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1a] 
古文苑卷第二
宋玉賦六首
按史楚襄王名横懷王之子也周𧹞王十七年/懷王拘留於秦襄王立宋玉者屈原弟子仕襄
王爲大夫閔其師忠而放逐作詞九章以述其/志今楚詞九辯是也此諸賦雖體格不同俱非
九辯/比矣
笛賦 大言賦 小言賦
諷賦 釣賦 舞賦
笛賦
廣雅曰籥謂之笛有七孔詩簡兮左手執/籥則笛之爲樂噐乆矣或曰漢武帝時丘
仲始作笛其說曰羌人伐竹聞龍吟/水中截竹吹之象其声盖羌笛也
[002-1b]
余甞觀於衡山之陽衡山南岳/也属荆州見竒篠異幹罕節
間枝一本作/簡支之叢生也禹貢揚州厥貢篠簜孔/安國注篠竹箭簜大竹其處
磅磄千仭旁唐言盤薄/也八尺曰仭絶谿凌阜隆崛萬丈盤
石雙起丹水涌其左醴泉流其右丹水醴泉天/地醇和之氣
融液而成淮南
形訓崑崙䟽圃/之池是謂丹水又玄玉生醴泉其隂則積雪凝霜
霧露生焉列仙傳凌陽子/所謂沆
之氣其東則朱天皓日素
朝明焉朝霞/之氣其南則盛夏清微一作/徹春陽榮焉
正陽/之氣其西則凉風遊旋吸逮存焉淪隂之氣吸逮/言吸聚而相逮
逮一作逯衡山之陽具天地隂陽/之正氣故竹生其間枝幹特異幹枝洞長罕節故空/洞而長
桀岀有良一作有/良工焉名髙師曠將爲陽春北鄙白
[002-2a]
[002-3a]
春漢避眀帝諱易/爲嚴午子未詳延長頸奮玉手叶韻合是指字/古文傳冩誤摛
朱脣曜皓齒頳顔臻玉貌起吟清啇追流徴皆/歌
曲也晉王嘉拾遺記師延奏清啇流徵/滌角之音紂曰淳古逺樂非予可聽歌伐檀伐檀/魏國
之詩刺在/位貪鄙號孤子孤子亦歌曲盖伯竒申生之倫遭/讒/放逐見之吟詠者楚詞孤子唫而抆淚
發乆轉舒積鬰其爲幽也甚乎懷永抱絶䘮夫
天婦人以/夫爲天亡稚子纎悲微痛毒離肌膓腠理激呌
入青雲慷慨灱窮士度曲羊膓坂揆殃振奔逸
新序趙簡子上羊腸之坂群臣皆偏柦推車酈九注水經/云羊腸盤道三十六囬笛声委蛇如羊腸坂之車音忽然
振揚又如掉鞅而駿奔言曲而肆/殃即鞅字馬絆也左傳韅靷鞅靽遊泆志列絃節散而/不乱
絲竹間作/故應絃節武毅發沈憂結感人/如此呵鷹揚叱太一鷹/揚
[002-3b]
猛將太一尊神笛/声皆足以感激之聲淫淫以黯黮徒感反黯/黮悽慘也氣旁合
而争岀歌壯士之必徃即易水/之歌悲猛勇乎飄疾麥
秀漸漸兮鳥聲革翼史記箕子過殷虛作麥/秀之詩曰麥秀漸漸兮招伯竒
於源一作/凉隂伯竒尹吉甫子爲後/母所譛自投於水追申子于晉域
申生晉献公太子爲驪姬所譛奔曲沃/雉經而死言笛声悽灱能招二子之魂夫竒曲雅樂所
以禁淫也錦繡黼黻所以御暴也雅曲以禁淫邪/猶錦綉昭其文
黼黻示其断寓之身章所/以禦暴非以爲侈麗也縟則泰過是以檀卿刺
鄭聲檀卿古之知音者/鄭声滛蕩故刺之周人傷北里也北里即北鄙/之音紂爲朝
歌北鄙之音百姓不親天下畔之周人伐紂滅殷故傷/之也劉向說苑子路鼔瑟有北鄙之聲孔子聞之曰先
王之制音也奏中聲爲中節流入於南不歸於北南者/生育之郷北者殺伐之域昔舜造南風之声其興也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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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紂爲北鄙之声其廢也忽焉今由也無意乎/先王之制而有亡國之声其能保七尺之身哉亂曰顔/師
古曰乱者理也揔理一賦/之終也又見遂𥘉賦注芳林皓幹有竒寳兮愽人
通明謂師曠/之倫樂斯道兮般衍瀾漫終不老兮雙枝
間麗貌甚好兮八音和調成禀受兮製而爲笛/和諧八音
所以成此竹禀受之異金石絲竹匏土革木謂之八音笛/居其一惟声中律呂故能諧衆音風俗通曰笛滌也所以
滌邪穢納之於雅正也笛音/一定諸絃歌皆從笛爲正善善不衰爲丗保一作/寳
兮絶鄭之遺離南楚兮絶鄭國之滛声離南楚/之夷域而之上國也羙
風洋洋而暢茂兮論語關睢之乱洋洋乎/盈耳關睢周南正風嘉樂悠
長俟賢士兮鹿鳴萋萋思我友兮嘉樂雅樂也鹿/鳴小雅之詩燕
嘉賔/也安心隠志可長乆兮按史楚襄王立三十六/年卒後又叄十餘年方
[002-4b]
有荆卿刺秦之事/此賦果玉所作邪
大言賦
中庸曰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焉此大言小言所由起也楚之諸臣
當君危國削之際不知戒懼方且虗/詞以相角恢諧以希賞亦可悲矣
楚襄王與唐勒景差宋玉三人楚大夫差/作/琷之瑳遊於
陽雲之臺雲夣中髙唐之臺言/其髙岀雲之陽也王曰能爲寡人大
言者上座按文大言字/上合有賦字王因唏曰操是太阿剥一/作
戮一丗流血冲天車不可以厲唏叱咤聲也許旣/反太阿古之寳劎
詩深則厲搴衣渉/水也水至心曰厲至唐勒曰壯士憤一作/頓兮絶天
維北斗戾兮太山夷淮南子共工與顓頊争爲帝/不得怒而觸不周之山天維
[002-5a]
絶地柱折戾/拆也夷平也至景差曰校士猛毅皐陶嘻周禮冬官/韗人爲臯
陶鄭司農注皐陶鼔木也言勇/壯之氣能使鼔木之聲亦振厲大笑至兮摧覆思端門/之觀
闕也一/作罘愚鋸牙雲晞甚大鋸牙言牙之銛利似鋸其大如/雲淮南子云尭之時窫窳封狶
鑿齒皆爲民害三猛獸也晞當作狶張/恊七命蹙封狶僨馮豕勾瓜摧鋸牙禆吐舌萬里唾一
丗至宋玉曰方地爲車易坤/爲輿圎天爲蓋晉天文志言/天之家有盖
天謂天形/如倚盖長劒耿耿一作/耿介倚天外一作/之外王曰未也玉
曰并吞四夷飲枯河海跋越九州無所容止身大
四塞愁不可長據地 天迫不得仰得一作能/䠩也
小言賦
楚襄王旣登陽雲之臺令一作/命諸大夫景差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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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宋玉等並造一作/進大言賦賦畢而宋玉受賞
王曰此賦之迂誕則極巨偉矣抑未備也且一
隂一陽道之所貴易繫辝一隂/一陽之謂道小徃大來剥復
之類也泰小徃大來吉/亨自剥復始也是故卑髙相配而天地位易繫/辭卑
髙以陳貴/賤位矣三光並照則小大備能髙而不能下非
兼通也能麄而不能細非妙工也然則上坐者
未足明賞賢人有能爲小言賦者賜之雲夣之
田景差曰載氛埃兮乗剽塵一作/輪體輕蚊翼形
微蚤鱗聿遑浮踊凌雲縱身聿遑迅疾也揚雄校/獵賦武騎聿皇凌雲
掀張也相如傳飄飄有凌雲氣言/奮身騰踊不過由鍼眼穿羅巾經由鍼孔出入羅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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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妙翩綿乍見乍泯平/声唐勒曰析飛糠以爲輿
剖粃糟以爲舟泛然投乎柸水中莊子覆杯水於/抝堂之上芥爲
之/舟淡若巨海之洪流慿蚋眥以顧盻蜹音芮蚊類/而小眥眼也
附蠛蠓而遨遊蠛蠓飛䖝/形㣲於蜹寧隠微以無凖原存亡
而不憂又曰舘於蠅鬚宴于毫端列子焦螟羣飛/而集於蚊睫弗
相觸也栖宿徃/來蚊弗覺也烹虱脛切蟣肝莊子鼠肝蟲臂/言其至㣲眇也㑹
九族而同嚌猶委餘而不殫宋玉曰無内之中
楚詞其小無/内其大無垠微物潜生比之無象言之無名䝉䝉
一作/夢㓕景昧昧遺形超於大虚之域出於未
之庭纎於毳末之微蔑陋於茸毛之方生視之
[002-6b]
則眇眇望之則冥冥離朱爲之歎悶列子離朱/子羽方晝
拭眥揚眉而望之弗見其/彩即離婁古之明目者神明不能察其情二子
之言磊磊皆不小何如此之爲精王曰善賜以
雲夢之田雲夢楚之澤上曰雲下/曰夢書雲土夢作乂
諷賦
白虎通諌有五一曰諷諫諷也者謂君父/有闕而難言之或托興詩賦以見乎詞或
假借它事以陳其意兾有所悟而遷於善/楚襄王好女色宋玉以此賦諷之詞麗以
滛謂之/勸可也
楚襄王時宋玉休歸以休沐歸私家/又謂之告假唐勒讒之於
王曰玉爲人身體容冶易冶容/誨滛口多微詞出愛
[002-7a]
主人之女愛謂私好也/客舎之主人入事大王願王䟽之玉休
還王謂玉爲人身體容冶口多微詞岀愛主人
之女入事寡人不亦薄乎玉曰臣身體容冶受
之二親口多微詞聞之聖人臣甞出行僕飢馬
疲正值主人門開主人翁出嫗又到市獨有主
人女在女欲置臣堂上太髙堂下太卑毅梁子/曰於廟
則巳尊於/寢則巳卑乃更於蘭房之室一作芝室家語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
止臣其中中有鳴琴焉琴瑟所以通意合/好詩琴瑟友之臣援
而鼔之爲幽蘭白雪之曲曲各取㓗白之中芬/芳恱人以挑女也
主人之女翳承日之華披翠雲之裘輯翠羽/爲裘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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𬒳白縠之單衫詩所謂衣/錦絅衣垂珠歩揺首飾名行/則動摇故
謂之歩揺/以珠飾之來排臣户曰上客日髙無乃飢乎爲臣
炊彫胡之飯西京雜記顧翺母好食彫胡飯/菰之有米者長安人謂爲彫胡烹
露葵之羮來勸臣食以其翡翠之釵挂臣冠纓
臣不忍仰視爲臣歌曰歳將暮兮日巳寒女自/謂盛
年易/邁中心亂兮勿多言臣復援琴而皷之爲秋
竹積雪之曲曲名取堅貞之節不/爲物移以自况也主人之女又
爲臣歌曰内怵惕兮徂玉牀横自陳兮君之傍
君不御兮妾誰怨平/声日將至兮下黄泉玉曰吾
寜殺人之父孤人之子誠不忍愛主人之女王
[002-8a]
曰止止寡人於此時亦何能巳也
釣賦
詩曰其釣維何維絲伊緍論語曰子釣/而不綱釣者施綸於竿垂餌以取魚也
宋玉與登徒子登徒姓也子者男子之稱假/設爲名猶言升諸其徒之人偕受
釣於玄洲玄妙也洲水邊洲渚言/精於釣故托玄洲爲名止而止猶/巳並見於
楚襄王登徒子曰夫玄洲天下之善釣者也願
王觀焉王曰其善柰何登徒子對曰夫玄洲釣
也以三㝷之竽八絲之線餌若蛆螾鈎如細鍼
與針/同以出三赤之魚於數仭之水中豈可謂無
術乎夫玄洲芳水餌挂繳鈎其意不可得退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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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行下觸清泥上則波颺玄洲因水勢而施之
一作/枝頡之頏之委縱收斂與魚沉浮及其解㢮
因而獲之襄王曰善宋玉進曰今察玄洲之釣
未可謂能持竿也又烏足爲大王言乎王曰子
之所謂善釣者何玉曰臣所謂善釣者其竿非
竹其綸非絲其鈎非鍼其餌非螾也王曰願遂
聞之宋玉對曰昔堯舜湯禹之釣也以賢聖爲
竿道德爲綸仁義爲鈎禄利爲餌四海爲池萬
民爲魚釣道微矣非聖人其孰能察之王曰迅
哉說乎其釣不可見也宋玉對曰其釣易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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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察爾昔殷湯以七十里周文以百里興利除害
天下歸之其餌可謂芳矣南面而掌天下歴載數
百到今不廢其綸可謂紉矣群生寖其澤民氓畏
其罸其鈎可謂抅矣抅音的引也/一本作善功成而不隳名立
而不改其竿可謂強矣若夫竿折賢材/廢棄綸絶道/德
陵/遲餌墜爵賞不足/以勸天下鈎决仁義不足/以結人心波涌魚失天下/潰乱
人民離散/失讀作佚是則夏桀啇紂不通夫釣術也今察
玄洲之釣也左挾魚罶盛魚之噐也/詩魚麗于罶右執槁竿
立乎潢汙之涯倚乎楊柳之間精不離乎魚
喙思不出乎鮒鯿二小/魚名形容枯槁神色憔悴楚詞/漁父
[002-9b]
篇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樂不役勤獲不當費斯乃水濵
之役夫也巳君王又何稱焉王若建堯舜之洪竿
攬賢材/以爲用攄禹湯之脩綸恢道德/以經丗投之於瀆視之
於海治國以/平天下漫漫群生孰非吾有其爲大王之釣
不亦樂乎史記楚人有好以弱弓微繳加歸鴈之上/者襄王召而問之對曰小臣之射何足爲
大王道也昔者三王弋以道徳五伯弋以戰國王何不/以聖賢爲弓以勇士爲繳時張而弋之其樂非特朝夕
之樂也其獲非特鳬鴈之實/也云云意與此賦大相類
舞賦
呂氏春秋曰昔隂康氏之始隂多滯伏湛積/陽道壅塞不行其序民氣欎關筋骨縮粟不
逹故作爲舞以宣導之/隂康氏三皇時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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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襄王旣遊雲夢雲夢澤/解見上將置酒宴飲謂宋玉
曰寡人欲觴群臣何以娱之玉曰臣聞激楚結
風陽阿之舞列女傳聽激楚之遺風上林賦鄔郢
/紛激楚結風陽阿所謂郢中寡和者三
者皆楚/曲也材人之窮觀窮極/也天下之至妙噫可進
乎王曰試爲寡人賦之玉曰唯唯尓乃鄭女出
進二八徐待舞以八人爲一列二八十六人也左傳/鄭人以女樂二八賂晉侯楚詞二八齊
容起/鄭舞姣服極麗姁媮音吁俞/驕媚貌致態貌嫽妙以妖
冶嫽好也詩狡/人僚兮音了紅顔曄其陽華詩顔如/舜華眉連姢以
増繞曲細/而長目流睇而横波精采/而瑩珠翠灼皪以珠翠/爲飾的
皪鮮/明貌而照曜兮華袿飛髾而雜纎羅袿衣之長/帶也髾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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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尾之属皆衣上假飾纎細也/羅之精者髾所交反袿音圭顧形影自整裝順微風
揮若芳動朱唇紆清揚眉目之間爲清揚將歌/則少歛詩清揚婉兮而
抗音髙歌爲樂之方宣歌曲/之意其始興也若俯若仰
若來若徃雍容惆悵不可爲象羅衣從音/縱風長
䄂交横駱驛與絡/繹同飛散颯沓合并綽約閑靡機
迅躰輕合埸逓進案次而俟旣分而合復更逓而/進按曲之次以待
埒簇角妙夸容乃理埒齊簇聚也齊聚而競/妙乃理其夸娃之容軼態
横岀瑰姿譎起廽身還入迫于急節還音旋曲/將終則其
節急舞趂/曲之急節紆形赴逺漼以摧折漼七/罪反纎縠蛾飛
焱若絶衣裳飛動如蛾飛紛如/焱起而逸絶焱疾風也體如遊龍䄂如
[002-11a]
素蜺神女賦蜿若遊龍言其輕舉也大人/賦垂綘旙之素蜺蜺雌虹也吾結反遷延微
笑退復次列舞終復/其舊列觀者稱麗莫不怡恱傅/毅
舞賦文選已載全文唐人歐陽詢簡節其詞編之藝文/類聚即此篇是也後之好事者以前有楚襄宋玉相唯
諾之詞遂指爲玉/所作其實非也
古文苑卷第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