清澄
以漸進用不可頓任輕假利噐收還之既甚難所損
者亦以多矣無以一事闇保其餘同乎己者未必可
用異於我者未必可忽也或難曰夫在天者垂象在
地者有形故望山度水則髙深可推風起雲飛則吉
凶可歩智者覩木不瘁則悟美玉之在山覿岸不枯
則覺明珠之沉淵彗星出則知鱣魚之方死日月蝕
[021-2a]
則識麒麟之共
江河不待量而不測之數已定矣鴻鵠之翼騄騏之
足雖未飛走輕迅可必也豪曹之劒徐氏匕首雖未
奮擊其立斷無疑也駮子有吞牛之容鶚鷇有凌鷙
之貌卉茂者土必沃魚大者水必廣虎尾不附狸身
象牙不出䑕口叔魚無猒之心見於初生之狀食我
㓕宗之徵著乎開胞之始申童覺竊妻之巫臣張負
知將貴之陳平范子所以絶迹於五湖者以句踐蜂
目而鳥喙也趙人所以息意於争鋒者以
[021-2b]
而視直也文王之接吕尚桒隂未移而知其足師矣
⬤徳之見孔明晷景未改而腹心已委矣郭泰中才
猶能知人故入頴川則友李元禮到陳留則結符偉
明入外黄則親韓子助至蒲亨則師仇季知止學舍
則收魏徳公觀耕者則㧞茅季偉竒孟敏於擔負戒
元艾之必敗終如其言一無差錯必能簡精鈍於符
表詳舒急乎聲氣料明闇於舉厝察清濁於財色觀
取與於宜適謂虚實於言行考操業於閨閫校始終
於信效善否之
[021-3a]
物了不可知知人挺無形理也徒以斯術存乎大明
非夫當人自許然而世士各謂能之是以有云以警
付任耳夫貌望豐偉者不必賢而形噐尫瘁者不必
愚咆哮者不必勇淳淡者不必怯或外候同而用意
異或氣性殊而所務合非若天地有常候山川有定
止也物亦故有逺而易知近而難料譬猶眼能察天
衢而不周項領之間耳能聞雷霆不能識螘虱之音
也唐吕樊許善於相人狀唯知夀夭貧富
而不能審情性之寛尅志行之洿隆惟帝難之況庸
[021-3b]
人乎而吾子舉論形之例詰精神之談未修其本殆
失指矣夫亡射之箭皆破秋毫然凖的恒不得為工
叔向之母申氏之子非不一得然不能常也陶唐稽
古而失任姬公欽明而謬授尼父逺得崇替於未兆
近失澹臺於形骸延州審清濁於千載之外而蔽竒
士於咫尺之内知人之難如此其甚郭泰所論皆為
此人過上聖乎但其所得者顯而易識其所失者人
不能紀且夫所
乎呉坂之間掇懷珠之蚌於九淵之底指含光之珍
[021-4a]
於積石之中若伯喈識絶音之噐於煙燼之餘平子
剔逸響之竹於未用之前六軍之聚市人之㑹暫觀
一覩無所昡惑探其潜生之心計定其始終之事行
乃為獨見不傳之妙耳如末論必俟考其操蹈之全
毁觀其云為之好醜此為絲線既經於銓衡布帛已
厯於丈尺除乃説其斤兩之䡖重端匹之修短人皆
能之何煩於明哲哉
[021-4b]
抱朴子外篇卷二十一終
[022-1a]
抱朴子外篇卷二十二
晋丹陽⬤洪稚川著
行品
抱朴子曰擬⬤黄之覆載揚明並以表㣲文彪昺而
備體澄獨見以入神者聖人也禀髙亮之純粹抗峻
標以邈俗虛靈機以如愚不貳過而謟黷者賢人也
居寂寞之無為蹈修直而執平者道人也盡烝嘗於
存亡保髮膚以揚明者孝人也垂惻⬤於有生恒恕
己以接物者仁人也端身命以徇國經嶮難而一節
[022-1b]
者忠人也覿㣲理於難覺料倚伏於將來
量理亂以卷舒審去就以保身者智人也順通塞而
一情任性命而不滯者達人也不枉尺以直尋不降
辱以苟命者雅人也據體度以動静毎清詳而無悔
者重人也體氷霜之粹素不染㓗於勢利者清人也
篤始終於寒暑雖危亡而不猜者義人也守一言於
久要厯嵗衰而不渝者信人也摛鋭藻以立言辭炳
蔚而清允者文人也奮果毅之壯烈騁干戈以静難
者武人也甄墳索之淵奥該前言以窮理者儒人也
[022-2a]
銳乃心於精義
厚亡臨禄利而如遺者廉人也不改操於得失不傾
志於可欲者貞人也䘏急難而㤀勞以憂人為己任
者篤人也潔皎分以守終不遜厚而苟免者節人也
飛清機之英麗言約暢而判滯者辯人也每居卑而
推功雖處㤗而滋恭者謙人也崇惇睦於九族必居
正以赴理者順人也臨凝結而能斷操䋲墨而無私
者幹人也㧞朱紫於中搆剖猶豫以允當者理人也
步七曜之盈縮推興亡之道度者術人也
[022-2b]
㤀生格兕虎於林谷者勇人也整威容以肅衆伏法
度而無二者嚴人也創機功以濟用總音數而並精
者藝人也凌强禦而無憚雖嶮逼而不沮者⬤人也
執匪懈於夙夜㤀勞瘁於深峻者勤人也蒙謗讟而
晏如不慴懼於可畏者勁人也聞榮譽而不歡遭憂
難而不變者審人也知事可而必行不猶豫於羣疑
者果人也循䋲墨以進止不乾沒於僥倖者謹人也
奉禮度以戰競及親踈而無尤者良人也履道素而
無欲時雖移而
[022-3a]
而不躋善人之迹者下人也門人請曰善人之行既
聞其目矣惡者之事可以戒俗者願文垂誥焉抱朴
子曰不致養於所生損道而危身者悖人也懷邪偽
以偷榮豫利己而忘生者逆人也背仁義之正⬤茍
危人以自安者凶人也好爭奪而無猒專醜正而害
直者惡人也出繩墨以傷刻心好殺而安忍者雪人
也⬤邪説以浸潤⬤謗累於忠貞者䜛人也雖言巧
而行違實履濁而假清者佞人也不原本
尚勝而肆怒者暴人也措細善以取信隂挾毒而無
[022-3b]
親者姦人也承風指以茍容揆主意而扶非者諂人
也言不計於反覆好輕諾而無實者虚人也覩利地
而亡義弃亷耻以茍得者貪人也覿艷逸而心蕩⬤
誇綺而思邪者淫人也見成事而疑惑動失計而多
悔者闇人也背訓典而自任耻請問於勝己者損人
也知善事而不建雖多為而無成者劣人也委徳行
而不修奉權勢以取媚者弊人也履蹊徑以僥速推
貨賄以争津者
己者悍人也被抑枉而自誣事無苦而振懾者怯人
[022-4a]
也治細辯於稠衆非其人而盡言者淺人也闇事宜
之可否雖企慕而不及者頑人也知事非而不改聞
良䂓而増劇者惑人也無濟恤之仁心輕告絶於親
舊者薄人也既疾其所不逮喜他人之有災者妬人
也專財穀而輕義觀困匱而不振者吝人也冐至危
以僥倖值禍敗而不悔者愚人也情局碎而偏黨志
唯務於盈利者小人也騁鷹犬於原獸好
已者迷人也忘等威之異數快⬤玩之誇麗者奢人
也耽聲色與飲讌廢慶弔於人理者⬤人也既無心
[022-4b]
於修尚又怠惰於家業者⬤人也無抑斷之威儀每
脱易而不思者輕人也觀道義而如醉聞貨殖而波
擾者⬤人也杖淺短而多謬闇趨舍之臧否者笨本/歩
切人也憎賢者而不貴聞髙言而如聾者嚚人也覩
朱紫而不分雖提耳而不悟者蔽人也違道義以趑
趄冐禮刑而罔顧者亂人也每動作而受嗤言發口
而違理者拙人
慝人也損貧賤之故舊輕人士而踞傲者驕人也弃
衰色而廣欲非䆠學而逺遊者蕩人也無忠信之純
[022-5a]
固背恩養而趨利者叛人也當交顔而面從至析離
而背毁者偽人也習强梁而專己距忠吿而不納者
刺人也抱朴子曰人技未易知真偽或相似士有顔
貌修麗風表閑雅望之溢目接之適意威儀如龍虎
盤旋成䂓矩然心蔽神否才無所堪心中所有盡附
皮膚口不能吐片竒筆不能屬半句入不
不能用兵治事則事廢銜命則辱命動靜無宜出處
莫可葢難分之一也士有貌望樸悴容觀矬陋聲氣
雌弱進止質澁然而含英懷寶經明行髙幹過元凱
[022-5b]
文蔚春林官則庶績康用武則克全獨勝蓋難分之
二也士有謀猷淵䆳術畧入神智周成則思洞幽⬤
才兼能事神噐無宜而口不傳心筆不盡意造次之
接不異凡庸蓋難分之三也士有機辯清鋭巧言綺
粲擥引譬喻淵湧風厲然而口之所談身不能行長
於識古短於理
也士有外形足恭容䖍言恪而神䟽心慢中懷散放
受任不憂居局不治盖難分之五也士有控⬤命中
空拳入白倒乘立⬤五兵畢習而體輕慮淺手勦心
[022-6a]
怯虚試無對而實用無驗望塵奔北聞敵失魄盖難
分之六也士有梗槩簡緩言希貌樸細行闕漏不為
小勇跼踳拘檢犯而不校握爪垂翅名為弱愿然而
膽勁心方不畏强禦義正所在視死猶歸支解寸斷
不易所守盖難分之七也士有孝友温淑
履信思順非禮不蹈安困潔志操清氷霜而䟽遲迂
闊不達事要見機不作所為無成居己梁倡受任不
舉難分之八也士有行己髙簡風格峻峭嘯傲偃蹇
凌儕慢俗不肅檢括不䕶小失適情率意旁若無人
[022-6b]
朋黨排譴談者同敗士友不附品藻所遺而立朝正
色知無不為忠於奉上明於攝下蓋難分之九也士
有含⬤曠濟虚己受物藏疾匿瑕温恭亷潔勞謙冲
退救危全信寄命不疑託孤可保而純良暗權仁而
不斷善不能賞
柯猶豫廢法効非枉直混錯終於負敗蓋難分之十
也夫物有似而實非若然而不然料之無惑望形得
神聖者其將病諸况乎常人故用才取士推昵結友
不可以不精擇不可以不詳試也若乃性行之惑變
[022-7a]
始正而終邪若王莾初則美於伊霍晚則劇於趙髙
又非中才所能逆盡也若令士之易别如鷦鷯之與
鴻鵠狐兎之與龍驎者則四凶不得官於堯朝管蔡
不得幾危宗周仲尼無澹臺之失延陵無
伊尹無七十之勞項羽無嫌范之悔矣所患於其如
碔砆下音夫/上音武之亂瑾瑜鷦螟之似鳯凰凝氷之⬤水
精煙熏之凝雲氣故令不謬者尟也惟帝難之矧乎
近人哉夫唯大明⬤鑒幽微靈銓揣物思灼沉昧瞻
山識璞臨川知珠士於難分之中而無取舍之恨者
[022-7b]
使臧否區分抑揚咸允武丁姬文不獨治而傅説吕
尚不永弃高莾宰嚭不得成其惡⬤恭石顯無所容
其偽矣斯蓋取士之較畧選擇之大都耳精微之求
存乎其人固非
抱朴子外篇卷二十二
[023-1a]
抱朴子外篇卷二十三
晋丹陽⬤洪稚川著
弭訟
姑子劉君士由之論曰人綱始於夫婦判合擬乎二
儀是故大婚之禮古人所重將合二姓之好以承祖
宗之基主人拜迎於門聴命於廟⬤纁贄幣親御授
綏壻有三年之喪致命女氏女氏許諾而不敢改大
喪既沒請命於婿壻有辭焉然後乃嫁所以崇敬讓
也豈有先訟後婚之謂乎而末世輕慢傷化敗俗舉
[023-1b]
不修義許而弗與訟䦧⬤辱煩塞官曹今
婚者未及同牢皆聴義絶而倍還酒禮歸其幣帛其
甞已再離者一倍禆娉其三絶者再倍禆娉如此離
者不生訟心貪吝者無利重受乃王治之要術不易
之永法也抱朴子答曰劉君愍徳讓之凌替疾民爭
之損化雖速我訟室家不足用和之貴將遂淪胥創
讜言以拾世遺建嘉謀以拯流遁紛譁之俗將以此
而易無耻之風將由兹而移彌綸情偽固難間矣誠
經國之永法至益之篤論也洪以不敏不識至理造
[023-2a]
次承聞竊有疑
而求此則可意乃許輕諾後悔罪在女氏食言弃信
與奪任情嚴防峻制未之能弭今猥恣之唯責禆娉
倍貧者所憚也豊於財者則適其願矣後所許者或
能富殖助其禆娉必所甘心然則先家拱黙不得有
言原情論之能無怨歎乎夫不伏之人視死猶歸血
刃之禍於是將起令茍惜其辭訟之小醜而搆其難
忍之大恨所謂愛其僦切/子宙覽之煩忘其凋殞之酷
也夫買物於市者或加價而奪之則尠忍
[023-2b]
矣况乎見奪待告之妻哉此法遂用者將使結婚者
雖納敬親迎猶抱有見奪之慮何者劉君之論以同
牢為斷固也爾則女氏雖受幣積年恒挾在意之威
恃可數奪必惰於擇壻壻小不得意便得改悔結讎
速禍莫此之甚矣曩人畫法慮闗終始杜漸防萌思
之良精而不闕恣奪之路斷以報板之制者殆有意
乎儻令女有國色傾城絶倫而值豪右權臣之從目
玩冶容心忘禮度資累千金情無所吝十倍還娉猶
所不憚况但一
[023-3a]
人為子迎婦以其美而自納之以此論之豈惜傾竭
屋産以助女氏還前家之直哉小人輕薄睚計二切/五⬤魚
䀝計二切/在⬤在成怨又喜委衰逐盛蹋冷趨⬤此法之行
則必多奪貧賤而與富貴者矣不審吾君何方以防
弊乎或曰可使女氏受娉禮無豊約皆以即日報板
後皆使時人署姓名於别板必十人已上以備逺行
及死亡又令女之父兄若伯叔答壻家書必手書一
⬤若有變悔而證據明者女氏父母兄弟
如此庶於無訟者乎
[023-3b]
抱朴子外篇卷二十三終
[024-1a]
抱朴子外篇卷二十四
晋丹陽⬤洪稚川著
酒誡
抱朴子曰目之所好不可從也耳之所樂不可順也
鼻之所喜不可任也口之所嗜不可隨也心之所欲
不可恣也故惑目者必逸容鮮藻也惑耳者必妍音
淫聲也惑鼻者必⬤切/昌給蕙芬馥也惑口者必珍羞
嘉㫖也惑心者必勢利功名也五者畢惑則或承之
禍為身患者不亦信哉是以智者嚴櫽括於性理不
[024-1b]
肆神以逐物檢之以恬愉増之以長筭其
乎隄防之備决其御性也過乎腐轡之乘奔故能内
保永年外免釁累也蓋飢寒難堪者也而清節者不
納不義之穀帛焉困賤難居者也而髙尚者不處危
亂之榮貴焉蓋計得則能忍之心全矣道勝則害性
之事棄矣夫酒醴之近味生病之毒物無毫分之細
益有丘山之巨損君子以之敗徳小人以之速罪耽
之惑之尠切/息淺不及禍世之士人亦知其然既莫能
絶又不肯節縱心口之近欲輕召災之根源似⬤渴
[024-2a]
之恣冷雖適已
俗人是酣是湎⬤/音其初筵也抑抑濟濟言希容整詠
湛露之厭厭歌在鎬之愷樂舉萬夀之觴誦温克之
義日未移晷體輕耳⬤夫琉璃海螺之噐並用滿酌
罰餘之令遂急醉而不止㧞轄投井於是口涌鼻溢
濡首及亂屢儛蹮蹮舍其坐遷載號載呶宣也/女友切如
沸如⬤或爭辭尚勝或啞啞笑聲/烏格切獨笑或無對而
談或嘔吐几筵或值蹷切/居月良倡或冠脱帯解貞良
者流華督之顧眄怯懦者效慶忌之蕃㨗
[024-2b]
轉而波擾整肅者鹿踊而魚躍口訥於寒暑者皆垂
掌而諧聲謙卑而不競者悉禆瞻以髙交亷耻之儀
毁而⬤錯之疾發闒茸之性露而傲佷之態出精濁
神亂臧否顛倒或奔車走馬赴阬切/客庚谷而不憚以
九折之阪為螘封或登危蹋頺雖墮墜而不覺以吕
梁之淵為牛跡也或肆忿於噐物或酗醟酗酒/為命切於
妻子加枉酷於臣僕用剡鋒乎熾火烈於室廬掊寶
玩於淵流遷威怒於踞人加暴害於士友䙝嚴主以
夷戮者有矣犯
[024-3a]
叛理拜伏徒多勞而非敬臣子失禮於君親之前㓜
賤悖慢於耆宿之座謂清談爲詆詈以忠吿爲侵己
於是白刃抽而忘思難之慮棒杖奮而罔顧乎前後
搆漉血之讎招大辟之禍以少凌長則鄉黨加重責
矣辱人父兄則子弟將推刃矣發人所諱則壯士不
能堪矣計數深尅則醒者不能恕矣起衆患於湏㬰
結百痾於膏肓切/呼光奔駟不能追既往之悔思改而
無自及之蹊蓋智者所深防而煦人所不
禍敗不可勝載然而歡集莫之或釋舉白盁耳不論
[024-3b]
於能否料瀝霤於小餘以稽遲為輕已傾匡注於所
敬殷勤⬤而成薄勸之不持督之不盡怨色醜音所
由而發也夫風經府藏使人惚怳及其劇者自傷自
虞或遇斯疾莫不憂懼吞苦忍痛欲其速愈至於醉
之病性何異於兹而獨居宻以逃風不能割情以節
酒若畏風憎病則⬤沉之咎塞而流連之失正矣夫
風之為疾猶展攻治酒之為變在乎呼吸及其間亂
若存若亡視泰
天墮俯呼地陷卧待虎狼投井赴火而不謂惡也夫
[024-4a]
用身之如此亦安能惜敬恭之禮䕶喜怒之失哉昔
儀狄既䟽大禹以興糟丘酒池辛癸以亡豊侯得罪
以戴尊衘盃景升⬤壞以三雅之爵劉松爛腸以逃
暑之飲郭珍發狂以無日不醉信陵之凶短襄子之
亂政趙武之失衆子反之誅戮漢惠之伐命灌夫之
㓕族陳遵之遇害季布之䟽斥子建之免退徐邈之
禁言皆是物也世人好之樂之者甚多而
者至少彼衆我寡良箴安施且願君子節之而已曩
者旣年⬤穀貴人有醉者相殺牧伯因此輙有酒禁
[024-4b]
嚴令重申官司捜索收執榜擊也/薄行切徇者相辱制鞭
而死者太半防之彌峻犯者至多至乃穴地為釀油
嚢懷酒民之好此可謂篤矣余以匹夫之賤託此空
言之書末如之何矣又臨民者雖設其法而不能自
斷斯物緩己急人雖令不從弗躬弗親庶民弗信以
此而教教安得行以此而禁禁安得止哉沽賣之家
廢業則困遂修
力者獨止而有勢者擅市張壚專利乃更倍售從其
酤買公行靡憚法輕利重安能免乎哉或人難曰夫
[024-5a]
夏桀殷紂之亡信陵漢惠之殘聲色之過豈唯酒乎
以其生患於古而斷之於今所謂以褒姒喪周而欲
人君廢六宫以阿房之危秦而使王者結草菴也蓋
聞千鍾百觚堯舜之飲也唯酒無量仲尼之能也姬
旦酒肴不徹故能制禮作樂漢髙婆娑巨醉故能斬
蛇鞠旅于公引滿一斛而斷獄益明管輅
而清辯綺粲楊雲酒不離口而太⬤乃就子圉醉無
所識而霸功以舉一瓶之醪傾而三軍之衆悦解毒
之觴行而盜馬之屬感消憂成禮䇿勲飲至降神合
[024-5b]
人非此莫以也内速諸父外將嘉賔如淮如澠春秋
所貴由斯言之安可識乎抱朴子答曰酒旗之宿則
有之矣譬猶玄象著明莫大乎日月水火之原於是
在焉然節而宣之則以養生立功用之失適則焚溺
而死豈可恃懸象之在天而謂水火不殺人哉宜生
之具莫先於食
物乎夫使彼夏桀殷紂信陵漢惠⬤流於亡國之淫
聲沉溺於傾城之亂色皆由乎酒熏其性醉成其勢
所以致極情之失忘修⬤之術者也我論其本子識
[024-6a]
其末謂非酒禍禍其安出是獨知猛雨之霑衣而不
知雲氣之所作唯患飛埃之糝目不覺飊風之所為
也千鍾百觚不經之言不然之事明者不信矣夫聖
人之異自才智至於形骸非能兼人有七尺三丈之
長萬倍之大也一日之飲安能至是仲尼
變不敢及亂周公則終日百拜肴乾酒澄上聖戰戰
猶且若斯況乎庸人能無悔乎漢髙應天承運革命
向雖不醉猶當斬蛇于公聰達明於聴斷小大以情
不失枉直是以刑不濫加世無怨民但其健飲不即
[024-6b]
廢事若論大醉亦俱無知决疑之才何頼於酒未聞
臯繇甫侯子産釋之醉乃折獄也管輅年少希當劇
談故假酒勢以助膽氣若過其量亦必迷錯及其刺
毫⬤於爻卦索⬤神之變化占氣色以決盛衰聆鳴
鳥以知方來候
復湏酒然後審之楊雲通人才髙思逺英贍之富禀
之自天豈藉外物以助著述及其數飲由於偶好亦
或有疾以宣藥勢耳子圉師志蓋已素定雖復不醉
亦於終果瓶醪悦衆寓言之喻誠能賞罰允當威恩
[024-8a]
抱朴子外篇卷二十四
[025-1a]
抱朴子外篇卷二十五
晋丹陽⬤洪稚川著
疾謬
抱朴子曰世故繼有禮教漸頺敬讓莫崇傲慢成俗
儔⬤飲㑹或蹲或踞暑夏之月露首袒體盛務唯在
摴蒱彈棋所論極於聲色之間舉口不踰綺⬤紈袴
之側游歩不去勢利酒客之門不聞清談論道之言
專以醜辭嘲弄為先以如此者為髙逺以不爾者為
騃癡也/五駭切野於是馳逐之庸民偶俗之近人慕之者
[025-1b]
猶宵蟲之赴明燭學之者猶輕毛之應飊
戲之談或上及祖考或下逮婦女往者務其不深焉
報者恐其不重焉倡之者不慮見答之後患和之者
耻於言輕之不塞周禾之芟温麥之刈實由報恨不
能已也利口者扶强而黨勢辯給者借鍒以刺耳/鍒
扶發切/由切以不應者為拙劣以先止者為負敗如此交
惡之辭焉能黙哉其有才思者為人也猶善於依因
機㑹准擬體例引古喻今言微理舉雅而可笑中而
不傷不棖人之所諱不犯人之所惜若夫拙者之為
[025-2a]
人也則枉曲直
唯無益而已哉乃有使酒之客及於難侵之性不能
堪之拂衣拔棘而手足相及醜言加於所尊歡心變
而成讎絶交壞身搆隙致禍以杯螺相擲者有矣以
隂私相訐面斥人/居謁切者有矣昔陳靈之被矢管氏之泯
族匪降自天口實爲之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三緘之
戒豈欺我哉激雷不能追既往之失辭班輸不能磨
斯言之既玷⬤/音雖不能三思而吐清談猶可息謔調
以防禍萌也尊其辭令敬其威儀使言
[025-2b]
倨切/居御容可法可觀可畏可愛蓋逺辱之良術全交
之要道也且夫慢人者不愛其親者也輕鬭者不重
遺體者也皆陷不孝可不詳乎然而迷謬者無自見
之明觸情者諱逆耳之規疾美而無直亮之鍼切/職深
艾羣惑而無指南以自反諂媚小人歡笑以賛善面
從之徒拊節以稱功益使惑者不覺其非自謂有端
晏之㨗過人之辯而不悟斯乃招患之旌召害之符
傳非之驛傾身之車也豈徒减其方䇿之令聞虧其
沒世之徳音
[025-3a]
之過雖有陶朱之富不能贖片言之謬故毫⬤之失
有千里之差傷人之語有劒㦸之痛積微致著累淺
成深鴻羽所以沈龍舟群輕所以折勁軸寸飊所以
燔百尋之室蠧蝎所以仆切/普卜連抱之木也古賢何
獨跼蹐恂恂之如彼今人何其憒慢傲放之如此乎
是以髙世之士望塵而旋迹輕薄之徒響赴而影集
謀事無智者之⬤居危無切磋之益良史懸筆無可
書之善談者含音無足傳之美令聞不
沒有餘敗貽譏將來始無可法終無可紀斯亦志士
[025-3b]
之耻也安忍為之過而不改斯誠委夷路而陷叢棘
舍嘉㫖而咽鈎吻者也豈所謂以小善為無益而不
為以小惡為無損而不止以至惡積而不可掩罪大
而不可解者邪余願世人改其無檢之行除其驕吝
之失遣其誇矜尚人之疾絶息嘲弄不典之言則趙
勝之門無去客黄祖之棓無所用矣抱朴子曰或有
不治清徳以取敬而仗氣力以求畏其入衆也則亭
立不坐争處
懟不退其行出也則逼狹之地耻於分塗振䇿長驅
[025-4a]
推人於險有不即避更加攄頓嗚呼悲哉此云古之
卑而不可踰推䕃譲路勞謙下士無競於物立若不
勝衣行若不容身者何其緬然之不肖哉夫德盛操
清則雖深自挹降而人猶貴之若履蹈不髙則雖行
凌暴而人猶不敬假令外服人體内失人心所謂見
憎惡非為見尊重也昔莊生未食趙王側立騶衍入
壃燕君擁篲康成之里逆虜望拜林宗
肅非力之所服也夫以抄盜致財雖巨富不足嘉凶
徳脅人雖見憚不足榮也然而庸民為之不惡故聞
[025-4b]
其言者猶鴟梟之來鳴也覩其面者若⬤魅之見形
也其所至詣則如妖怪之集也其在道塗則甚逢虎
之羣也愚夫行之自矜為豪小人徵之以為横階亂
靡有定寔此之由也然敢為此者非必篤頑也率冠
盖之後勢援之門素頗力行善事以竊虚名名既粗
立本情便放或假財色以交權豪或因時運以佻榮
位或以婚姻
溢態發病出黨成交廣道通步髙清論所不能復制
繩墨所不能復彈遂成鷹頭之蠅廟垣之䑕所未及
[025-5a]
者則低眉掃地以奉望之居其下者作威作福以控
御之故勝己者則不得聞聞亦陽不知也减己者則
不敢言言亦不能禁也夫災蟲害穀至降霜則殄矣
佞雄亂羣值嚴時則敗矣獨善其身者唯可以不肯
事之不行傚之而已耳有斧無柯其如之何哉抱朴
子曰詩美睢鳩貴其有别在禮男女無
不雜坐不通問不同衣物不得親授姊妹出適而反
兄弟不共席而坐外言不入内言不出婦人送迎不
出門行必擁蔽其面道路男由左女由右此聖人重
[025-5b]
别杜漸之明制也且夫婦之間可謂昵矣而猶男子
非疾病不晝居於内將終不死婦人之手況於他乎
昔魯女不幽居深處以致扈犖切/力各之變孔妻不宻
潜户庭以起華督之禍史激無防有汙種之悔王孫
不嚴有杜門之辱而今俗婦女休其⬤織之業廢其
⬤紞之務不
之好更相從詣之適親戚承星舉火不已于行多將
侍從暐⬤盈路婢使吏卒錯雜如市尋道䙝謔可憎
可惡或宿于他門或冐夜而反遊戲佛寺觀視漁畋
[025-6a]
登髙臨水出境慶弔開車褰幃周章城邑盃觴路酌
⬤歌行奏轉相髙尚習非成俗坐致因縁無所不肯
誨淫之源不急之甚刑于寡妻家⬤乃正願諸君子
少可禁絶婦無外事所以防微矣抱朴子曰輕薄之
人迹厠髙深交成財贍名位粗㑹便背
率任才不逸倫强為放達以傲兀無檢者為大度以
惜䕶節操者為澁少於是臘鼓垂無頼之子白醉耳
⬤之後結黨合羣遊不擇⬤竒士碩儒或隔籬而不
接妄行所在雖逺而必至⬤手連袂以遨以集入他
[025-6b]
堂室觀人婦女指玷修短評論美醜不解此等何為
者哉或有不通主人便共突前嚴⬤未辦不復窺聴
犯門折闗踰垝切/居毁穿隙有似抄劫之至也其或妾
媵藏避不及至捜索隱僻就而引曳亦怪事也夫君
子之居室猶
則下視而唐突他家將何理乎然落拓之子無骨骾
而好隨俗者以通此者為親宻距此者為不泰誠為
當世不可不爾於是要呼憒雜入室視妻促膝之狹
坐交杯觴於咫尺⬤歌淫冶之音曲以誂文君之動
[025-7a]
心載號載呶謔戲醜䙝窮鄙極黷爾乃笑亂男女之
大節蹈相䑕之無儀夫桀傾紂覆周滅陳亡咸由無
禮况匹庶乎蓋信不由中則屢盟無益意得神至則
形噐可忘君子之交也以道義合以志
成焉小人之接也以勢利結以狎慢宻故甘而敗焉
何必房集内讌爾乃欵誠著妻妾飲㑹然後分好昵
哉古人鑒淫敗之曲防杜傾邪之端漸可謂至矣修
之者為君子背之者為罪人然禁䟽則上宫有穿窬
之男網漏則桑中有奔隨之女縱而肆之其猶烈猛
[025-7b]
火於雲夢開積水乎萬仞其可撲以箒篲遏以撮壤
哉然而俗習行慣皆曰此乃京城上國公子王孫貴
人所共為也余每折之曰夫中州禮之所自出也禮
豈然乎蓋衰
虛之至者也猶不敢見乎所欲以防心亂若使柳下
惠潔髙行屢接䙝讌將不能不使情生於中而色形
于表况乎情淡者萬未一而抑情者難多得如斯之
事何足長乎窮士雖知此風俗不足引進而名勢並
乏何以整之每以為慨故常獲憎於斯黨而見謂為
[025-8a]
野朴之人不能隨時之宜余其於信己而已亦安以
我之不可從人之可乎可歎非一率如此也已矣夫
吾末如之何也彼之染入邪俗淪胥以
逆耳之讜言而反其東走之逺迹哉抱朴子曰俗間
有戲婦之法於稠衆之中親屬之前問以醜言責以
慢對其為鄙黷不可忍論或蹙以楚撻或繫脚倒懸
酒容酗醟不知限齊至使有傷於流血踒切/烏卧折支
體者可歎者也古人感離别而不㓕燭悲代親而不
舉樂禮論娶者羞而不賀今既不能動蹈舊典至於
[025-8b]
徳為鄉閭之所敬言為人士之所信誠宜正色矯而
呵之何謂同其波流長此⬤俗哉然民間行之日久
莫覺其非或
周而疵孔謂傲放為邈世矣或因變故佻竊榮貴或
頼髙援翻飛㧞萃於是便驕矜誇驁氣凌雲物歩髙
視逺⬤然自足顧瞻否滯失羣之士雖實英異忽焉
若草或傾枕而延賔或稱疾以距客欲令人士立門
以成林車⬤填噎於閭巷呼謂尊貴不可不爾夫以
勢位言之則周公勤于吐握以聞望校之則仲尼恂
[025-9a]
恂善誘咸以勞謙為務不以驕慢為髙漢之末世則
異於兹蓬髪亂⬤横挾不帯或䙝衣以
而箕踞朋友之集⬤味之遊莫切切進徳誾誾修業
功過弼違講道精義其相見也不復叙離闊問安否
賔則入門而呼奴主則望客而喚狗其或不爾不成
親至而棄之不與為黨及好㑹則狐蹲牛飲爭食競
割掣撥淼摺無復亷耻以同此者為泰以不爾者為
劣終日無及義之言徹夜無箴䂓之益誣引老莊貴
於率任大行不顧細禮至人不拘檢括嘯傲縱逸謂
[025-9b]
之體道嗚呼惜乎豈不哀哉於是嘲族以叙歡交極
黷以結情欵
嚴者為田舍朴騃以⬤鎮抗指者為勦令鮮倚以出
言有章者為摺答猝突凡彼輕薄之徒雖便辟偶俗
廣結伴流更相推揚取達速易然率皆皮膚狡澤而
懷空抱虚有似蜀人瓠壺之喻胸中無一⬤之誦所
識不過酒炙之事所謂傲狠明徳即聾從昧冒干貨
財貪于飲食左生所載不才之子也若問以墳索之
微言⬤神之情狀萬物之變化殊方之竒怪朝廷宗
[025-10a]
廟之大禮郊祀禘祫之儀品三正四始
律曆之道度軍國社稷之典式古今因革之異同則
怳悸自失喑嗚俛仰⬤⬤焉莫莫焉雖心覺面牆之
困而外䕶其短乏之病不肯謐已强張大談曰雜碎
故事蓋是窮巷諸生章句之士吟詠而向枯簡匍匐
以守黄卷者所宜識不足以問吾徒也誠知不學之
弊碩儒之貴所祖習之非所輕易之謬然終於迷而
不返者由乎放誕者無損於進趨故也若髙人以格
言彈而呵之有不畏大人而長惡不悛者下其名品
[025-10b]
則宜必懼然
抱朴子外篇卷二十五
[026-1a]
抱朴子外篇卷二十六
晋丹陽⬤洪稚川著
譏惑
抱朴子曰澄濁剖判庻物化生羽族或能應對焉毛
宗或有知言焉于玃識徃歸終知来玄禽解隂陽虵
螘逺泉流蓍⬤無以過焉甘石不能勝焉夫唯無禮
不厠貴性厥初⬤古民無階級上聖悼混然之甚陋
愍巢宂之可鄙故⬤棟宇以去鳥獸之群制禮數以
異等威之品教之盤旋訓以揖讓立則罄折拱則抱
[026-1b]
鼓趨歩升降之節瞻視接對之容至于三
之隄防人理之所⬤也故儼若冠於曲禮望貌首於
五事出門有見賔之肅閑居有敬獨之戒顔生整儀
於宵浴仲由臨命而結纓㳟容暫廢隋慢已及安上
治民非此莫以盖人之有禮猶魚之有水矣魚之失
水雖暫假息然枯糜可必待也人之棄禮雖猶⬤然
而禍敗之階也魯秉周禮暴兵不加魏式干木銳冦
旋斾大楚帶甲百萬而有振槁之脆強秦殽函襲嶮
而無折桞之固豈非棄三本而喪根柢之攸召哉矧
[026-2a]
乎安可觸情喪
之俗成近人值正化之⬤役庸民遭道綱之絶紊猶
網魚之去水罟圍獸之出陸羅也喪亂以来事物屢
變冠履衣服䄂⬤財制日月改易無復一定乍長乍
短一廣一狹忽髙忽卑或粗或細所⬤無常以同為
快其好事者朝夕放效所謂京輦貴大眉逺方皆半
額也余實凡夫拙於隨俗其服物變不勝故不變無
所損者余未曾易也雖見指笑余亦不理也豈茍欲
違衆哉誠以為不⬤耳上國衆事所以勝
[026-2b]
然亦有可否者君子行禮不求變俗謂違本⬤之他
國不改其桑梓之法也况於在其父母之鄉亦何為
當事棄舊而強更學乎吳之善書則有皇象劉纂岑
伯然朱季平皆一代之絶手如中州有鍾元常胡孔
明張芝索靖各一⬤之妙並用古體俱足周事余謂
廢已習之法更勤苦以學中國之書尚可不湏也况
於乃有轉易其聲音以效北語既不能便良似可耻
可笑所謂不得邯鄲之歩而有匍匐之嗤者此猶其
小者耳乃有遭
[026-3a]
之情昔鍾儀莊舄不忘本聲古人韙之孔子云喪親
者若嬰兒之失母其號豈常聲之有寧令哀有餘而
禮不足哭以洩哀妍拙何在而乃治⬤其音非痛切
之謂也又聞貴人在大哀或有疾病服石散以數食
宣藥勢以飲酒為性命疾患危篤不堪風冷幃帳茵
褥任其所安於是凡⬤小人之有財力者了不復居
於喪位常在别房髙牀重褥美食大飲或與宻客引
滿投空至於沈醉曰此京洛之法也不亦
鄉里先徳君子其居重難或并在衰老於禮唯應縗
[026-3b]
麻在身不成喪致毁者皆過哀啜粥口不經甘時人
雖不肖者莫不企及自勉而今人乃自取如此何其
相去之遼緬乎又凡人不解呼謂中國人之居喪者
多皆奢溢殊不然也吾聞晉之宣景文武四帝居親
喪皆毁瘠踰制又不用王氏二十五月之禮皆行七
月服于時天下之在重哀者咸以四帝為法世人何
獨不聞此而虚誣髙人不亦惑乎
[027-1a]
抱朴子外篇卷二十七
晋丹陽⬤洪稚川著
剌驕
抱朴子曰生乎世貴之門居乎⬤烈之⬤率多不與
驕期而驕自来矣非夫超羣之噐不辯於免盈溢之
過也盖勞謙虛已則附之者衆驕慢倨傲則去之者
多附之者衆則安去之者多則危之診也存亡之機
於是乎在輕而為之不亦蔽哉亦有出自卑碎由㣲
而著徒以翕肩歛迹偓伊側立低眉屈膝奉附權豪
[027-1b]
因縁運㑹超越不次毛成翼長蟬蛻泉瓖
目不歩足噐滿意得視人猶芥或曲宴宻集管絃嘈
囐後賔填門不復接引或於同造之中偏有所見復
未必全得也直以求之差勤以數接其情苞苴繼到
壺榼不曠者耳孟軻所謂愛而不敬豕畜之也而多
有行諸云是自尊重之道自尊重之道乃在乎以貴
下賤卑以自牧非此之謂也乃衰薄之弊俗膏肓之
廢疾安共為之可悲者也若夫偉人巨噐量逸韻逺
髙蹈獨徃蕭然自得身寄波流之間神躋九⬤之表
[027-2a]
道足於内遺物
人競幹佐之便辟修佞幸之媚容効上林喋喋之嗇
夫為春蜩夏蠅之聒耳求之以貌貴之以妍俗人徒
覩其外形之粗簡不能察其精神之淵邈務在皮膚
不料心志雖懐英抱異絶倫邁世事動可以悟舉世
之術言發足以解古今之惑含章括嚢非法不談而
茅蓬不能動萬鈞之鏗鏘侏儒不能㸔重仭之⬤麗
因而蚩之謂為凡憒夫非漢東之人不能料明珠於
泥淪之蜯非泣血之民不能識夜光扵重
[027-2b]
螟屯蚊眉之中而⬤彌天之大鵬寸鮒㳺牛迹之水
不貴横海之巨鱗故道業不足以相渉聦明不足以
相逮理自不合無所多怪所以疾之而不能黙者願
夫在位君子無以貎取人勉朂謙損以永天秩耳抱
朴子曰世人聞戴叔鸞阮嗣宗傲俗自放見謂大度
而不量其材力非傲生之匹而慕學之或亂項科頭
或裸袒蹲夷或濯脚於稠衆或溲便於人前或停客
而獨食或行酒而止所親此盖左袵之所為非諸夏
之快事也夫以
[027-3a]
不相補向使二生敬蹈檢括恂恂以接物兢兢以御
用其至到何⬤但爾哉况不及之逺者而遵修其業
其速禍危身將不移隂何徒不以清德見待而已乎
昔西施心痛而卧於道側姿顔妖麗蘭麝芬馥見者
咸美其容而念其疾莫不躊躇焉於是鄰女慕之因
偽疾伏於路間形状既醜加之酷臭行人皆憎其貌
而惡其氣莫不睨面掩鼻疾趨而過焉今世人無戴
阮之自然而効其倨慢亦是醜女闇扵自
帝者猶執子弟之禮扵三老五更者率人以敬也人
[027-3b]
而無禮其刺深矣夫慢人必不敬其親也盖欲人之
敬之必見自敬焉不修善事則為惡人無事於大則
為小人紂為無道見稱獨夫仲尼陪臣謂為素王則
君子不在乎富貴矣今為犯禮之行而不喜聞遄死
之譏是負豕而憎人説其臭投泥而諱人言其汙也
昔辛有見被髪而祭者知戎之將熾余觀懐愍之世
俗尚驕䙝夷虜自遇其後羌胡猾夏侵掠上京及悟
斯事乃先著之
不共改既徃之失修濟濟之美乎夫入虎狼之羣後
[027-4a]
知賁育之壯勇處禮廢之俗乃知雅人之不渝道化
凌遲流遁遂往賢士儒者所宜共惜法當扣心同慨
矯而正之若力之不能末如之何且當竹栢其行使
嵗寒而無改也何有便當崩騰競逐其闒茸之徒以
取容扵若曹邪去道彌逺可謂為痛歎者也其或俄
然守正⬤爾不移不蓬轉以随衆不改雅以入鄭者
人莫能憎而知其善而期以不同於己者
而不數之嗟乎衰弊乃可爾邪君子聽使以亢亮方
楞無黨扵俗揚清波以激濁流執勁矢以厲羣枉不
[027-4b]
過當不見容與不得富貴耳天爵茍存扵吾體者以
此獨立不逹亦何苦何恨乎而便當伐本瓦合餔糟
握泥⬤足適履毁方入圓不亦劇乎夫節士不能使
人不憎之而道不可屈也不能令人不辱之而行猶
在我也不能令人不擯之而操不可改也故分定計
決勸沮不能干樂天知命憂懼不能入困瘁而益堅
窮否而不悔誠
索鑿柄傚乎禮之所弃者之所為哉抱朴子曰聞之
漢末諸無徒自相品藻次第羣驕慢傲不入道檢者
[027-5a]
為都魁雄伯四通八逹皆背叛禮教而從肆邪僻訕
毁真正中傷非黨口習醜言身行弊事凡所云為使
人不忍論也夫古人所謂通逹者謂通於道德逹於
仁義耳豈謂通乎䙝黷而逹於淫邪哉有似盗跖自
謂有聖人之道五者也此俗之傷破人倫劇於冦賊
之来不能經乆豈所損壊一服而已若夫
及在位之士不惜典刑而皆科頭袒體踞見賔客既
辱天官又移染庸民後生晚出彼或以涇清之資或
佻⬤虚名而躬自為之則凡夫便謂立身當世莫此
[027-5b]
之美也夫守禮防者苦且難而其人多窮賤焉恣驕
放者樂且易而為者皆⬤逹焉於是俗人莫不委此
而就彼矣世間或有少無清白之操業長以買官而
富貴或亦其所知足以自⬤也其黨與足以相引也
而無行之子便指以為證曰彼縱情恣慾而不妨其
赫奕矣此敕身
者有幸而頓淪者不遇皆不由其行也然所謂四通
八逹者愛⬤附己為之履不及納帶不暇結⬤手升
堂連袂入室出則接⬤請㑹則直致所惠則得多屬
[027-6a]
託則常聽所欲則必副言論則見饒有患則見救所
論薦則蹇驢蒙龍駿之價所中傷則孝已受商臣之
談故小人之赴也若決積水於萬仭之髙隄而放烈
火乎雲夢之枯草焉欲望肅雍濟濟後生有式是猶
炙氷使燥積灰令熾矣
[027-6b]
抱朴子外篇卷二十七終
[028-1a]
抱朴子外篇卷二十八
晋丹陽⬤洪稚川著
百里
抱朴子曰三台九列坐而論道州牧郡守操綱舉領
其官益大其事愈憂煩劇所鍾其唯百里衆役於是
乎出調求之所叢赴牧守雖賢而令長不堪則國事
不舉萬機有闕其損敗豈徒止乎一境而已哉令長
尤宜得才乃⬤於臺省之官也用之不得其人其故
無他也在乎至公之情不行而任私之意不違也或
[028-1b]
父兄貴重而子弟以聞望見選或髙人屬
以無能見叙或是所宿念或親戚匪他知其不可而
能用也等亦時有快者不為盡無所中也要於不精
者率多矣其能自効立勉修清約夙夜在公以求衆
譽懼風績之不羙耻知己之謬舉尠矣庸猥之徒噐
小志近冐于貨賄唯富是圖肆情恣慾元止無足在
所司官知其有足頼主人舉劾彈糺終於當解慮其
結怨反見中傷不敢犯觸而恣其貪殘矣如此⬤庻
亦安得不困毒而離叛離叛者衆則不得不屯聚而
[028-2a]
為羣盗矣夫百
於一蟻之穴何可不深防乎何可不改張乎而秉斤
兩者或⬤銓衡而任情掌柯斧者或曲繩墨於附己
選之者既不為官擇人而求之者又不自謂不任於
是⬤政而政荒牧民而民散或有⬤濁驕奢而困百
姓者矣或有苛虐酷烈而多怨叛者矣或有闇塞退
憒而庻事亂者矣或有潦倒疏緩而致㢮壊者矣或
有好興不⬤而疲人力者矣或有藏飬逋逃而行凌
暴者矣或有不曉法令而受欺弄者矣或
[028-2b]
酒色而致荒湎者矣或有圍碁樗蒱而廢政務者矣
或有田獵逰飲而忘庻事者矣或有不省辭訟而刑
獄亂者矣百姓不堪起為冦賊舋咎發聞寘于叢棘
虧君上之明益刑書之煩而民之荼毒亦已深矣夫
用非其人譬猶被木馬以繁纓何由騁迹於追風以
壤龍當雲雨安能耀景於天衢哉若秉國之鈞出納
王命者審良樂之顧盻不令跛蹇厠騏騄冐昧茍得
闇於自量者慮中道之顛躓不以駑薾服鸞衡則何
患庶績之不康
[028-3a]
豈難六哉
[028-3b]
抱朴子外篇卷二十八
[029-1a]
抱朴子外篇卷二十九
晋丹陽⬤洪稚川著
接䟽
抱朴子曰以英逸而遭大明桑䕃未移而金蘭之恊
已固矣以長才而遇深識則不待歴試而相知之情
已審矣飄乎猶起鴻之乗勁風翩乎若騰鱗之躡驚
雲也若以沈抑而可忽乎則姜公不用於周矣若以
疏賤而可距乎則毛生不貴乎趙矣若積素行乃說
政則寗戚不顯於齊矣若貴宿名而委任則陳韓不
[029-1b]
録於漢矣明者舉大畧細不忮不求故能
成天平地豈肯稱薪而㸑數粒乃炊并瑕弃璧披毛
索黶哉
抱朴子外篇卷二十九終
[030-1a]
抱朴子外篇卷三十
晋丹陽⬤洪稚川著
鈞世
或曰古之著書者才大思深故其文隠而難曉今人
意淺力近故露而易見以此易見比彼難曉猶溝澮
之方江河螘垤之並嵩岱矣故水不發崑山則不能
揚洪流以東漸書不出英俊則不能備致逺之⬤韻
焉抱朴子答曰夫論管宂者不可問以九陔之無外
習拘閡者不可督以㧞萃之獨見盖徃古之士匪⬤
[030-1b]
匪神其形噐雖冶鑠於疇曩然其精神布
情見乎辭指歸可得且古書之多隠未必昔人故欲
難曉或世異語變或方言不同經荒歴亂埋藏積乆
簡編朽絶亡失者多或雜續殘缺或脫去章句是以
難知似若至深耳且夫尚書者政事之集也然未若
近代之優文詔䇿軍書奏議之清富贍麗也毛詩者
華彩之辭也然不及上林羽獵二京三都之汪濊愽
富也然則古之子書能勝今之作者何也然守株之
徒嘍嘍所翫有耳無目何肯謂爾其於古人所作為
[030-2a]
神今世所著為
刻加價弊方以偽題見寳也是以古書雖質樸而俗
儒謂之堕於天也今文雖金玉而常人同之於瓦礫
也然古書者雖多未必盡美要當以為學者之山淵
使屬筆者得采伐漁獵其中然而譬如東甌之木長
洲之林梓豫雖多而未可謂之為大厦之壯觀華屋
之⬤麗也雲夢之澤孟諸之藪魚肉之雖饒而未可
謂之為煎⬤之盛膳渝狄之嘉味也今詩與古詩俱
有義理而盈於差美方之於士並有徳行
[030-2b]
長藝文不可謂一例也比之於女俱體國色而一人
獨閑百伎不可混為無異也若夫俱論宫室而奚斯
路寢之頌何如王生之賦靈光乎同⬤遊獵而叔畋
盧鈴之詩何如相如之言上林乎並美祭祀而清廟
雲漢之辭何如郭氏南郊之艶乎等稱征伐而出軍
六月之作何如陳琳武軍之壯乎則舉條可以覺焉
近者夏侯湛潘安仁並作⬤亡詩白華由庚南陔華
黍之屬諸碩儒髙才之賞文者咸以古詩三百未有
足以偶二賢之
[030-3a]
不彫⬤時移世改理自然也至於⬤錦麗而且堅未
可謂之减於蓑衣輜軿妍而又牢未可謂之不及椎
車也書猶言也若入談語故為知有胡越之接終不
相解以此教戒人豈知之哉若言以易曉為辨則書
何故以難知為好哉若舟車之代歩渉文墨之改結
䋲諸後作而善於前事其功業相次千萬者不可復
縷舉也世人皆知之快於曩矣何以獨文章不及古
邪
[030-3b]
抱朴子外篇卷三十終
[031-1a]
抱朴子外篇卷三十一
晋丹陽⬤洪稚川著
省煩
抱朴子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彌綸人理誠為曲備
然冠婚飲射何煩碎之甚邪人倫雖以有禮為貴但
當令足以叙等威而表情敬何在乎升降揖讓之繁
重拜起俯伏之無已邪徃者天下乂安四方無事好
古官長時或修之至乃講試累月督以楚撻晝夜修
習廢寢與食經時學之一日試之執卷從事案文舉
[031-1b]
勲黜謫之罰又在其間猶有過誤不得其
為以此為生民之常事至難行也此墨子所謂累世
不能盡其學當年不能䆒其事者也古人詢于蒭蕘
慱採童謡狂夫之言猶在擇焉至於墨子之論不能
非也但其張刑⬤開塗徑浹人事備王道不能曲述
耳至於譏葬厚刺禮煩未可棄也自建安之後魏之
武文送終之制務在儉薄此則墨子之道有可行矣
余以為喪亂既平朝野無為王者所制自君作古可
命精學洽聞之士才任損益免於拘愚者使删定三
[031-2a]
禮割棄不要次
重逰⬤辭異而義同者存之不可常行除之無所傷
損卒可斷約而舉之勿令沈隠復有凝滯其吉凶噐
用之物爼豆觚觶之屬衣冠車服之制旗章采色之
美官室尊卑之品朝饗賔主之儀祭奠殯葬之變郊
祀禘祫之法社稷山川之禮皆可减省務令約儉夫
約則易從儉則用少易從則不煩用少則費薄不煩
則涖事者無過矣費薄則調求者不苛矣拜伏揖譲
之節升降盤旋之容使足叙事無令小碎
[031-2b]
令易案用今五禮混撓雜⬤紛錯枝分葉散重出牙
見更相貫渉舊儒尋案猶多所滯駮難漸廣異同無
已殊理兼⬤⬤增月長自非至精莫不惑悶躊躇岐
路之衢愁勞羣疑之藪煎神瀝思考校叛例嘗有窮
年竟不豁了治之勤苦决嫌無地呻吟尋析憔悴决
角修之華首不立妨費日月廢棄他業愁困後生真
未央矣長致章句多於本書今若破合雜俗次比種
稷刪削不⬤抗其綱較其令炳若日月之著明灼若
五色之有定息
[031-3a]
来逹者觀之當美於今之視周矣此亦改燒石去血
食之比無所憚難而恨恨於惜懷推車遲於去巢居
也然守常之徒而卒聞此義必将愕然創見謂之狂
生矣夫三王不相㳂樂五帝不相襲禮而其移風易
俗安上治民一也或革或因損益懷善何必當乗船
以登山䇿馬以渉川⬤甲以升廟堂重裘以當隆暑
乎若謂古事終不可變則棺椁不當代薪埋衣裳不
宜改裸⬤矣
[031-3b]
抱朴子外篇卷三十一終
[032-1a]
抱朴子外篇卷三十二
晋丹陽⬤洪稚川著
尚博
抱朴子曰正經為道義之淵海子書為增深之川流
仰而比之則景星之佐三辰也俯而方之則林薄之
禆嵩嶽也雖津塗殊闢而進徳同歸雖離於舉趾而
合於興化故通人緫原本以括流末操綱領而得一
致焉古人歎息於才難故謂百世為隨踵不以璞非
崑山而棄耀夜之寳不以書不出聖而廢助教之言
[032-1b]
是以閭陌之拙詩軍旅之鞫誓或詞鄙喻
十猶見撰録亞次曲誥百家之言與善一揆譬操水
者噐雖異而救火同焉猶針灸者術雖殊而攻疾均
焉漢魏以来群言彌繁雖義深於⬤淵辭贍於波濤
施之可以臻徴祥於天上發嘉瑞於后土召環雉於
大荒之外安圎堵於函夏之内近弭禍亂之階逺垂
長世之祉然時無聖人目其品藻故不得騁驊騄之
迹於千里之⬤編近世之道於三墳之末也拘繋之
徒桎梏淺隘之中挈瓶訓詁之間輕竒賤異謂為不
[032-2a]
⬤或云小道不
銖可以齊重於山陵聚百十可以致數於億兆羣色
㑹而衮藻麗衆音雜而韶濩和也或貴愛詩賦淺近
之細文忽薄深羙富博之子書以磋切之至言為騃
拙以⬤華之小辯為妍巧真偽顛倒玉石混淆同廣
樂於桑間鈞龍章於卉服悠悠皆然可歎可慨者也
或曰著述雖繁適可以騁辭耀藻無⬤救於得失未
若德行不言之訓故顔閔為上而㳺夏乃次四科之
格學本而行末然則綴文固為餘事而吾
[032-2b]
其源而獨貴其流可乎抱朴子答曰德行爲有事優
劣易見文章㣲妙其體難識夫易見者粗也難識者
精也夫唯粗也故銓衡有定焉夫唯精也故品藻難
一焉吾故捨易見之粗而論難識之精不亦可乎或
曰德行者本也文章者末也故四科之序文不居上
然則著⬤者糟粕之餘事可傳者祭畢之芻狗卑髙
之格是可譏矣文之體略可得聞乎抱朴子答曰筌
可以棄而魚未獲則不得無筌文可以廢而道未行
則不得無文若
[032-3a]
宻源流至到之修短藴藉汲引之深淺其懸絶也雖
天外毫内不足以喻其遼邈其相傾也雖三光熠耀
不足以方其巨細龍淵鉛鋌未足譬其銳鈍鴻羽積
金未足比其輕重清濁参差所禀有主朗昩不同科
強弱各殊氣而俗士唯見能染毫畫⬤者便槩之一
例斯伯牙所以永思鍾子郢人所以格斤不運也盖
刻削者比肩而班狄擅絶手之稱援琴者至衆而䕫
襄專知音之難廐馬千駟而騏驥有邈羣
萬計而威施有超世之容盖有逺過衆者也且文章
[032-3b]
之與德行猶十尺之與一丈謂之餘事未之前聞夫
上天之所以垂象唐虞之所以為稱大人虎炳君子
豹蔚昌旦定聖諡於一字仲尼從周之郁莫非文也
八卦生鷹隼之所被六甲出靈龜之所負文之所在
雖賤猶貴犬羊之鞟未得比焉且夫本不必皆珍末
不必悉薄譬若錦繡之因素地珠玉之居蜯石雲雨
生於膚寸江河始於咫尺爾則文章雖為徳行之弟
未可呼為餘事
述又亦如之豈氣運衰殺自然之理乎抱朴子答曰
[032-4a]
百家之言雖有歩起皆出碩儒之思成才士之手方
之古人不必悉减也或有汪濊⬤曠合契作者内闢
不測之深源外播不匱之逺流其所祖宗也髙其所
紬繹也妙變化不繫滯於規矩之方圓旁通不凝閡
於一塗之逼促是以偏嗜酸鹹者莫能識其味用思
有限者不能得其神也夫應龍徐舉顧盻凌雲汗血
緩歩呼吸千里而螻螘怪其無階而髙致
過己之不漸也若夫馳驟於詩論之中周旋於傳記
之間而以常情覽巨異以褊量測無涯以至粗求至
[032-4b]
精以甚淺揣甚深雖始自髫齓訖于振素猶不得也
夫賞其快者必譽之以好而不得曉者必毁之以惡
自然之理也於是以其所不解者爲虗誕慺敬也/力侯切
誠以爲爾未必違情以傷物也又世俗率神貴古昔
而黷賤同時雖有追風之駿猶謂之不及造父之所
御也雖有連城之珍猶謂之不及楚人之所泣也雖
有擬斷之劒猶
之藥猶謂之不及和鵲之所合也雖有超羣之人猶
謂之不及竹帛之所載也雖有益世之書猶謂之不
[032-5a]
及前代之遺文也是以仲尼不見重於當時大⬤見
⬤薄於比肩也俗士多云今山不及古山之髙今海
不及古海之廣今日不及古日之⬤今月不及古月
之朗何肯許今之才士不减古之枯骨重所聞輕所
見非一世之所患矣昔之破琴剿絃者諒有以而然
乎
[032-5b]
抱朴子外篇卷三十二終
[033-1a]
抱朴子外篇卷三十三
晋丹陽⬤洪稚川著
漢過
抱朴子曰歴覽前載逮乎近代道㣲俗弊莫劇漢末
也當塗端右閹官之徒操弄神噐秉國之鈞廢正興
邪殘仁害義蹲⬤背憎即聾從昧同惡成羣汲引姦
黨吞財多藏不知紀極而不能散錙銖之薄施振清
㢘之窮儉焉進官則非多財者不達也獄訟則非厚
貨者不直也官髙勢重力足㧞才而不能發毫⬤之
[033-1b]
片言進益時之翹俊也其所用也不越於
屬其惠澤也不出乎近習之庸⬤莫戒臧文⬤位之
譏靡追解狐㤀⬤之義分禄以擬王林致士以由方
囬故列子比屋而門無鄭陽之恤髙概成群而不遭
暴生之薦抑挫獨立推進附己此樊⬤所以掩口馮
唐所以永慨也干時率皆素飡偷容掩德蔽賢忌有
功而危之疾清白而排之諱忠讜而陷之惡特立而
擯之柔媚者受崇⬤之祐方稜者⬤訕棄之患飬豺
狼而殱驎虞殖枳棘而剪椒桂於是傲兀不檢丸轉
[033-2a]
萍流者謂之⬤
公方正直令色警惠有貎無心者謂之機神朗徹利
口小辯希指巧言者謂之標領清妍猝突萍鷽驕矜
輕侻者謂之巍峩瑰桀嗜酒好色闒茸無疑者謂之
率任不矯求取不廉好奪無足者謂之淹矌逹節蓬
髪䙝服逰集非⬤者謂之通美汎愛反經詭聖順非
而博者謂之莊老之客嘲弄嗤領凌尚侮慢者謂之
蕭豁雅韻毁方投圓面從響應者謂之絶倫之秀憑
倚權豪推貨履徑者謂之知變之竒⬤㸔
[033-2b]
下名者謂之業大志髙仰賴強親位過其才者謂之
四豪之匹輸貨勢門以市名爵者謂之輕財貴義結
黨合譽行與口違者謂之以文㑹友左道邪術假託
⬤怪者謂之通靈神人卜占小數誑⬤禍福者謂之
知來之妙⬤馬弄矟切/山角一夫之勇者謂之上將之
元合離道聽偶俗而言者謂之英才碩儒若夫體亮
行髙神清量逺不諂笑以取恱不曲言以負心含霜
履雪義不茍合據道推方嶷然不羣風雖疾而枝不
撓身雖困而操
[033-3a]
端誠杜私知無不為者謂之闇騃従苦夙興夜寐退
食自公憂勞損益畢力為政者謂之小噐俗吏於是
明哲色斯而幽遁髙俊括囊而佯愚疏賤者奮飛以
擇木縶制者曲從而朝隠知者不肯吐其秘筭勇者
不為致其果毅忠謇離退姦凶得志邪流溢而不可
遏也偽塗闢而不可杜也以臻乎凌上替下盗賊多
有䆠者奪人主之威三九死庸豎之手忠賢望士謂
之黨人囚捕誅鋤天下嗟嗷無罪無辜閉
煙起於蕭牆而飈焚徧於宇宙淺隙發於膚寸而波
[033-3b]
濤漂乎四極金城屠於庶冦湯池杭於一葦勁鋭望
塵而氷泮征人倒戈而奔北飛鋒荐於扆闥左衽掠
於禁省禾黍生於廟堂榛莠秀乎玉階雲觀變爲狐
兎之薮象魏化爲虎豹之蹊東序烟燼於委灰生民
蟭淪於淵火凶家害國得罪竹帛良史無褒言金石
無徳音夫何哉失人故也
抱朴子外篇卷三十三終
[034-1a]
抱朴子外篇卷三十四
晋丹陽⬤洪稚川著
吳失
抱朴子曰吳之杪季殊代同疾知前失之於彼不能
改絃於此鑒亂亡之未逺而躡傾車之前軌覩枳首
之争苺而忘同身之禍笑蟣虱之宴安不覺事異而
患等見競濟之舟沈而不知殊塗而溺均也余生於
晉世所不見余師鄭君具所親悉毎誨之云吳之挽
世尤劇之病賢者不用滓⬤充序紀綱弛紊吞舟多
[034-1b]
漏貢舉以厚貨者在前官人以黨强者為
勢窮年無冀徳清行髙者懐英逸而抑淪有財有力
者躡雲物以官躋主昏於上臣欺於下不黨不得不
競不進背公之俗彌劇正直之道遂壊於是斥鷃因
驚風以凌霄朽舟託迅波而電邁鴛鳯卷六翮於叢
棘鷁首滯潢汙而不擢矣秉維之佐牧民之吏非母
后之親則阿諂之人也進無補過拾遺之忠退無聴
訟之幹虚談則口吐氷霜行己則濁於泥潦莫媿尸
禄之剌莫畏致戎之禍以毁譽為⬤織以威福代稼
[034-2a]
穡車服則光可
霆禍福速於⬤神勢利傾於⬤君儲積富乎公室出
⬤翟黄之衛從入遊玉根之藻棁僮僕成軍閉門為
市牛羊掩原隰田池布千里有魚滄濯裘之儉以⬤
趙宣平仲之名内崇陶侃文信之訾實有安昌董鄧
之汙雖造賔不沐嘉㫖之俟飢士不蒙升合之救而
金玉滿堂伎妾溢房啇販千艘腐穀萬庾園囿擬上
林館第僣太極粱肉餘於犬馬積珍䧟於帑藏其接
士也葭莩之薄其自奉也有盡理之厚或
[034-2b]
令之篇卷而⬤大理之位不識謹案之所置而處機
要之職不知五經之名目而饗儒官之禄不閑尺⬤
之寒暑而坐著作之地筆不狂簡而受駮議之榮低
眉垂翼而充奏劾之選不辨人物之精粗而委以品
藻之政不知三才之軍勢而軒昂節盖之下屢為奔
北之辱將而不失前鋒之顯號不别菽麥之同異而
沗叨顧問之近任夫魚質龍文似是而非遭水而喜
見⬤即悲雖臨之以斧⬤之威誘之以傾城之寳猶
不能奮鉛鋒於
[034-3a]
非不恱美賞也體不可力無自柰何而欲與之輯熈
百揆⬤濟大務猶託萬鈞扵尺舟之上求千鍾於升
合之中紲芻狗而責盧鵲之效 鷄鶩而崇鷹揚之
功其不可用亦較然矣吳主不此之思不加夕⬤佞
諂凡庸委以重任危機急於彍弩亡徴著扵日月而
自謂安於峙嶽唐虞可仰也目力疲於綺粲而不以
覽庶事之得失耳聦盡於淫音而不以證獻言之邪
正榖帛靡於不⬤而不以賑戰士之凍餒
愛媚而不以念存亡之⬤理盖輕乎崇替之源而忽
[034-3b]
乎宗廟之重者也鄭君又稱其師左先生隠居天柱
山不營禄利不友諸侯然心願太平⬤憂桑梓乃慨
然永歎於蓬屋之下告其門生曰漢必寢耀黄精載
起纉樞紐於太㣲廻紫盖於鶉首聮天理物光宅東
夏惠風⬤於區外⬤澤洽乎宇内重譯接武貢楛古/侯
切盈庭蕩蕩巍巍格于上下承平字文因循甚易而
五絃謐響南風不詠上不獲㳟己之逸下不聞康哉
之歌飛龍翔而
朱華牙而未秀隂陽相沴寒燠繆節七政告凶陵谷
[034-4a]
易所殷雷鞫磕於龍潜之月凝霜肅殺乎朱明之運
玉燭不照沈醴不涌郊場多壘嘉生不遂其豈他哉
誠由四凶不去元凱不舉用者不賢賢者不用也然
髙槪逺量⬤⬤懐玉守靜㓗志無欲於物藏噐淵洿
得意遺世非禮不動非時不見困而無悶窮而不悔
樂天任命混一榮辱進無恱色退無戚容者固有伏
死乎甕牗安肯衒沽以進趨掲其不貲之
石之售哉孔墨之道昔曾不行孟軻楊雄亦居困否
有徳無時有自来耳世無離朱皂白混焉時乏管青
[034-4b]
騏蹇糅焉磧礫積於金匱瑾瑶委乎溝洫匠石⬤而
遐淪梓豫忽而莫識己矣悲夫我生不辰弗先弗後
將見吳土之化為晉域南民之變成北⬤也言猶在
耳而孫氏輿櫬抱朴子聞之曰二君之言可為来戒
故録于篇欲後代知有吳失國匪降自天也若茍諱
國惡纎介不貶則董狐無貴於直筆賈誼將受譏於
過秦乎
[035-1a]
抱朴子外篇卷三十五
晋丹陽⬤洪稚川著
守塉
抱朴子曰余友人有潜居先生者慕寢丘之莫爭簡
塉土以葺宇銳精藝文意忽學稼屢失有年飢色在
顔或人難曰夫知禮在於廪實施慱由乎貨豐髙出
於有餘儉生乎不足故十千美於詩人食貨首乎八
政躬稼基克配之業耦耕有不改之樂竒士之居也
進則侣鴻鸞以振翮退則參陶白之理治仕必覇王
[035-1b]
居必千金是以昔人必科膏壤以分利勤
穡播原菽之與與茂嘉蔬之翼翼收麰秬之千倉積
我庾之惟億出連⬤以游畋入候服而玉食而先生
之宅此也亢陽則出谷颺塵重隂則㴞天凌丘陸無
含秀之苖水無吐穗之株稗糲曠扵圌廪薪㸑廢於
庖厨怡爾執待免之志淡然無去就之謨吾恐首陽
之事必見今/於丹山之困可立而湏人為子寒心子何
晏然而弗憂也夫覩機而不作不可以言明安土而
不移衆庻之常事豈翫鮑者忘蘭而大迷者易性乎
[035-2a]
何先生未寤
禦⬤鏑之服典誥非救飢寒之具也胡不眎沃衍於
四郊躬田畯之良業捨六藝之迂闊收萬箱以賑乏
乎潜居先生曰夫聵者不可督之以分雅鄭瞽者不
可責之以别丹漆井鼃不可語以滄海庸俗不可⬤
以經術吾子茍知老農之小功未喻面牆之巨拙何
異拾瑣沙而捐隋和向炯燭而背白日也夫好尚不
可以一概杚趨⬤不可以彼我易也夫欲隮閬風陟
嵩華者必不留行於丘垤意在乎㳺南
[035-2b]
豈睱逍遥於潢洿是以注清聽於九韶者巴人之聲
不能恱其耳烹大牢饗方丈者荼蓼之味不能甘其
口鵾鵬戾赤霄以髙翔鶺鴒傲蓬林以鼓翼洿隆殊
途亦飛之極晦朔甚促朝菌不識蜉蝣忽忽於寸隂
野馬六月而後息鯈鮒汎濫以暴鱗靈虬勿用乎不
測行業乖舛意何可得余雖藜飡之不充而足於⬤
食矣故列子不以其乏而貪鄭陽之禄曾參不以其
貧而易晉楚之富夫收微言扵將墜者周孔之遐武
也情孳孳於
[035-3a]
通扵岐路有為者莫䏻並舉於耕學體瘁而神豫亦
何間於居約且又處塉則勞勞則不學清而清至矣
居沃則逸逸則不學奢而奢来矣清者福之所集也
奢者禍之所赴也福集則雖㣲可著雖衰可興焉禍
赴則雖強可弱雖存可亡焉此不期而必㑹不招而
自来者也故君子欲正其末必端其本欲輟其流則
遏其源故道德之功建而奓靡之門閉矣姜望至德
而佃不復種重華大聖而漁不償網然
丘之祚大功有二十之髙何必譏之以惰⬤而察才
[035-3b]
以相士乎夫二人分財取少為㢘余今讓天下之豐
沃處兹⬤之⬤埆⬤安昌之膏腴取北郭之無欲誠
萬物之可細亦何徃而不足哉北辰以不改為衆星
之尊五嶽以不遷為羣望之宗蟋蟀屢移而不貴禽
魚饜深則逢患方將墾九典之蕪薉播六德之嘉⬤
厥田邈扵上土之科其收盈乎天地之間何必耕也
為務哉昔⬤衣以弃財止盗庾氏以推璧厲貪疏廣
散金以除子
以載珍致冦陶谷以多藏召殃得失較然可無鑒乎
[035-4a]
於是問者抑然良乆口張而不䏻嗑首俛而不䏻仰
慨而嗟乎始悟立不朽之言者不以産業汨和追下
帷之績者不以窺園㳙目子以⬤鶵之甘呼鴛⬤擗
蟹之計要猛虎豈不陋乎鄙哉子之不夙知也
[035-4b]
抱朴子外篇卷三十五
[036-1a]
抱朴子外篇卷三十六
晋丹陽⬤洪稚川著
安貧
抱朴子曰昔漢火寢耀龍戰虎爭九有幅裂三家⬤
據有樂天先生者避地蓬轉播流岷益始處昵於文
休未見知於孔明而言髙行方獨立不羣時人憚焉
莫之或與時二公之力不䏻違衆遂令斯生沈抑衡
蓽齒漸桑榆而韋布不改而時主思賢不聞不知當
途之士莫舉莫貢潜側武之陋巷竄䋲樞之蓬屋進
[036-1b]
廢經世之務退忘治生之事藜飡屢空朝
是偶俗公子造而詰之曰蓋聞有伊吕之才者不乆
滯於窮賤懐猗頓之術者不長處於飢寒逹者貴其
知變智士驗乎不匱故范生出則㓕吳覇越為命世
之佐入則貨殖營生累萬金之貲夫貧在六極富在
五福詩美哿矣易貴聚人垂餌香則鱣鮪来懸賞厚
則果毅奮長卿所以解犢鼻而擁朱旄曲逆所以下
席扉而享茅土不韋所以食十萬之邑絳候所以㧞
囹圄之困也故下郷儉而獲悔咎之辱漂嫗豐而⬤
[036-2a]
千金之報先生
粻切/歩良之實禍慕不朽之虗名恥詭遇以干禄羞衒
沽以要榮冀西伯之方畋俟黄河之將清甘列子之
菜色邈全神而遺形何異圖畫騏驥以代徒行之勞
遥指海水以解口焦之渇張魚網扵峻極之巔施釣
緍於修木之末雖自以為得所猶未免乎迂闊也事
無身後之功物無違時之盛今海内⬤分英雄力競
象龔滔天猾夏放命駑蹇星馳以兼路豺狼⬤口而
交爭當⬤投⬤以訟屈素士䝉塵以履徑
[036-2b]
道而治五霸之術碩生弃四科而恤月旦之評筐篚
實者進於草萊乏資地者退於朝廷握黄白者排金
門而陟玉堂誦方䇿者結世讎而委泥濘贄幣濃者
瓦石成珪璋請託薄者龍駿弃林坰黨援多者偕驚
飈以凌雲交結狹者侣跛鼈以沈泳夫丸泥已不䏻
遏彭蠡之沸騰獨賢亦焉䏻反流遁之失正今先生
入無儋石之儲出無束修之調徒含章如龍鳯⬤文
如虎豹吐之如波濤陳之如錦繡而凍餓於環堵何
計䟽之可弔奚
[036-3a]
瑰貨於朔南收金碧扵九疑廸崔烈之遐武縻好爵
於清時徒疲勞於述作豈蟬蛻之有期也獨苦身以
為名乃黄老之所嗤也樂天先生答曰六藝備研八
索必該斯則富矣振翰摛藻德音無窮斯則貴矣求
仁仁至⬤旃焉如夫棲重淵以頥靈外萬物而自得
遺紛埃於險塗澄精神於⬤黙不窺牖以遐覽判㣲
言而靡惑雖復設之以台⬤猶⬤爾而弗革也曷肯
憂貧而與賈竪爭利戚窮而與凡瑣競逹
知商販可以崇寳耕也可以免飢不識逐麋者不顧
[036-3b]
兎道逺者其到遲也且夫尚父之鼓刀素首乃吐竒
也萬鈞之為重衝飈不䏻移簫韶未九成靈鳥不紆
儀也是以俟扶揺而登蒼霄者不充詘扵蓬蒿之杪
騁蘭筋以陟六萬者不爭塗乎蹇驢之羣大孝必畏
辱親之險故子春戰悸於下堂上智不貴難得之財
故唐虞捐金而抵璧明哲消禍於未来知士聞利則
慮害而吾子訊僕以汎舟孳孳於潤屋勸隋珠之彈
雀探虎口以奪
髪膚之明戒尋乾沒扵難冀若乃焚輪傾巖木㧞石
[036-4a]
飛陽候山峙洪濤㠑巍輕艘塵漂力與心違徒嗟泣
而罔逮乃悟逹者之見㣲也昔囬憲以清苦稱髙陳
平以無金免危廣漢以好利䘮身牛缺以載寳灰糜
匹夫枉死於懐璧豐狐召災以美皮今吾子督余以
誨盗之業敦余以召賊之䇿進酖酒以獻酬非養夀
之忠益夫士以三墳為金玉五典為琴筝講肆為鍾
皷百家為笙簧使味道者以辭飽酣徳者
流俗以髙蹈軼億代而揚聲方長驅以獨徃何貨賄
之穢情夫藏多者亡厚好謙者忌盈含夜光者速剖
[036-4b]
循覆車者必傾過載者沈其舟慾勝者殺其生盖下
士所用心上德所未營也於是問者茫然自失請備
門生之末編永寳長生之良方焉
抱朴子外篇卷三十六終
[037-1a]
抱朴子外篇卷三十七
晋丹陽⬤洪稚川著
仁明
抱朴子曰門人共論仁明之先後各據所見乃以諮
余余告之曰三光垂象者乾也厚載無窮者坤也乾
有明而兼仁坤有仁而無明卑髙之數不以邈乎夫
唯聖人與天合德故唐堯以欽明冠典仲尼以明義
首篇明明在上元首之尊稱也明哲保身大雅之絶
蹤也蜎飛蝡動亦⬤有仁故其意愛⬤於長育哀傷
[037-1b]
著於啁噍子笑切嚼也/上竹交切下然赴阬穽而無猜
不覺有仁無明故並趨禍而攸失熾潜景以易咀生
結棟宇以免巢穴選禾稼以代毒烈制衣裳以改祼
⬤役舟楫以濟不通服牛馬以息負歩序等威以鎮
禍亂造噐械以戒不虞創書契以治百官制禮律以
肅風教皆大明之所為非偏人之所⬤辯也夫心不
違仁而明不經國危亡之禍無以杜遏亦可知矣夫
料盛衰於未兆探機事之無形指倚伏於理外距浸
潤於根生者明之功也垂惻隠於昆蟲雖見犯而不
[037-2a]
校覩觳觫而改
明者才也仁者行也殺身成仁之行可力為而至鑒
⬤測幽之明難妄假精粗之分居然殊矣夫體不忍
之仁無臧否之明則心惑偽真神亂朱紫思筭不分
邪正不識不逮安危則一身之不保何暇立以濟物
乎昔姬公非無友于之愛而泣涕以㓕親石碏非無
天性之慈而割私以義斷恩⬤仁用明以計抑仁仁
可時廢而明不可無也湯武逆取順守誠不仁也應
[037-2b]
險内無戈甲之備亡國破家不明之禍也門人曰仲
尼歎仁為任重而道逺又云人而不仁如禮何若聖
與仁則吾豈敢孟子曰仁宅也義路也人無惻隠之
心非仁也三代得天下以仁失天下以不仁此皆聖
賢之格言竹素之顯證也而先生貴明未見典據小
子蔽闇⬤所惑焉抱朴子答曰古人云好仁不好學
其蔽也愚子近之矣曩六國相吞豺虎力競髙權詐
而下道德尚殺伐而廢退
隆仁義安得不勤勤諄諄獨稱仁邪然未有片言云
[037-3a]
仁勝明也譬猶疫癘之時醫巫為貴異口同辭唯論
藥石豈可便謂鍼艾之伎過於長生乆視之道乎且
吾以為仁明之事布於方䇿直欲切理示大較精神
舉一隅耳而子猶日用而不知云明事之無據乎乾
稱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是立天以明無不包也坤云
至哉萬物資生是地徳仁承順而已先後之理不亦
炳然詩云明明上天照臨下土明明天子令問不已
與神合體誠非純仁所䏻企擬也孔子曰聰明神武
[037-3b]
不云聦仁又曰昔者明王之治天下不曰仁王春秋
傳曰明德唯馨不云仁德書云元首明哉不曰仁哉
老子歎上士則曰明白四逹其⬤衰薄則曰失道而
後徳失德而後仁易曰王者南靣向明不云向仁也
我欲仁斯仁至矣又曰為仁由己斯則人人可為之
也至於聦明何可督哉故孟子云凡見赤子將入井
莫不趨而救之以此觀之
間而聰明之分時而有耳昔崔杼不殺晏嬰晏嬰謂
抒為大不仁而有小仁然則姦臣賊子猶䏻有仁矣
[037-4a]
門人又曰易稱立人之道曰仁與義然則人莫大於
仁也抱朴子答曰所以云爾者以為仁在於行行可
力為而明入於神必湏天授之才非所以訓故也
[037-4b]
抱朴子外篇卷三十七終
[037-5a]
[038-1a]
抱朴子外篇卷三十八
晋丹陽葛州稚州著
愽喻
抱朴子曰盈乎萬鈞必起于錙銖竦秀凌霄必始於
分毫是以行潦集而南⬤就無涯之曠尋常積而玄
圃致極天之髙
抱朴子曰騁逸䇿迅者雖遺景而不勞因風凌波者
雖濟危而不傾是以元凱分職而則天之勲就伊吕
旣任而革命之功成
[038-1b]
抱朴子曰瓊艘瑶楫無渉川之用金弧玉弦無激矢
之能是以介㓗而無政事者非撥亂
治略者非翼亮之乎
抱朴子曰閬風玄圃不借髙於丘垤懸⬤結緑不假
觀於瓊珉是以英偉不群而幽蕙之芬駭峻概獨立
而衆禽之響振
抱朴子曰氷炭不衒能於冷⬤瑾瑜不證珍而體著
是以君子恭巳不恤乎莫與至人尸居心遺乎毀譽
抱朴子曰衝飊傾山而不䏻効力於技毫火鑠金石
[038-2a]
而不能耀烈以起涇是以淮隂善戰守而拙理治之
策絳侯安社稷而乏承對之
抱朴子曰徇名者不以授命為難重身者不以近欲
累情是以紀信甘灰糜而不恨楊朱同一毛於連城
抱朴子曰小鮮不解靈虬之逺規鳬鷖不知鴻鵠之
非匹是以耦耕者笑隙勝之投来淺識者⬤孔明之
抱膝
抱朴子曰淳鈞之鋒驗於犀兕宣慈之良効於明試
是以同否則元凱與斗筲無殊並任則騄騏與駑駘
[038-2b]
不異
晚而到早是以鷦鷯倦翮猶不越乎蓬杪鳶雛徐起
顧眄而戾蒼昊
抱朴子曰否終則承之以泰晦極則清輝晨耀是以
垂耳呉阪者騁千里之逸⬤縈鱗九淵者凌虹霓以
髙蹈
抱朴子曰九斷四屬者藴藻所以表靈摧柯碎葉者
⬤蕙所以増芬是以夷吾桎檻而建匡合之績應侯
[038-3a]
困辱而著入秦之勲
抱朴子曰所競者細則利同而讎結善否殊
異而結生是以嫫母宿瘤惡見西施之艶容商臣小
白憎聞延州之退耕
抱朴子曰精鈍舛迹則凌遲者愧恨壯弱異科則扛
鼎者見忌是以淮隂顯擢而庸⬤悒懊以疾其超武
安功髙而范睢⬤談以破其事抱朴子曰必死之病
不下苦口之藥朽爛之材不受琱鏤之⬤是以比干
匪躬而剖心於情忠田豐見㣲而夷戮於言直
[038-3b]
抱朴子曰嶧陽孤桐不⬤無絃而激哀響大夏孤竹
不能莫吹而吐清聲是以官卑者稷
權薄者伊周不能臻升平
抱朴子曰登峻者戒在於窮髙濟深者禍生於舟重
是以西秦有思上蔡之李斯東越有悔盈抗之文種
抱朴子曰剛柔有不易之質貞橈有天然之性是以
百錬而南金不虧其真危困而烈士不失其正
抱朴子曰不以其道則富貴不足居違仁捨義雖期
頥不足吝是以卞隨負石以投淵仲由甘心以赴刃
[038-4a]
抱朴子曰卑髙不可以一槪齊餐廪不可以勸沮化
是以惠施患從車之苦少莊周憂得魚之方多
抱朴子曰出處有氷炭之殊躁靜有飛沉之異是以
墨翟以重繭怡顔荘叟以遺世得意
抱朴子曰適心者交淺而愛深忤神者接乆而彌乖
是以聲同則傾蓋而居眤道異則白首而無憂
抱朴子曰餘艎鷁首涉川之良噐也櫂之以北狄則
沈漂於波流焉蒲梢汗血迅趨之駿
則傾僨於嶮塗焉青萍豪曹剡鋒之精絶也操者非
[038-4b]
羽越則有自傷之患焉勁兵銳卒撥亂之神物也用
者非明哲則速自焚之禍焉
抱朴子曰天秩有不遷之常尊無禮猶犯遄死之重
刺是以玄洲之禽獸雖能言而不得厠貴牲蛩蛩之
負蹷雖寄命不得為仁義
抱朴子曰謗讟不可以巧言弭實恨不可以虚事釋
釋之非其道弭之不由理猶懐氷之遣冷重鑪以却
暑逐光以逃影穿舟以止漏
不令出其噐忠臣居位不敢過其量非其才而妄授
[038-5a]
非所堪而⬤任猶氷椀之盛沸湯葭莩之包烈火綴
萬鈞於腐索加倍載於扁舟
抱朴子曰豹狐之裘不為負薪施九成六變不為聾
夫設髙唱逺謀不為庸愚吐忘身致果不為薄德作
抱朴子曰民財匱矣而求不已下力竭矣而役不休
欲怨難而不生規其寧之惟永猶斷根以續枝割背
以禆腹刻目以廣明剜耳以
抱朴子曰法無一定而慕權宜之隨時功不倍前而
好屢變以偶俗猶剸髙馬以適卑車削附踝以就⬤
[038-5b]
履斷長劎以赴短鞞割尺璧以納促匣也
抱朴子曰止波之脩鱗不出窮谷之隘鸞棲之峻木
不秀培塿之卑九疇之格言不吐庸猥之口金版之
髙筭不出恒民之懐覩百抱之枝則足以知其本之
不細覩汪濊之文則足以覺其人之淵䆳
解黔敖之⬤⬤然繭纊綈紈此之自出千倉萬箱於
是乎生故識逺者貴本見近者務末
抱朴子曰體粗者繫形知精者得神原始見終者有
[038-6a]
可推之緒得之未朕者無假物之因是以晝見天地
未足稱明夜察分毫乃為絶倫抱朴子曰芳藻春耀
不能離柯以乆鮮吞舟之魚不⬤舎水而攝生是以
名羙而實不副者必無沒世之風位髙而噐不稱者
不免
抱朴子曰忍痛苦之藥石者所以除伐命之疾嬰甲
胄之重冷者所以扞⬤鏑之集㓗操履之拘若者所
以全㧞萃之業納拂心之至言者所以悟易方之惑
也
[038-6b]
抱朴子曰鸞鳳競粒於庭場則受䙝於雞鶩龍麟雜
厠於芻豢則見黷於六牲是以啇老棲峻以播遯世
之操卞隨赴深以全遺物之聲抱朴子曰浚井不渫
則混濘滋積嘉榖不芸則荑莠彌蔓學而不思則疑
閡實繁講肆
抱朴子曰積萬金於篋匱雖儉乏而不用則未知其
有異於貧窶懐逸藻於胷心不寄意於翰素則未知
其有别於庸猥
抱朴子曰南威青琴姣冶之極而必俟盛⬤以增麗
[038-7a]
囬賜游夏雖天才雋朗而實須墳誥以廣智
抱朴子曰丹幃接網組帳重䕃則醜姿翳矣朱漆致
⬤錯塗炫耀則枯木隠矣是以六藝備則卑鄙化為
君子衆譽集則孤陋邈乎貴
則羽族雲萃玄淵浩汗則鱗群競赴德盛業廣則宅
心者衆舎瑕録用即逺懐近集
抱朴子曰尋飛䋲景之足而不能騁逸放於吕梁凌
波泳淵之屬而不⬤陟峻而攀危故離朱剖毫於百
步而不能辯八音之雅俗子野合通靈之絶響而不
[038-7b]
能指白黒於咫尺
抱朴子曰四聦廣闢則羲和納景萬仞虛已則行潦
交赴故愽采之道弘則異聞畢集庭燎之輝舉則竒
士扣角誹謗之木設則有過
言必獻
抱朴子曰⬤言莫不褒堯而堯政不必皆得也舉世
莫不貶桀而桀事不必盡失也故一條之枯不損繁
林之蓊藹蒿麥冬生無解畢發之肅殺西施有所惡
而不能减其羙者羙多也嫫母有所善而不䏻救其
[038-8a]
醜者醜篤也
抱朴子曰身與名難兩濟功與神尠並全支離其德
者苦而必安用以適世者樂而多危故鷙禽以⬤擊
拘縶言鳥以智慧見籠瓊瑶以符采剖判三金以琦
玩冶鑠蘭⬤以芬馨
虬覩化益而登玄雲靈⬤值孟戱而反丹穴子永歎
天倫之偉漆園悲⬤繡之犧
抱朴子曰萬麋傾角猛虎為之含牙千禽鱗萃鷙鳥
為之握爪是以四國流言公旦而不⬤遏謗者盈路
[038-8b]
子産而無以塞
抱朴子曰威施之艶粉黛無以加二至之氣吹呼不
能増是以懐英逸之量者不矜風格以示異體邈俗
之噐者不恤小譽以狥通
抱朴子曰麟止⬤儀所患在少狐鳴梟呼世
是以俊乂盈朝而求賢者未倦讒佞作威而忠貞者
切齒
抱朴子曰多力何必孟賁烏獲逸容豈唯鄭旦毛嬙
飊迅非徒驊騮驌騻立斷未獨沉閭干將是以能立
[038-9a]
素王之業者不必東魯之丘⬤治掩枯之仁者不必西
鄰之昌
抱朴子曰靈⬤振響於朝陽未有惠物之益而莫不
澄⬤於下風焉鴟梟宵集於垣宇未有分⬤之損而
莫不掩耳而注鏑焉故善言之徃無逺不恱惡辭之
来靡近不忤猶日月
抱朴子曰影無違形之状名無離實之文故背源之
水必不⬤揚長流以東漸非時之華必不能稽輝藻
於氷霜
[038-9b]
抱朴子曰鋸牙之獸雖低伏而見憚揮斧之蟲雖跧
形而不威故君子⬤⬤窮而不可輕小人軒冕逹而
不足重
抱朴子曰⬤麟道遥大荒之表故無機穽之禍靈鶬
振趐玄圃之峯以違罩羅之患何必曲穴而永懐怵
⬤何必衘蘆而⬤慘畏容故
乎芻豢者也給乎煎熬之膳者必安乎庭立者也
抱朴子曰聦者貴於理遺音於千載之外而得興亡
之迹明者珍於鍳⬤群於寒瘁之中而抽匡世之噐
[038-10a]
⬤夫聆繁㑹之響而顧問於庸工非延州之清⬤也
枉英逺之才而諮之於常人非獨見之竒識也故與
不賞物者而論用凌儕之噐是使瞽者指五色也與
妬勝已者而謀舉疾惡之賢是與狐議治裘也
抱朴子曰鷙駿危苦於嶮峻之端不樂咈呼
光飢渇於氷霜之野不願犧牲之飽孤竹不以絶粒
易鹿臺之富子㢘不以困匱貿銅山之豐
抱朴子曰志合者不以山海為逺道乖者不以咫尺
為近故有䟦涉而游集亦或宻邇而不接
[038-10b]
抱朴子曰華衮粲爛非⬤色之功嵩岱之峻非一簣
之積故九子任而康凝之績熈四七授而佐命之勲
著
抱朴子曰翠虬無趐而天飛螣蛇無足而電
耳而善聞蚓無口而揚聲故臯繇喑而與辯者同功
晉野瞽而與離朱齊明
抱朴子曰官逹者才未必當其位譽羙者實未必副
其名故鋸齒不能咀嚼箕舌不⬤别味壺耳不能理
音屩鼻不⬤識氣釜目不能攄望舒之景牀足不能
[038-11a]
有尋常之逝
抱朴子曰路人不能挽勁命中而識養由之射顔子
不⬤控轡振䇿而知東野之敗故有不能下棊而經
目識勝負不⬤徽絃而過耳觧鄭雅者
必發板桐之源邈世之勲必由絶倫之噐定傾之⬤
必吐冠俗之懐是以蟭螟之巢無乗風之羽溝澮之
中無宵朗之琦
抱朴子曰衝飊焚輪原火所以增熾也螢燭值之而
[038-11b]
反滅甘雨膏澤嘉生所以繁榮也而枯木得之以速
朽朱輪華轂俊民之大寳也而負乗⬤之而召禍鼎
食萬鍾宣力之弘報也而逸才受之以覆餗
抱朴子曰屠犀為甲給乎專征之服裂翠為
后妃之首雖出幽谷遷于喬木然為二物之計未若
棲竄於林薄攝生乎榛藪也故靈龜寧曳尾於塗中
而不願巾笥之寳澤雉樂十歩之啄以違雞鶩之禍
抱朴子曰徧才不足以經周用⬤長不足以濟衆短
是以雞知將旦不能究隂陽之暦數鵲識夜半不⬤
[038-12a]
極晷景之道度山鳩知晴雨於將来不能明天文蛇
螘知潜泉之所居不⬤逹地理
抱朴子曰禁令不明而嚴刑以靜亂廟筭不
兵以侵鄰猶釤禾以討蝗蟲伐木以殺蠧蝎食毒以
中蚤虱徹舎以逐雀鼠
抱朴子曰銳鋒産乎鈍石明火熾乎闇木貴珠出乎
賤蜯羙玉出乎醜璞是以不可以父母限重華不可
以祖禰量衛霍也
抱朴子曰志得則顔怡意失則容戚本朽則末枯源
[038-12b]
淺則流促有諸中者必形乎表發乎邇者必著乎逺
抱朴子曰妍姿媚貎形色不齊而恱情可均絲竹金
石五聲詭韻而快耳不異繳飛鉤沉
獲同功樹勲立言出處殊塗而所貴一致
抱朴子曰利豐者害後質羙者召災是以南禽殱於
藻羽穴豹死扵文皮鱣鯉積而玄淵涸麋鹿聚而繁
林焚金玉崇而冦盗至名位髙而憂責集
抱朴子曰啇風宵肅則絺扇廢登危陟峻則輕舟棄
干戈雲擾則文儒退䘮亂旣平則武夫黜
[038-13a]
抱朴子曰價直萬金者不待見其物而好惡
條枝連抱者不俟圍其木而巨細可論矣故望洪濤
之㴞天則知其不起乎潢汙之中矣觀翰草之汪濊
則知其不出乎章句之徒矣
抱朴子曰丹華緑草不拘於曲瘁之株紫芝芳秀不
限於斥鹵之壤是以受玄珪以告成者生於四罪之
門承歴數於文祖者出於頑嚚之家
抱朴子曰善言居室則靡逺不應枉直不中則無近
不離是以宋野有退舎之熒惑殷朝
[038-13b]
四環至自少廣之表鹿馬變於蕭⬤之裏
抱朴子曰荆卿朱亥不示勇於怯弱之間孟賁馮婦
不⬤戈㦸於俚俠之群英儒碩生不⬤細辯於淺近
之徒逹人偉士不變晈察於流俗之中
抱朴子曰盤旋揖讓非禦冦之容摜甲纓胄非廟堂
之⬤垂紳振佩不可以揮刃爭鋒規行矩歩不可以
救火拯溺
抱朴子曰乾坤陶育而庻物不識其惠者由
無方也大人神化而群細不覺其施者由乎治之於
[038-14a]
未有也故可知者小也易料者少也
抱朴子曰娥英任姒不以⬤織為首稱湯武漢髙不
以細行招近譽故澄視於三辰者不遑紆鑒於井谷
清⬤於韶濩者豈暇垂耳於桑間
抱朴子曰膚表或不可以論中望貎或不可以核能
仲尼似䘮家之狗公旦⬤朴斵之材咎繇面如⬤箕
伊尹形若槁骸及龍陽宋朝
董鄧猶錦紈之裹塵埃也
抱朴子曰勛華不能化下愚故教不行於子弟辛癸
[038-14b]
不能改上智故惡不染於三仁
抱朴子曰至大有所不⬤變極細有所不能奪故氷
霜肅殺不能凋菽麥之茂熾暑鬰隆不⬤消雪山之
凍飈風蕩海不能使潜泉揚波春澤榮物不能使枯
卉發華
抱朴子曰泣血之寳仰礛䃴以摛景沉閭孟勞須椘
砥以歛⬤騮馹待王孫而致逺令質
抱朴子曰棲鸞戢鸑雖飢渇而不願籠委於庖人之
室乗黄天鹿雖幽飢而不樂蒭秣於濯龍之廐是以
[038-15a]
掇蜩之叟忘萬物於芳林垂綸之生忽執珪於南楚
抱朴子曰方圓舛状逝止異歸故渾象尊於行健坤
后貴於安貞七政四氣以周流成功五嶽六柱以峙
靜作鎮是以宋墨楚中以載馳存國干木胡明以無
為折衝
抱朴子曰得意於丘園者身否而神泰役已
者形逸而心勞故抱甕灌園者歡於台宰嘔餐茹⬤
者羙乎鼎食仗䇿去幽者形如腒腊夜以待旦者勤
憂損命
[038-15b]
抱朴子曰仁忍有天淵之絶善否猶有無之覺騶虞
側足以蹈虚豺狼掩群以害生虞卿捐相印以濟窮
華公讓三事以推賢李斯疾勝己而殺韓非龎㳙患
不如而刑孫臏
抱朴子曰用得其長則才無或棄偏詰其短則觸物
無可故輕羅霧縠冶服之麗也而不可以禦流鏑沉
閭巨闕斷斬之良也而不可
抱朴子曰小疵不足以損大噐短疾不足以累長才
日月挾蟲鳥之瑕不妨麗天之景黄河合泥滓之濁
[038-16a]
不害凌山之流奢僣不可以棄夷吾奪田不可以薄
蕭何竊妻不可以廢相如受金不可以斥陳平
抱朴子曰虎豹不能摶噬於波濤之中螣蛇不能登
凌於不霧之日摯雉兎則鸞鳯不及鷹鷂引耕犁則
龍麟不逮⬤峙故武夫勇士無用乎晏如之世碩生
逸才不貴乎力競之
騄與蹇驢同矣失林而居檻則猨狖與貛貉等矣韜
鋒而不擊則龍泉與鋸刀均矣才逺而任近則英俊
與庸瑣比矣若乃求千里之迹於縶維之駿責匠世
[038-16b]
之勲於處碎之賢謂之不惑吾不信也
抱朴子曰⬤荼茹蒿者必無識甘之口棄瓊拾礫者
必無甄珍之明薄九成而恱北鄙者吾知其不⬤格
靈祗而儀翔⬤矣含英秀而杖常民者吾知其不能
叙彛倫而臻升平矣
自然之有命者不逸豫於道行故縈抑淵洿則遺愠
悶之心振耀宸扆而無得意之色三仕三巳則其人
也
[038-17a]
抱朴子曰否泰繫乎運窮逹不足論士得失在乎適
偶榮辱不可以才量時命不可以力求遭遇不可以
智違故尚父者老婦之棄夫韓信者乞食之餓子蕭
公者斗筲之吏黥布者刑黜之亡⬤當其行龍姿於
虺蜥之中卷鳯趐乎斥鷃之群則彼龍后謂為其倫
有國之寳何必司晨而銜鑣覊紲於憂責哉有用人
之用也無用我之用也狥身者不以名汨和修生者
不以物累已
[038-17b]
抱朴子曰量才而授者不求功於噐外揆能而受者
不負責於力盡故㓕熒燭者不煩滄海扛斤兩者不
事烏獲運薪輦鹽不宜枉騏驥之脚碎職⬤任安足
屈獨行之俊矣
抱朴子曰甽澮之流不能運大白之艘升合之噐不
能容千鍾之物熠燿不⬤並表微之
逸倫之噐蓋造化所假聰明有本根也
抱朴子曰郢人美下里之滛鼃而薄六莖之和音庸
夫好悦耳之華譽而惡利行之良規故宋玉舍其延
[038-18a]
靈之精聲智士招其獨見之遠謀
抱朴子曰瓊珉山積不能無挾瑕之噐鄧林千里不
⬤無偏枯之木論珍則不可以細疵棄巨美語大則
不可以少累廢其多故叛主者良平也而吐六奇以
安上群盗者彭越也
抱朴子曰五嶽巍峩不以藏疾傷其極天之髙滄海
滉瀁不以含垢累其無涯之廣故九德尚寛以得衆
宣尼汎愛而與進
[038-18b]
抱朴子外篇卷三十八
[039-1a]
抱朴子外篇卷三十九
晉丹陽葛洪稚川著
廣譬
抱朴子曰立德踐言行全操清斯則富矣何必玉帛
之崇乎高尚其志不降不辱斯則貴矣何必青紫之
兼拕也俗民不能識其度量庸夫不得揣其銓衡是
則高矣何必凌雲而蹈霓乎問者莫或測其淵流求
者未有覺其短乏是則深矣何必洞河而淪海乎四
海茍備雖室有懸磬之窶可以無羡乎鑄山而煮海
[039-1b]
矣身處鳥獸之群可以不渇乎朱輪而華
抱朴子曰潜靈俟慶雲以騰竦棲鴻階勁風以凌虚
素鱗湏⬤發而躍白雉待公旦而來姜老值西伯而
投磻溪之綸韓英遭漢高乃騁撥亂之才
抱朴子曰澄精神於玄一者則形噐可忘邈高節以
外物者則富貴可遺故支離之偉造化而怡顔北人
箕叟棲嵩岫而得意焉
抱朴子曰粗理不可浹全⬤事不可畢兼故懸象明
而可蔽山川滯而或移金玉剛而可
[039-2a]
離公旦不能與伯氏跟絓於馮雲之峻仲尼不⬤與
吕梁較伎於百仭之溪抱朴子曰震雷不能細其音
以恊金石之和日月不能⬤其耀以就曲照之惠大
川不䏻促其涯以適速濟之情五岳不能削其峻以
赴陟者之欲故廣車不能脅其轍以茍通於狹路髙
士不⬤撙其節以同塵於隘俗
抱朴子曰隂陽以廣陶濟物三光以普照著眀嵩華
以藏疾為曠北溟以含垢稱大碩儒以與進弘道逺
教以博愛容衆
[039-2b]
抱朴子曰靈⬤之甲不必為戰施麟角鳳爪不必為
闘設故雋生不釋劒於平世擊柝不輟備於思危
抱朴子曰南金不為處幽而自輕瑾瑶不以居深而
止㓗志道者不以否滯而改圖守正者不以莫賞而
茍合
抱朴子曰豋玄圃者悟丘阜之卑浮溟海者識池沼
之褊披九典乃覺⬤面之篤蔽聞至道乃知拘俗之
多迷
抱朴子曰渾沌之原無皎澄之流毫⬤之根
[039-3a]
之枝分寸之燼無炎逺之熱隙穴之中無炳蔚之群
鉤曲之形無繩直之影參差之上無整齊之下
抱朴子曰不覩瓊琨之熠爍則不覺瓦礫之可賤不
覩虎豹之或蔚則不知犬羊之質漫聆白雪之九成
然後悟巴人之極鄙識儒雅之汪濊爾乃悲不學之
固陋
抱朴子曰無當之玉盌不如全用之埏埴寸裂之錦
黻未若堅完之韋布故夏⬤之無禮不如⬤逐之皎
潔富貴之多罪不如貧賤之
[039-3b]
抱朴子曰猛獸不⬤摶扵度外鷹鷂不揮翮以妄擊
若廟筭旣内不揆德進取又外不量力猶輕羽之投
洪鑪飛雪之委沸鑊朝⬤之試干將羔犢之犯虣虎
也
抱朴子曰三辰蔽於天則清景暗扵地根荄蹷於此
則柯條瘁於彼道失於近則禍及扵逺政繆於上而
民困於下
抱朴子曰務於逺者或失於近治其外者或患生乎
内覆頭者不必能令足不濡蔽腹者
[039-4a]
傷故秦始築城遏胡而禍發幃幄漢武懸旌萬里而
變起蕭墻
抱朴子曰人才無定珍噐用無常道進趨者以適世
為奇役御者以合時為妙故玄氷結則五明捐隆暑
熾則裘鑪退高鳥聚則良弓發狡兎多則盧鵲走干
戈興則武夫⬤韶夏作則文儒起
抱朴子曰激修流揚朝宗者不可以背五城而跨積
石舒翠葉吐丹葩者不可以舍洪荄而去繁柯敗源
失本尟不枯汔叛聖違經理
[039-4b]
抱朴子曰四瀆辯源五河分流赴卑注海殊塗同歸
色不均而皆艷音不同而咸悲香非一而並芳味不
等而悉美
抱朴子曰物貴濟事而⬤為其末化俗以德而言非
其本故緜布可以禦寒不必貂狐淳素可以匠物不
在文辯
抱朴子曰衝飊謐氣則轉蓬山峙脩綱旣舒則萬目
齊理故未有上好謙而下慢主賤寶而俗貧
[039-5a]
步武之池而引沈鱗於江海豐朝陽之林而延靈禽
於丹穴設象於槃盂而翠虬降於玄霄委灰於尺水
而望舒變於太極是以晉文囬輪於勇蟲而壯士雲
赴句踐曲躬扵怒鼃而戎卒輕死九九顯而扣角之
俊至枯骨掩而參分之仁洽
抱朴子曰膏壤在荄而柯葉含榮率俗以身則不言
而化故有唐以鹿裘臻太平齊桓以捐紫止奢競章
華構而豐屋之過成露臺輟
抱朴子曰聦者料興亡於遺音之絶響明者覿機理
[039-5b]
於玄㣲之未形故越人見齊桓不振之徴於未覺之
疾箕子識殷人鹿臺之禍於象箸之⬤
抱朴子曰二儀不能廢春秋以成嵗明主不能舍刑
德以致治故誅貴所以立威賞賤所以勸善罰上達
則姦萌破而懦弱所能用也惠下逮則逺人懷而非
儉吝所能辯也
抱朴子曰浮滄海者必精占於風氣故保利
善涖政者必戰戰於得失故享惟永之慶故闇君之
所輕蓋明主之所重也亡國之所棄則治世之所行
[039-6a]
也
抱朴子曰毫⬤蹉於機則尋常違於的與奪失於此
則善否亂於彼邪正混侔則彛倫攸斁功過不料則
庻績以崩故明君賞猶春雨而無霖滛之失罰擬秋
霜而無詭時之嚴
抱朴子曰明銓衡者所重不可得誣也仗法度者所
愛不可得⬤也故得人者先得之於已者也失人者
先失之於己者也未有得已
也
[039-6b]
抱朴子曰明主躬操威恩不假人以利噐暗主倒執
干戈雖名尊而勢去故制慶賞而得衆者田常所以
奪齊也擅威福而專朝者王莽所以⬤漢也
抱朴子曰常制不可以待變化一塗不可以應無方
刻船不可以索遺劒膠柱不可以諧清音故翠蓋不
設於晴朗朱輪不施於涉川味淡則加之以鹽沸溢
則增水而减火
抱朴子曰丹書鐵劵刺牲㰱血不能救違約
難以結繩檢矣五刑九伐赤族之盛不足以止覬覦
[039-7a]
之姦則不可以舞干化矣是以書有世重之文易有
隨時之冝
抱朴子曰人有識真之明者不可欺以偽也有揣深
之智者不可誑以淺也不然以虺蛇為應龍狐鴟為
麟鳯矣
抱朴子曰世有雷同之譽而未必賢也俗有讙譁之
毀而未必惡也是以迎而許之者未若鑒其事而試
其用逆而距之者未若聽其言而課其實則佞媚不
以虚談進良能不以
[039-7b]
揚鑣而電騁則功胡大而不可建道胡逺而不可到
抱朴子曰濳朽之木不能當傾山之風舎隟之崖難
以值滔天之濤故七百之祚三十之世非徒牧野之
功倒戈之敗鹿臺之禍不始甲子之朝其彊乆矣其
亡尙矣
抱朴子曰貴逺而賤近者常人之用情也信耳而疑
目者古今之所患也是以秦王歎息於韓非之書而
想其為人漢武慷慨於相如之文而恨不同世及旣
得之終不能拔或納
[039-8a]
公之好偽形見真龍而失色也
抱朴子曰摩尼不宵朗則無别於磧礫化鯤不凌霄
則靡殊於桃蟲綿駒吞聲則與喑人為群逸才沈抑
則與凡庸為伍故䱇鰍褻絳虬於淵洿駑蹇黷駿騄
於坰野者不識彼物静與之同動與之異
抱朴子曰棄金璧於塗路則行人止足委錦紈於泥
濘則見者驚咄若夫放高世之士於庸鹵之伍捐經
國之噐於困滯之地而談者
窮或貴其文而忽其身或用其策而忘其功斯之為
[039-8b]
病由來乆矣
抱朴子曰開源不億仭則無懷山之流崇峻不凌霄
則無彌天之雲財不豐則其惠也不博才不逺則其
辭也不贍故覩盈丈之牙則知其不出徑寸之口見
百尋之枝則知其不附毫末之木
抱朴子曰靈鳯所以晨起丹穴夕萃軒丘日未移晷
周章九陵凌風蹈雲不䟾不閡者以其六翮之輕勁
也夫良才大智亦有國之六
抱朴子曰淇衞忘歸不能無絃而逺激振塵之音不
[039-9a]
能無噐而興哀超俗拔萃之德不能立功扵未至之
時
抱朴子曰朱緑之藻不秀於枯柯傾山之流不發乎
涸源熠耀之宵焰不能使萬品程形志盡勢利不能
使芳風邈世
抱朴子曰重淵不洞地則不能舎螭龍吐吞舟峻山
不極天則不能韜琳琅播雲雨立德不絶俗則不能
収美聲著厚實執志不絶群
而夫/凡朝為蜩翼之善夕望丘陵之益猶立植黍稷坐
[039-9b]
索於豐収也抱朴子行無邈俗之標而索高世之稱
體無道藝之本而營朋黨之末欲以⬤清貴於當世
播德音於將來猶褰裳以越滄海企佇而躍九玄
抱朴子曰泥龍雖藻繪炳蔚而不堪慶雲之招撩禽
雖琱琢玄黄而不任凌風之舉芻狗雖⬤以金翠而
不能躡景以頓逸近才雖豐其寵禄而不能令天清
而地平
下有聚死之蟲芻豢之豐則鼎爼承之才小任大則
[039-10a]
泣血漣如桑霍為戒厚矣范䟽之鑒明矣
抱朴子曰滄海揚萬里之濤不能歛山峯之塵驚風
摧千仭之木不能拔弱草之荄貙虎虣闞不能威蚊
䖟冠世之才不能合流俗
抱朴子曰堅志者功名之主也不惰者衆善之師也
登山不以艱險而止則必臻乎峻嶺矣清苦不以窮
否而怨則必永其令聞矣
噐也儒者雖多貧賤而墳典不可謂非進德之具也
[039-10b]
播種有不⬤者矣而稼穡不可廢仁義有遇禍者矣
而行業不可惰
抱朴子曰重載不止所以沉我舟也昧進忘退所以
危我身也聚蝎攻本雖權安然必傾之徵也
抱朴子曰玄雲為龍興非虺蜒所能招也飊風為虎
發非狐狢之能致也是以大人受命則逸倫之士集
玉帛幽求則丘園之俊起
是以執雌節者無争雄之禍多尚人者有召怨之患
[039-11a]
抱朴子曰淮隂隱勇於跨下不損其龍躍而虎視也
應侯韜奇於溺簀不妨其鸞翔而鳯起也或南面稱
孤或宰緫台鼎故一抑一揚者輕鴻所以凌虛也乍
屈乍伸者良才所以俟時也
抱朴子曰焦螟之卑棲不肯為衘鼠之唳天玄蟬之
㓗飢不願為⬤蜋之⬤飽是以禦寇
曽參不美晉楚之寶
抱朴子曰㣲飊不能揚大海之波毫芒不能動萬鈞
之鍾是以漆園思惠有捐斤之歎伯氏哀期有剿絃
[039-11b]
之憤短唱不足以致弘麗之和勢利不足以移淡泊
之心
抱朴子曰熊羆不校捷於狐狸金鶚不競擊於小鷂
是以張耳掩壯於抱關朱亥竄勇於鼓刀
抱朴子曰懸魚惑以芳餌檻虎死於籠狐不可以釣
緍致者必虬螭也不可以機穽誘者
抱朴子曰夫雲翔者不知泥居之洿處貴者尟恕群
下之勞然根朽者尋木不能保其千里之茂也民怨
者堯舜不能恃其長世之慶也抱朴子曰凡木結根
[039-12a]
於靈山而匠石為之⬤斤斧小鮮寓身於龍池而漁
父為之息網罟蛟集鷹首則鳸鵦不敢啄鼠住虎側
則狸犬不敢議
抱朴子曰靈蔡黙然而吉凶昭晳於無形春鼃長譁
而醜音見患於聒耳故聲希者響必
著
抱朴子曰箕踞之俗惡盤旋之容⬤髪之域憎章甫
之⬤故忠正者見排扵䜛勝之世雅人不容乎惡直
之俗
[039-12b]
抱朴子曰升水不能救八藪之燔⬤撮壤不能遏砥
柱之沸騰寸刃不䏻刋長洲之林獨是不能止朋黨
之非
抱朴子曰千羊不能扞獨虎萬雀不⬤抵一鷹庭燎
攅舉不及羲和之末景百鼓並伐未若震霆之餘聲
是以庸夫盈朝不能使彞倫
庻事根長
抱朴子曰非分之達猶林卉之冬華也守道之窮猶
竹栢之履霜也故識否泰扵獨見者雖刼以鋒鋭猶
[039-13a]
不失正而改塗焉安肯諂笑以偶俗乎體方貞以居
直者雖誘以封國猶不違情以趨時焉安肯躐徑以
取容乎
抱朴子曰震雷輷⬤而不能致音乎聾聵之耳重光
麗天而不能曲景扵幽岫之中凝氷慘慄而不䏻凋
款凍之華朱飊鑠石而不能靡蕭丘之木故至德有
所不能移也
之而不猜闇政亂⬤惡直妬能甚難測也而貪人競
[039-13b]
之而不避故飛鋒暴集而不覺禍敗奄及而不振是
以愚夫之所恱乃達者之所悲也凡才之所趨乃大
智之所去也
抱朴子曰風不輟則扇不用日不入則燭不明華不
墮則實不結岸不⬤則谷不盈九有人安則韓白之
功不著長君繼軌則伊霍之勲不成故病困乃重良
醫世亂而貴忠貞
抱朴子曰好榮故樂譽之欲多畏辱則憎毀
若夫通精元一合契造化混盈虛以同條齊得失於
[039-14a]
一指者愛惡未始有所繫窮通不足以滑和
抱朴子曰與奪不汨其神者至粹者也利害不染其
和者極醇者也浩浩乎非瓢觶所校矣茫茫乎非跬
步所尋矣聲希所以為大音和寡所以崇我貴玄黄
遼邈而不與其曠死生大矣而不以改其守常分細
碎將胡恤焉
抱朴子曰林繁則匠入矣珠美則蚌裂矣石舍金者
焚鑠草任藥者剪掘刃利則先缺絃
適已真人之寶也才合世求有伎之災也
[039-14b]
抱朴子曰准的陳則流鏑赴焉美名起則謗讟攻焉
瑰貨多藏則不招怨而怨至矣噐盈志驕則不召禍
而禍來矣
抱朴子曰連城之寶非貧寒所能市也高世之噐非
淺俗所⬤識也然盈尺之珍不以莫知而暗其質逸
倫之士不以否塞而薄其節樂天任命何怨何尤
抱朴子曰大鵬無戒旦之用巨象無馳逐之
琬敗績於百里而為三台之標陳平困瘁於治家而
懷六奇之略
[039-15a]
抱朴子曰明闇者才也自然而不可⬤焉窮達者時
也有㑹而不可力焉吕尚非早蔽而晚智然振素而
僅遇韓信非初怯而末勇然危困而後達
抱朴子曰奔驥不能及旣徃之失千金不能救斯言
之玷故慱其施者未若防其㣲勤其求者不如寡其
辭
抱朴子曰烈士之愛國也如家奉君也如親
之事不爲其罪矣仁人之視人也如已待䟽也猶宻
則不恕之怨不爲其責矣
[039-15b]
抱朴子曰玄氷未結白雪不積則青松之茂不顯俗
化不弊風教不頽則皎㓗之操不别在危國而沉賤
故莊萊抗遺榮之高居亂⬤而飢寒故曾列播忘富
之稱
抱朴子曰天居高而鑒卑故其網雖踈而不漏神聦
明而正直故其道賞真而罰偽是以惠和暢於九區
則七耀得於玄昊殘害著於品物則二氣謬於四八
尼雖匹夫而饗祀於百代辛癸為帝王而僕竪不願
[039-16a]
以見比啇老身愈賤而名愈貴幽厲位彌重而罪彌
著齊王之生不及柳惠之墓秦王之宫未若康成之
閭
抱朴子曰影響不能無形聲以著餘慶不可以無德
而招故唐堯為政七十餘載然後景星摛耀羊公積
行黄髪不倦爾乃墜金雨集塗逺者其至必遲施後
者其報常晚
抱朴子曰理盡者不可責有餘一至者不可
故洪濤之末不能蕩浮萍衝風之後不⬤颺輕塵勁
[039-16b]
弩之餘力不能洞霧縠西頽之落暉不能照山東
抱朴子曰懸象雖薄蝕不可以比螢燭之貞耀黄河
雖混渾不可以方沼沚之清澄山雖崩猶峻於丘垤
虎雖瘠猶猛於豺狼
抱朴子曰神農不九疾則四經之道不垂大禹不胼
胝則玄珪之慶不集故救憂為厚樂之本暫勞為永
逸之始
抱朴子曰金鉤桂餌雖珍不能制九淵之沉
豐禄雖貴而不⬤致無欲之幽人故吕梁有鵠立之
[039-17a]
夫河湄繁伐檀之民玉帛徒集於子陵之巷蒲輪虚
及於徐生之門
抱朴子曰觀⬤殊好愛憎難同飛鳥覩西施而驚逝
魚鼈聞九韶而深沉故衮藻之粲煥不能恱裸郷之
目采凌之清音不能快楚⬤之耳古公之仁不能喻
欲地之狄端木之辯不能釋縶馬之庸
抱朴子曰般旋之儀見憎於裸踞之鄉繩墨之匠獲
忌扵曲木之肆貪婪饕餮者疾素絲
繁者讎高操之孤立猶賈豎之惡同利醜女之害國
[039-17b]
色
抱朴子曰君子之升騰也則推賢而散禄庸人之得
志也則矜貴而忽士施惠隆扵佞幸用才出乎小惠
不與智者共其安而望有危而見救不與奇士同其
歡而欲有戚而見恤猶災火張天方請雨於名山洪
水凌空而伐舟於東閩不亦晚乎
抱朴子外篇卷三十九終
[040-1a]
抱朴子外篇卷四十
晋丹陽⬤洪稚川著
辭義
或曰乾坤方圓非䂓矩之功三辰摛景非瑩磨之力
春華粲煥非漸染之采⬤蕙芬馥非容氣所假知夫
至真貴乎天然也義以罕覿為異辭以不常為美而
歴觀古今屬文之象尟能挺逸麗於毫端多斟酌於
前言何也抱朴子曰清音貴於雅韻充諧著作珍乎
判㣲析理故八音形噐異而鍾律同黼黻文物殊而
[040-1b]
五色均徒閑澁有主賔妍蚩有步驟是則
曲大庖無定味夫梓豫山積非班匠不能成機巧衆
書無限非英才不能⬤膏膄何必尋木千里乃構大
厦⬤神之言乃著篇章乎
抱朴子曰夫才有清濁思有脩短雖並屬文參差萬
品或浩養而不淵潭或得事情而辭鈍違物理而言
功蓋偏長之一致非兼通之才也闇於自料强欲兼
之違才易務故不免⬤也
抱朴子曰五味舛而並甘衆⬤乖而皆麗近
[040-2a]
愛同憎異貴乎合已賤於殊途夫文章之體尤難詳
賞茍以入耳爲佳適心爲快尟知忘味之九成雅頌
之風流也所謂考鹽梅之鹹酸不知大⬤之不致明
飄颻之細巧蔽於沈深之弘⬤也其英異宏逸者則
羅網乎玄黄之表其拘束齷齪者則覊紲於籠罩之
内振翅有利鈍則翔集有高卑騁迹有遲迅則進趨
有逺近駑銳不可膠柱調也文貴豐贍何必稱善如
一口乎不䏻拯風俗之流遯世塗之凌夷通疑者之
路賑貧者之乏何
[040-2b]
氷寒之急古詩刺過失故有益而貴今詩純虛譽故
有損而賤也
抱朴子曰屬筆之家亦各有病其深者則患乎譬煩
言冗申誡廣喻欲棄而惜不覺成煩也其淺者則患
乎妍而無據證援不給皮膚鮮澤而骨骾逈弱也繁
華暐曄則並七曜以高麗沈㣲淪妙則儕玄淵之無
測人事靡細而不浹王道无㣲而不備故能身賤而
言貴千載彌彰焉
抱朴子外篇卷四十終
[041-1a]
抱朴子外篇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