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1a] 
唐元次山文集卷第二
元謨
古者純公以惛愚聞或曰公知聖人之道天子聞之
咨而問焉公謝曰臣生自山野順時而老心如草木
身若鳥獸主君所問臣安䏻知請說所聞惟主君聴
之臣曾記有說風化頽弊或以之興㦯以之亡者不
知何代君臣其臣曰上古之君用真而耻聖故大道
清粹滋扵至徳至徳藴淪而人自純其次用聖而耻
明故乘道施教脩教設化教化和順而人從信其次
用明而耻殺故㳂化興法因教置令法令簡要而人
[002-1b]
順教此頽弊以昌之道也殆乎衰丗之君先嚴而後
殺乃引法樹刑援令立罰刑罰積重其下畏恐繼者
先殺而後淫乃深刑長暴酷罰恣虐暴虐日肆其下
湏奰繼者先淫而後亂乃乘暴至亡因虐及㓕亡㓕
兆鍾其下憤凶此頽弊以亡之道也其君歎曰嗚呼
真聖之風殁無象耶明順之道誰為嗣耶嚴正之源
開巳竭耶殺淫之流日深大耶吾其頌昌人之道為
戒心之寳
演謨
天子聞之愵奴歷/反然不娭冥然深思乃曰昌人之道
[002-2a]
豈無故歟公其演之其故何如公曰嗚呼頽弊以昌
之道其由上古強毁純朴強生道徳使興云云使亡
惽惽始開禮樂始鼓仁義乃有善惡乃生真偽然後
勤儉之風發而逾扇嚴急之教起而逾變湏智謀以
引喻湏信讓以敦䕶是故必垂清浄必保公正所謂
聖賢相逢瀛瀛溶溶不放不封乃見禁而無殺順而
無訛猗恞以脂/反優㳺尚致平和嗚呼頽弊以亡之故
其由中古轉生澆眩轉起邪詐變其娭娭驅令嗤嗤
則聞溺惑則見凶侈遂長淫靡然後忿爭之源流而
日廣慘毒之根植而彌長用苛酷以威服用謟䛕以
[002-2b]
順欲是故皆恣昏虐必生亂惡所謂庸愚相遭諠諠
囂囂以悲以號乃見苦而彌怨逆而彌悖撣援上式/連反
下式/元反怰上黄練反/下餘見反轉扇不歇天子感之欸扵改/反然
歎曰噫聖賢孤獨生不駢世蒼蒼四海生類誰濟公
曰嗚呼不可遂已聖人湏極道扵常臣賢人湏滋徳
扵庸君使道徳優優不豐不紛乃湏殺而不淫罰而
不重戒其虐惑制其昏縦
系謨
天子聞之惘然思而歎曰太皇之道扵今巳亡衰季
之徳吾不忍當将學殺而不淫罰而不重戒其虐惑
[002-3a]
制其昏縦行之之道惟公教之公曰扵明主君斯道
未易猗明主君斯道良難敢為主君啇較其端夫王
者其道徳在清純玄粹惠和溶油不可慁㑹盪爐胡/廣
反衰傷元休其風教在仁慈諭勸禮信道逹不可沿
以澆浮溺之淫末其衣服在禦扵四時勿加敗弊不
可積以繡綺奢侈過制其飲食在僃扵五味示無便
躭不可煎熬珍恠尚惑所甘其器用在絶扵文彩敦
尚素朴不可駢鈿珠貝肆極侈削其宫室在省費財
力以免隘陋不可殫窮土木叢羅聮構其苑囿在合
當制度使人無厭不可墻塹肥饒極地封占其賦役
[002-3b]
在簡簿均當使各勝供不可横酷繁聚損人傷農其
刑法在大小必當理察平審不可煩苛暴急殺戮過
甚其兵甲在防制戎夷鎮服暴變不可怙恃威武窮
黷爭戰其畋獵在順時教校不追以驅不可騁扵殺
害肆極荒娱其聲樂在節諧八音聴聆金石不可耽
喜靡慢宴安淫溺其嬪嬙在僃禮供侍以正後宫不
可寵貴妖艶惛好無窮其任用在校掄材䏻察視邪
正不可授付非人甘順姦佞其郊祀在敦本廣敬展
誠重禮不可淫慢禱祈僻有所係其思慮在慎扵安
危誡其溢滿不可沈溺近習肆任談誕如此順之為
[002-4a]
明聖逆之為凶虐可以觀乎興廢可以見乎善惡純
公言巳天子謝曰公之所述真王者之謨必當篆刻
置之座隅
說楚何荒王賦上
梁寵王召君史問曰史之記事無有遺乎對曰有之
臣楚人也請說楚人之遺事昔聞臣何荒王使釣翁
相水相置浮宫之所相用罛孤釣之䖏翁曰臣相水
多矣不䏻悉說請說相江之流有礲盧/紅有瀧其至險
也實廻山如闘㩻去其/反璧若合陽崖隂壑景氣常雜
崩流激聲空響相答則有峮上去倫/下綺兢峻束噴濆觸
[002-4b]
沃衝回瀪漩上方萬/下辭選圯崖開谷故衆聲相喧積氣相
昏鼘扵女扵/巾二切聞深沈出入千里常如凝隂是以魚經
其中皆鬛秃鱗脫眄休俱反/舉眼也腮嚅煦忽為淵流瀛瀛
油油藴淳無聲島嶼若浮則有厭波濤湍險之苦者
必扵其間養鱗譲鬛休㳺施舒如此之處皆曰魚都
君王審之無易此乎荒王眺歎曰釣翁早父其思隘
歟乃欲置吾扵湘水一曲釣羅病魚吾自相水洞庭
可矣扵是命造罛釣扵是命造浮宫令罛釣所至淵
無藏龍令浮宫所狀與仙府比同宫有天䑢五忽/反龍
殿當居史端實靈郎/丁巫鬼祝女司宫侍何荒王而公
[002-5a]
族國卿莫得至焉宫有艎臺掲枝類擬天都薰珍鈿
塗纓佩垂紆金珠玉爐蕭漻清泠苾馥芬敷臣何荒
王扵此䑓上與姙女嫮胡故/反姝雙歌閑徐娭然自娱
宫有舽敷容/反堂巨禁/反房䑦古/侯館艨莫紅/反廊載戯兒
妓官諧奴内臣宫老優倡及翫器不名戙徒弄反舟/䌫所繫
維宫傍宫有聮 負土以為
力丁/反囿囿多夭草媚
木淫禽醜獸宫有海
徒紅/反之闕仡倔上許訖/下衢物鮮懸
左曰瑞風右曰祥煙宫有四門青氣白雲丹景玄寒
然後始為鷁城匝宫屯僃交戰禁御棽所今/反羅攅峙
其餘駭鯨之艆魯堂/反飛龍之舫鳬艋鶴
所甲/反羅宫
[002-5b]
上下者千里相望浮宫可御而罛釣無成臣何荒王
乃浮浮宫于都龍之漩泠出洞庭之南渶音/英将觀蠻
師夷父與漁者試罛釣扵沅湘㑹浘无匪/反臣何荒王
始見積魚之山而喜色未起又見罛猶畜委釣未施
已瀠洄淵洑周袤千里罛中之魚皆觸蹙鰕駭投跳
委壘可以薦車臣何荒王輦扵其上而心始喜是日
置魚監拜網尉釣尹司綸各有等次又有類龍學鰉
肘釣䏶傍禮/反釼鵬騰鶚躍潜深錯㮦下蘇合反人/叢在水中貌得
恠魚牧龍者皆差授官爵寵王聞之喜曰吾國無有
長流激湍平湘大淵而不知有此樂也始知城池宫
[002-6a]
館為拘我之邸山澤鷹犬為勞我之方當誦記所聞
歸學而主君史証之盛/反曰不然湏臣言已或可聴焉
臣聞浮宫之成也臣何荒王令羣臣有後為浮司不
為浮茅者族百姓䏻率為浮家共為浮郷者復方/六男
子䏻湍㳺上下者為王賔女子䏻淵居移日者為王
嬪未及一年遂變楚俗川原有楚室之郷江湖有駢
舟之曲家見湍上之悲戸聞臨淵之哭時野有歎曰
嗚呼有國者非喜愛亡國有家者非喜愛亡家當取
其亡也如喜愛者耶今君上喜愛浮宫罛釣令臣下
喜愛浮司浮郷吾恐君臣各迷而家國共亡此實楚
[002-6b]
正士歎臣何荒王臣碩君王驚懼為心指此為箴
說楚何惑王賦中
寵王瞩音宇驚貌以音/訓考之當作然復問君史曰更有記乎曰
有之甚妖恠也何故不說寵王曰當必為吾說之對
曰臣聞天鄙有山山有玉鼓實有天
力丁/反扣之歌
舞聲媚金石韻便宫羽寵王曰生休矣吾将購之君
史証曰不可臣所不欲說者懼君王好之君誠不忘
歟臣請僃說其可好乎昔臣何惑王用閽嬖之謀肆
極荒淫更經年嵗鑿險填深轉餽通千里萬金五譯
臣妄借喻其心然後云獲非孁女撫鼓而天不舞
[002-7a]
非孁女引和而天不歌天䰰舞一容化一分眄一
祥䄡一宛𬒮臣何惑王見之舒舒曵曵若多醇酎而
不知所制天歌一化顔一主顧一更聲一換氣臣
何惑王聴之娭娭懿懿若巳酎昏而不知所至天
歌舞臣何惑王氣如陽春始霽時雨天不歌舞臣
何惑王心若巳喪而頽壊不主嗚呼天惑人至此
嗚呼天媚人至斯加有顮婢真/反甡所巾/反甡輔之
使臣何惑王之心無所不欲使臣何惑王之意無所
不爲獨言選女扵餘可知其選女也豈止嫈㜲上烏/營下
以/成
嫮及孁未笄将齬語居/反将齯魚兮/反将嬩與魚/反将
[002-7b]
嫛烏嵇/反可喜羙者母姨負抱姑姊引提詣扵王宫字
籍王閨然後割楚國廟右為天作宫分楚國社陽
為顮作館悉楚國之好奉之巳窮扵所奉之心其
猶未滿楚國之人巳悲咨冤怨日苦其毒其臣何惑
王尚熈恞敷娯日思未足野有直士觸而証曰大王
溺扵天惑扵顮不顧宗廟遂亡人民如何下命
其令且云舞者䏻變一度歌者䏻變一聲應樂之
節數充寡人之性情且䏻富其親族又䏻貴其父兄
至扵母姨姑姊皆䏻與之封邑以為世榮令行逾月
楚俗皆化女忘蚕織男忘耕稼里開學歌之館郷築
[002-8a]
教舞之榭遂使黄鍾大吕生溺惑之聲孤竹空桑起
怨離之調變風俗扵一歡忘正始扵一笑大王未覺
遂不節損此所謂鑿顛覆之源造亂亡之本今之所
好則妖惡之物所為又恠醜之事羲軒之耳必不肯
聴尭禹之心必不肯喜臣何惑王悟之扵是使嬖臣
挾玉鼓與樂使閽尹抱天孁顮鎻以金索繫扵
石人沈之深淵飛檝而旋
說楚何惛王賦下
寵王曰殆㢤楚國㡬為浮宫樂所亡君史曰㡬亡
楚國有甚扵是昔臣何惛王極暴極虐使臣下得肆
[002-8b]
姦肆佞肆兇肆惡臣何惛王不知如此亡可待矣而
乃嘆曰嗚呼堯實皁帝禹實隷王殷周君長并夫可
方焉有慘然勞苦而為人主焉有隘然九州而列封
諸侯吾必合外荒夷狄海内人民悉奉我為欲世世
臣臣此臣何惛王所云又謀變先王之典禮更萬物
之名號列宫官扵海外窮天地而復思稽極變化徴
驗恠異盡難得之物充無窮之意荒娱猒怠思計所
為度國土之不大料財力之不支乃令人曰吾欲勞
汝人民休汝人民汝人民豈知今悉汝丁壯婦人繼
之童翁分力負載而随我已老謀我已名師人民聴
[002-9a]
我當無二思所舉既甚所資不足乃署官而賈鉗孤
而鬻始令國中絶人謗讟賛謀者侯敢諫者族其令
朝行其俗暮改有以迯罪正言不發萬口如封謟媚
相與千顔一容野有忠臣負符矯謁偽為齊客紿而
証曰臣入君王之封域見君王之風化踟蹰路隅不
覺泣下或聞哀號或聞悲呼訊扵閭里必鰥寡惸孤
或見凶侈或見驕奢訊扵左右必公侯之家客說未
巳臣何惛王曰然乎謂何對曰意君王不知忠正不
植姦佞駢生䏻焇㱠上相焦/下音枯仁惠冐盖聰明令巧媚
得口為矛㦸令姦凶得心為甲兵此皆明跡甚扵鬼
[002-9b]
神發機有若雷霆實畏君王巳芻扵牢圈實恐君王
巳暴夫乾枯君王如何不是念乎臣恐楚國化為荒
野臣恐君臣不如犬馬臣何惛王扵是眄容而慚撫
身而哀仰為客曰君幸憐之得無戒㢤君王為臣化
心心化身身化化人鳴呼遞化之道在制扵内外外
之入也有視聴言聞内之出也有性情嗜慾出入相
應必有禍福臣何惛王聞之讌居化心諷誦斯言終
身為箴遂罷巳成之事寝未成之謀廢所賈之官復
所鬻之孤敢諫者侯賛謀者誅君史言巳王客捧酒
為寵王夀起而賛曰君史說楚似欲戒梁敢願君王
[002-10a]
示鑒不忘
[002-10b]
唐元次山文集卷第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