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6q0440 天王水鑑海和尚六會錄-清-慧海 (master)


水鑑海和尚六會錄卷九
嗣法門人原宗等編


行狀



金粟費隱容和尚行狀



師諱通容號費隱閩之福清何氏子生而挺異舉止
不凡六歲入鄉校授讀魯論諸書輒自口中喃喃若
梵聲識者知其為出世器十四歲二親繼喪師哀悼
無已遂詣三寶寺禮慧山祝髮躬親眾務者三年十
六歲與友人青林共住朝暮盤桓此事一日登鼓山
喝水嵒口占曰嵒上艸色肥嵒下水流急策杖上嵒
巔山空人獨立頻伽在㲉音自不同虎生三日氣巳
吞牛矣十九歲每與青林共話生機迥別林對眾曰
此公譬如畫龍若一點睛即當飛去是時師乃起參
方志首謁壽昌無明禪師舉所參無字請決明曰任
汝恁麼看於是力參無字旬餘值明陞座見一僧出
眾對機愈益奮勵不遑寢食忽一日身世俱空話頭
脫落排闥入方丈曰今日看破和尚家風了也明曰
汝有甚見處師即喝次參博山無異禪師取道天龍
適異時寓天龍師見便問步來車來異曰汝管我作
麼師曰不涉途路要和尚道異不理師又問至道無
難唯嫌揀擇是如何異曰我行路辛苦不能為汝道
師曰和尚今日被蕅絲牽倒了也又問師唱誰家曲
宗風嗣阿誰異曰汝那裏學者虛頭來師將異連座
一推幾倒異徵師所自師述見壽昌因緣異曰一箇
棺材兩箇死漢師乞指示異教看話頭隨至博山未
幾謁湛然禪師於雲門湛曰汝那裏來師豎扇湛曰
德山因甚不會末後句師便喝湛曰莫掠虛好師曰
今日親見和尚於是往來雲門多歷年所復至匡廬
見愍山大師問古人道離心意識參絕凡聖路學意
旨如何憨曰待汝離卻心意識向汝道師一喝憨曰
[009-0277b]
者箇後生弄觜師曰要且無人證明便出作偈見志
曰吾年二十五氣海吞佛祖不過古人關豈蹋今時
路有僧定林於眾前稱師推倒無異喝散憨山師應
聲曰天下衲僧作一擔擔眾皆譁然十餘年雖遊歷
洞宗諸老之門實本分上不甚相應每跌坐自傷不
覺泣下偶僧持密雲悟和尚龍池語錄至師展卷曰
者老漢大有過人處必能為我了事一日聞悟赴天
台憩吼山師冒雨往見問覿面相提事如何悟劈頭
便打師曰錯悟又打師盡力一喝悟祇打師祇喝至
第七打師頭顱幾裂所有伎倆知解泮然冰釋正如
癡如兀廓然始覺師將悟拄杖打悟三下便行悟曰
且來且來師不顧悟隨步奪回打師一下師曰看破
了也是年乃熹宗天啟二年師三十歲也次年掩關
姚江陳賢嶺自覺日用知見如布袋盛維一一露出
感悟和尚法乳之恩乃修通法嗣書復出關往見悟
問熏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汝作麼生會師曰水向
石邊流出冷風從華裏過來香悟曰離此又作麼生
師曰放和尚三十棒悟曰除卻棒又作麼生師便喝
悟曰喝後聻師曰更要重說偈言悟休去師歸閩上
博山無異禪師書曰夫人出世主張宗門須是超方
眼目故撥火明道開田說法乃至钁頭下亂艸邊皆
有舉揚此道者豈例授以死工夫為然哉竊為單傳
之道貴在直指宋元以還幾死繩墨不是河南提唱
公案便是江西死看話頭而臨時指點當機契證竟
無聞焉師得祖師活意眼目精明機用超卓反觀從
前所遊爐𩏕咸成死法故無論是聖是凡當頭一拶
令伊別有生機三十三歲至茶洋山構菴棲止山最
幽僻時聞山魈虎狼之聲一住三載時悟和尚住金
粟湖海畢集召師激勵學者且曰可來了此未完公
案師復曰大丈夫兒豈因一幅紙波波挈挈不自休
[009-0277c]
息乎乃迻鼓山編茅又三載悟再召師至立為西堂
庚午隨悟赴黃檗悟上堂曰隻葉扁舟泛海中乘風
來到福城東洪波浩淼無餘事只作拋綸擲釣翁還
有衝浪金鱗麼出來相見師以坐具覆頂曰會麼悟
打曰一釣便上師一喝歸眾是秋七月望日悟陞座
特以源流衣拂付師焉癸酉福清紳衿以黃檗請師
開法師即一香拈供悟和尚時悟以師為傑出臨濟
而師亦以法門為大任當陽直指不開歧路截斷廉
纖唯以衲僧本分舉揚師之弘法名振從此始丙子
遷建寧之蓮峰丁丑省覲悟和尚于天童悟撾鼓陞
堂舉師首眾說法戊寅嘉禾太守鹽官邑令及杭嘉
兩郡搢紳延師補金粟粟乃康居會公開山刱始于
吳赤烏二年歲久侵廢基址半屬民業悟和尚購贖
回寺大建禪林為說法初祖悟應天童命石車乘禪
師主之緝其未備乘住七年未竟業而化師住十年
乃大成之是以金粟奉塔者唯三祠象者亦唯三蓋
以三和尚所成之席後雖有數代住持不過現成說
法瓊樓玉殿金田香界自三和尚備之號曰全盛叢
林師十坐道場弘法暢懷得人俊傑無如此山後續
怵傳燈分化諸方者咸從此金粟出一日見朝宗忍
禪師以世諦聰明著書議論佛祖公案師作闢謬諭
之深錐痛拶不啻師資明訓終不以謬見棄之蓋師
婆心救世不使人一錯永錯多方援引究明而後巳
故有判說勘語諸書以駁諸方師嘗曰吾豈好辯哉
蓋持正法門不得巳耳壬午秋悟和尚訃至師挂真
舉哀如喪所生上通玄治喪燒遺拂磨圖章以杜代
付之弊舉林野奇禪師繼席通玄陽羨諸紳請住龍
池師舉萬如微禪師應之丙戌四明韋郡伯鄞定兩
令公同郡之薦紳請住天童時明州亢旱迨師至甘
霖大沛俱謂師道力所致即日登座龍象圍繞食堂
[009-0278a]
盈萬指縣悟和尚象于法堂每晨率眾敬禮孝思悽
愴飲水知源遂鼎新悟和尚塔幢樹塔銘道行二碑
墓木既植香火嵷[山/隆-一]小天童諸祖之塔歲久剝蝕鞠
為茂艸護塔之廬贍僧之田久被侵沒師不勝其憂
乃感督臺張公毅然恢復師將諸祖之塔次第修營
并廣緝叢林未備大復本山舊產今說法天童食堂
受享者莫不感師之力焉師不獨振起天童法道且
功布太白者多矣己丑拂衣出山語谿檀護請住福
嚴雲間當事延開法超果兩地交迎師先應超果之
期登堂說法天雨寶華且雲間古稱樂善好道鄉先
生日與郡之官僚入室請益師大開武庫隨求而應
期滿楖栗橫肩至虎丘埽隆祖塔暮春入福嚴院福
嚴乃真歇了公道場而琳宮貝殿鄰于瓦礫山林有
待師來復興未幾蘇杭當事與諸搢紳請師居禹航
之徑山時法席久虛老屋敗椽師高登猊座浩歸湖
海室中垂五問水既無筋因甚長流不斷佛祖公案
猶空中紙鷂向何處收取線索鵬摶峰與晏坐峰相
交且道說箇甚麼風扇大野畢竟作何形色望江亭
上垂機誰是知音酬語紛紛契機寥寥師念茲山為
列祖道場無堂祠奉乃于大雄殿之右闢址建堂曰
列祖以祀本山說法八十一代之祖又于殿之左建
堂曰名宿以奉諸方流寓觀光者又于不動軒後建
方丈五楹住五年百廢具舉每見諸方有乖法門者
痛與彈斥不避怨嫌先是洞宗有僧遠門者集五燈
續略私心自用變換祖燈將已定前之南嶽抑之於
後將後之青原抬之於前馬祖之天王石頭之天皇
不本皇藏碑文乃復矯亂更私撰人名假設機緣以
續洞下久斷之宗誠子虛大人烏有先生師直筆偽
者削之錯者正之間有崛起遙嗣者列之未詳乃成
書曰五燈嚴統嚴者嚴其承虛接響統者統歸本宗
[009-0278b]
正脈洞宗因而失恃群然吠起師喟然曰我以清理
祖燈撥亂反正其知我罪我我乃何辭焉且黃檗琦
公應扶桑君請君見嚴統不勝欣然乃命刊刻以布
諸國嗚呼慧命斯寄祖燈賴傳人天眼正應自不昧
自此天上人間龍宮海藏展轉流通何有盡日況此
法道濫觴之時亂統滿地之際天不生師以整頓之
則禪燈錯亂人天眼瞎又奚止萬古如長夜哉壬辰
師六十大誕緇素慶祝者無室以容雲間曹侍郎勳
作文稱壽毘陵楊殿元廷鑑有五峰今日高天下萬
指都教拜下風之句為賀師晚年每以法門混亂為
懷冒越者既久假而不歸旁觀者亦從流而同醉自
嚴統之書出皆相顧瞻喪至無措足地若果能擔當
法道具丈夫剛骨者自必面稟有師況無根瑞草智
者不貴威音以後無師者盡屬天然外道而拈華一
脈正宗嫡派何有乎是以師亟亟提持著書救正使
知宗門珍重源流靡假師承有據師一假苦心而不
避怨嫌者如此昔者禹抑洪水天下蒼生安孔子作
春秋亂臣賊子懼師述嚴統清禪海以無淆正人心
而不死千古耿光魔外恐懼師侔二聖不亦可乎甲
午師曳杖辭五峰至金閶琴川諸紳請退居虞山之
維摩丙申鹽城賈邑宰迎赴永寧淮之人士勤懇問
道無虛日吳門沈太史子美華亭沈祭酒繹堂暨諸
紳削牘走淮延師主堯峰繇是返棹過秦郵昭陽間
叩道瞻依者接踵及扺邗關淨慧木陳忞禪師候於
道左遂假僧舍少憩忞請過淨慧師卻還虞嶺薦紳
顧松交姚文初趙明遠沈匡來等送師入堯峰帆影
交映緇素喧闐水陸之路為之不通師拈棒陞座百
萬人天儼若靈山未散冬起禪期五堂安眾舉東西
二堂秉拂說法師老而愈健鉗錘衲子朝夕更勤法
席之盛冠於今昔丁酉語水使符請再居福嚴師允
[009-0278c]
之入院購木以興叢席福嚴自唐宋以來壯麗著稱
明熹宗時遭舞馬之變迄師至而飛樓涌殿萬礎千
楹不四歲而厥功告成矣辛丑師為法求人精勤不
倦唯以提宗接物為任春示微疾門人勸進藥餌師
笑卻之手書遺囑顧視微笑而逝闍維煙光所至舍
利如雨頂骨齒牙俱不壞五色燦然光燿奪目門人
思所善後開覺將來無傷先志各起建塔蓋師遺囑
有曰老僧死後即從火化火滅灰飛吾之後事完矣
亦不得造塔免占人間地免累世間財行狀不須修
塔銘不須請更不可喧動人耳目況生如寄死如歸
喧動何益乎此師末後所說法要也雖師埽除名相
揭空諸有而光明照燿何處遮蓋世或以造塔請銘
相違師意殊不知師在高高峰頂立我輩在深深海
底行諸見圓融何往不是如是則舍利分煇塔幢各
建閩之有黃檗楚之有興陽語谿之有福嚴鹽官之
有金粟四山窣堵千載瞻依夫舍利之由來始自西
乾釋迦舍利動至八斛四斗東上馬祖舍利乃至千
萬永明壽身如鱗砌隆慶間四十里內焰所至處舍
利如雨先聖既往後賢罕聞蓋舍利者道德之所在
一真寂滅之所藏匪獨堅剛而不壞尤且神化以無
方是秋興陽敬和尚執喪而回哀禮火場復於灰土
中涌起舍利一十四顆持歸立塔興陽豈謂曰精血
之凝有若如此之靈耶況師生平以法為任稍見詭
道隨筆辯之辯之不巳旋乃闢之是是非非苟或議
論不當三寸舌根幾同灰燼又曷能有此五色燦然
光明照燿堅固不朽哉是則師為釋迦馬祖諸師一
出異身說法此一明驗矣師生萬曆癸巳五月二十
四日寂於順治辛丑三月二十九日春秋六十九僧
臘五十六開法自黃檗蓮峰法通金粟天童超果徑
山維摩堯峰福嚴十坐道場說法二十九年宗風洋
[009-0279a]
溢海宇欽崇付法弟子隱元琦等六十四人嗣法孫
唱師道各占山頭以及曾玄繩振未易數也至於親
承爐𩏕得旨而歸齎函請益聊闚鞭影王臣國士宿
衲名儒亦未之或知師鉗錘玅密陟其門者無不虛
往實歸師為人坦率日用施設無不平常故師之子
隱元琦扶桑國王迎往稽首稱師虔懇問道直尊為
彼國初祖師之孫憨璞聰 本朝首膺明覺禪師之
號詔入大內賜紫說法師聞而一笑無介於懷雖法
眼照空寵辱不驚不足為子孫榮然非師之道德所
鍾而能臻此者歟師浮雲世事敝屣行蹤天童故產
既復法席重興芒鞋挂壁撩起即行不作蚖蛇戀穴
態亦不為子孫計真如應菴祖之為人也師說法數
萬言不假雕琢自然錦繡排山倒海波浪千層真如
佛果祖之嘉錄也師直心無偽直行真實無論親疏
當頭生按是則極慈悲又極惡辣眼光炯炯灼破天
下舌底津津埽蕩邪宗大矣哉臨濟功臣天童真子
一切群生之恃怙也師自頭顱裂碎法眼豁開萬別
千差如日處晝故礙膺既去親切拈來十坐道場一
棒指出學者臨機無不脫穎慧海謁師于雙徑師問
那裏來海即喝師曰放汝三十棒海又喝遂依席下
起名受具繼而幾番相見劈面火蛇毛骨俱寒他可
知矣師趨寂後有雲石僧從天台來遇師於中途孑
身而往石問曰何往師曰天台去石隨師二十餘步
曰某甲同往師推開曰汝自去孤雲在後來僧拜別
及扺杭知師於三月廿九長逝矣又知孤公未幾化
去矣嗚呼雲石者何異宋雲遇少林於蔥嶺也唯師
雷霆一世號令諸祖明明聖真降蹟事豈偶然哉至
若赤心扶祖道厚德澤天人豐功光泉石懿行著叢
林又鳥能備述維是金粟舍利塔上一十七年無銘
寧無慨焉茲海忝繼其席實難辭責僅以夏蟲之見
[009-0279b]
狀師之行以請明眼筆下生光放出師之面目昭著
斯山為萬世寂滅光明之幢是一切眾生之大幸也
謹狀。




興陽獨冠敬和尚傳



師諱行敬號獨冠雲夢人姓楊氏德安望族也師甫
離襁褓唯喜靜坐十三歲從本邑空如剃落一夕夢
觀音大士換骨至齒牙間負痛而覺至是不尚持誦
獨喜禪寂偶得天奇語錄閱至阿孃牆內喚哪哪途
路師僧會也麼拶破者些關捩子孃孃依舊是婆婆
不覺拊几曰有是哉遂荷笠南遊首謁密雲悟和尚
於太白山中時悟中興臨濟之道大振東南萬指環
繞師見即問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學人大
事不明當何所求悟劈頭便棒師曰學人到者裏因
甚不會悟曰不會正是汝好消息繇是太白峰頭玲
瓏嵒畔搬柴曳石看斯一棒三年靡間偶過雲門得
管帶輕安然與本參話頭不能洞明乃再上天童悟
見曰者小老穿與麼大鞋師翹一足曰者是大是小
悟打一棒曰汝道是大是小師擬對悟連棒打出復
依數載隨悟上天台而悟旋示寂師放聲大哭曰將
謂到通玄發明此事誰知薄福至此然既此山失望
必當擇木而棲會金粟費隱容和尚執喪至通玄師
見心喜且容道重諸方師自謂曰此天賜我矣乃造
金粟問遠趨函丈乞師指示容以手指曰我指示汝
師當下豁然如人放下百二十斤擔子連聲曰如此
則恩大難酬容劈頭棒曰作與麼會俾司客容問龍
生金鳳子翀破碧琉璃意旨如何師作舞而出巳而
師資水乳一問一荅日增閫奧容升天童師侍往仍
司客容問描也描不成畫也畫不就意旨如何師曰
合取兩片皮容曰汝分上又作麼生師便喝容復問
[009-0279c]
眾眾荅不契容曰何不看敬知客下語容復遷超果
福嚴師皆隨行後赴徑山師亦荷橐從之復命典客
蓋師為人謙恭動止不妄是以容凡遇大賓至乃命
師典之且典之有方風雅悅人老知客之名聲播叢
林癸巳師四十一歲容問風不來樹不動田雞不跳
艸不動意旨如何師曰龍吟霧起虎嘯風生容曰端
的作麼生師曰請和尚珍重容曰我別汝後語師曰
端的作麼生容曰相隨來也師曰如此禮拜和尚去
也遂命監徑山院事秋容特以信拂一枝授師傳臨
濟法道焉乙未同門天水廣公以吳興靈山延師唱
道遂一香燒供金粟容和尚以酬法乳丁酉漢陽人
士以棲賢來聘師念鄉關久別無因而返藉此以唱
還鄉曲調欣然就道弘開大冶煆煉人才翦除機誡
純用真實一時四方學者聞風而集至室無以容遂
有棲賢重建締構之役創舉將竟而興陽使符又至
蓋唐宋宗風之盛大播郢州故郢之祖庭頗多而鉅
觀者則興陽太陽芭蕉然山以人名太陽以玄芭蕉
以清興陽以名者則不一道欽開山四宗弘道賢髼
頭傳大溈哲公之道開席興陽妙喜遊興陽尚及見
賢之肉身在十三代祖之遺風興陽法席可想見矣
況郢之諺曰興陽佛殿太陽池芭蕉寺裏比目魚惜
元明以來令行吳越郢陽不獨宗風絕唱亦抑祖席
頓薶荒草矣師愴然受請蕭然入院破屋殘僧白雲
滿目無何秦中嚴公玉環提督豫章假道漢上晤師
于棲賢宛如夙契師遂以興陽委之乃邀師過建昌
以就厥事由是興陽摩雲蕩日之殿照壑蟠嵒之樓
禪堂廚庫法席輪奐得以傑構然則興陽不建嚴公
不來師亦不至師之與嚴公殆非偶然哉未幾雲杜
之纂峰沔水之廣長鄂諸之嵒頭歲後請牘至師許
之住纂峰者一月住廣長者一期而嵒頭則優遊往
[009-0280a]
來荊門玉泉灃浦夾山顓使又迎師卻不應乃上衡
山埽讓祖最勝輪之塔福嚴住持佛頂屬師及門請
開法福嚴師以興陽稍未卒業不允僅一登福嚴之
座說法以結諸山法喜之緣送容和尚木主入傳法
院祖堂撥棹過荊南觀慧海所闢天王之席海率荊
人士請上堂說法復歸棲賢師二十餘年津梁不倦
六坐道場隨時拈出上堂法身無相春色滿園關不
住般若無知一枝紅杏出牆來善財童子參見五十
三員善知識末後向樓閣門前了手富嫌千口少南
嶽思和尚一口吞盡三世諸佛何處更有眾生可度
貧恨一身多且道漢鎮街頭袁德謙來此棲賢會裏
飯僧是有所謂也無所謂也有所求也無所求也擊
拂子曰落梅濺石青丸碎臥柳臨波翠帶長上堂百
步穿楊箭中者知分曉當陽陷虎機識者豈能瞞好
手手中呈好手敵勝驚群紅心心裏中紅心通身慶
快知音漢舉起便行瞌睡人夢中說夢山僧今日插
標布彩去也還有搶旂奪鼓者麼一鏃破三關分明
箭後路上堂若是一見便了未為好手法場久戰方
見作家作家相見也開口不在舌頭上法場久戰也
干戈林裏太平時得到恁麼田地用之則行舒卷立
方外乾坤縱橫挂壺中日月舍之則藏榾柮火中煨
芋熟天子三召而不出必須恁麼人方能恁麼事現
前還有恁麼人麼喚來與祖師洗腳解制上堂有時
把住佛祖攢眉有時放行聖凡得路今日闌圈既開
放出牛兒馬兒騰蹋春風桃華浪裏翻身百艸頭邊
游戲三級浪高只貴金鱗燒尾一聲霹靂從他攫霧
挐雲手親眼快平步青霄滯殼迷封暴腮點額眾中
還有要風雷相送底麼拈棒一齊打散武昌王司李
至上堂惱後圓光萬別千差俱照徹驀頭風雨從教
遍界骨毛寒拋卻家珍掀翻舊案縣嵒撒手自肯承
[009-0280b]
當絕後再甦欺君不得拍禪床曰隔江招手橫趨去
爭似今朝見面親僧問楚江河路既通因甚斷頭船
子不到師曰無你棲泊處問驀地相逢三頭六臂正
恁麼時金不博金一句又作麼生師曰放汝三十棒
曰不假鉗錘力分明覿面呈師曰本分事作麼生僧
擬議師曰販私鹽漢喝出師之絕情離識真實相為
者若此且楚之宗風久歇得師振起黃鶴樓前鸚鵡
洲邊古鏡重磨漢陽覿面孰謂柔弱如此屬為瞌睡
虎哉康熙壬子秋師在棲賢示微疾謂侍僧曰我欲
歸興陽僧不察師意然居起如常一日索筆書偈泊
然而化蓋八月三十日也師生萬曆癸丑五月二十
二日世壽六十僧夏四十七門人奉全身歸興陽塔
於寺之東北嶺。


寓叟自傳



寓叟者楚興國涌泉人也姓謝名慧海字水鑑別號
沙翁蓋與玄沙備公同族又慕其為人曰釣魚船上
謝三郎佛祖位中留不住景而屬號晚年居跡不定
又稱寓叟二十披緇遊落北講經論究研頗為敷說
自謂死生事大語言文字無濟於事遂看本來面目
話搆思不得無可奈何一日飯後劃然廓悟乃謁徑
山容和尚深蒙提獎復謁金車琇禹門微虎嵒忞諸
尊宿賞為不羈後於吳興稟法靈山敬和尚焉自此
以後廿年說法六坐道場六坐者荊南天王鐵佛維
揚地藏鄂渚黃龍漢南棲賢嘉禾金粟而深竭力者
天王也天王乃悟公開法之場大寂傳燈之地雲門
法眼兩宗源流所出惜以武穆岳公征湖南而廢荒
煙蔓艸事待其人寓叟不揣非才力為恢復以成法
席又搜藏譜以定兩宗之訛使盲瞽之徒妄竊祖宗
為自媿也若黃龍再闢地藏重興此尋常刱建不足
為道晚年乃為虎林大方伯之舉太守縣君之迎承
[009-0280c]
乏金粟俎豆三秋今寓吳門將之楚而終老焉或曰
師年六九正可弘道何必拘拘投老楚山而棄祖庭
為自適者何耶曰吾子世見未足與語殊不知世界
空華人命危脆住即夢遊行同幻化且四大色身尚
為吾一寓父母妻拏功名富貴未有不為吾一寓者
又況說法匡徒支撐祖剎而有長轍遠定不為吾一
寓也哉士大夫從吾遊者往往談道之餘復論莊老
至快言不禁手舞足蹈識者謂沛然胸襟不識者謂
肆口接輿然居跡不定每每因之今歸楚隱世途不
接優游寓居歲月遷流以待填於溝壑矣或曰菜葉
流出樵子尋來師以何拒曰山僧不管人間事一任
尋蹤到白雲。








水鑑海和尚六會錄卷九
[009-0281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