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1a] 
欽定四庫全書
圖書編巻八十
明 章潢 撰
皇明同姓諸王傳敘
明興同姓鮮少所謂廟祔十五王者皆追王也當是
時開基江左去塞萬里近亦數千里雖嘗圖宅咸陽
詔遷汴邑然時有未逮議遂中輟髙皇帝繼元首出
天造草昧慎始慮終防患為急於是大啟宗封錯布
[080-1b]
萬國擇選諸子周匝三陲文皇英畧盖世開府北平
天險地利甲於諸藩北平以東歴漁陽盧龍出喜峯
包大寧控葆塞山戎為寧王度渝闗跨遼東西並海
被朝鮮聯開原交市東北諸夷為遼王北平西接古
北口瀕於雍河中更上谷雲中鞏居庸蔽鴈門為
代王鴈門之南太原其都㑹也表裏河山為晉王逾
河而西歴延慶韋靈又逾河北保寧夏倚賀蘭為慶
王兼殽隴之險周秦都圻之地牧坰之野直走金城
[080-2a]
為秦王金城西渡河領張掖酒泉諸郡西扃嘉峪䕶
西域諸國為肅王此九王者皆近塞下以故城郭富
於曹滕車兵雄於魯衛莫不位以元侯翊以宿將權
崇制命勢匹撫軍肅清沙漠則壘帳相望締好宗潢
則軺輪不絶若乃周楚齊潭魯蜀諸王並列内郡亦
皆秉鉞麾旄部兵耀武蓋草昧利於建侯板蕩維於
宗子斟酌周漢而衣食於縣官寧有尾末之憂懲創
宋唐而綴旒於下國必無坑沉之禍世平自足以展
[080-2b]
親時危不難於復振此思王之所以抗表宋侯之所
以畫䇿者也迨其弊也磐石雖堅髖髀莫解葉髙進
賈誼之䇿而齊黄竟鼂錯之謀凌逼既深猜忤遂積
建文數年間雉罹龍躍利害相尋靖難以後矯枉鑒
覆益篤因心驕恣復萌稍申裁抑書敇再三規誨懇
切而齊谷不悛終負私貸宣德初二叔不靖漢以義
滅趙以恩完自是以後天子攬綱結紐彞臬日嚴一
不律則奪禄再不律則奪兵三不律則奪爵賢傅終
[080-3a]
老於梁園懿親絶踪於魏闕即使力如晉鄭無假於
勤周頑如呉楚何縁而抗漢以故八十餘年間有圜
土之收未聞甸師之戮至正德中寘鐇狂狡卒起窮
邉宸濠凶奸久窺神器不逾旬朔身殞國除今皇帝
峻德明倫每布詔令首念宗人諸王拱辰宗海好禮
樂善雖堯親九族周享萬邦曾何足云夫聚人莫急
於理財宜民莫大於通變洪武時親王嵗禄米五萬
石他用亦不下萬石而吉凶之賜不與焉髙皇帝約
[080-3b]
巳裕人未幾肆减六之一今載屬籍者王二等將軍
三等中尉三等主君五等若未名未封疏庻人罪庻
人盖四萬有奇邸禄嵗增民財日窘至共
而居分
餅而膳四旬而未婚十年而不塟者矣嗟乎驕溢則
横而干紀窘困則濫而思亂其為禍一也而不早為
之所可乎
[080-4a]
[080-5a]
呉元年冬上念七子漸長宜習勞令内侍製麻屨行
縢凡出城稍逺馬行十七步十三洪武二年設王相
府是年令博士孔克仁授諸子經三年封諸子王詔
曰朕荷天地百神之祐祖宗之靈當羣雄鼎沸之秋
奮興淮右頼將相宣力創業江左曩者命大將軍徐
逹總率諸將以定中原不二年間海宇平定元遁沙
漠大統既正黎庻靖安欲先論武功以行爵賞縁土
蕃之境未入版圖今年春復命徐逹等西征是以報
[080-5b]
功之事未及舉行朕聞昔帝王適子正儲位衆子封
王爵朕今有子十人即位之初已立長子標為皇太
子諸子之封本待報賞功臣之後然尊卑之分所宜
早定乃以四月七日封第二子樉為秦王次棡晉王
次棣燕王次橚吳王次楨楚王次槫齊王次樟潭王
次杞趙王次檀魯王姪孫守謙靖江王皆授以册寳
設置相傅官屬及諸禮儀已有定制於戲奉天法古
實生民明此彞倫非文武贒能三軍用命江左人民
[080-6a]
之助何以致此尚頼各盡心力以成治功六年春賜
諸王昭鑒録又賜祖訓録令書殿中宫中八年初定
諸王宗人禄米每嵗親王五萬石鈔錦紗羅紸絲絹
布綿鹽茶粟又萬計靖江王二萬石郡王六千石鈔
等减十九郡王諸子年十五人賜田六十頃為永業
除其租是年定王邸殿門名九年中書省議親王宫
飾彩上曰惟儉養德惟侈蕩心居上能儉可以導俗
居上而侈必至厲民獨不見茅茨卑宫堯禹以崇聖
[080-6b]
德阿房西苑秦隋以失人心諸子方及冠年去朕左
右豈可使靡蕩其心是年申定王府官制語在百官
志中再定諸王及公主嵗供之等秦晉燕王將之國
上令辭皇陵曰若等觀祖宗肇基之地當知王業艱
難又命皇太子率三王祭開國功臣然後行會星變
求言平遥訓導葉伯巨應詔上萬言書言分封太侈
用刑太煩求治太速其論分封曰主上有天下掃除
羣雄如踣草芥已絡公卿豪傑如臂指使公卿大臣
[080-7a]
數十萬衆戰勝攻取者一介使召拱手聴命無敢後
時况敢有抗衡者乎傳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先
王之制大都不過三國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盖
強幹弱枝遏亂原崇治本也國家裂土分封諸王各
有分地以樹藩屏復古制盖懲宋元孤立宗室不競
之弊然秦晉燕齊梁楚呉閩諸國各盡其地而封之
都城宫室之制廣狹大小亞于天子之都賜以甲兵
衛士之盛恐數世之後尾大不掉然後削其地而奪
[080-7b]
其權則起其怨如漢七國晉諸王各恃險爭衡擁衆
入朝甚則縁間而起防之無及也議者曰諸王皆天
子親子皇太子親骨肉所謂磐石之宗天下服其強
耳禮莫大於分使王侯之國與京畿同則為列國矣
尚有君臣之分乎今秦晉燕齊梁楚呉閩諸國連帶
數十城而復優之以制假之以兵何不摭漢晉事觀
之乎景帝髙帝孫也七國諸王皆景帝同祖父兄弟
子孫也一削其地遽構兵西向晉諸王皆武帝親子
[080-8a]
孫也易世後迭相擁兵以危王室遂成五胡雲擾之
患分封踰制禍患立生援古證今昭昭然矣昔賈誼
勸漢文帝早分諸國地空之以待諸國王子孫謂力
少易使義國小無邪心使帝盡從誼言必無七國禍
願及諸王未之國之先節其都邑之制减其衛兵限
其疆理亦以待封諸王之子孫此制一定然後諸王
有聖賢德行者入為輔相其餘世為藩輔可以與國
同休世世無窮矣上大怒曰小子敢間吾骨肉吾見
[080-8b]
且切齒可使吾兒見乎速取來吾將手射之且啖其
肉逮至瘐死刑部獄十九年冬詔王國慶賀惟國城
官致禮在外文武官不得赴府賀有事遣人啟聞不
得遣將官二十年秋詔給親王嵗禄五萬石停茶鹽
布絮物給二十六年賜諸王永鑑録二十八年八月
更定宗人封爵册寳之制親王金册金寳王妃金冊
無寳皇太子之庻子年十嵗封郡王塗金銀冊銀印
親王嫡長子年十嵗封王世子塗金銀冊銀印庻子
[080-9a]
年十嵗封郡王册印亦如之凡王世子必以嫡長以
庻奪嫡降庶人重則遠竄王年三十妃未有子庶子
止封郡王俟王與妃年至五十無適子始封庶長子
為王世子凡嗣封受封納妃朝廷遣使行册命禮郡
王次子授鎮國次孫輔國次曾孫奉國皆將軍凡三
等次𤣥孫鎮國次五世孫輔國次六世孫奉國皆中
尉凡三等親王女曰郡主郡王女縣主郡王孫女郡
君郡王曾孫女縣君郡王𤣥孫女鄉君凡五等靖江
[080-9b]
王府視郡王降一等宗人有文武才能堪任用者宗
人府名聞考驗陞轉如常選法有犯宗人府訊聞量
罪降等重斥為庶人罰而不刑責先是上謂户部尚
書郁新曰朕今子孫衆盛原定新王嵗禄五萬石今
天下官吏軍士多俸給彌廣其斟酌古今稍節减以
資乏用至是上議更定親王嵗禄萬石郡王三千石
鎮國將軍一千石輔國奉國將軍六百石鎮國中尉
四百石輔國中尉三百石奉國中尉二百石公主及
[080-10a]
駙馬二千石郡主及儀賓四百石縣君鄉君次减一
百石皇太子庶子既封郡王俟出閣嵗賜如親王子
封郡王者女俟嫁嵗賜如親王女已嫁者即王子嗣
郡王者比始封郡王减半禄是時重定祖訓録名皇
明祖訓遣使召諸王至京諭减禄之故賜皇明祖訓
九月部言親王嵗米既有定議請令有司如數給之
上曰晉燕楚蜀湘府給如故代肅遼慶寧谷府逺在
邉民少賦薄嵗且給五百石齊府千石嗣秦王㓜應
[080-10b]
用米有司月進其罷給及多寡異者並出一時權制
云十月製二十字命名詩登玉牒三十年敇遼寧諸
王據邉塲孳牧勿侵民田是年令王府官不得三六
九年考覈建文即位詔王國所在惟國事聴王文武
吏士聴朝廷王不得節制永樂二年諭天下諸司事
闗王府遵祖訓啟王有司合行事務不許槩啟若王
府事馳奏不待報輒行重罪論三年五月上以代寧
秦晉諸王屢驕恣怨謗賜書戒
諸宗人宣德元年
[080-11a]
定將軍主君儀賓品級冠服儀式王府官不得外調
陞不知起於何時或曰靖難後事也然宣德中周忱
以越府長史陞侍郎巡撫江南鄭府長史王瀹改行
在户部郎中洪熙中淮府長史王榮改吏科左給事
中荆府長史曹曼齡改翰林修撰矣嘉靖八年大學
士楊一清言楊士奇以審理副選翰林編修周忱自
長史累陞尚書成化年雷霖以德府長史為山西提
學副使又言布政使雍泰秦府有姻亦陞巡撫都御
[080-11b]
史乞容王官與别官一體陞用王親亦選京官吏部
議此祖宗微意如近年江西婁性足為監戒况王親
縱不得京任得仕至左右布政使官與尚書等使非
區區自懷重内輕外之心則展布才猷亦足自見一
清請再議吏部執不可二十二年蜀府長史髙鵬九
年考滿至吏部吏部請奪職遂請王府官凡稱病乞
改用者並勒致仕輔導失職調者不得授府州縣親
民官時陜西山西河南湖廣積欠王禄百數十萬有
[080-12a]
司不能給宗人輒告饑譁有司有司或杜門或踰墻
走每下詔即念宗人嵗禄顧嵗禄百倍洪武時有司
竟不能給初制定親王嵗禄萬石惟肅岷府千石正
統初岷府加二百石後加三百石伊遼府二千石韓
府三千石唐府五千石代府六千石郡王將軍中尉
儀賓幾千倍於國初於是宗人有上言願停禄如唐
宋故事得應用舉效用者有請田力耕自養者竟莫
敢决宗人有罪者錮髙墻在中都凡先後入髙墻者
[080-12b]
男女且千人嘉靖四年釋二百九十人十二年釋十
三人十三年又釋三十八人十八年又釋四十五人
𫝊還原邸給薪米自便
[080-13a]
[080-17a]
宗藩條例節畧
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臣嚴訥等謹題為際遇明
時竭愚忠以少圖報塞事儀制清吏司案呈奉本部
送禮科抄出巡按直𨽻監察御史林潤奏臣嘗聞諸
易曰窮則變變則通故自古聖帝明王未有不通變
而可以宜民也今論天下之事極弊而大可慮者莫
甚於宗藩邇年以來羣臣咸切隱憂然卒莫能定不
易之策以垂可久之制者大抵懼無以愜宗室之心
[080-17b]
而重祖訓之違也顧時有所必變勢有所不能劑量
品節使之不過侈以驕其性而亦不過儉以至於失
所仁義並行未有以遂其親親之心者兹非今日之
急務乎國初支庶不繁定制因畧今螽斯麟趾其麗
不億比諸前殆至數百倍矣臣嘗觀嘉靖初年霍韜
疏云洪武初在河南開封府惟分封一周府而已今
郡王已增三十九府輔國將軍增至二百一十二位
奉國將軍增至二百四十四位中尉儀賓不計也舉
[080-18a]
一府而天下可知也今距嘉靖初四十餘年矣所增
之數又可推也故天下財賦嵗貢京師米計四百萬
石而各處禄米凡八百五十三萬石視輸京師之數
不啻倍之即如山西存留米一百五十二萬石而宗
室禄米三百一十二萬石河南存留米八十四萬三
千石而宗室禄米一百九十二萬石是二省之糧即
無災傷蠲免嵗輸不缺亦不足以供禄米之繁况官
吏俸給軍士糧餉皆取其中如之何其能辦故自郡
[080-18b]
王以上猶得厚享將軍中尉而下多不能以自存其
苦愁之狀誠有非臣之所忍言者食不充饑衣不蔽
體生則假息於蓬蒿死則委骸於溝壑男婚女嫁不
能循理甚至藏匿名姓投身𨽻卒勢之所逼不得不
然也有司禄糧不給安受其戾無可柰何或號呼於
公庭或聚辱於道路或投石擲瓦於馬首仕於其土
者懍懍度日不獨懼辱且懼變生於不測矣是在官
司困於禄米之繁在宗藩屢有不足之歎今天下無
[080-19a]
可增賦之理年復一年愈加繁衍勢窮弊極將何以
足支興思至此誠為寒心夫民有農工商賈之業宗
藩舎禄米無謀身之䇿矣坐視其弊而不為謀途人
且不忍况天潢耶歴聞羣議或云當損過以就中損
有餘以補不足必天下親王皆從國初遼韓伊岷肅
諸王每嵗禄米皆二千石不使有厚薄之差或云郡
王而下定中半折支如在内之職三分支米七分折
鈔之例其儀賓而下則如在外之職二分本色八分
[080-19b]
折鈔之例焉或云自親王袒免以下則從庶人之制
皆月支三石焉或云不宜遽削於見在而惟定制於
方來或云宜定子女之數以杜其詐冐或云許其如
民間應制舉商吏各治生為兩便凡此皆各出其見
臣未敢遽以為是然此事體重大非下諸廷臣公議
恐無以定其可久之計非與諸王共議恐無以服其
億兆之心臣愚懇乞陛下命諸大臣科道各獻其猷
仍乞陛下特賜手書頒諭諸王示以勢窮弊極不得
[080-20a]
不通之意又令户部備查各省錢糧之數每嵗所入
夏秋稅糧幾何輸邉幾何通十年之内大約災傷蠲
免幾何或地方有事存留費用幾何然後具宗藩初
年分封幾何所需禄米幾何今之各王府增封幾何
禄米增加共幾何房䘮嫁娶等項共約共幾何使各
宗藩一展巻瞭然知賦入之有限費出之不經今眼
前已不可支再數十百年之後生生不窮决莫能給
必至於狼狽失所無惑也令其各陳所見共圖善後
[080-20b]
之䇿然後通集諸王併諸臣所陳之章斷自宸衷採
其何者為可行何者為不可行可行者且未即行仍
乞諭諸王質其可否有不便者仍聴其自陳然後斟
酌定制垂為億萬年不易之規夫如是則謀及於衆
則諸臣皆得盡其長論出於公則宗藩莫能議其後
百姓無加賦之煩宗藩無失所之苦庶有以遂我皇
上親親之心而慰我祖宗在天之靈矣不然賈誼所
謂失今不治恐成痼疾臣竊慮之此宗藩之所當議
[080-21a]
處等因奉聖㫖該部㸔了來說欽此欽遵抄出送司
查得奏内各省錢糧出入之數係𨽻户部掌行移咨
該部備查題覆外案呈到部看得巡按直𨽻監察御
史林潤奏稱宗藩邇年以來愈蕃衍嵗徵錢糧不足
以供禄米之半將軍中尉而下多不能以自存乞要
命諸大臣科道各獻其猷仍諭諸王示以勢窮弊極
不得不通之意令其各陳所見然後斟酌定制垂為
億萬年不易之規一節臣等為照建藩頒爵者朝廷
[080-21b]
親親之重典酌時濟變者聖人御世之大權我太祖
髙皇帝立賦稅之則以經國用定禄糧之制以贍宗
藩當是時禄給用裕法至善也仰惟皇上惇族展親
同符太祖夫何邇者各邉宗室往往禄糧告乏甚至
貧困失所無能慰皇上親親之意此其故何也良由
太祖當天潢發源之始即給以數郡之稅而有餘皇
上當宗枝盛衍之時雖禄以全省之賦而不足蓋賦
稅之出於土地者有限而生齒之在宗藩者無窮以
[080-22a]
有限之賦稅供無窮之宗室即使連年大稔正賦不
虧猶且不給况加以非時水旱其何以責諸有司以
故在宗室徒擁禄糧之虛名而緩急無濟在有司每
苦禄糧之詘乏而措辦不前及今不慮誠恐將來之
宗藩愈繁則禄糧之愈匱而饑寒窘逼之狀愈甚此
誠勢所必然而觀勢㑹通以垂萬世之利在今日誠
有不容己者臣等亦夙懷軫念而思以善其圖者久
矣但縁事體重大未容輕議今該御史林潤論奏前
[080-22b]
因無非目撃時艱欲集衆思廣忠益補偏救弊為國
家畫宗藩善後至計相應俯採合候命下本部備行
有王府地方布政司轉行各府長史教授啓王知㑹
仍轉示所屬將軍中尉等爵俱令審時度勢悉心體
國無便近圖無徇己私備查奏内事理從長計議各
行具奏前來其大臣及科道等衙門凡有所見許隨
時疏聞通候各王府陳奏至日敕下廷臣集議可否
具題上請斷自宸衷定為可久之規上不失乎朝廷
[080-23a]
親睦之意下有濟於國家經費之宜斯則藩封之制
當與國永垂萬世矣縁係際遇明時竭愚忠以少圖
報塞及奉欽依該部看了來說事理未敢擅便謹題
請㫖嘉靖四十一年十月二十四日具題二十六日
奉聖㫖是欽此
自古法莫備於成周周家五世袒免燕會無與慶問
無及非故絶之也王者以貴奪親止乎其所不得不
止仁之至義之盡用能萬世不磨享厯永久今奉國
[080-23b]
中尉而下皆五世以外親也若欲盡人而贍養之難
以塞其嗷嗷待命之口若欲盡人而約束之難以抑
其洶洶不平之情雖曰生之實則傷之雖曰厚之實
則錮之臣以為禁不可太苦苦則易壅莫若少寛嚴
敇中尉以下但令奏報宗支紀名玉牒聴其相生相
養各成世業而以自食其力如有文武才能超邁等
倫者推廣祖訓宗人府具以名聞責令督學課其行
藝撫按稽其賢否與凡民之俊秀者一體應試比照
[080-24a]
宗親事例外任効勞仍行刋著令典嚴為管束其或
敗禮敗度驕縱不法者即以凡民之罪罪之夫如是
則寛之以恩而生全者有所頼制之以法而驕恣者
無所容以此處同姓之親是或一道也其於各府儀
賓及鄉縣君亦羽儀宗室作賓王家之意也竊思天
朝戚畹皆有侍從䕶衛之勞駿奔俎豆之役雖以親
議貴未嘗不以勞奠食也惟藩府宗婿於朝廷無尺
寸之勲於國家無纖毫之補以文則不足於經濟以
[080-24b]
武則不足於折衝彼其聯姻帝室誇耀鄉閭亦寵極
無涯矣顧廼盤桓聯結與宗臣雜居齊齒榮之以爵
秩奠之以宅第厚之以餼廩慶賀不與赴告不及憂
制不行謂之何哉又其甚者罄不貲之産而多方以
求附及其得遂攀援則驕奢淫佚憑陵撥置以貽宗
室憂者籍籍有之矣此亦非細故也臣以為恩不可
太濫濫則易窮今其締婚親郡王者所宜優禮未可
槩議其他宗女宗婿出自將軍中尉者賜以冠服給
[080-25a]
以嫁資聴其各相依倚使得全父子之親而又不失
夫婦之義仍令有司衙門隆之禮貎復其徭役則亦
未為不厚矣何必加之廩禄以奪宗藩之食乎以此
處異姓之親又或一道也但立法者貴乎趨時而更
化者先於審勢宗藩安享禄位者已非朝夕之由一
旦而驟更之恐至於不可測如臣所議創自今嵗以
後以漸計之其已經奏請封名者悉如已往之制而
不可動則由今以前者消之以漸而不嫌於驟由今
[080-25b]
以後者生之以漸而各得其所他如立宗學嚴保勘
革冗費戒奔競特一時經畫之微權又無甚難處者
臣以管測井窺之見妄及國家大計罪又何辭竊念
厝火於積薪悲處堂之燕雀孟子以七年之病求三
年之艾今為盧扁所驚豈值七年哉臣謂自今蓄之
誠非過計也以故蒙死而不敢諱然臣之言不足憑
也其間大經大法與纖悉委曲之詳伏乞敕下禮部
㑹同文武百官另行熟計各獻謀猷刻定期日多端
[080-26a]
集議仰祈聖明著為定制以垂不易之典行之萬世
而無弊再懇天語叮嚀宣諭廷臣勿以曲突為迂圖
終於推托遷延釀成意外之慮如是則天潢之支𣲖
得有所歸而宗社無疆之慶於兹裕矣此宗室之所
宜亟議者一也
修明宗範
議得宗藩子姪為善者固多中間亦往往有失教而
寢至敗度者故南陵等王議立宗學以興教化不為
[080-26b]
無見但其建置黜陟事多更端所闗重大未敢輕議
所以先年府部臺諌諸臣如霍韜等屢經建議竟未
舉行今據武岡王論列似得中制頗為可采今後止
於本府選取教授文行俱優者為師或有不足亦照
所題事理取紀善教職等官補之其肄業課試悉如
其議年至十五先令照例請封且給禄米三分之一
習學五年親王方與奉請出學以正本等禄爵亦以
見優異不羣足為宗室之光其有放縱傷教有玷宗
[080-27a]
儀者小則竟自訓責大則㕘奏降革庻人知所警而
列藩多彬彬之盛矣
宗支奏報
議得宗室子女系出天潢誠不可以混殽也近乃務
多子女以圖禄入遂詐偽百出至有一位而生數十
子者故奏報之籍信不可以不嚴但前次屢經奏有
定例而奉行者一切視為虚文中間乞養過房花生
𫝊生等弊恬不知戒不惟縻國家有限之禄糧而宗
[080-27b]
支凟亂所繋甚大今後如再踵襲前弊聴本部查出
㕘奏將本位并保勘宗室通行革去爵禄以示懲戒
長史教授等官及一應甘結有名人等問擬邉衛充
軍
奏報格式
議得宗支奏報他日名封率由此定所係甚重各該
王府近年奏報皆朦朧不明中多影射且格式不一
雜亂無章非政體也臣等擬定請名請封選婚奏格
[080-28a]
通行各王府遵照必合此格方行題覆任意違式希
圖詐冐者立案不行
查㕘玉牒
議得玉牒所以正宗室之世系而將來封爵由此以
定者也但各府造册等官徇私作弊因循玩弛以至
差訛舛謬已經屢次具題奉㫖申飭去後今查見解
文册或沉改年月或遺漏名位或母姓之不同或生
年之不載如前弊端不可勝計甚則稱為妾媵某氏
[080-28b]
所生而保勘者又非此妾影射如此其弊極矣今後
如有仍前差錯等項經造人員㕘奏治罪所生子女
不許造入玉牒
進封親王
議得郡王入繼親王所以重親王之統也若進封之
後則本支止許以本等官職奏請奉祀不得復請繼
封次子盖以郡王而進親王已為踰等茍以進封之
親王而又欲推恩於本支不亦太濫乎故禮有繼統
[080-29a]
不繼嗣之文例無加恩再加恩之禮今後郡王進封
親王本王郡爵照例不許補襲原授冊命隨即進繳
以後世子世襲親王次嫡庶子每世止照原封世次
本等官職不得進封
親王襲封
議得各府親郡王病故其子暫理府事待服滿請封
此定例也其後晉府世曾孫知烊奏稱連䘮孤苦因
許襲封故趙府庶長子佑採亦得夤縁請乞槩蒙世
[080-29b]
襲然據累朝政令議准服滿請封如彦汏者國家之
定制其知烊等例乃朝廷矜恤之殊恩今後但有親
郡王應襲封爵者止照彦汏前例請敕管理府事及
服滿而年嵗已足方許請封不許援引遠年事例服
内陳乞如違本部將該府輔導官㕘奏問罪
追封親王
郡王承襲
議得郡王封典推自親王郡王繼絶祖訓無其文故
[080-30a]
身殁之後得人以為之奉祀即已足矣至於兄終弟
及以姪繼叔則非法制所宜今後當以寵波為煡為
例不許朦朧凟奏亦不許奏乞繼嗣以為冐襲之地
初封禄米
議得郡王禄米二千石襲封者比初封减半支給此
載在祖訓者也其後韓府襄陵等王十七府初封襲
封俱一千石盖不止平凉岐陽𢎞農三郡王為然也
甚至岷府善化等三十四府初封襲封俱五百石在
[080-30b]
當時多寡懸殊已如此况蕃衍如今日乎除已封郡
王及岷府五百石俱照舊外以後初封郡王禄米悉
照成化年間例俱一千石仍照今題事例三七本折
兼支合候命下行文户部通行各該王府知㑹永以
為例
住支禄米 追封郡王 庶子爭襲 另城
請封 查革冐封
自備儀仗
[080-31a]
議得郡王及妃儀仗内例有交椅等大器銀質抹金
載在㑹典盖謂其分所得用也况所領止是大器又
皆折銀餘皆自備充用夫鉦鼓幢節既可自備則大
器自備亦無不可而乃往往凟請在國初則封少而
易給在今日則封多而難周一位之所得雖無幾舉
天下郡王生生不窮而皆取給於内府則財賦有限
有難於周給者以後除親王及親王妃初封照例頒
給外凡初封郡王及妃銀大器合行停止俱令自備
[080-31b]
不許仍前奏請以為定例
改封世子 改封世孫 改封長子 改封長
孫 請封曾孫 堂孫請襲
議處改折
議得藩封之禄親王自遼韓伊岷肅諸府止二千石
外秦晉諸府一萬石郡王初封二千石襲封及鎮國
將軍皆一千石故鎮國將軍以上常有餘而鎮國中
尉以下常不足在國初分封不多猶可支給二百年
[080-32a]
來宗支繁衍郡王三百四十餘位將軍中尉一萬二
千餘位郡縣主君一萬六千六百餘位嵗支禄米八
百六十餘萬石民力有限其勢必不能給是以中尉
諸位窮苦貧廹之狀有不忍聞者若不為酌處數十
年後生息愈繁禄糧愈增不惟民力困竭而宗室之
窮苦窘廹將益盛也羣議云當損有餘以補不足在
景王奏稱儀賓禄米宜各照品級逓減交城王謂宜
議處以便將來誠為有見除親王另行議處外郡王
[080-32b]
則推自親王將軍則推自郡王禄給少從减折亦不
為過查得見行事例郡王將軍中尉本折中半兼支
若依交城所奏二分本色八分折鈔似涉太亷合無
依林潤所奏羣議三七之說通融酌處在郡王及鎮
輔奉國將軍俱三分本色七分折鈔鎮輔奉國中尉
俱四分本色六分折鈔郡縣主鄉君及儀賓俱二分
本色八分折鈔其本折輕重之數各從彼中舊例支
給以為定例亦裒多益寡之義也至於親王有能仰
[080-33a]
念朝廷經費之難同宗窘乏之極慕義願减原額之
數以補不足者聴其具疏奏聞降敇襃異以為宗藩
尚義者之勸仍咨都察院轉行各該巡按御史行令
長史司啟王知㑹文書至日限半月以裏逕自具奏
施行
酌處庶糧
議得宗室爵禄隆殺各有差等以其分有不同也今
中尉之禄實食百石而庶人之米則反過之宗女之
[080-33b]
婚僅資百兩而庶人之壻則反厚之是負愆受譴之
裔竟優於王孫見爵之貴輕重委為失倫今後合依
武岡王所奏庶人止許同妻月共支米六石量從本
折中半兼支庶女任其擇配不得復給米布婚䘮之
資永為定例再照庶人往往結交無藉揑報詭名虚
冐食米管束宗儀親郡王等以其不係有爵人數漫
不留心稽查為害滋甚以後造册奏報須要嚴行保
勘及至本身故絶即與除名如有生前詭名虚揑殁
[080-34a]
後不與除名冐濫口糧者即將該府本爵降革禄米
以補正數揑報之人問發邉衛充軍
親王削封 郡王革爵 管理府事 降發
髙墻 釋放庶人 乞恩有罪 查刷府事
請封生母 選擇婚配
擅自成婚
議得請封有制宗室所當恪遵者也有等不遵成命
就吉成婚是蔑視憲典允宜敕戒查得西河王擅婚
[080-34b]
以乞恩准看已經累朝政令改題不允今後如有敢
於犯禁者聴本部㕘奏輔導等官及主嫁之人治以
重罪
擅婚子女
議得宗室請婚雖重人道之始實重朝廷之命也若
不請命而擅自婚配則非人臣之禮矣今後有擅婚
者所生之子止許請名不許朦朧請封其嵗給口糧
照依歴年原議减庶人三分之一給米五十石仍本
[080-35a]
折中半兼支其女任其擇配毋得别有希望奏優
妾媵限制
議得宗室妾媵之制載在㑹典盖為無子者而設如
有子者則數不必盈也近經本部題奉欽依申明典
制以後如有不遵明例或未婚而先娶或私合而先
收或年未及而預陳或已生子而復娶凡若此類長
史教授等官檢舉親王轉奏以慿本部㕘治輕則罰
住禄米重則革去爵職輔導等官知而不舉事發體
[080-35b]
降黜
選娶内助
冐妾子女
議得假名冐選妾媵前無舊例今已題奉欽依比照
擅婚革去官職等項止給口糧不給婚嫁之資永為
定例
濫妾子女
議得妾媵本為嗣續之計非以縱情而導慾也舊例
[080-36a]
郡王將軍而下妾皆限有定制而所生子女遂得亞
於正嫡其宗支所係亦甚重矣近來濫娶者漫無顧
忌犯禁者曾無重罰輒敢一槩請封悖禮凟倫莫此
為甚節該本部題奉欽依如寵泑寵添顯桄華塐表
椇安洢子女等止許請名不許請封其法始定他如
聰瀺等以認罪首正者不可為例今後有以逃移婦
女有冐報妾媵認為繼妻併額外濫收增立陪從等
名目俱行革其生育子女盡為庶人如有朦朧請封
[080-36b]
者輔導官一體問罪
花生子女
革前子女
議得各府革爵庶人所生子女不許請封此定例也
其後復有革前之例那移奏復實從此始以後革爵
子女仍照定例無論革前革後一槩不許請封如有
仍引革前之說朦朧奏擾者本部㕘送髙墻禁住
寄養子女
[080-37a]
議得宗藩名位各有不同其所生子女亦以次逓降
而封號之崇卑禄米之多寡因之如成鑱所奏伊妹
寄養事體本無考况宗室蕃衍子女數多一有稱託
那移則中間詐偽恐不能保已經題奉明㫖不許以
改正為由濫請封號永宜遵守違者聴本部㕘治
慎簡官僚 藩僚考察 裁革冗職 儀賓
婚配 教養儀賓 儀賓守制 王親仕格
恩賉限制
[080-37b]
議得儀賓例給養贍祭塟其生死沾榮所以優禮之
者極矣然主居系次等級漸降配後存亡所值異勢
則儀賓所受之恩亦不容無隆殺之差况以素殖之
厚經商貿易亦足贍給似不必盡籍於官雖量行裁
减亦不為過今後除親郡王儀賓例給祭典外其餘
身後諸䘏典悉從裁革及一應儀賓於妻亡之日即
住支常俸不許虚冐仍免本府朝賀聴其自便
停給工價
[080-38a]
議得郡王將軍中尉郡縣主君受封例給房屋冠服
等價及身後例給墳價此固朝廷優厚宗室之恩但
行於國初則封少而易給今天下郡王至百四十餘
位將軍中尉至一萬二千餘位郡縣主君至一萬六
千六百餘位將來生息可類推矣若房屋冠服墳價
一一取給於朝廷則民力不勝其疲此勢之所必不
可給而法之所不得不變者也以後合依弋陽武岡
等王所奏郡王將軍中尉郡縣主君房屋冠服墳價
[080-38b]
俱一槩免給以為定例
收買子女 收買物件 行禮次序 王國
相賀 宗儀服飾 進繳册印 旌表孝行
激厲風節 書院請名
越闗奏擾
議得宗室私自來京違例奏擾一則惑於憸人引
誘圖濟姦謀一則利驛逓需索冀充私橐所以法
例屢申而屢犯奏詞愈禁而愈繁今後若不嚴加
[080-39a]
譴罰則將來何所底止合無通行曉諭如或再
有從前故違者俱不給以應付一面差人逕送
閒宅拘禁其同行人等務要追究問擬極邊永
逺充軍該府長史教授等官定行革職毋得如
前輕宥凡所奏情詞不拘事理曲直俱不准
理
奏差人役 奏討内使 保陞官員 私收
净身 改正樂工 私收錢債
[080-39b]
宗藩總論
夫衆建支庶以屏王室大業也食租衣稅世世勿絶
大恩也載在祖訓畫一而守之久矣今更制易法則
有混亂約束之說以義斷恩則有間疏骨肉之罪忍
而坐視則蠧耗愈甚卒有土崩之憂僅而補葺則茍
幸旦夕不救衡决之禍故雖計臣謀士莫為破盈廷
之言而建必然之畫者難之也雖然釋今弗圖則後
世之難且十百此矣請試言之漢初諸侯王置吏握
[080-40a]
兵同制天子其患在强大而不掉自武帝推恩分王
則宗室子弟莫不受地矣然王之庶子間為列侯侯
之庶子絶無爵土有去而為民者有為民而復仕於
朝者自是而後無諸侯王之患亦無養宗室之費其
經制定也唐之末也帝裔王支流播民間其患離渙
而不屬自宋養之京師則五葉之後騷然煩費矣其
後辨親疎之等明甄序之法袒免以下不復賜名敦
宗之院散居都邑故宋雖費於前而大省于後其救
[080-40b]
弊早也由是言之勢有所必極極則必通恩有所必
窮窮則必殺兹非其明效大騐耶髙皇帝神武開基
忠厚立國故利建宗子以彊本朝明惇睦之誼以先
天下然是時宗室之衆無幾可按籍而數也今熙洽
二百餘年麟趾𤓰瓞綿昌浩衍麗屬籍者四萬而存
者二萬八千五百有奇以禄計之不下八九百萬設
一傳再傳而後其生齒什倍其禄又當什倍此勢之
所必極而恩之所必窮也故欲竭天下之賦以奉宗
[080-41a]
室則國益病减宗室之禄以紓國計則宗室亦益病
何者今賦歛非减而積貯非盈也乃水旱為災迄無
寧嵗諸邉轉餉未見休時財力亦甚詘矣加以宗室
之禄日引月長則賦安得不竭而國安得不病語曰
附枝大者賊本心此善喻也且宗室至貴倨也又非
人人能謀生也今禄既益微網亦少宻業已困矣而
有司奉行條例一切以法繩之令揺手觸禁資身無
䇿則安所歸命也盖宗室亦極病已語曰饑寒切於
[080-41b]
人之肌膚欲其毋為奸邪不可得矣此非細故也故
雖桑孔握籌晁賈挾䇿而圖今日之弊終不能兩利
而兼得也愚故曰勢之所必極而恩之所必窮胡不
引漢唐宋之事以觀之也夫揚湯止沸無益也不如
絶薪止火而已子孫而守先人之廬至於棟折榱傾
不得不撤而新之為其將壓也今承祖宗之業視國
家之弊不思變通安全之則何異以指撓沸以繩維
顛乎愚以為祖訓至嚴而善推聖祖之意則猶善繼
[080-42a]
述也宗室至親而曲體宗室之情則所以親親也何
以言之國初親王嵗禄五萬他賜予甚盛不數嵗而
裁為萬石又以民貧賦少給代肅諸王僅五百石或
千石耳夫莫富於海内莫親於天子之子不加賦而
奪之禄者以為寧儉宗室而不可以耗國計瘦民力
也祖訓言將軍有以材能者得改官陞轉如銓選法
夫既富貴之矣猶不絶其仕進者所以興其善行而
消其怙侈使外有親賢之重而内有亡費之利也然
[080-42b]
則聖祖之意可推也人情孰不欲生全而惡死亡趨
富厚而迯貧困然令予之虚名而奪之實恵則三尺
童子不願有矣曩者宗室獻議有請試官自効者有
請力田自給者夫田農至拙業也簿書之吏至拙體
也猶願為之彼擁有爵之虚名而棄資生之實恵其
情固弗樂也然則宗室之情可察也今欲善推聖祖
之意而曲體宗室之情其當議者有三以正倫次則
封爵當議以廣德厚則禁例當議以節浮冗則恩數
[080-43a]
當議何者天下之法未有莫為之限制而能世世無
弊者也古者五世袒免六世而親屬絶至於祖宗之
廟猶限之以七世親盡而迭毁今已絶之屬猶儕於
五服之親則無等也忍于親盡之祖而不忍于親盡
之子孫則舛也誠宜按諸屬籍别其世次而為之限
制如親王世及矣其次封郡王者可限也郡王世襲
矣其次封鎮國將軍者可限也諸將軍中尉以嫡相
繼矣其一子降封之外可已也奉國中尉一子得襲
[080-43b]
矣其世世承襲之例可已也大抵以位尊卑為之多
寡以世親疎為之隆殺其不得封者皆如漢列侯庶
子之法則坐食可益省而詔禄可繼此封爵之當議
者也古者公族得仕於國非絶之也庶民之家得占
田治生非禁之也今宗室槩以例見疑是以賢愚同
滯而人無聊生矣夫既限之以爵則絶封之始宜人
予之資賦之閒田以為永業令家自為養而盡弛出
城諸禁其材者得應舉試外官如常法或懼其縱也
[080-44a]
則如蘇轍所謂臨以按察持以寮吏威以刑禁使不
材者不至害民賢者有以自效顧不可乎此禁例之
當議者也且夫禮所以為節而法所以為懲今疏庶
人有給已猶無罪也已罪黜而猶給之與詔禄無别
非所以為懲也自郡主至鄉君有禄已猶同姓也至
諸儀賓得聯姻王室貴重矣其禄不省非所以為節
也愚以為諸降庶人者宜皆以絶封庶人同法郡主
視郡王之限縣主以下視將軍中尉之限禄皆半給
[080-44b]
餘皆量給婚資則恩澤不至冐濫費必大省此恩數
之當議者也如是則可以清耗蠧之原紓待哺之困
上無失聖祖之至意而下能通乎宗室之情大較若
此矣然愚聞之救弊者必反其始更化者必虞其終
今封爵限矣得無有怨望而羣譁者乎禁例疏矣得
無有恣睢而為暴者乎恩數節矣得無有顛連而失
所者乎則愚又以為盈縮之議在下而操縱之機在
上惟聖天子燭安危之故恢繼述之圖毅然獨斷而
[080-45a]
力行之示諸王以大義不得不通之法則必有河間
東平之賢奉宣德意而深樂其便者何至於羣譁有
爵者制之於王國絶封者治之以有司何患乎為暴
且齊民非廩于官而固有比于封君者宗室而有永
業世世無有所與設天子不忘恩厚舉古賜民粟帛
之令以間恤之何憂乎失所較之嵗禄不給而羣辱
有司犯禁而不止救死而不贍者利害相百也此之
不為而顧彼之久行至於勢不可復反恩無所復施
[080-45b]
則其害不獨宗室且移之社稷矣故為之於可為則
易為之於不可為則難今天子仁明英斷釐弊剔蠧
以興至理賢公卿能矢謨陳力為國家任大事以圖
大功則何有於草野之言哉
問藩府供例不充柰何曰嘉靖末年郡王二百四十
餘位將軍中尉一萬二千餘位郡縣主君一萬六千
六百餘位嵗支禄米八百六十餘萬石如山西存留
米止一百五十二萬而禄米三百一十二萬河南止
[080-46a]
存留八十四萬餘而禄米一百九十二萬何以克濟
太祖初藩封五萬不久改為一萬郡王初封二千襲
封一千成化十一年例初襲封俱一千嘉靖四十三
年例悉照成化間例其三七本折兼支將軍三七中
尉四六郡縣主君二八本折庶人同妻月給六石中
半庶女不給凡房屋冠服墳價俱革免此亦太省但
以大道為公須各令自申賢為世用次以食力更可
復省國費中間差令有别以盡親親之仁又不失成
[080-46b]
全之德屢見有建白者宋事亦可考也
宗藩私議
帝王之待親親不過仁以周之禮以節之已爾仁即
此心之公愛也一體之愛萬物盡然况宗親乎禮即
此心之等殺也一體之間萬有不齊况親親乎故仁
莫大於親親而非禮以為之殺則仁有所不能周矣
况仁也禮也一天理也此理一出於天豈待人力以
為之愛而殺之耶知此則知所以處今日之宗藩矣
[080-47a]
伏覩近日禮曹疏中有曰仲尼憲章文武非不知尊
位重禄所以勸親而又首云親親之殺者豈故倍文
武之道哉良由禮之所生其勢不得不殺耳嗚呼盡
之矣所以考之前代周室時庸展親蓼蕭行葦何其
忠厚之至然五世外燕㑹慶問皆弗之及非故疎之
也盖五世袒免六世親屬盡矣即周公成文武之德
追王止及太王王季而先公止祀以天子之禮此周
公所以為典禮之宗也考之國初髙皇帝稽古定制
[080-47b]
封建宗藩誠盡制盡倫萬世莫及矣然於親王封禄
在洪武八年則定各五萬石在洪武二十八年則减
為一萬石是髙皇帝於二十年間猶不能不為變通
之術以救極重之勢且親藩禄既定萬石矣代府何
為止六千石韓府何為止三千石肅府何為止千五
百石郡府初封禄定二千矣何為襲封减半止給千
石豈故為是變通以救勢之極重哉正所謂禮之所
生有不得不殺者在耳近河南撫院題稱河南宗室
[080-48a]
惟周府最為繁衍嵗支禄銀二千餘萬額𣲖民糧止
六萬零其餘一十六萬零皆係雜𣲖凑補見今尚欠
一十餘萬無從措處欲將解部銀九萬餘兩懇留凑
補且求變通之宜為經久之計故部科題請從長㑹
議為今之計豈能出廟堂經畫外别為一說哉如前
所議或云定限子女封爵如親王之子止封五位郡
王之子封三位將軍有嫡子許封其二無嫡子止封
庶子一人中尉不論嫡庶計封一子其限外之數止
[080-48b]
給冠帶口糧親王之女止封其三郡王之女止封其
二將軍之女止封其一或議親王傳至袒免以下萬
一絶嗣止許親支以本爵管理府事不得繼封或議
奉國將軍以下宜節其禄秩或議奉國中尉以下止
記名玉牒不必給以禄米聴其自便或議弛出城之
禁開四民之業有志讀書者與民間俊秀一體應舉
出仕如有失職及犯法者一以有司之法齊之言人
人殊大都不出此數者然備查前議而裁訂之則中
[080-49a]
間可疑亦非一端其曰限封爵之制如親王許封五
子似矣又云無王者不復嗣封第令親支以本爵攝
理其於大宗之統亦有防否且封不及於五子之外
假令始封之帝子帝孫其說可槩行否如郡王之子
許封三位似矣其將軍有嫡子許封二位無嫡子止
封庶子一人既限其子而數又不均能無失之偏重
否中尉不論嫡庻止封一子似矣其云限外之數止
給冠帶口糧此似專指中尉之餘子而言而未審親
[080-49b]
郡王將軍之餘子亦復如例否或云既奪其本封亦
可逓降其位次而仍其現封之爵否親王之女止封
其三郡王之女止封其二將軍之女止封其一似矣
未審餘女亦另有處分否此封爵之當議也其曰開
四民之業似矣今之宗黨𨼆匿姓名已有竄身於輿
皂者矧農工商賈何待弛禁而後為之今之所未為
者惟仕一途而已即今驅之為四民亦宜限其世否
如專指六世之宗而言假令天潢之籍未除而偶捍
[080-50a]
文網果礙於有司之法否此疎宗之當議也其曰弛
出入之禁似已盖指無名封之宗而言欲其散之四
方以便糊口也顧此輩久處酣豢之中於人情世故
多所未諳一旦雜於與齊民處能必其不横奔恣肆
以罹刑辟否或云縱有之亦付之士官耳而城門一
開有封之宗又能必其不掩跡於無封之衆而混行
出入否倘有作奸犯科將誰任其咎此門禁之當議
也即此五條則前議皆有可疑若未可以决行矣雖
[080-50b]
然宗𣲖日繁禄糧日窘其終於莫之處耶易曰天與
火同人君子以類族辨物不能辨物類族何以同人
哉當今之世設使髙皇帝處此既不能加賦於民令
四海困窮義又不忍坐視子孫貧乏使其朝夕不給
安得不節宗藩之封不開宗藩自生自養之路哉是
故周之以仁而有禮以為之節則揆諸天理而安即
諸人心而順前議皆可行也不節之以禮而仁有所
不能周則天理有乖人心不服前議皆不可行矣何
[080-51a]
也疏中有曰昔晁錯懲尾大之患為漢畫削地之策
其謀國忠矣而變生倉卒者激於無漸也宋之宗室
聚之京師而王安石以親盡當祧之一言徐而喻之
而袒免以下甘心除籍者屈於有理也即此觀之我
朝宗藩條例擬議數十年可謂有漸而袒免之禮獨
不可徐行於今日哉盖尊尊親親其心一也聖天子
於宗廟之主有不容不祧者非忍於祖也禮也則其
於宗藩不容不節者豈忍於親乎亦禮也禮之所在
[080-51b]
雖萬古帝王莫與易焉今果確遵袒免之禮而行之
凡親藩各自始封以至於今茍在五世之内萬一絶
嗣亦所當繼支庶亦所當封雖郡王將軍子女亦不
必限數所以廣天子待子孫之仁也禮之所當隆也
使一槩行於帝子帝孫非禮也勢有所不可也茍在
五世之外親郡嫡長世襲無論已支庶止許世傳奉
國中尉一人其餘止記名各管理府籍而已萬一親
王絶嗣第令親支以本爵攝理盖既有人以主其祀
[080-52a]
又何妨於失大宗之統耶是節封則禄常有餘亦所
以廣天子待宗藩嫡長之仁也禮之所當殺也使一
槩行之疏屬無所限制如河南周府一年禄糧止足
四分之一亦勢有所不能也奉國中尉已在袒免外
故止封一子其餘子給以冠帶口糧雖則口糧稍薄
亦得世膺其禄也五世外親郡王將軍餘子亦許世
傳中尉一人而五世外親郡王將軍之女又可知矣
或曰禄雖因乎天敘禮宜順乎人情使降爵太驟减
[080-52b]
禄太多人情未甚安妥莫若袒免以下漸次逓降親
王衆子封鎮國將軍郡王衆子封輔國將軍鎮國將
軍衆子封奉國將軍輔國將軍衆子封鎮國中尉奉
國將軍衆子封輔國中尉鎮輔國中尉衆子封奉國
中尉亦禮之殺也是一說也或曰奉國中尉止封一
子茍無嫡子不得繼封亦一說也或又曰貧苦相周
以有餘補不足鄰里且然况在同宗之親今或禄以
萬計或以千百計則祖父富者不可分禄以為子孫
[080-53a]
計乎子孫貧者不可依父兄以為居食謀乎何為禄
厚者率驕侈而淫縱禄薄者止袖手以待哺仰望朝
廷何其厚而自待何其薄乎如此則各當親其親仁
也亦禮也若曰開四民之業懼其偶扞文網或礙有
司之法盖禁有不嚴則其中科甲遊宦途者雖有王
親之例不得膺京秩握兵柄而或恃宗室之貴暴虐
下民則下民莫之敢攖而司府上官將何以待之哉
吾知越職犯法者比職官尤衆也在仕進且然而四
[080-53b]
民不得不齊之以法俾服舍器用一物毋得僭踰庶
舟車往來無招盜誨淫之具而利有攸往矣若曰弛
出入之禁則懼有封之宗或混行出入不免有作奸
犯科之咎盖法不預防則四民遊江湖處田野或恃
宗室之貴與民交易在齊民莫敢誰何而奸邪誘之
為非有司其何以詰之哉吾之作姦犯科者比齊民
猶衆也在無封之衆且然且有封者不得不責之管
理如商賈給引以備盤詰無引者追奪其爵禄焉國
[080-54a]
有明憲孰謂執皐陶之法者無人哉是禁之以法者
亦閑之以禮而為仁愛之至也信乎欲破拘攣之見
消掣肘之虞而為國家治安計者莫先乎袒免之禮
也已如此則禮之所當隆者爵位一定民糧常足以
給其禄禮所當殺者倫敘一定輿論亦足以服其心
且云不驟更以裁其見在惟定制以限其將來可無
他虞矣然紛紛之議止云减禄糧限子女節財之計
得矣其何以俾宗藩之心服耶
[080-54b]
宗學宗議
愚以為欲宗人皆善而無惡莫若實興宗學而欲宗
學之實行莫若通宗正互行之法其說有三執事試
垂聴焉凡人情不有所激則不進于善不有所制則
不憚於為惡誠慎揀宗子中樂東平之善修河間之
雅者為宗正令假之事權優之禄秩以示風勸而頑
不即率教與敗度䡍禮者即奉三尺隨其後則進有
所慕退有所阻如是而不顒昻穆皇者當不其然盖
[080-55a]
以我治宗人難以宗人治宗人易也而以宗人之最
賢者治宗人尤易也是舉賢之當議者一也凡人習
聞而習見大聖被誚于東家創見而創聞遼豕見奇
于白蹢盖以甲治甲則素所狎熟將曹起而衆咻惟
倣流官法以周齊之賢者治秦韓而以秦韓之賢者
治魯晉重以朝命斷然期於必行俾其董正則銜憲
而來既畏此簡書而人得於乍覩若雷電鬼神之不
可測也如是而不讋承伏聴者當不其然盖玩忽於
[080-55b]
耳目者難而更新于聴覩者易也非所常新而創為
新者尤易也此互調之當議者二也利器不可假人
六馬惟在控轡既假事權矣不有以操之又為逞刀
爼而肆魚肉也既俾董正矣不有以課之誰為程甲
乙而辨蒼素也故以撫按察殿最而以督學課功能
能者久于最事否則還其故吾顯定去留之品而陰
消不肖之心提綱挈領道莫有善于此矣如是而不
斧藻濯磨者當不其然盖以我治千萬人難而以治
[080-56a]
一二人者易也治一人以治千萬人尤易也此考課
之當議者三也非愚一人之私言也祖訓著之矣將
軍以下有才能者得改官陞轉如銓選法夫曰才能
改官即舉賢之意而陞轉銓選則更互考課皆在其
中矣修明宗範嚴立課程教養如法不得虚應故事
撫按提學等官訪其賢不肖勤惰以聞此正德己卯
例也宗室之子俱入宗學于中舉一人為宗正主領
其事驗其進益方與奏請此嘉靖乙丑例也皇上御
[080-56b]
極以來亦以監成憲率舊章三令而五申不啻詳焉
然則三議者上以繩祖武相遵而匪相悖也下以固
宗盟相愛而匪相厲也柰何此之不行而彼之久拘
令其日益曠巖以就於陵替乎愚嘗深求其故矣不
過曰官與其設寧省也多一官則虞其費疏屬貧宗
受困也增之正則虞擾王孫帝裔素貴倨也令俛首
稟仰于院道則虞
而要之皆知其一不知其二覩
其偏未覩其全也何也吾所用者將軍耳中尉耳彼
[080-57a]
鎮輔奉國各有定爵令以本爵帶銜視事而不益之
禄也何費之有即稍有增焉而承寧天室糾正愆違
視之無紀乃亂者利害相去伯矣吾所選建者乃明
德耳髙賢耳布令之初衆心競勸企以樹名聲而顯
清白且圖異日之終譽也何擾之有即不盡無焉而
去其太甚禮順人情視向之朘削于強宗者損益不
啻懸矣至於稟仰院司則可逆知其樂從而無他奚
以明之夫宗人非盡朱户以居納陛以升也又非盡
[080-57b]
羽葆在前劒盾衛後也窶空無第混迹輿臺者有之
富不知學竄身商販者有之懷奇抱異者仰屋歎約
結或棄禄而作逍遥遊頴秀冲英者昻首志髙遐或
易名而就青衿選誠以投閒竄冷之朱組不若展米
錯事之青衿也縳手縶足之逺遊冠不若明目伸眉
之進賢冠也若是則其從吾教也惟不得與之為恨
而又何之有况鄉議通籍矣今不與之涖民而第
藉以正宗則有用而又無用也鄉議裁禄矣今賢否之
[080-58a]
品既辨而盈縮之際可㕘則量能亦以寘粲也鄉禁
冐濫矣今評品之法嚴而僥倖之途塞則尚賢亦以
戢姦也此愚生堅執三議之可行盖誠見其必然者
也
[080-58b]
圖書編卷八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