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6r0150 三教平心論-元-劉謐 (master)



三教平心論卷下


靜齋學士劉謐撰


愈又曰。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穢之餘。豈
宜以入宮禁。蓋以佛身之舍利。而比凡庶之
朽骨。何其無忌憚。一至此哉。涅槃經曰。爾時
世尊。以大悲力從心胸中火湧棺外。漸漸闍
維碎金體成末舍利。以是知佛骨者。佛之舍
利也。吳孫權赤烏四年。康居國三藏康僧會
至金陵。詔至問狀。會進曰。如來大師化已千
年。然靈骨舍利神應無方。於是齋潔懇求至
三七日聞鎗然有聲。起視瓶中五色錯發。權
與公卿黎庶聚觀曰。希世之瑞也。使力士鎚
之而砧碎。光明自若。於是建塔。其地曰佛陀
里。又秀州精嚴院有一舍利。一日行道一日
入定。行道者旋轉不息。入定者寂然不動。嵩
禪師作行道舍利記。蓋以其道之驗也。九流
百家紛然。謂之道則與佛未始異也。稽其驗
則天下無有也。競尊其師。謂佛不足與其聖
賢校。及其死也不數日而形腐。不百年而骨
朽。其神則漠然烏有乎恍惚。豈其道亦有未
臻於佛者乎。然舍利之見乎天下者。古今多
矣。有盤空而翔者。有無端而至者。發光而
並日月者。不可聞者。不可碎者。若此行道
晝夜振之而不息。天下未始見也。捧其塔而
敬之。則金鐸益轉。若與人意而相應異乎美
哉。然則舍利之神奇若此。而以之比凡骨可
乎。列子曰。生則堯舜死則腐骨。故雖褒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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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美以為大而化聖而不可知者。俱不免乎。
腥臊臭穢與草木同腐也。其能若佛骨之更
數千載而神奇特異。與世為祥為福者耶。


愈又曰。乞以此骨付之水火。然後知大聖人
之作為出於尋常萬萬也。夫不識佛為大聖
人。何其顛倒錯亂。一至此哉。張無盡問大
慧禪師曰。堯舜禹湯皆聖人也。佛竟不言之
何耶。師曰。堯舜禹湯比梵王帝釋。有優劣
否。公曰。堯舜禹湯豈可比梵王帝釋。師曰。
佛以梵王帝釋為凡夫。餘可知矣。公乃擊節
以為高論。由是觀之。則堯舜禹湯不及梵王
帝釋遠矣。而梵釋猶為凡夫。自堯舜禹湯至
于文武周公孔子。儒家皆以聖稱也。彼伯夷
伊尹柳下惠。各以一善自著者。亦謂之聖也。
而群聖之中必有大者焉。宰我曰。以予觀於
夫子。賢於堯舜遠矣。子貢曰。自有生民以
來。未有盛於孔子者也。是孔子者儒家之大
聖人也。然佛又聖中之聖也。謂子不信。則請
以前所紀佛氏之極功觀之。佛則自修因於
億劫。而證果於今生。六度萬行罔不齊修。恒
沙功德皆悉圓滿列子援孔子之言曰。丘聞。
西方有大聖人。不治而不亂。范蔚宗著西域
論曰。靈聖之所降集。賢懿之所挺生。或人
問佛於文中子。答之以聖人。玄奘譯經。而
唐太宗名之以聖教。本朝太宗皇帝賜天竺
三藏法師天息災譯經序號曰三藏聖教序。
有曰。飜貝葉之真詮。續人天之聖教。真宗皇
帝賜天竺明教大師法賢譯經序而號曰繼聖
教序。有曰。龍宮之聖藻惟新。鷲嶺之苾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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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歎。蕭瑀曰。佛聖人也。非聖人者無法。裴
休曰。佛為大聖人。其教有不思議事。疊而觀
之。則世之所謂聖人者。孰有過於佛哉。彼
不信佛而謗佛者。生為愚人死為愚鬼。捨身
受身愈趨愈下。善擇術者果如是乎。


愈又曰。臣雖至愚。必知陛下不惑於佛。又
曰。衛而出之於境。不令惑眾。蓋謂憲宗為佛
所惑。而又因以惑眾也。愈又不思甚哉。孔子
曰。智者不惑。謂天下之可惑者皆愚者也。智
者既明且哲。洞屬是非。凡所作為必真見其
理之可為而後為之。斷斷乎不為事物所惑
矣。故以愚人而奉佛。謂之受惑可也。以明主
而奉佛。謂之受惑不可也。若憲宗者。聰明果
決得於天性。是豈愚者。豈是易惑者乎。非特
憲宗為然也。唐世人主如太宗之聰明英武。
由漢以來未之有也。而其篤信佛教。始終如
一。觀其剏宏福寺也。則曰。專為崇穆太后
追福。言發涕零。躬自制疏。稱皇帝菩薩戒弟
子。及玄奘法師之譯經也。則為之序。而名之
曰御製三藏聖教序。覽菩薩藏經。愛其祠旨
微妙也。則詔皇太子撰菩薩藏經序。虞世南
之卒。而夢其進讜言如平生也。則即其家齋
僧造像。以資冥福。念建義兵以來殞身以行
陣者莫之極也。則普為義士兇徒建寺剎。享
太平之後。念手誅千餘人者。不及見也。則以
御服施僧而求薦擢。蓋太宗之聰明。遠過於
憲宗也。而太宗之奉佛。尤不止如憲宗之迎
骨也。是豈為佛所惑乎。使太宗果愚而受惑。
則當時房杜王魏直言無隱。胡為不諫其奉
[002-0788b]
佛乎。不惟不諫其奉佛也。若房梁公玄齡。則
相與命玄奘譯經。杜萊公如晦。則以法尊京
兆玄琬。其欽崇歸向之心。君臣同一德。又不
惟房杜二公為然也。宋璟剛介為唐朝第一。
則以佛法師於曇一。裴晉公以身繫天下安
危。則執弟子禮於徑山法針。抱大節忠於國
家死而不變者。孰若顏魯公。則以戒稱弟子
於湖州慧明。問道於江西嚴峻。輕名利少緣
飾純孝而清正者。孰若天魯山。則以母亡而
刺血書佛經數千言。至於張說撰心經之序。
孟簡結塵外之交。杜鴻漸參無住之禪。權德
輿著草衣之記。彼諸賢聖。皆表表然不世出
者。使佛教果能惑人。亦安能惑如是之聖賢
耶。以是知唐之君臣次非受惑。而愈之惑亦
甚矣。雖然愈之惑不足論也。而其惑天下後
世。則非細故也。蓋愈以儒自負。經生學士視
之如太山北斗。愈之所是從而是之。愈之所
非從而非之。誰復詳審諦察。而考其所以操
履者。則何如哉。吾嘗因其遺文考其操履。乃
知愈光範三書。求售於時宰。何其急於富貴
乎。孔子曰。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夙夜強
學以待問。懷忠信以待舉。力行仁以待取。其
待而不求也如此。蓋以道義自重也。孟子曰。
迎之致敬以有禮言。將行其言也則就之。禮
貌衰則去之。其難進易退也如此。蓋以道
義自高。愈之嗜進一至於此。則於道義掃地
矣。愈之書欲朝廷因己之爵祿。以誘至天下
之遺才。殊不知。天下之士固有不隕穫於負
賤。不充溢於富貴。大能守道抱義如尹傅之
[002-0788c]
流者。非幣帛之聘肖像之求。不輕其身以為
世用也。古之人未嘗不欲仕也。又惡不由其
道。不由其道而往者。與鑽穴隙之類也。則
愈之操履蓋可知矣。


及于頔之相也。愈之上書以媚之。考之唐史。
頔則屈強犯命有擅取鄧州之逆。廣募戰士。
有專據漢南之心。教舞八佾。聲態雄侈。有窺
覦僣竊之意。天子謂其深懷奸謀。王彥威謂
其得全腰領為幸。則頔乃少誠元濟之流亞
也。愈乃誦詠讚美。稱其有聖賢之言行。稱其
有德。而且有言。擬之以商書之灝灝。周書之
噩噩。則愈之諛佞不亦甚乎。昔宇文士及譽
太宗。而太宗斥其佞。山人范知璿譽宋璟。而
宋璟責其諛。以太宗之聰明英武宋璟之剛
正方大。二子譽之。良不為過。而猶不能免
佞諛之誚。況子頔之陰蓄異志近助朝廷。而
愈乃極口譽之。則愈之佞且諛也如此。巧言
令色孔子恥之。讒諂則諛孟子戒之。則愈之
操履又可知矣。


潮陽一斥。周慞惶怖。遽奉書天子。而諷其封
禪。意在貢諛於朝廷。而冀脫其遷謫。抑不
思。封禪之說不出於二帝三王之書。而剏建
於秦皇漢武之世。故倪寬封禪議曰。薦享之
禮不著於經。則封禪之不經。不待識者而後
知矣。愈平生自負。謂能專明二帝三王之導。
而善斥百家不經之說。胡為讒遭廢黜遽自
衰謬。即以秦皇漢武不經之事。諛其君哉。當
太平極治之時。而有封禪之請。猶不可也。況
藩鎮初平之後。正宜恭儉節用之不暇。而可
[002-0789a]
導以侈靡乎。在都俞𤼊歌之列。而有封禪之
請。猶不可也。況既蒙譴謫之際。正宜闔門待
罪之不暇。又可出位而有言乎。方士毛仙翁
者。挾左道以亂政者也。愈方仰欝於斥逐。而
仙翁執之以吉兆。於是作毛仙翁十八兄序。
且曰。兄言果有徵。以至云即掃室累矣。況
一日歡笑。夫不知命無以為君子。愈何為易
於動搖如此乎。愈詆佛為異端。乃低首下心
鞠躬屏氣。以兄事仙翁異人。甚矣其無定守
也。


黃陵二妃廟者。不在祀典之神也。愈斥潮陽
而過洞庭。遂禱二妃以求脫禍。及其得還乃
出財治其廟。具禮以祀之。為書以誌之。夫豈
弟君子求福不回。愈何為回邪求福如此乎。
愈詆佛為夷鬼。乃伈伈俔俔。搖尾乞憐於婦
人之鬼。甚矣其不知恥也。士君子素患難行
乎患難。素貧賤行乎貧賤。愈纔遭遷謫。即
顛沛擾亂抑欝悲懆。既以封禪諷天子。又以
吉凶求仙翁。又以禍亂禱二妃。則愈豈守道
不變者乎。故當時大顛謂愈曰。予知死生禍
福蓋係乎天。彼黃陵豈能福汝耶。主上繼天
寶之後。奸臣負國而討之。糧魄雲合殺人盈
野。僅能克乎。而瘡痍未廖。子乃欲封禪告
功以驕動天下。而屬意在乎子之欲婦。子奚
忍於是耶。且以窮自亂而祭女鬼。是不知命
也。動天下而不顧以便己。是不知仁也。強
言以顛之。言見於退之別傳所紀者如此。則
愈之操履。又可知矣。


孔子曰。鄙夫可以事君也與哉。其未得之也
[002-0789b]
患得之。愈之光範三書以自售是也。既得之
患失之。愈之陷事于頔以取容是也。苟患失
之無所不至矣。愈之請封禪求仙翁禱二妃
是也。愈之操履若此。雖其文章高天下。何足
道乎。周子通書曰。不知務道德。而以文辭
為能者。藝為而已矣。由是言之。則愈與奕等
皆藝者耳。孰謂愈得為儒哉。況愈之為文。尤
不能無可議者。原道之作。謂博愛之謂仁行
而宜之之謂叉。由是而之焉之謂道。抑不思。
無極而太極斯其所謂道也。斯時也安有所
謂愛之博行之宜者也。愛之博行之宜。無非
斯道之流行發見也。而愈乃謂道曰博愛行
宜而出。母乃顛倒之甚乎。愈之不知道也如
此。


處州孔子廟碑之作謂。社稷不屈而壇。豈如
孔子巍然當座。抑不思。社稷者用其達天地
之氣。正以不屋而壇為尊。惟喪國之社乃屋。
示絕陽而通陰。乃其辱耳。愈乃以社稷無屋。
不如孔子有屋之榮。母乃悖理之甚乎。愈之
不知經也如此。


原道謂。堯舜禹湯以道相傳是矣。禹沒四百
年。而湯始生。謂湯接禹之傳可也。愈乃謂。
禹以是傳之湯。湯沒六百年。而文武始出。謂
文武接湯之傳可也。愈乃謂。湯以是傳之文
武。豈有既沒數百年而能以道傳人者乎。曰。
可死不得其傳。愈亦知死則不能傳道矣。何
為既死之禹湯。乃能傳道於後世哉。愈之不
知道也又如此。


與馮宿書。自北揚子為太玄時。且謂勝老子。
[002-0789c]
又引侯芭之論謂。玄勝周易。夫老子五千言。
固非楊子所能及至於易則更。數聖人而後
為全經。雖孔子之聖猶謂。五十以學易。可以
無太過。而愈乃謂不及楊子之太玄。何其謬
哉。楊子作太玄以擬易。昔人謂其如吳楚僣
號以稱王。擬易猶不免乎僣。而謂其勝易可
乎。愈之不知經也又如此。


唐人黃璞論歐陽詹謂。其以一倡婦一慟而
死。而譏其不孝。愈作歐陽詹哀辭乃稱。其
事父母盡孝仁於妻子。夫譽其所可毀。則其
言之矯誣也甚矣。作諫臣論。譏陽城非有道
之士。及城守道州。而愈送太學生何堅還道
州。又賢城所治。為有道之士。比之黃霸治
頴州。夫前毀而後可以譽。則予言之反覆亦
甚矣。


原道謂。老子道其所道。非吾之所謂道。其師
說乃謂。孔子師老聃。審如是則孔子之道。乃
出於老氏之道。亦可謂之道其所道也。與孟
簡書謂。群聖之道大壞。其禍出於楊墨其讀
墨子乃謂。孔墨相為用。審如是則孔子之道。
本同乎墨子之道。亦可謂之壞群聖之道也。
夫老也墨也異端之道也。愈既詆排之矣。而
乃指孔子以為老。又指孔子以為墨。不亦叛
孔子之甚乎。學孔子而叛孔子。猶陳相之背
師逢蒙之射羿也。後世經生學士。以愈詆佛
為可傚。則愈之叛孔子亦可傚乎。抑愈雖詆
佛。而又取於佛。其交大顛也。則取其聰明
識道理。其送高閑也。則取其一生死解外膠。
其作馬彙行狀也則取其刺血寫佛經。且詆
[002-0790a]
之而且取之。既非之而又是之愈可謂不常
其德者矣。蓋愈之中心。初無定見。是非取
捨莫知適從。故肆口所言隨時遷就前不顧
後後不顧前。而不復慮其遺臭於萬世也。識
者於此毋以私心論。毋以愛憎之心論。試平
其心而評之。則愈之為人也。果君子乎抑小
人乎。果儒者乎抑非真儒乎。


當是時。韓柳俱以文鳴。韓則詆佛。柳則學佛。
觀子厚贈重巽法師序曰。吾自幼學佛求其
道。積三十年。且由儒而通者。鄭中書孟常
州連中丞。以中丞之辨博。常州之敏達。中書
之清直嚴重。且猶崇重其道。況若吾之昧昧
者乎。


其送文暢上人序曰。晉宋以來。有道林道安
遠法師休上人。其所與游則謝安石王逸少
習。鑿齒謝靈運鮑昭之徒。皆時之選。由是真
乘法印。與儒典並用。而人知方向。至於送琛
上人序。送舉上人序。送暠上人序。製南嶽大
明律師碑。製六祖賜謚碑。製南嶽彌陀和尚
碑。作法證律師塔碑。作永州淨土院記。作柳
大雲寺記。無非闡明佛法開示冥愚。故東坡
過曹溪而題曰。釋教譯于中國。必托於儒之
能言者。然後傳遠。子厚南遷作曹溪南嶽諸
碑。妙絕古今。蓋推本其言與孟軻氏合。可不
使學者日見而誦之。然則子厚之碑於佛教
如此。宜東坡喜稱而樂道之也。然儒家不滿
於子厚者。以其失節於王叔文耳。斯固子厚
之失。而深求子厚之心。亦下惠不羞污君之
意。初非附權勢而饕富貴也。觀其永州之斥。
[002-0790b]
怡然自得。所謂請封禪求仙翁禱二妃之事。
未嘗有焉。則其安恬處順。亦可見矣。及起為
柳州刺史。而友人劉禹錫得播州。子厚曰。播
非人所居。禹錫親在堂。吾不忍其窮。即具表
請以柳易播。雖禹錫得改連州。不待以柳播
相易。然即此一念其賢於愈之患失者。豈不
猶伯夷之於盜跖乎。深求韓柳之為人。大概
韓嗜進。而柳安靜。韓奔競而柳恬退。故子厚
送浩初上人序曰。儒者韓退之嘗病予嗜浮
圖。予以為凡為其道者。不愛官不爭能。其賢
於逐逐然。惟印組是務者亦遠矣。妙哉子厚
之言。深中愈之膏肓也。又曰。浮圖誠有不
可斥者。往往與易論語合。不與孔子異道。雖
聖人復生。不可得而斥也。又曰。退之所罪
者。其跡也。曰髠而緇。無夫婦父子。不為耕
農蠶桑。忿其外而遺其中。是知石而不知韞
玉也。又曰果不信道。而斥焉以夷。則將友
惡來盜跖。而賤季札由余乎。詳觀子厚之言。
則韓柳之見。豈不天淵也哉。後世經生學士。
不及詳考韓之是非。而徒欲傚韓之詆佛。歐
陽文忠公今之韓愈也。舊唐書謂。愈性愎忤。
當時達官皆薄其為人。而公則喜其攘斥佛
老。乃隱其惡著其善。而稱其佐佑六經。


太宗濟世安民。為不出世之君。公則惡其復
立浮圖。乃掩其長責其短。而指為中才之主。
凡唐人歸向大乘教。而欽從敬信者。公則極
其貶斥。其名卿賢大夫多與禪衲遊。有機緣
事跡者。公則憤憤削去而不書。且曰。無佛之
世。詩書雅頌之聲。其民蒙福。抑不思。謹庠
[002-0790c]
序以設教。而羊質虎皮鳳鳴鷙翰者。滔滔皆
是也。及聞作善受天堂之報。則善心不期而
自生。譚禮樂以陶民。而口筆尹旦身心管商
者。比比皆然也。及聞作惡受地獄之苦。則惡
心不期而自革。孝宗原道辨曰。佛立五戒。曰
不殺不盜不婬不妄不飲酒。夫不殺仁也。不
盜義也。不婬禮也。不飲酒智也。不妄語信
也。仲尼之道。夫何遠之有。由是言之。則佛氏
之教。豈劣於詩書雅頌哉。


又曰。其言荒茫漫靡。夷幻變現。善推不驗。無
實之事。抑不思。言劫數之長遠。是佛之見。
通達過去未來。無有限礙。非若儒者據書契
之紀載僅知數千百年之事而止也。言世界
之廣大。是佛之見。洞燭虛空法界。無有邊際。
非若儒者按職方以考驗僅知中國四夷之事
而止也。無盡護法論曰。人有極聰明者。有極
愚魯者。聰明者。於上古興亡之跡。六經子史
之論。皆能知之。彼愚魯者。誠不知也。又安
可以彼知者為誕乎。由是言之。則佛氏之說。
豈可謂之不驗無實哉。


又曰。憲宗幸福得禍。抑不思。莫之為而為者
天。莫之致而致者命。儒言天命。佛言定業。
蓋不可逃之數也。豈目前善惡為之哉。盜跖
壽終而子路醢。非儒教之無驗也。又曰。佛為
中國大患。抑不思。儒固化中國以善。佛豈教
中國以惡。為善不同。同歸于治。皆不可誣之
理也。夫亦何患之有哉。天人歸向而鬼神欽。
必有大利益於彼也大概公之詆佛。乃師於
愈而公踐履亦師於愈。大庭唱第。抗聲祈恩。
[002-0791a]
即愈之上三書也。首唱濮議。頗喧物論。即愈
之請禪也。老而悲傷。睠焉憂顧。張無盡謂。
觀修之書尺。諜諜以老病自悲。雖居富貴之
地。戚戚無所容。視愈之不達天命求仙禱神。
同一見趣也。所修唐書。瑜不掩瑕。張無盡
謂。其臆說褒貶。而為吳縝。糾其繆者二百餘
條。視愈之肆筆成文。頗多繆論。同一意識也。
慷慨激烈排斥佛教。至於晚年乃以居士自
號。其後覩韓愈別傳乃之跋曰。余官瑯琊有
以退之別傳相示者。反覆論誦。乃知大顛蓋
非常人。余嘗患浮圖氏之盛。而嘉退之之說。
及觀大顛之言。乃知子厚不為過也。夫既排
釋氏。而又取釋氏。視愈之交大顛送高閑稱
馬彙。回一趨向也。道同志合。有如此者。謂
之今之韓愈信矣。


自公師愈。而諸儒競師愈程明道曰。釋氏惟
務上達。而無下學。抑不思。釋氏六波羅蜜。
皆下學上達之說。禪波羅蜜。謂由禪定以到
彼岸也。禪定則是下學。到彼岸則上達矣。檀
波羅蜜。謂由布施以到彼岸也。布施則是下
學。到彼岸則是上達矣。他如精進持戒忍辱
智慧。而到彼岸。則上達矣。故解脫了義經云。
學有六事。所謂六波羅蜜。施戒忍是增上戒
學。禪定是增上心學。般若是增上慧學。又
四弘願曰。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
成。無非由下學而至上達者。謂之無下學可
乎。


朱晦菴曰。釋氏自以為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而實不識心性。抑不思。首楞嚴一經乃心性
[002-0791b]
之邃學。其言曰。前塵虛妄惑汝真性。又曰。
遺失本妙圓妙明心寶明妙性。所以破妄心
也。又曰。若離前塵有分別性。即汝真心。又
曰我見如來手自開合。非我見性有開有合。
所以明真心也。又曰。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虛
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所以明此心之
周遍無外也。又曰。各各自知心遍十方。一切
世間有所諸物。皆即菩提妙明元心。了然自
知獲本妙心常住不滅。所以證虛空妙心。而
入佛境界也。謂之不識心性可乎。


張橫渠。不信輪迴之說。謂佛言。有識之死受
生輪迴。為未之思。此即莊子息我以死之見
也。意謂。死則休息。更無餘事矣。殊不知。生
死無際輪迴不息。四生六道隨業受報。而謂
之無輪迴可乎。南史載。梁武帝夢。眇目僧執
手爐入宮內欲托生王宮。覺而後宮生子繹。
幼即病目。醫療不効。竟眇一目。是為元帝。
名臣言行錄載。范祖禹將生其母夢。一偉丈
夫立于側曰。我漢將軍鄧禹也。覺而產兒。遂
名祖禹。以鄧禹內行淳備。遂字之曰淳夫以
是證之。則儒家之書。因有輪迴之說矣。乃以
釋氏輪迴之說為非是。何其不察之也。程明
道不信地獄之說。謂佛為下根者設此偽教。
怖令為善。此即小人以小惡為無傷之見也。
意謂。生作過惡既死誰復窮治哉。殊不知。天
地神明昭布森列。賞善罰惡如影隨形。而謂
之無地獄可乎。隋史載。開皇中大府丞趙文
昌。死而復活。云於冥間見周武帝受罪。帝謂
文昌曰。既還家卿。為吾向隋皇帝說。吾滅佛
[002-0791c]
法罪重。為營功德。俾出地獄。文昌奏其事。
文帝遂勅天下僧尼。為周武帝誦金剛經。名
臣言行錄載。王荊公子名雱。所為不善。凡荊
公悖理傷道之事。多出於雱。及雱死後。荊公
彷彿見雱。荷銕枷立于門側。於是捨所居之
半山為鍾山寺。為其追冥福。以是證之。則儒
家之書。固有地獄之說矣。乃謂釋氏地獄之
說為無有。何其未及思也。


張橫渠曰。其過也。塵芥六合。其蔽於小也。
夢幻人世。抑不思。莊子曰。四海在天地間。
猶礨空在大澤中。國在海內。猶稊米之在太
倉。非塵芥而何。白樂天曰。昨日屋頭堪炙
手。今朝門外好張羅。莫笑賤貧誇富貴共成
枯骨兩如何。非夢幻而何。橫渠目不悟此。豈
可謂悟之者為非是乎。程明道曰。釋氏要說
去根塵。然沒此理要有此理。除是死也。抑不
思。大慧禪師曰。心意識之障道。甚於毒蛇猛
虎。猛虎尚可迴避。心意識無儞迴避處。則學
道者安可累於根塵哉。六祖大師曰。菩提本
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則悟道者曷嘗累於根塵哉。明道自不了此。
豈可謂天下無此理乎。


張橫渠曰。釋氏語實際乃知道者。所謂誠也。
就使得之。乃誠而惡明者。夫橫渠以實際為
誠可也。而謂其誠而惡明。則未之思也。楞嚴
曰。明極即如來。淨極光通達。法華經曰。普
明照世間。明了心決定。惡明者。果能如是乎。
溫公曰。其妙者不能出吾宗。其妄者吾不信。
妙處在無我。其言天堂地獄不足信。夫溫公
[002-0792a]
以無我為妙可也。而不信天堂地獄。則未之
思也。


劉元城曰。凡人耳目所不及。安可知其無有。
列禦寇曰。皇子果於自信。果於誣理不信果
為知理乎。


橫渠曰。釋氏誣天地為幻妄。何不觀赤壁賦
曰。自其變者而觀之。雖天地不能以一瞬。則
天地之終。窮固出於蘇東坡之說也。豈獨釋
氏有是言哉。


明道曰。謂釋氏實是愛身放捨不得。何不觀
五代史曰。佛於頭目手足皆以施人。則佛不
愛身。固出於歐陽公之筆也。豈獨佛書有是
說哉。


伊川曰昔之惑人也。乘其愚暗。今之惑人也。
因其高明。抑不思。智者觀於未形。愚者暗於
成事。既曰高明。而復謂其受惑。可乎。


明道曰。佛老其言近理。又非楊墨之比所以
為禍害甚於楊墨之害。抑不思。萬形皆有弊
惟理獨不朽。既曰近理。而復謂其為害。可
乎。


謝顯道。歷舉佛說與吾儒同處問伊川。伊川
答曰。任他同處。雖多只是本領不是。一齊差
却。夫伊川不能明指其何處差何處不是。而
徒泛言其差與不是。豈天下之公論乎。夫不
能指其何處差。是終不見其有差處也。不能
指其何處不是。且終不見其不是處也。直欲
以愛憎之心。而誣之曰差。誣之曰不是。天下
後世。豈無根之語所能欺哉。至於晦菴指其
實見之差。謂釋氏之學正謂惡此理之充塞
[002-0792b]
無間。而使已不得一席無理之地以自安。厭
此理之流行不息。而使已不得無理之時以
自肆。殊不知。釋氏非厭惡此理而欲無此理
也。正以世有二障。曰事障。曰理障不特事能
障吾之心。而理亦能障吾之心。圓覺經曰。若
諸眾生。先除事障未除理障。但能悟入聲聞
緣覺。未能顯住菩薩境界正此意也。故學佛
者。不明此理。固無以識心性之真。而執滯此
理。亦未免為心性之礙。是以勉強力行之初。
固當研窮此理。從容中道之後。則不可執滯
此理。故曰渡河須用筏。到岸不須船。不特釋
教如此。而儒教亦如此。只如周文王。不大聲
不長夏。則是除事障也。至於不識不知。則理
障除矣。顏氏不遷怒不貳過。則是除事障也
至於如愚坐忘。則理障除矣。文王聖人也。顏
子幾聖也。固能不為理所障。若分量未至於
聖。則只能改過遷善。以除事障。安能不思不
勉以除理障哉。晦菴分量遠未到此。所以徒
欲執滯此理。而謂釋氏不合厭惡此理。且指
為實見之差。識者觀之。則知差不在釋氏。而
在晦菴也。嗟夫。望山者其高蒼蒼。望海者其
遠茫茫。振屣而昇蒼蒼彌高。鼓棹而遊茫茫
彌遠。而後進向之所覩未盡也。所覩未盡。而
輕議論。辭窮理屈。則寂無容聲。明道曰。釋氏
之說。若欲窮其說而去取之。則其說未能窮。
固已化而為佛矣。明道於此始知釋氏之說。
非儒者所能窮也。晦菴曰。就使其說有實。非
吾儒之說所及者。是乃過乎中正。而與不及
者無以異。晦菴於此始知釋氏之說。非儒者
[002-0792c]
所能及也。


夫釋氏之說。既非儒者所能窮。亦非儒者所
能及。孰謂其可毀哉。韓愈毀之。不知佛者
也。先儒毀之。傚韓愈者也。嘗於韓愈別傳。
見其與大顛答問甚詳。愈曰。爾之所謂佛者。
口不道先王之法言。安得而不斥之。大顛曰。
計子嘗誦佛書矣。其疑與先王異者。可道之
乎。愈曰。吾何暇讀彼之書。大顛曰。子未嘗讀
彼之書。則安知其不道先王之法言也。且子
無乃嘗讀孔子之書。而遂疑彼之非乎。抑聞
人以為非。而遂非之乎。苟自以嘗讀孔子之
書。而遂疑彼之非。是舜犬也。聞人以為非。
而遂非之。是妾婦也。昔者舜館畜吠犬焉。旦
暮所見者惟舜。一日堯過舜館而吠之。非愛
舜而惡堯也。正以常所見者惟舜。而未嘗見
堯也。今子嘗以孔子為學。而未嘗讀佛之書。
遂從而怪之。是舜犬之見也。女子之嫁也。母
送之曰。往之汝家。必敬必戒。母違夫子。故婦
人在室則從父母。嫁則從夫。夫死從子終其
身。惟他人是從。是妾婦之道也。今聞人以為
非。遂從而非之。乃妾婦之見也。由是言之。
愈之毀佛舜犬也。傚愈而毀佛者。非妾婦乎。
為舜犬為妾婦。無非見聞不廣而然耳。


漢有牟子者。嘗著書辦明佛教。名曰理惑。其
說曰。吾非辦也。見博故不惑耳。吾未解佛經
之時。誦五經之文。以為天下之理盡在於是。
既覩佛經之說回視五經。猶臨天井而窺溪
谷。登嵩岱而見丘垤也。又曰。少所見多所
怪。覩駱駝言馬腫背。然則今之毀佛教者。豈
[002-0793a]
非覩駱駝言馬腫背乎。識者於此盍亦詳觀
諦察較短量長而思之。曰我之教果優於彼
乎。抑劣於彼乎。彼之道果劣於我乎。抑優於
我乎。佛之神通妙用所不必論。始以其徒之
至中國者觀之。明皇問一行以國祚。一行曰。
鑾輿有萬里之行。社稷終吉。其後明皇以祿
山之變而幸蜀。唐祚終於昭宗。而昭宗初封
吉王。悉如一行之說。儒家以聰明叡智為至
聖。果能有此先見乎。舉是說與儒教者言。彼
必曰。吾儒家不貴此也。抑不思。記曰。至誠
之道可以前知。非不貴此也。特口能道此。而
見不能至此也。大耳三藏法師得他心通。忠
國師試之曰。汝道。老僧即今在什麼處。藏
曰。在天津橋上看弄猢猻。忠又問。老僧即今
在什麼處。藏曰。在西川看競渡。儒家自堯舜
迄孔孟。果能有此默識乎。舉是說與儒者言。
彼必曰。吾儒家不尚此也。抑不思。詩曰。他
人有心予忖度之。非不尚此也。特口能道此。
而識不至此也。


至於達磨大師既葬之後。而以肉身西歸。萬
回大士一日之間。而能往返萬里。耆域以一
身。而同時應百家之供。圓澤於一世。而悉能
知三生之事羅漢作禮仰山寂。嶽神受戒於
嵩岳珪。曇始劍所不傷。寒山隱入石壁。生死
去來惟意所適。神通變化不可測量。是雖佛
教之糟粕。初非宗門之所尚。然自餘教觀之。
終未有如是之奇踪異軌。見既未能及此而
欲輕議佛教。不知其果何說也。若曰。因果之
說不足信也。則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
[002-0793b]
百殃。積善必有餘慶。積不善必有餘殃。儒家
固以因果教人也。豈謂敬不足行。謂暴為無
傷者。反為知道乎。若曰。齋潔之說不足取也。
則不茹葷者。孔子以為祭祀之齋。致齋三日
者。禮記以為清明之德。儒家固以齋潔教人
也。豈垂肉為林日食萬錢者。反為美事乎。若
曰。殺生之戒非是。則成湯之祝網。趙簡子之
放生。皆是意也。齊宣不忍一牛。孟子謂之仁
術。宋庠救諸螻蟻。君子以為美談。儒家曷嘗
不以護生為盛德之事哉。若曰。飲酒之戒非
是。則大禹之惡旨酒。光武之不飲酒。皆是意
也。沈亂於酒。所以干先王之誅。醉而號呶。
所以致賓筵之刺。儒家曷嘗不以沈湎為召
禍之本哉。若曰。盜取之戒非儒家之所尚。則
伊尹所謂非其道也。非其義也。一介不以取
諸人。東坡所謂。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
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是果何說也。若曰。妄
語之戒非儒家之所急。則司馬溫公至誠之
學。自不妄語。始又其作資治通鑑。謂秦孝公
不廢移木之賞。齊威公不背曹沬之盟。晉文
公不貪伐原之利。是果何意也。若曰。邪婬之
戒為臆說。則美反正刺婬泆見於聲。詩之所
詠。是儒家未嘗縱人邪婬也。若曰。布施之說
為狂言。則賜貧窮賑乏絕。見戴禮之所記。是
儒家未嘗禁人布施也。若曰。禪定非善道。則
知止而後有定。大學何為取之。若曰。忍辱非
美事。則小不忍必亂大謀。論語何為戒之。若
曰。惡口不必戒。則禮記何以曰。惡言不出於
口。若曰嗔恚不必戒。則尚書何以曰不啻不
[002-0793c]
敢含怒。若曰。兩舌之戒非急務。則爾無面
從退有後言。何以諄複於帝舜之命。若曰。綺
語之戒為迂闊。則巧言如簧顏之厚矣。何以
見刺於小雅之章。若曰貪欲無傷於事。則貪
人敗類。詩人何為刺之。若曰。邪見無害於道。
則邪說誣民。孟子何為闢之。若曰。毀其形緇
其服。非天下之中道。則泰伯斷髮文身。何
為稱之有至德。若曰。不嫁娶不養育。絕人倫
之常道。則魯山終身不聚。何為謚之以文行
佛之大道遠理。固未易與俗人言。姑以其粗
迹論之。不知何者為可非。何者為可毀乎。見
聞不廣而妄肆非毀是不免為舜犬妾婦而已
矣。


牟子曰。吾之所褒。猶取塵埃以附嵩泰。收朝
露以益江湖。子之所謗。猶側一掌以翳日光。
舉土塊以塞河決。吾之所褒。不能使佛高。子
之所謗。不能令佛下。今之非毀者。亦何傷於
佛教哉。秖自速戾于厥躬耳。張無盡曰。韓愈
謂。作史者不有人禍。則有天刑。豈可不畏
懼而輕為之。夫作史者。採摭人之實迹。設或
褒貶不公。尚有形禍。況無故輕薄以毀大聖
人哉。一切重罪皆可懺悔。謗佛法罪不可懺
悔。故法華經中載。謗法之罪至極至重。今人
只是謗佛。已種無量罪因。況佛以善道化人。
信佛者必為善。不信佛者必為惡。惡積則滅
身。身沒之後罪報愈重。天作孽猶可違。自作
孽不可逭。此之謂也。若曰。死則永滅不復有
知。則繫辭云。遊魂為變。孝經云。以鬼享之。
左傳云。鬼猶求食。張睢陽云。死當為厲鬼以
[002-0794a]
殺賊。則是既死之後固有見聞覺知之性也。
若曰。死雖有知不復有罪。則書曰。天道福善
禍淫。易曰。鬼神害盈福謙。左傳曰。有渝此
盟明神殛之。莊子曰。為不善於幽閑之中也。
鬼得而誅之。則是冥冥之中。固有賞善罰惡
之事也。世有發姦擿伏如神者。固不至縱有
罪以長姦惡。況權衡予奪。真以神明司之乎。
彼聰明正直。不可掩蔽也。不可欺罔也。不徇
世人之私情。不畏陽間之權勢也。則有罪者。
何以逃刑哉。


地獄之說。前既言之矣。至於死而變為畜生。
見於儒家之所紀者非一。鯀為黃能。彭生為
豕。載於左傳。褒君為龍。載於史記。趙王如
意為犬。載於前漢書。是中國未有佛教之前。
紀載於儒書者如此。非釋氏剏為此說也。賈
誼曰。忽然為人兮何足控搏。化為異物兮亦
何足患。信斯言也。則知人有此身不可以常
保。背善趨惡不免為異類。聰明不能敵業。富
貴豈免輪迴。今日乘肥衣錦。異時銜銕負鞍。
今日操筆弄墨。他生戴角披毛。必然之理也。
故佛以廣大之心。示五乘之教。人乘者。教人
持五戒。而常獲人身。不墮於異類也。天乘
者。教人修十善。而報得天身。不止於為人也。
後之三乘者。教人由聲聞緣覺以至於佛道。
永斷生死常住不滅。證無上覺還度眾生也。
天下之大道遠理。孰有過於此者。世有大道
遠理。而懵然不知。方且恃其聰明。矜其聲勢。
謗襲聖教。多積過愆而自趨於惡道。其亦可
哀也已。大抵人有此身其生也甚難。其死也
[002-0794b]
甚易。世尊握土以示其徒。以為輪迴於四生
六道之中。得人身者如手中之土。失人身者
如閻浮之土。蓋謂為善之時少。而謂為惡之
時多。是以得人身時少。而失人身時多。則其
生也豈不甚難哉。


白樂天自誨曰。人生百歲七十稀。設使與汝
七十期。汝今年已四十四。去後二十六年能
幾時。汝不思二十五六年來事。疾速倏忽如
一寐。則其死也豈不甚易哉。以難得之生。而
促之以易至之死。可以競競業業晝驚夕惕。
為解脫之計乎。佛以解脫法門示天下。凡有
血氣心智之性者。皆可趨而入也。而唯根器
不凡智識超卓。得正知見不墮邪見。能知之
乎。備見元本。餘者不錄。
三教平心論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