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p078b] 
[04p079a]
天地雖大其化均也
註均於不爲而自化也
疏夫二儀生育覆載無窮形質之中最爲廣大而新新變化
其狀不殊念念遷謝實唯均等所謂亭之也故云天地生我
並生
萬物雖多其治一也
註一以自得爲治
疏夫四生萬物其類最繁至於率性自得斯理唯一所謂毒
之也故又云萬物與我爲一
[04p079b]
人卒雖眾其主君也
註天下異心無心者主也
疏黔首卒隸其數雖多主而君者一人而已無心因任允當
斯位
君原於德而成於天
註以德爲原無物不得得者自得故得而
疏原本也夫君主人物必須以德爲宗物各自得故全成自
然之性
故曰玄古之君天下無爲也天德而已矣
註任自然之運動
[04p080a]
疏玄遠也古之君謂三皇已前帝王也言玄古聖君無爲而
治天下也蓋何爲哉此引古證今成天德之義也
以道觀言而天下之君正
註無爲者自然爲君非邪也
疏以虛通之理觀應物之數而無爲因任之君不用邪僻之
言者故理當於王道
以道觀分而君臣之義明
註各當其分則無爲位上有爲位下也
疏夫君道無爲而臣道有事尊卑勞逸理固不同譬如首自
居上足自居下用道觀察分義分明
[04p080b]
以道觀能而天下之官治
註官各當其所能治矣
疏夫官有高卑能有優劣能受職則物無
官治也
以道汎觀而萬物之應備
註無爲也則天下各以其無爲應之
疏夫大道生物性情不同率己所以悉皆備足或走或飛咸
應其用不知所以豈復措心故以理徧觀則庶物之應備
故通於天地者德也
註萬物莫不皆得則天地通
[04p081a]
疏通同也同兩儀之覆載與天地而俱生者德也
行於萬物者道也
註道不塞其所由則萬物自得其行矣
疏至理無塞恣物往來同行萬物故曰道也
上治人者事也
註使人人自得其事
疏雖則治人因其本性物各率能咸自稱適故事事有宜而
天下治也
能有所藝者技也
註技者萬物之末用也
[04p081b]
疏率其本性自有藝能非假外爲故眞技術也
技兼於事事兼於義義兼於德德兼於道道兼於天
註夫本末之相兼猶手臂之相包故一身和則百節皆適天
道順則本末俱暢
疏兼帶也濟也歸也夫藝能之技必須帶事不帶於事技術
何施也事苟失宜技便無用雖行於義不可乖德雖有此德
理須法道虛通故曰虛通終歸自然之術斯乃
不同耳是故示本能攝末自淺之深之義
故曰古之畜天下者無欲而天下足無爲而萬物化
疏夫兼天所以無爲兼道所以無欲故古之帝王養畜羣庶
[04p082a]
者何爲哉蓋無欲而蒼生各足無爲而萬物自化也
淵靜而百姓定
疏一人垂拱而玄默百姓則比屋而可封故老經云我好靜
而民自正
記曰通於一而萬事畢
疏一道也夫事從理生理必包事本能攝末故知一萬事畢
語在西升經莊子引以爲證
無心得而鬼神服
註一無爲而羣理都舉
疏夫迹混人間之事心證自然之理而窮原徹際妙極重玄
[04p082b]
者故在於顯則爲人物之所歸處於幽則爲鬼神之所服
夫子曰夫道覆載萬物者也洋洋乎大哉君
焉
註有心則累其自然故當刳而去之
疏夫子者老子也莊生師老君故曰夫子也刳去也灑也虛
通之道包羅無外二儀待之以覆載萬物得之以化生何莫
由斯最爲物本歎洋洋之美大以勗當世之君王可不法道
之無爲洗去有心之累者耶
無爲爲之之謂天
註不爲此爲而此爲自爲乃天道
[04p083a]
疏無爲爲之率性而動也天機自張故謂
無爲言之之謂德
註不爲此言而此言自言乃眞德
疏寂然無說而應答無方譬縣鏡高堂物來斯照語默不殊
故謂之德也此不言而言者
愛人利物之謂仁
註此任其性命之情也
疏慈若雲行愛如雨施心無偏執德澤弘普惜其性命故謂
之仁也
不同同之之謂大
[04p083b]
註萬物萬形各正其分不引彼以同我乃成大耳
疏夫刻雕眾形而性情各異率其素分僉合自然任而不割
故謂之大也
行不崖異之謂寬
註玄同彼我則萬物自容故有餘
疏夫韜光晦迹而混俗揚波若樹德不異於人立行豈殊於
物哉而心無崖際若萬頃之陂林藪蒼生可謂寬容矣
有萬不同之謂富
註我無不同故能獨有斯萬
疏位居九五威誇萬乘任庶物之不同順蒼生之爲異而羣
[04p084a]
性咸得故能富有天下也
故執德之謂紀
註德者人之綱
疏能持己有之德行者可謂羣物之綱紀也
德成之謂立
註非德而成者不可謂立
疏德行旣成方可立功而濟物也
循於道之謂備
註夫道非偏物也
疏循順也能順於虛通德行方足
[04p084b]
不以物挫志之謂完
註內自得也
疏挫屈也一毁譽混榮辱不以世物屈節其德完全
君子明於此十者則韜乎其事心之大也
註心大故事無不容也
疏韜包容也君子賢人明於已前十事則能包容物務心性
寛大也
沛乎其爲萬物逝也
註德澤滂沛任萬物之自往也
疏逝往也心性寬閑德澤滂沛故爲羣生之所歸往也
[04p085a]
若然者藏金於山藏珠於淵
註不貴難得之物
疏若如前行便是無爲旣不羨於榮華故
珠生於水不索故藏之於淵金出於山不求故韜之於嶽也
不利貨財
註乃能忘我況貨財乎
疏雖得珠玉尙不貪以資身常用貨財豈復將爲利也
不近貴富
註自來寄耳心常去之遠也
疏寄去寄來不哀不樂故外疏遠乎軒冕內不近乎富貴也
[04p085b]
不樂夀不哀夭
註所謂縣解
疏假令夀年延永不以爲樂性命夭促不以爲哀
不榮通不醜窮
註忘夭夀於胸中况窮通之間哉
疏富貴榮達不以爲榮華貪賤窒塞不以爲醜辱夀夭嘗不
以措意榮辱之情豈容介懷
不拘一世之利以爲己私分
註皆委之萬物也
疏光臨宇宙統御天下四海珍寶總繫一人而行不利貨財
[04p086a]
委之萬國豈容拘束入己用爲私分也
不以王天下爲己處顯
註忽然不覺榮之在身
疏覆有黔黎主領天下而推功於物忘其富貴故不以己大
而榮顯也
顯則明
註不顯則默而止
疏明彰也雖坐汾陽喪其天下必也顯智豈曰韜光也
萬物一府死生同狀
註蛻然無所在也
[04p086b]
疏忘於物我故萬物可以爲一府冥於變化故死生同其形
狀死生無變於己況窮通夭夀之間乎
夫子曰夫道淵乎其居也漻乎其淸也
疏至理深玄譬猶淵海漻然淸潔明燭鬢眉淵則嘆其居寂
以深澄漻則嘆其雖動
金石不得無以鳴
註聲由寂彰
疏嗚由寂彰應由眞起也
故金石有聲不考不鳴
註因以喻體道者物感而後應也
[04p087a]
疏考擊也夫金石之內素藴宮商若不考擊終無聲響亦猶
至人之心實懷聖德物若不感無由顯應前託淵水以明至
道此寄金石以顯聖心
萬物孰能定之
註應感無方
疏喻彼明鏡方玆虛谷物來斯應應而無心物旣脩短無窮
應亦方圓無定
夫王德之人素逝而恥通於事
註任素而往耳非好通於事也
疏素眞也逝往也王盛不驕不矜任眞而往旣抱朴以淸高
[04p087b]
故羞通於物務
立之本原而知通於神
註本立而知不逆
疏神者不測之用也常在理上往而應物也不測之神知通
於物此之妙用必資於本欲示本能起用用不乖本義也
故其德廣
註任素通神而後彌廣
疏夫淸素無爲任眞而往神知通物而恒立本原用不乖體
動不傷寂德行如是豈不大中之者邪
其心之出有物採之
[04p088a]
註物採之而後出耳非先物而唱也
疏採求也夫至聖虛懷而物我斯應自非物求聖德無由顯
出聖心聖心之出良由物採欲和而不唱不爲物先
故形非道不生生非德不明
疏形者七尺之身生者百齡之命德者能澄之智道者可通
之境也道能通生萬物故非道不生德能鑒照理原故非德
不明老經云道生之德畜之也
存形窮生立德明道非王德者邪
疏存任也窮盡也任形容之妍醜盡生齡
匡時用至道以通物能如是者其唯王德乎
[04p088b]
蕩蕩乎忽然出勃然動而萬物從之乎此謂王德之人
註忽勃皆無心而應之貌動出無心故萬物從之斯蕩蕩矣
故能存形窮生立德明道而成王德也
疏蕩蕩寬平之名忽勃無心之貌物感而動逗機而出因循
任物物則從之猶具眾美故爲王德也
視乎㝠㝠聽乎無聲
疏至道深玄聖心凝寂非色不可以目視絶聲不可以耳聽
㝠㝠之中獨見曉焉無聲之中獨聞和焉
註若夫視聽而不寄之於寂則有闇昧而不和也
疏雖復冥冥非色而能陶甄萬象乃云寂寂無響故能諧韻
[04p089a]
八音欲明從體起用功能如是者也
故深之又深而能物焉
註窮其原而後能物物
疏卽有卽無卽寂卽應遣之又遣故深之又深旣而窮理盡
性故能物眾物也
神之又神而能精焉
註極至順而後能盡妙
疏神者不測之名應寂相卽有無洞達旣而非測非不測亦
不非測乃是神之精妙
故其與萬物接也至無而供其求
[04p089b]
註我確斯而都任彼則彼求自供
疏遣之又遣乃曰至無而接物無方隨機
者卽供若縣鏡高堂物來斯照也
時騁而要其宿大小長短修遠
註皆恣而任之會其所極而已
疏騁縱也宿會也若夫體故至無所以隨求稱適故能順時
因任應物多方要在會歸而不滯一故或大或小乍短乍長
乃至脩遠其來者隨彼機務悉供其求應病以藥理無不當
黃帝遊乎赤水之北登乎崑崙之丘而南望
註此寄明得眞之所由
[04p090a]
疏赤是南方之色心是南方之藏水性流動位在北方譬迷
心緣鏡闇無所照故言赤水北也崑丘身也南是顯明之方
望是觀見之義玄則疏遠之目珠乃珍貴之寶欲明世間羣
品莫不身心迷妄馳騁耽者無所覺知闇似北方動如流水
迷眞喪道實此之由今欲返本還源祈眞訪道是以南望示
其照察還歸表其復命故先明失
法所顯方法列在下文
使知索之而不得
註言用知不足以得眞
疏索求也故絶慮不可以心求也
[04p090b]
使離朱索之而不得
疏非色不可以目取也
使喫詬索之而不得也
註聰明喫詬失眞愈遠
疏喫詬言辨也離言不可以辨索
乃使象罔象罔得之
疏罔象無心之謂離聲色絶思慮故智與離朱自涯而反喫
詬言辨用力失眞唯罔象無心獨得玄珠也
黃帝曰異哉象罔乃可以得之乎
註明得眞者非用心也象罔然卽眞也
[04p091a]
疏離婁迷性恃明目而喪道軒轅悟理歎罔象而得珠勗諸
學生故可以不離形去智黜聰隳體邪
堯之師曰許由許由之師曰齧缺齧缺之師
曰被衣
疏已上四人並是堯時隱士厭穢風塵懷道抱德淸廉潔已
不同人世堯知其賢欲讓天下莊生示有承禀故具列其師
資也
堯問於許由曰齧缺可以配天乎
註謂爲天子
吾藉王倪以要之
[04p091b]
註欲因其師以要而使之
疏配合也藉因也堯云齧缺之賢者有合天位之德庶因王
倪遙能屈致情事不决
許由曰殆哉圾于於天下
註圾危也
疏殆近也圾危也若要齧缺讓萬乘危亡之徵其則不遠也
齧缺之爲人也聰明叡知給數以敏其性過人
註聰敏過人則使人跂之屢傷於民也
疏叡聖也給捷也敏速也夫聖人治天下也冕旒垂目黈纊
塞耳所以杜聰明不欲
[04p092a]
明詞鋒捷辯計數宏達德行性機所作過人其迹旣彰必以
爲患危亡之狀列在已下
而又乃以人受天
註用知以求復其自然
疏物之喪眞其日已久乃以心智之術令復其初故自然之
性失之遠
彼審乎禁過而不知過之所由生
註夫過生於聰知而又役知以禁之其過彌甚矣故曰無過
在去知不在於强禁
疏過之所由生者知也言齧缺但知審禁蒼生之過患而不
[04p092b]
知患生之由智也
與之配天乎彼且乘人而無天
註若與之天下彼且遂使後世任知而失眞
疏若與天位令御羣生必運乎心智悦乎天理則物皆喪己
無復自然之性也
方且本身而異形
註夫以萬物爲本則羣變可一而異形可同斯迹也將遂使
後世由已以制物則萬
疏方將也夫聖人無心因循任物今齧缺以己身爲本引物
使歸令天下異形從我之化物之失性實此之由後世之患
[04p093a]
自斯而始也
方且尊知而火馳
註賢者當位於前則知見尊於後奔競而火馳也
疏夫不能忘智以任物而尊智以御世遂將徇迹舍已效人
馳驟奔逐其速如火矣
方且爲緒使
註將興後世事役之端
疏緒端也使役也不能無爲而任知御物後世勞役自此爲
端
方且爲物絯
[04p093b]
註將遂使後世拘牽而制物
疏絯礙也不能用道以通人方復任智以礙物也
方且四顧而物應
註將遂使後世指麾以動物令應上務
疏方將顧盼四方撫安萬國令彼之氓黎應我之化法
方且應眾宜
註將遂使後世不能忘善而利仁以應宜也
疏用一已之知應眾物之宜旣非無心未免危殆矣
方且與物化
註將遂使後世與物相逐而不能自得於內
[04p094a]
而未始有恆
註此皆盡當時之宜也然今日受其德而明日承其弊矣故
曰未始有恆
疏以智理物政出多門前荷其德後遭其弊旣乖湻古所以
無恆
夫何足以配天乎雖然有族有祖
註其事類可得而祖效
疏族藪也夫齧缺隱居山藪高尙其志不
而流俗之中罕其輩類故志尙清遐良可效耳
[04p094b]
可能爲眾父而不可以爲眾父父
註眾父父者所以迹也
疏父君也言齧缺高尙無爲不夷乎俗雖其道可述適可爲
眾人之父而未可爲父父也父父者堯也夫堯寄坐萬物之
上而心馳乎姑射之山往見四子之時卽在汾陽之地是以
卽寂而動卽動而寂無爲有爲爲無爲有有無一時動寂相
卽故可爲
爲眾生之父故其宜矣故郭注云父父者所以迹也
治亂之率也
註言非但治主乃爲亂率
[04p095a]
疏率主也若用智理物當時雖治於後必亂二途皆以智爲
率
北面之禍也
註夫桀紂非能殺賢臣乃賴聖知之迹以禍之
疏桀紂賴聖智以殺賢臣故聖智是北面之禍也
南面之賊也
註田恒非能殺君乃資仁義以賊之
疏田恒資仁義以殺主故仁義南面之賊注云田恒非能殺
君乃資仁義以賊之
堯觀乎華華封人曰嘻聖人請祝聖人
[04p095b]
疏華地名也今華州也封人者謂華地守封疆之人也嘻歎
聲也封人見堯有聖人之德光臨天下請祝願常富庶享多
福
使聖人夀堯曰辭使聖人富堯曰辭使聖人多男子堯曰辭
疏夫富夀多男子實爲繁撓而能體之者廢無爲故寄彼二
人明兹三患辭讓之旨列在下文
封人曰夀富多男子人之所欲也汝獨不欲何邪
疏前之三事人之大欲存焉汝獨致辭有何意謂
堯曰多男子則多懼富則多事夀則多辱是
也故辭
[04p096a]
疏夫子胤扶疏憂懼斯重財貨殷盛則事業實繁命夀延長
則貽困辱三者未足養無爲之德適可以益有爲之累所以
並辭
封人曰始也我以汝爲聖人邪今然君子也
疏言汝有無雙照便爲體道聖人今旣舍有趣無適是賢人
君子也
天生萬民必授之職多男子而授之職則何懼之有
註物皆得所而志定也
疏天地造化爲萬物各有才能量才授官有何憂懼
富而使人分之則何事之有
[04p096b]
註寄之天下故無事也
疏百姓豐饒四海殷實寄之羣有而不以私焉斯事無爲也
夫聖人鶉居
註無意而期安也
而鷇食
註仰物而足
疏鶉䳺鶉也野居而無常處鷇者鳥之子食必仰母而足聖
人寢處儉薄譬彼䳺鶉供膳裁充方茲鷇鳥旣無心於侈靡
豈有情於滋味乎
鳥行而無彰
[04p097a]
註率性而動非常迹也
疏彰文迹也夫聖人灰心滅智而與物俱冥猶如鳥之飛行
無蹤跡而可見也
天下有道則與物皆昌
註猖狂妄行而自蹈大方也
疏運屬清夷則撫臨億兆物來感我則應時昌盛郭注云猖
狂妄行恐乖文旨
天下無道則脩德就閒
註雖湯武之事苟順天應人未爲不閒也故無爲而無不爲
者非不間也
[04p097b]
疏閒音閑時逢擾亂則混俗韜光脩德隱迹全我生道嘉遁
閑居逍遙遁世所謂隱顯自在用舍隨時
千歲厭世去而上仙
註夫至人極夀命之長任窮理之變其生
化故云厭世而上仙也
疏夫聖人達生死之不二通變化之爲一故能盡天年之脩
短厭囂俗以消升何必鼎湖之舉獨爲上仙安期之夀方偁
千歲
乘彼白雲至于帝鄉
註氣之散無不之
[04p098a]
疏精靈上升與太一而冥合乘雲御氣屆于天帝之鄉
三患莫至身常無殃則何辱之有
疏三患前富夀多男子也夫駕造物而來
三患本自虛無七尺來從非有殃辱之事曾何足云
封人去之堯隨之曰請問
疏請言旣訖封人於是去之堯方悟非所以請答也
封人曰退已
疏所疑已决宜速退歸
堯治天下伯成子高立爲諸侯堯授舜舜授禹伯成子高辭爲
諸侯而耕
[04p098b]
疏伯成子高不知何許人也蓋有道之士
禹往見之則耕在野禹趨就下風立而問焉曰昔堯治天下吾
子立爲諸侯堯授舜舜授予而吾子辭爲諸侯而耕敢問其故
何也
疏唐虞之世南面稱孤逮乎有夏退耕於野出處頓殊有何
意謂
子高曰昔堯治天下不賞而民勸不罰而民畏
疏夫賞罰者所以著勸畏也而堯以無爲爲治物物從其化
故百姓不待其褒賞而
顯堯聖明其德如是
[04p099a]
今子賞罰而民且不仁德自此衰刑自此立後世之亂自此始
矣
疏盛行賞罰百姓猶不仁至德旣衰是以刑書滋起故知將
來之亂從此始焉
夫子盍行耶無落吾事俋俋乎耕而不顧
註夫禹時三聖相承治成德備功美漸去故史籍無所載仲
尼不能間是以雖有天下而不與焉斯乃有而無之也故考
其時
天下之心俄然歸啟夫至公而居當者付天下於百姓取與
之非已故失之不求得之不辭忽然而往侗然而來是以受
[04p099b]
非毁於廉節之士而名列於三王未足怪也莊子因斯以明
堯之弊弊起於堯而釁成於禹況後世之無聖乎寄遠迹於
子高使棄而不治將以絶聖而反一遺知而寧極耳其實則
未聞也夫莊子之言不可以一塗詰或以黃帝之迹秃堯舜
脛豈獨貴堯而賤禹哉故當遺其所寄而錄其絶聖棄知之
意焉
疏盍何也落廢也俋俋耕地之貌伯成謂禹爲夫子夫子何
不行去邪莫廢我農事於是用力而耕不復顧盼也夫三聖
相承蓋無優劣但澆湻異世故其迹不同郭注云弊起於堯
而釁成於禹者欲明有聖不如無聖有爲不及無爲故高遠
[04p100a]
寄迹以明絶聖棄智者耳
泰初有無無有無名
註無有故無所名
疏泰初始也無氣始萌謂之太初言其氣廣大能爲萬物之
始本故名太初太初之時惟有此無未有於有有旣未有名
將安寄故無有無名
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
註一者有之初至妙者也至妙故未有物理之形耳夫一之
所起起於至一非起於無也然莊子之所以屢稱無於初者
何哉初者未生而得生得生之難而猶上不資
[04p100b]
於知突然而自得此生矣又何營生於已生以失其自生哉
疏一應道也有無一之名而無萬物之狀
物得以生謂之德
註夫無不能生物而云物得以生乃所以明物生之自得任
其自得斯可謂德也
疏德者得也謂得此也夫物得以生者外不資乎物內不由
乎我非無非有不自不他不知所以而生故謂之德也
未形者有分且然無間謂之命
疏雖未有形質而受質以有素分然且此分脩短慤乎更無
間隙故謂之命
[04p101a]
留動而生物物成生理謂之形
疏留靜也陽動陰靜氛氲升降分布三才化生萬物物得成
就生理具足謂之形也
形體保神各有儀則謂之性
註夫德形性命因變立名其於自爾一也
疏體質保守也禀受形質保守精神形則有醜有妍神則有
愚有智旣而宜便軌則各自不同素分一定更無改易故謂
之性
性循反德德至同於初
註恒以不爲而自得之
[04p101b]
疏率此所禀之性循復生初之德故至其德處同於太初
同乃虛虛乃大
註不同於初而中道有爲則其懷中故爲有物也有物而容
養之德小矣
疏同於太初心乃虛豁心旣虛空故能包容廣大
合喙鳴
註無心於言而自言者合於喙鳴
疏喙鳥口也心旣虛空迹復冥物故其說合彼鳥鳴鳥鳴旣
無心於是非聖言豈有情於愛憎
喙鳴合與天地爲合
[04p102a]
註天地亦無心而自動
疏言旣合於鳥鳴德亦合於天地天地無心於覆載聖人無
心於言說故與天地合也
其合緡緡若愚若昏
註坐忘而自合耳非照察以合之
疏緡合也聖人內符至理外順羣生唯迹與本罄無不合故
曰緡緡是混俗揚波同塵萬物旣若愚蠢又如昏暗又解旣
合喙鳴又合天地亦是緡緡
是謂玄德同乎大順
註德玄而所順者大矣
[04p102b]
疏總結已前歎其美盛如是之人可謂深玄之德故同乎太
初大順天下也
夫子問於老聃曰有人治道若相放可不可然不然
註若相放效强以不可爲可不然爲然斯矯其性情也
疏師於老聃所以每事請答汎論無的故曰有人布行政化
使人倣效以已而制物物失其性故已之可者物或不可已
之然者物或不然物之可然於已亦爾也
辨者有言曰離堅白若縣寓
註言其高顯易見
疏堅白公孫龍守白論也孔穿之徒堅執此論當時獨步天
[04p103a]
下無敵今辨者云我能離析堅白之論不以爲辯雄辯分明
如懸日月於區宇故郭注云言其高顯易見也
若是則可謂聖人乎
疏結前問意如是之人得爲聖否
老聃曰是胥易技係勞形怵心者也
疏胥相也言以是非更相易奪用此技藝係縛其身所以疲
勞形體怵惕心慮也此答前問意技有本或作枝字者言是
非易
執狸之狗成思猨狙之便自山林來
註言此皆失其常然也
[04p103b]
疏猨狙獼猴也執捉狐狸之狗多遭傑頸而獵旣不自在故
成愁思猨猴本居山林逶迤故曠爲挑攫便捷故失其常處
狸有本作猫者竹鼠也
丘予告若而所不能聞與而所不能言凡有首有趾無心無耳
者眾
註首趾猶始終也無心無耳言其自化
疏若而皆汝也首趾終始也理絶言辯故不能聞言也又不
可以心慮知耳根聽故言無心無耳也凡有機無情皆曰終
始故言眾也咸不能以言說悉不可以心知汝何多設猨狙
之能高張懸寓之辨今物效已豈非過乎
[04p104a]
有形者與無形無狀而皆存者盡無
註言有形者善變不能與無形無狀者並存也故善治道者
不以故自持也將順日新之化而已
疏有形者身也無形者心也汝言心與身悉皆有存我以理
觀照盡見是空也
其動止也其死生也其廢起也此又非其所以也
註此言動止死生盛衰廢興未始有恒皆自然而然非其所
用而然故放之而自得也
疏時在動靜物有死生事有興廢此六者自然之理不知所
以然也豈關人情思慮倣效能致哉但任而順之物之自當
[04p104b]
也
有治在人
註不在乎主自用
疏人各有率性而動天機自張非猶主教
忘乎物忘乎天其名爲忘已
註天物皆忘非獨忘己復何所有哉
疏豈唯物務是空抑亦天理非有惟事與理二種皆忘故能
造乎非有非無之至也
忘已之人是之謂入於天
註人之所不能忘者已也已猶忘之又奚識哉斯乃不識不
[04p105a]
知而冥於自然
疏入會也且天下難忘者己也而已尙能忘則天下有何物
足存哉是知物我兼忘故能冥會自然之道也
蔣閭葂見季徹曰魯君謂葂也曰請受教辭不獲命旣已告矣
未知中否請嘗薦之
疏薦獻也蔣問及季姓也葂徹名也此二賢未知何許人也
未詳所據魯君魯侯也伯禽之後未知的是何公魯公見葂
請受治國之術雖復辭不得免君之命遂告魯君爲政之道
當時率師恐不折中敢陳所
艾
[04p105b]
吾謂魯君曰必服恭儉拔出公忠之屬而無阿私民孰敢不輯
疏輯音集阿曲也孰誰也輯和也夫爲政之道先須躬服恭
敬儉素清約然後拔擢公平忠節之人銓衡質直無私之士
獻可替否共治百姓則蕃境無虞域中淸謐民歌擊壤誰敢
不和
季徹局局然笑曰若夫子之言於帝王之德猶螳蜋之怒臂以
當車軼則必不勝任矣
註必服恭儉非忘儉而儉也拔出公忠非忘忠而忠也故雖
無阿私而不足以勝矯詐之任也
疏局局俛身而笑也夫必能恭儉拔出公忠此皆僞情非忘
[04p106a]
淡者也故以此言爲面南之德何異乎螳蜋怒臂以敵車轍
用小擬大故不能任也
且若是則其自爲處危其觀臺
註此皆自處高顯若臺觀之可覩也
疏夫公儉公忠非能忘淡適自顯燿以炫
隳敗猶如臺觀峻聳處置危縣雖復行李觀見而崩毁非久
多物將往
註將使物不止於本性之分而矯跂自多以附之
疏觀臺高迥人競觀之立行自多物爭歸凑
投迹者眾
[04p106b]
註亢足投迹不安其本步也
疏顯燿動物物不安分故舉足投迹企踵
蔣閭葂覤覤然驚曰葂也汒若於夫子之所言矣
疏覤覤驚貌也汒無所見也乍聞高議率爾驚悚思量不悟
所以汒然矣
雖然願先生之言其風也
疏風教也我前所陳深爲乖理所願一言庶爲法教也
季徹曰大聖之治天下也搖蕩民心使之成教易俗舉滅其賊
心而皆進其獨志若性之
註大志各有趣不可相效也故因其自搖而搖之則雖搖而
[04p107a]
非爲也因其自蕩而蕩之則雖蕩而非動也故其賊心自滅
獨志自進教成俗易汎然無迹履性自爲而不知所由皆云
我自然矣舉皆也
疏夫聖人治天下大順羣生乘其自搖而作法因其自蕩而
成教是以教成而迹不顯俗易而物不知皆除滅其賊害之
心而進脩獨化之志不動於物故若性之自爲率
不知其所由然也舉皆也
若然者豈兄堯舜之教民溟涬然弟之哉
註溟涬甚貴之謂也不肯多謝堯舜而推之爲兄也
疏溟涬甚貴之謂也若前方法以教蒼生則治各淳古物皆
[04p107b]
得性詎須獨貴堯舜而推之爲兄邪此意揖讓之風不謝唐
虞矣
欲同乎德而心居矣
註居者不逐於外也心不居則德不同也
疏居安定之謂也夫心馳分外則觸物參
境唯一境之異同在心之靜亂耳是以欲將堯舜同德者必
須是居其心也
子貢南遊於楚反於晉過漢陰見一丈人方將爲圃畦鑿隧而
入井抱甕而出灌搰搰然用力甚多而見功寡
疏水南曰陰種蔬曰圃埒中曰畦隧地道也搰搰用力貌也
[04p108a]
丈人長者之稱也子貢南遊荆楚之地途經漢水之陰遂與
丈人更相伉答其抑揚詞調具在文中莊子因
稱混沌
子貢曰有械於此一日浸百畦用力甚寡而見功多夫子不欲
乎
疏械機器也子貢旣見丈人力多而功少是以教其械器庶
力少功多輙進愚誠未知欲否
爲圃者仰而視之曰奈何
疏奈何猶如何謂其方法也
曰鑿木爲機後重前輕挈水若抽數如泆湯其名爲槔
[04p108b]
疏機關也提挈其水灌其若抽欲論數疾似泆湯之騰沸前
輕後重卽今所用桔槔也
爲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曰吾聞之吾師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
機事者必有機心機心存於胸中則純白不備純白不備則神
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載也吾非不知羞而不爲也
註夫用時之所用者乃純備也斯人欲修純備而抱一守古
失其旨也
疏夫有機關之器者必有機動之務有機動之務者必有機
變之心而機變存乎胷府則純粹素白不圓備矣純粹素白
不圓備則精神縣境生滅不定不定者至道不載也是以羞
[04p109a]
而不爲此來未體眞脩故抱一守白者也
子貢瞞然慙俯而不對
疏瞞羞怍之貌也旣失所言故不知何答也
有間爲圃者曰子奚爲者邪
註有間俄頃也奚何也問子貢汝是誰門徒作何學業
曰孔邱之徒也
疏答宣尼之弟子也
爲圃者曰子非夫博學以擬聖於于以蓋眾獨弦哀歌以賣名
聲於天下者乎
疏於于佞媚之謂也言汝博學瞻聞擬似聖人諂曲佞媚以
[04p109b]
葢羣物獨坐弦歌抑揚哀歎執斯聖迹賣彼名聲厯聘諸國
徧行天下
汝方將忘汝神氣墮汝形骸而庶幾乎
註不忘不墮則無庶幾之道
疏幾近也汝忘遺神氣隳壞形體身心旣忘而後庶近於道
而身之不能治而何暇治天下乎子往矣無乏吾事
疏而汝也乏闕也夫物各自治則天下理矣以己理物則大
亂矣如子貢之德未足以治身何容應聘天下理宜速往無
廢吾業
子貢卑陬失色頊頊然不自得行三十里而後愈
[04p110a]
疏卑陬慙怍之貌頊頊自失之貌旣被抵訶顔色自失行三
十里方得復常
其弟子曰向之人何爲者邪夫子何故見之變容失色終日不
自反邪
疏反復也子貢之門人謂賜爲夫子也向見之人修何藝業
遂使先生一覩容色失常竟日崇朝神氣不復門人怪之所
以致問
曰始吾以爲天下一人耳
註謂孔子也
不知復有夫人也
[04p110b]
疏昔來禀學宇內唯夫子一人今逢丈人道德又更深遠所
以卑慙不能自得也旣未體乎眞假實謂賢乎仲尼也
吾聞之夫子事求可功求成用力少見功多者聖人之道
註聖人之道卽用百姓之心耳
疏夫事以適時爲可功以能遂爲成故力
則是適稱遂之機子貢述昔時所聞以爲聖人之道
今徒不然執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者神全神全者聖人
之道也託生與民並行而不知其所之汒乎淳備哉功利機巧
必忘夫人之心
註此乃聖王之道非夫人也子貢聞其假修之說而服之未
[04p111a]
知純白者之同乎世也
疏今丈人問余則不如此言執持道者則德行無虧德全者
則形不虧損形全者則
同世雖與羣物並行而不知所往芒昧深遠不可測量故其
操行湻和道德圓備不可以此功利機巧語其心也斯乃聖
人之道非假修之術子貢未悟妄致所談
若夫人者非其志不之非其心不爲雖以天下譽之得其所謂
謷然不顧以天下非之失其所謂儻然不受天下之非譽無益
損焉是謂全德之人哉我之謂風波之民
註此宋榮子之徒未足以爲全德子貢之
[04p111b]
列子之心醉於季咸也
疏謷誕慢之容儻是無心之貌丈人志氣湻素不任機巧心
懷寡欲不務有爲縱令舉世贊譽稱爲斯德知爲無益曾不
顧盻舉世非毁聲名喪失達其無損都不領受旣毁譽不動
可謂全德之人夫水性雖澄逢風波起我心不定類彼波瀾
故謂之風波之民也郭注云此宋榮子之徒未足以爲全德
子貢之迷沒於此人卽若列子之心醉於季咸
反於魯以告孔子孔子曰彼假修渾沌氏之術者也
註以其背今向古羞爲世事故知其非眞渾沌也
疏子貢自魯適楚反歸於魯以其情事咨告孔子夫混沌者
[04p112a]
無分別之謂也旣背今向古所以云不眞是者也
識其一不知其二
註徒識修古抱灌之朴而不知因時任物之易也
疏識其一謂古而不移也不知其二謂不能順今而適變
治其內而不治其外
註夫眞渾沌都不治也豈以其內爲異而偏有所治哉
疏抱道守素治內也不能隨時應變不治外也
夫明白入素無爲復朴體性抱神以遊世俗之間者汝將固驚
邪
註此眞渾沌也故與世同波而不自失則
[04p112b]
然無迹豈必使汝驚哉
疏夫心智明白會於質素之本無爲虛淡復於湻朴之原悟
眞性而抱精淳混囂塵而遊世俗者固當江海蒼生林藪萬
物鳥獸不駭人豈驚哉而言汝將固驚者明其必不驚也
且渾沌氏之術子與汝何足以識之哉
註在彼爲彼在此爲此渾沌玄同孰識之哉所識者常識其
迹耳
疏夫渾沌無心妙絶智慮假令聖賢時達
惚深玄故推之於情意之表者也
諄芒將東之大壑適遇苑風於東海之濱
[04p113a]
疏諄湻也苑小風也亦言是扶搖大風也濱涯大壑海也諄
芒苑風皆寓言也莊生寄此二人明於大道故假賓主相值
海涯
苑風曰子將奚之
疏奚何也之往也借問諄芒有何遊往
曰將之大壑
疏欲往東海
曰奚爲焉
疏又問何所求訪
曰夫大壑之爲物也注焉而不滿酌焉而不竭吾將遊焉
[04p113b]
疏夫大海泓宏深遠難測百川注之而不溢尾閭泄之而不
乾以譬至理而其義亦然故雖寄往滄溟實乃游心大道也
苑風曰夫子無意于橫目之民乎願聞聖治
疏五行之內唯民橫目故謂之橫目之民且諄芒東游臨於
大壑觀其深遠而爲治
無意於黔首願聞聖化之法也
諄芒曰聖治乎官施而不失其宜拔舉而不失其能
疏施令設官取得宜便拔擢薦舉不失才能知此則天下太
平彝倫攸叙聖治之術在乎兹也
畢見其情事而行其所爲
[04p114a]
註皆因而任之
疏夫所乖舛事業多端是以步驟殊時澆
莫先任物必須覩見其情事而察其所爲然後順物而行則
無不當也
行言自爲而天下化
註使物爲之則不化也
疏所有施行之事教令之言咸任物自爲而不使物從已如
此則宇內蒼生自然從化
手撓顧指四方之民莫不俱至此之謂聖治
註言指麾顧盼而民各至其性也任其
[04p114b]
疏撓動也言動手指揮舉目顧盼則四方欵附萬國來朝聖
治功能其義如是有本作顯字者言用顯指揮四方皆服此
中凡有三人一聖二德三神以上聖治以下次列德神二者
願聞德人
疏前之聖治以蒙敷釋德人之義深所願聞
曰德人者居無思行無慮
註率自然耳
疏妙契道境得無所得故曰德人德人凝神端拱寂爾無思
假令應物行化曾無謀慮
不藏是非美惡
[04p115a]
註無是非於胷中而任之天下
疏懷道抱德物我俱忘豈容藴蓄是非包藏善惡邪
四海之內共利之之爲悅共給之之爲安
註無自私之懷也
疏夫德人惠澤弘博徧覃羣品故貨利將四海共同資給與
萬民無别是普天慶悅率土安寧
怊乎若嬰兒之失其母也儻乎若行而失其道也
疏夫嬰兒失母心怊悵而無所依行李迷途神儻莽而無所
據用斯二事以况德人也
財用有餘而不知其所自來飲食取足而不知其所從此謂德
[04p115b]
人之容
註德者神人迹也故曰容
疏寡欲止分故財用有餘不貪滋味故飲食取足性命無求
故不知所從來也總結前義故云德人之容
願聞神人
註願聞所以迹也
疏德者神人之迹耳願聞所以迹也
曰上神乘光與形滅亡
註乘光者乃無光
疏乘用也光智也上品神人用智照物雖
[04p116a]
而亡隳體黜聰心形俱遣是故與形滅亡者也
此謂照曠
註無我而任物空虛無所懷者非闇塞也
疏智周萬物明逾三景無幽不燭豈非曠遠
致命盡情天地樂而萬事銷亡
註情盡命至天地樂矣事不妨樂斯無事矣
疏窮性命之致盡生化之情故寄天地之
快樂旣達物我虛幻是以萬事銷亡
萬物復情此之謂混冥
註情復而混冥無迹也
[04p116b]
疏夫忘照而照照與三景高明忘生而生生將二儀並樂故
能觀萬物之還原覩四生之復命是以混沌無分而冥同一
道也
門無鬼與赤張滿稽觀於武王之師
疏門與赤張姓也無鬼滿稽名也二千五百人爲師師眾也
武王伐紂兵渡孟津是
赤張滿稽曰不及有虞氏乎故罹此患也
疏罹遭也虞舜以揖讓御時武王以干戈濟世而揖讓干戈
優劣縣隔以斯商度互有不及之言而兵者不祥之器故遭
殘殺之禍也
[04p117a]
門無鬼曰天下均治而有虞氏治之邪其亂而後治之與
註言二聖俱以亂故治之則揖讓之與用師直是時異耳未
有勝負於其間也
疏均平也若天下太平物皆得理則何勞虞舜作法治之良
由堯年將减其德日衰故讓重華令其緝理也
赤張滿稽曰天下均治之爲願而何計以有虞氏爲
註均治則願各足矣復何爲計有虞氏之德而推以爲君哉
許無鬼之言是也
疏宇內淸夷志願各足則何須計有虞氏之德而推之爲君
此領悟無鬼之言許其有理也
[04p117b]
有虞氏之藥瘍也
註天下皆患創亂故求虞氏之藥
疏瘍頭瘡也夫身上患創故求醫療亦猶世逢紛擾須聖人
治之是以不病則無醫不亂則無聖
秃而施髢病而求醫
疏鬢髮如雲不勞施髢幸無疾恙豈假醫人是知天下淸平
無煩大聖此之二句總結前二事也
孝子操藥以修慈父其色燋然聖人羞之
註明治天下者非以爲榮
疏操執也修理也焦然憔悴貌夫孝子之治慈父旣不伐其
[04p118a]
功績聖人之救禍亂豈矜以榮顯事不得已是故羞之
至德之世不尙賢
註賢當其位非尙之也
疏夫不肖與賢各當其分非尙之以別賢
不使能
註能者自爲非使之也
疏上拙習性不相夸企非尙而使之
上如標枝
註出物上而不自高也
疏君居民上恬淡虛忘猶如高樹之枝無心榮貴也
[04p118b]
民如野鹿
註放而自得也
疏上旣無爲下亦淳樸譬彼野鹿絶君王之禮也
端正而不知以爲義相愛而不知以爲仁
疏端直其心不爲邪惡豈識裁非之義率
甯知偏愛之仁者也
實而不知以爲忠當而不知以爲信
註率性自然非由知也
疏率性成實不知此實爲忠任其當理豈將此當爲信
蠢動而相使不以爲賜
[04p119a]
註用其自動故動而不謝
疏賜䝉願也蠢動之物卽是精爽之類更相驅使理固自然
譬彼股肱方玆耳目旣無心於爲造豈有情於䝉賴無爲理
物其
是故行而無迹
註主能任其自行故無迹也
疏君民淳樸上下和平率性而動故無迹之可記
事而無傳
註各止其分故不傳教於彼也
疏方之首足各有職司止其分內不相傳習迹旣昧矣事亦
[04p119b]
滅焉
孝子不諛其親忠臣不諂其君臣子之盛也
疏善事父母爲孝諛僞也諂欺也不以正求人謂之諂爲臣
爲子事父事君不諂不諛盡忠盡孝此乃臣子之盛德也
親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則世俗謂之不肖子君之所言而然
所行而善則世俗謂之不肖臣而未知此其必然邪
註此直違俗而從君親故俗謂不肖耳未知至當正在何許
疏不肖猶不似君父言行不擇善惡直致隨時曾無諫爭之
心故世俗之中實爲不
世俗之所謂然而然之所謂善而善之則不謂之導諛之人也
[04p120a]
然則俗故嚴於親而尊於君邪
註言俗不爲尊嚴於君親而從俗俗不謂之諂明尊嚴不足
以服物則服物者更在於從俗也是以聖人未嘗獨異於世
必與時消息故在皇爲皇在王爲王豈有背俗而用我哉
疏嚴教也此明違從不定也世俗然善則
從親爲之導諛而違親從俗豈非諂佞邪且有逆有順故見
是見非而違順旣空未知正在何處又違親從俗豈謂尊嚴
於君父
謂已導人則勃然作色謂己諛人則怫然作色
註世俗遂以多同爲正故謂之導諛則作色不受
[04p120b]
而終身導人也終身諛人也
註亦不問道理期於相善耳
疏勃怫皆嗔貌也導達也謂其諂佞以媚君親也言世俗之
人謂已諂佞卽作色而怒不受其名而終身導諛舉世皆爾
合譬飾辭聚眾也是終始本末不相坐
註夫合譬飾辭應受導諛之罪而世復以此得人以此聚眾
亦爲從俗者恒不見罪坐也
疏夫能合於譬喻飾於浮詞人皆競趨故以聚眾能保其終
始合其本末眾旣從之故不相罪坐也譬本有作璧字者言
合珪
[04p121a]
垂衣裳設采色動容貌以媚一世而不自謂導諛與夫人之爲
徒通是非而不自謂眾人愚之至也
註世皆至愚乃更不可不從
疏黃帝垂衣裳而天下治上衣下裳以象天地紅紫之色間
而爲彩用此華飾改動容貌以媚一世浮僞之人不謂導諛
翻且從君諂佞此乃與夫流俗之人而爲徒黨更相彼此通
用是非自謂殊於眾人可謂愚
知其愚者非大愚也知其惑者非大惑也大惑者終身不解大
愚者終身不靈
註夫聖人道同而帝王殊迹者誠世俗之惑不可解故隨而
[04p121b]
任之
疏解悟也靈智也知其愚惑者聖人也隨而任之故非愚惑
也大愚惑者凡俗也心識闇鄙觸境生迷所以竟世終身不
覺悟也
三人行而一人惑所適者猶可致也惑者少
不至惑者勝也而今也以天下惑予雖有祈嚮不可得也不亦
悲乎
註天下都惑雖我有求嚮至道之情而終不可得故堯舜湯
武隨時而已
疏適往也致至也惑迷也祈求也夫三人同行一人迷路所
[04p122a]
往之方猶自可至惑少解多故也二人迷則神勞而不至迷
勝悟劣故也今宇內皆惑莊生雖求向至道之情無由能致
故可悲傷也
大聲不入於里耳
註非委巷之所尙也
折楊皇華則嗑然而笑
註俗人得情曲則同聲動笑也
疏大聲謂咸池大韶之樂也非下里委巷之所聞折楊皇華
蓋古之俗中小曲也玩狎鄙野故嗑然動容同聲大笑也昔
魏文侯聽於古樂怳然而睡聞鄭衞新聲欣然而喜卽其事
[04p122b]
也
是故高言不止於眾人之心
註不以存懷
疏至妙之談超出俗表故謂之高言適可藴羣聖之靈府豈
容止於眾人之智乎大聲不入於里耳高言固不止於眾心
至言不出俗言勝也
註此天下所以未嘗用聖而常自用也
疏出顯也至道之言淡而無味不入委巷之耳豈止眾人之
心而流俗之言飾詞浮僞猶如折楊之曲喜聽者多俗說旣
其當途至言於乎隱蔽故齊物云言隱於榮華
[04p123a]
以二垂踵惑而所適不得矣
註各自信據故不知所之
疏踵足也夫迷方之士指北爲南二惑旣生垂腳不得一人
亦無由獨進欲達前所其可得乎此復釋前惑者也
而今也以天下惑予雖有祈嚮其庸可得邪
疏夫二人垂踵所適尙難況天下皆迷如何得正故雖有求
向之心其固不可得此釋前不亦悲乎傷歎旣深所以鄭重
知其不可得也而强之又一惑也故莫若釋之而不推
註卽而同之
疏釋放也迷惑旣深造次難解而强欲正者又是一愚莫若
[04p123b]
放而不推則物我安矣
不推誰其比憂
註趣令得當時之適不强推之令解也則相與無憂於一世
矣
疏比與也若任物解惑棄而不推則彼此逍遙憂患誰與也
厲之人夜半生其子遽取火而視之汲汲然唯恐其似已也
註厲惡人也言天下皆不願爲惡或迫於苛役或迷而失性
耳然迷者自思復而厲者自思善故我無爲而天下自化
疏厲醜病人遽速也汲汲匆迫貌言醜人半夜生子速取火
而看之情意忽忙恐其似已而厲醜惡之甚尙希改醜以從
[04p124a]
妍欲明愚惑之徒豈不厭迷以思悟邪釋之不推自無憂患
百年之木破爲犧樽青黃而文之其斷在溝中比犧樽於溝中
之斷則美惡有間矣其於
疏犧刻作犧牛之形以爲祭器名曰犧尊也間別旣削刻爲
牛又加靑黃文飾其一斷棄之溝瀆不被收用若將此兩斷
相比則美惡有殊其於失喪性一也此且起譬也
跖與曾史行義有間矣然其失性均也
疏此合諭也桀跖之縱兇殘曾史之行仁義雖復善惡之迹
有別而喪眞之處實同
且夫失性有五
[04p124b]
疏迷情失性抑乃多端要且而言其數有五
一曰五色亂目使目不明
疏五色者靑黃赤白黑也流俗耽貪以此亂目不能見理故
曰不明也
二曰五聲亂耳使耳不聰
疏五聲謂宮商角徵羽也淫滯俗聲不能聞道故曰不聰
三曰五臭薰鼻困惾中顙
疏五臭謂羶薰香鯹腐惾塞也謂刻賊不
故壅塞不通而中傷顙額也外書呼爲臭也故易云其臭如
蘭道經謂五香故西升經云香味是寃也
[04p125a]
四曰五味濁口使口厲爽
疏五味謂酸辛甘苦鹹也厲病爽失也令人著五味穢濁口
根遂使鹹苦成痾舌失其味故言厲爽也
五曰趣舍滑心使性飛揚
疏趣取也滑亂也順心則取違情則舍撓亂其心使自然之
性馳競不息輕浮躁動
此五者皆生之害也
疏總結前之五事皆是伐命之刀害生之斧是生民之巨害
也
而楊墨乃始離跂自以爲得非吾所謂得也
[04p125b]
疏離跂用力貌也言楊朱墨翟各擅己能失性害生以此爲
得旣乖自然之理故非莊生所得也
夫得者困可以爲得乎則鳩鴞之在於籠也亦可以爲得矣
疏夫仁義禮法約束其心者非眞性者也旣僞其性則遭困
苦若以此困而爲得者則何異乎鳩鴞之鳥在樊籠之中稱
其自得者也
且夫趣舍聲色以柴其內皮弁鷸冠搢笏紳修以約其外
疏皮弁者以皮爲冠也鷸者鳥名也似鶩紺色出鬱林取其
翠羽飾冠故謂之鷸冠此鳥知天文者爲之冠也搢插笏猶
笏也紳大帶也修長裙也此皆以
[04p126a]
取舍爲業故聲色諸塵柴塞其內府衣冠插笏約束其外形
背無爲之道乖自然之性以此爲得何異鳩鴞也
內支盈於柴栅外重纆繳睆睆然在纆繳之中而自以爲得則
是罪人交臂歷指而虎豹在於囊檻亦可以爲得矣
疏支塞也盈滿栅籬也纆繳繩也睆睆視貌也夫以取舍塞
滿於內府故方柴栅縉紳約束於外形取譬繳繩旣因弊如
斯而
又類乎虎豹遭陷困於囊檻之中憂厄困苦莫斯之甚自以
爲得何異此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