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6q0076 袁州仰山慧寂禪師語錄-明-語風圓信 (master)




No. 1990
袁州仰山慧寂禪師語錄


徑山沙門語風圓信
無地地主人郭凝之 編集


師,諱慧寂,韶州懷化葉氏子。年九歲,於廣州
和安寺投通禪師出家即不語通。十四歲,父母取
歸,欲與婚媾。師不從,遂斷手二指,跪至父母
前,誓求正法以答劬勞,父母乃許,再詣通處
而得披剃。未登具,即游方。初謁耽源,已悟玄
旨,後參溈山,遂升堂奧。


耽源謂師云:「國師當
時傳得六代祖師圓相,共九十七箇,授與老
僧乃云:『吾滅後三十年,南方有一沙彌到來,
大興此教,次第傳受,無令斷絕。』我今付汝,汝
當奉持。」遂將其本過與師,師接得一覽便將
火燒却。耽源一日問:「前來諸相甚宜祕惜。」
師云:「當時看了便燒却也。」耽源云:「吾此法
門無人能會,唯先師及諸祖師、諸大聖人
方可委悉,子何得焚之?」師云:「慧寂一覽已知
其意,但用得,不可執本也。」耽源云:「然雖如
此,於子即得,後人信之不及。」師云:「和尚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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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重錄不難。」即重集一本呈上,更無遺失。耽
源云:「然。」


耽源上堂,師出眾作此○相,以手拓
呈了,却叉手立。耽源以兩手相交作拳示之,
師進前三步作女人拜。耽源點頭,師便禮拜。
師浣衲次,耽源云:「正恁麼時作麼生?」師云:「正
恁麼時向甚麼處見。」


後參溈山,溈山問:「汝是
有主沙彌?無生沙彌?」師云:「有主。」溈山云:「主
在甚麼處?」師從西過東立。溈山異之。師問:「如
何是真佛住處?」溈山云:「以思無思之妙,返思
靈焰之無窮,思盡還源,性相常住,事理不二,
真佛如如。」師於言下頓悟,自此執侍,前後盤
桓十五載。


師掃地次,溈山問:「塵非掃得,空不自生。如何
是塵非掃得?」師掃地一下。溈山云:「如何是空
不自生?」師指自身,又指溈山。溈山云:「塵非掃
得,空不自生。離此二途,又作麼生?」師又掃地
一下,又指自身,并指溈山。


溈山一日指田問師:「這丘田,那頭高,這頭
低。」師云:「却是這頭高,那頭低。」溈山云:「爾若
不信,向中間立看兩頭。」師云:「不必中間立,亦
莫住兩頭。」溈山云:「若如是,著水看,水能平物。」
師云:「水亦無定,但高處高平、低處低平。」溈山
便休。


有施主送絹與溈山。師問:「和尚受施主如是
供餈,將何報答?」溈山敲禪床示之。師云:「和
尚何得將眾人物作自己用?」一本,溈山問師云:「有俗弟子將三束
絹來與我贖鐘子,故與世人受福。」師云:「俗弟子則有絹與和尚贖鐘子,和尚將何物酬他?」溈山以拄杖敲床三下,
云:「我將這箇酬他。」師云:「若是這箇,用作甚麼?」溈山又敲禪床三下,云:「汝嫌這箇作甚麼?」師云:「某甲不嫌這箇,
只是大家底。」溈山云:「爾既知是大家底,何得更就我覓物酬他?」師云:「只怪和尚把大家底行人事。」溈山云:「汝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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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磨大師從西天來此土,亦將此物來人事。汝諸人盡是受他信物者。」


師在溈山為直歲作務歸。溈山問:「甚麼處去
來?」師云:「田中來。」溈山云:「田中多少人?」師插
鍬又手。溈山云:「今日南山大有人刈茅。」師拔
鍬便行。玄沙備云:「我若見,即踏倒鍬子。」僧問鏡清:「仰山插鍬,意旨如何?」鏡清云:「狗䘖赦書,諸侯避道。」
僧云:「秖如玄沙踏倒,意旨如何?」鏡清云:「不奈船何,打破戽斗。」僧云:「南山刈茅,意旨如何?」鏡清云:「李靖三兄久經
行陣。」雲居鍚云:「且道鏡清下此一判,著?不著?」雪竇顯云:「諸方咸謂插鍬話奇特,大似隨邪逐惡。據雪竇見處,仰
山被溈山一問,直得草繩自縛,死去十分。」翠巖芝云:「仰山只得一橛,諸人別有會麼?」


師在溈山牧牛時,踢天泰上座問云:「一毛頭
師子現,即不問;百億毛頭百億師子現,又作
麼生?」師便騎牛歸。侍立溈山次,舉前話方了,
却見泰來。師云:「便是這箇上座。」溈山遂問:「百
億毛頭百億師子現,豈不是上座道?」泰云:「是。」
師云:「正當現時,毛前現?毛後現?」泰云:「現時不
說前後。」溈山大笑。師云:「師子腰折也。」便下
去。


師隨溈山遊山,到磐陀石上坐,師侍立次,忽
鵶銜一紅柿落在面前,溈山拾與師。師接得
洗了,度與溈山。溈山云:「子甚處得來?」師云:
「此是和尚道德所感。」溈山云:「汝也不得無
分。」即分半與師。玄沙云:「大小溈山被仰山一坐,至今起不得。」


溈山問師:「忽有人問汝,汝作麼生祇對?」師云:
「東寺師叔若在,某甲不致寂寞。」溈山云:「放汝
一箇不祇對罪。」師云:「生之與殺,祇在一言。」溈
山云:「不負汝見,別有人不肯。」師云:「阿誰?」溈
山指露柱云:「這箇。」師云:「道甚麼?」溈山云:「道
甚麼?」師云:「白鼠推遷,銀臺不變。」


師問溈山:「大用現前,請師辨白。」溈山下座歸
方丈,師隨後入。溈山問:「子適來問甚麼話?」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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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舉。溈山云:「還記得吾答語否?」師云:「記得。」
溈山云:「爾試舉看。」師便珍重出去。溈山云:
「錯。」師回首云:「閑師弟若來,莫道某甲無語好。」


師在溈山前坡牧牛次,見一僧上山不久便
下來。師乃問:「上座何不且留山中?」僧云:「祇
為因緣不契。」師云:「有何因緣?試舉看。」僧云:
「和尚問某名甚麼,某答『歸真』。和尚云:『歸真何
在?』某甲無對。」師云:「上座却回,向和尚道:『某
甲道得也。』和尚問:『作麼生道?』但云:『眼裏、耳裏、
鼻裏。』」僧回,一如所教。溈山云:「脫空謾語漢,
此是五百人善知識語。」


師臥次,夢入彌勒內院眾堂中,諸位皆足,惟
第二位空,師遂就座。有一尊者白槌云:「今當
第二座說法。」師起,白槌云:「摩訶衍法離四句、
絕百非,諦聽諦聽。」眾皆散去。及覺,舉似溈山,
溈山云:「子已入聖位。」師便禮拜。溈山秀云:「依文解義即不無。忽
然彌勒會中有箇作者,纔見伊道摩訶衍法,便云:『合取兩片皮。』非唯止絕仰山寐語,亦免使後人夢中說夢。」瑯
琊覺云:「且道聖眾是肯仰山、是不肯仰山?若肯,又孤負仰山;若不肯,仰山猶如平地喫交。山僧今日不惜眉毛,
與諸人說破:摩訶衍法離四句、絕百非。爾若舉似諸方,諸方恁麼會,入地獄如箭射。」東禪觀云:「尊者白椎,聖眾便
散,不妨使人疑著,却待第二杓惡水潑了,方始惺惺遲也。且如摩訶衍法離四句絕百非,道已道了,諸人還識
仰山麼?」


師侍溈山行次,忽見前面塵起。溈山云:「面前
是甚麼?」師近前看了,却作此相,溈山點
頭。


溈山示眾云:「一切眾生皆無佛性。」鹽官示眾
云:「一切眾生皆有佛性。」鹽官有二僧往探問,
既到溈山,聞溈山舉揚,莫測其涯,若生輕慢。
因一日與師言話次,乃勸云:「師兄須是勤學,
佛法不得容易。」師乃作此○相,以手拓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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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拋向背後,遂展兩手就二僧索。二僧罔
措。師云:「吾兄直須勤學,佛法不得容易。」便起
去。時二僧却回鹽官,行三十里,一僧忽然有
省,乃云:「當知溈山道『一切眾生皆無佛性』,
信之不錯。」便回溈山。一僧更前行數里,因過
水,忽然有省,自歎云:「溈山道『一切眾生皆
無佛性』,灼然有他恁麼道。」亦回溈山,久依法
席。


師因鹽官會下,有數人到溈山不肯伏。一日
因普請西莊搬禾次,師至嶺頭放下,後十數
人亦到放下。師遂舉起禾檐,向諸人前行一
匝,云:「有麼?有麼?」其一行僧並無對。師云:「賺
殺人。」便檐禾去。


溈山同師牧牛次,溈山云:「此中還有菩薩也
無?」師云:「有。」溈山云:「汝見那箇是,試指出看。」
師云:「和尚疑那個不是,試指出看。」溈山便
休。


師送菓子上溈山,溈山接得,問:「子甚麼處得
來?」師云:「家園底。」溈山云:「堪喫也未?」師云:「未
敢甞,先獻和尚。」溈山云:「是阿誰底?」師云:「慧
寂底。」溈山云:「既是子底,因甚麼教我先甞?」
師云:「和尚甞千甞萬。」溈山便喫,云:「猶帶酸澁
在。」師云:「酸澁莫非自知?」溈山不答。


師夏末問訊溈山次,溈山云:「子一夏不見上
來,在下面作何所務?」師云:「某甲在下面鉏得
一片畬,下得一籮種。」溈山云:「子今夏不虛過。」
師却問:「未審和尚一夏之中作何所務?」溈山
云:「日中一食,夜後一寢。」師云:「和尚今夏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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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過。」道了久吐舌。溈山云:「寂子何得自傷己
命?」溈山喆云:「仰山眼照四天下,到大圓面前却向淨地喫交。大圓可謂養子之緣,不免掛後人唇齒。」龍門遠
云:「溈仰父子尋常相見,遊戲神通不同小小,還有知得底麼?若無,山僧與汝諸人說看。開得一片畬,綿綿密
密,兩頓粥飯其道自辦。山僧一夏與諸人相見,自是諸人不薦。若也薦成一片,是甚麼一片?看取當門箭。」西禪
儒云:「溈仰父子出入卷舒得能自在,諸人切不得作世諦商量,又不得作佛法解會。既總不許與麼商量,畢竟如何
會?開得一片畬,種得一籮粟,回頭閑一望,山青水又綠。終日只一餐,夜後只一宿,困來仲脚眠,千足與萬足。相
將八月九月來,籬邊爛熳鋪黃菊。」東林顏云:「今時師僧千百成群,經冬過夏虛消歲月,深屈古人。東林不是撿
點先聖,仰山逞俊太過,吐舌只得一半。」


溈山一日見師來,即以兩手相交過,各撥三
下,却竪一指。師亦以兩手相交過,各撥三下,
却向胸前,仰一手,覆一手,以目瞻視。溈山休
去。


溈山餧鵶生飯,回頭見師,云:「今日為伊上堂
一上。」師云:「某甲隨例得聞。」溈山云:「聞底事作
麼生?」師云:「鵶作鵶鳴,鵲作鵲噪。」溈山云:「爭奈
聲色何?」師云:「和尚適來道甚麼?」溈山云:「我祇
道為伊上堂一上。」師云:「為甚麼喚作聲色?」溈
山云:「雖然如此,驗過也無妨。」師云:「大事因
緣又作麼生驗?」溈山竪起拳。師云:「終是指東
畫西。」溈山云:「子適來問甚麼?」師云:「問和尚大
事因緣。」溈山云:「為甚麼喚作指東畫西?」師
云:「為著聲色故,某甲所以問過。」溈山云:「並未
曉了此事。」師云:「如何得曉了此事?」溈山云:「寂
子聲色,老僧東西。」師云:「一月千江體不分
水。」溈山云:「應須與麼始得。」師云:「如金與金,終
無異色,豈有異名?」溈山云:「作麼生是無異名
底道理?」師云:「瓶、盤、釵、釧、券、盂、盆。」溈山云:「寂子
說禪如師子吼,驚散狐、狼、野干之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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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一日侍溈山,忽聞鳥鳴,溈山云:「伊說事却
徑。」師云:「不可向別人道。」溈山云:「何故恁麼
道?」師云:「為伊說太直。」溈山云:「多少法門寂
子一時推下。」師云:「推下事作麼生?」溈山敲禪
床三下。


師住王莽山,因歸省覲,溈山問:「子既稱善知
識,爭辨得諸方來者知有、不知有,有師承、無
師承,是義學、是玄學?子試說看。」師云:「慧寂有
驗處。但見僧來,便竪起拂子,問伊:『諸方還說
這箇不說?』又云:『這箇且置,諸方老宿意作麼
生?』」溈山歎云:「此是從上宗門中牙爪。」溈山又
問:「大地眾生業識茫茫,無本可據,子作麼生
知他有之與無?」師云:「慧寂有驗處。」時有一僧
從面前過,師召云:「闍黎!」僧回首。師云:「和尚!
這個便是業識茫茫,無本可據。」溈山云:「此是
師子一滴乳,迸散六斛驢乳。」


師問雙峯:「師弟
近日見處如何?」云:「據某見處,實無一法可當
情。」師云:「汝解猶在境。」云:「某祇如此,師兄又
如何?」師云:「汝豈不知?無一法可當情者。」溈山
聞云:「寂子一句,疑殺天下人。」玄覺云:「經道『實無有法,然燈佛與
我授記』,他道『實無一法可當情』,為甚麼道『解猶在境』?且道利害在甚麼處?」


一日雨下,天性上座謂師云:「好雨。」師云:「好在
甚麼處?」天性無語。師云:「某甲却道得。」天性
云:「好在甚麼處?」師指雨,天性又無語。師云:
「何得大智而默?」


一日,第一座舉起拂子,云:「若人作得道理即
與之。」師云:「某甲作得道理,還得否?」座云:「但
作得道理便得。」師乃掣將拂子去。雲居鍚云:「甚麼處是仰山
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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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居士問:「久嚮仰山,到來,為甚麼却覆?」師竪
起拂子,居士云:「恰是。」師云:「是仰?是覆?」居士
乃打露柱云:「雖然無人,也要露柱證明。」師擲
拂子云:「若到諸方,一任舉似。」隱靜岑云:「大小小釋迦被龐居士一
拶,直得手忙脚亂,只如居士打露柱一下,又作麼生?鯨吞海水盡,露出珊瑚枝。」


三聖到參,師問:「汝名甚麼?」三聖云:「慧寂。」師
云:「慧寂是我名。」三聖云:「我名慧然。」師大笑而
已。


有官人訪師,師問:「官居何位?」云:「推官。」師竪
起拂子,云:「還推得這箇麼?」官人無對。師令眾
下語,皆不契。時三聖不安,在涅槃堂內將息。
師令侍者去請下語。三聖云:「但道和尚今日
有事。」師又令侍者問:「未審有甚麼事?」三聖云:
「再犯不容。」


南塔光涌禪師北遊謁臨濟,復歸侍師。師云:
「汝來作甚麼?」南塔云:「禮覲和尚。」師云:「還見和
尚麼?」南塔云:「見。」師云:「和尚何似驢?」南塔云:
「某甲見和尚亦不似佛。」師云:「若不似佛,似箇
甚麼?」南塔云:「若有所似,與驢何別?」師大驚
云:「凡、聖兩忘,情盡體露。吾以此驗人二十年,
無決了者,子保任之。」師每謂人云:「此子肉身
佛也。」


霍山到參,師閉目坐。霍山乃翹起右足,云:「如
是如是,西天二十八祖亦如是、中華六祖亦
如是、和尚亦如是、景通亦如是。」師起來,打
四藤條,霍山因此自稱集雲峯下四藤條天
下大禪師。


赤干行者聞鐘聲,乃問:「有耳打鐘?無耳打鐘?」
師云:「汝但問,莫愁我答不得。」行者云:「早箇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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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也。」師喝云:「去。」劉侍御問:「了心之旨可得聞
乎?」師云:「若要了心,無心可了;無了之心,是
名真了。」


陸希聲相公欲謁師,先作此○相封呈。師開
封,於相下面書云:「不思而知,落第二頭;思而
知之,落第三首。」遂封回。公見即入山,師乃門
迎。公纔入門,便問:「三門俱開,從何門入?」師
云:「從信門入。」公至法堂,又問:「不出魔界,便入
佛界時如何?」師以拂子倒點三下,公便設禮。
又問:「和尚還持戒否?」師云:「不持戒。」云:「還坐禪
否?」師云:「不坐禪。」公良久。師云:「會麼?」云:「不會。」
師云:「聽老僧一頌:滔滔不持戒,兀兀不坐禪,
釅茶三兩椀,意在󰑁頭邊。」師却問:「承聞相公
看經得悟是否?」云:「弟子因看《涅槃經》有云
『不斷煩惱而入涅槃』,得箇安樂處。」師竪起拂
子,云:「祇如這箇作麼生入?」云:「入之一字也
不消得。」師云:「入之一字不為相公。」公便起去。
法燈云:「上座!且道入之一字為甚麼人?」又云:「相公且莫煩惱。」雪竇顯於仰山舉拂處別云:「拂子到某甲手裏也。」
又別後語云:「我將謂爾是箇俗漢。」


師因韋宙就溈山請一伽陀。溈山云:「覿面相
呈猶是鈍漢,豈況形於紙墨?」韋乃就師請。師
於紙上畫一圓相,註云:「思而知之,落第二
頭;不思而知,落第三首。」


師為沙彌時,和安通一日召師將床子來。師
將到,和安云:「却送本處著。」師從之。和安召慧
寂,師應諾。和安云:「床子那邊是甚麼物?」師云:
「枕子。」和安云:「枕子這邊是甚麼物?」師云:「無
物。」和安復召慧寂,師應諾。和安云:「是甚麼?」


師為沙彌時,有僧問石霜:「如何是祖師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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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石霜云:「如人在千尺井中不假寸繩出得,
此人即答汝西來意。」僧云:「近日湖南暢和尚
出世,亦為人東語西話。」石霜喚沙彌:「拽出這
死屍著。」師後問耽源:「如何出得井中人?」耽源
云:「咄。癡漢!誰在井中?」師住問溈山,溈山召
慧寂,師應諾。溈山云:「出也。」師住後常舉前
話謂眾云:「我在耽源處得名,溈山處得地。」


師作沙彌時,念經聲高,乳源和尚咄云:「這沙
彌念經恰似哭。」師云:「慧寂祇恁麼,未審和尚
如何?」乳源乃顧視。師云:「若恁麼,與哭何異?」乳
源便休。


師參東寺。東寺問:「汝是甚處人?」師云:「廣南
人。」東寺云:「我聞廣南有鎮海明珠,是否?」師云:
「是。」東寺云:「此珠如何?」師云:「黑月即隱,白月
即現。」東寺云:「還將得來也無?」師云:「將得來。」
東寺云:「何不呈似老僧?」師叉手近前,云:「昨到
溈山亦被索此珠,直得無言可對、無理可伸。」
東寺云:「真師子兒善能哮吼。」蔣山懃云:「東寺只索一顆,仰山傾出一栲
栳。」師禮拜了,却入客位,具威儀再上人事。東

寺見乃云:「已相見了也。」師云:「恁麼相見,莫不
當否?」東寺歸方丈閉却門。師歸,舉似溈山。溈
山云:「寂子是甚麼心行?」師云:「若不恁麼,爭
識得伊?」保福展云:「仰山大似蚊子上鐵牛。」承天宗云:「仰山識得東寺,強說道理即不可。設使溈山去,
也未能得與東寺相見在。」


師問東寺云:「借一路過那邊,還得否?」東寺云:
「大凡沙門不可祇一路也,別更有麼?」師良久。
東寺却問:「借一路過那邊,得否?」師云:「大凡沙
門不可祇一路也,別更有麼?」東寺云:「祇有
此。」師云:「大唐天子決定姓金。」
[001-0585b]


師在中邑謝戒,中邑拍口作和和聲;師從西
過東,中邑又拍口作和和聲;師從東過西,中
邑又拍口作和和聲。師當中而立,然後謝戒。
中邑云:「甚麼處得此三昧?」師云:「於曹谿印子
上脫來。」中邑云:「汝道曹谿用此三昧接甚麼
人?」師云:「接一宿覺。」師云:「和尚甚處得此三
昧?」中邑云:「我於馬大師處得此三昧。」瑯琊覺云:「愁人莫向
愁人說。」師問:「如何得見佛性義?」中邑云:「我與汝

說箇譬喻:如一室有六窓,內有一獼猴。外有
獼猴從東邊喚猩猩,猩猩即應;如是,六窓俱
喚俱應。」師禮謝,起云:「適蒙和尚譬喻,無不了
知。更有一事:祇如內獼猴睡著,外獼猴欲與
相見,又且如何?」中邑下繩床,執師手作舞,云:
「猩猩與汝相見了,譬如蟭螟蟲在蚊子眼睫
上作窠,向十字街頭叫云:『土曠人稀,相逢者
少。』」雲居錫云:「中邑當時若不得仰山這一句語,何處有中邑也?」崇壽稠云:「還有人定得此道理麼?若定不得,
只是箇弄精魂脚手,佛性義在甚麼處?」玄覺云:「若不是仰山,爭得見中邑。且道甚麼處是仰山得見中邑處?」


師參巖頭,巖頭舉起拂子。師展坐具,巖頭拈
拂子置背後。師將坐具搭肩上而出,巖頭云:
「我不肯汝放,祇肯汝收。」


師與長沙翫月次,師云:「人人盡有這箇,祇是
用不得。」長沙云:「恰是倩汝用。」師云:「爾作麼生
用?」長沙劈胸與一踏。師云:「㘞直下似箇大蟲。」
長慶稜云:「前彼此作家,後彼此不作家。」乃別云:「邪法難扶。」保福展云:「好一箇月,只是用力太多,被他踏破,却
成兩箇。人人盡道岑大蟲奇特,須知仰山有陷虎之機。」德山密代云:「更與一踏。」瑯琊覺云:「李陵雖好手,爭兔
陷畬身。」徑山杲云:「皎潔一輪,寒光萬里。靈利者,葉落知秋。闒茸者,忠言逆耳,休不休、巳不巳。小釋迦有陷
虎之機,老大蟲却無牙齒。當時一踏豈造次?驀然倒地非偶爾。眾中還有緇素得二老出者麼?」良久云:「設有,也
是掉棒打月。」

[001-0585c]


師參古堤和尚,古堤云:「去,汝無佛性。」師叉手
近前三步應諾。古堤笑云:「子!甚麼處得此三
昧來?」師云:「我從耽源處得名,溈山處得地。」古
堤云:「莫是溈山的子麼?」師云:「世諦即不無,佛
法即不敢。」師却問:「和尚從甚處得此三昧?」古
堤云:「我從章敬處得此三昧。」師嘆云:「不可思
議,來者難為湊泊。」


師到虔州處微,處微問云:「汝名甚麼?」師云:「慧
寂。」處微云:「那箇是慧?那箇是寂?」師云:「祇在
目前。」處微云:「猶有前後在。」師云:「前後且置,
和尚見箇甚麼?」處微云:「喫茶去。」


師後開法王莽山,問僧:「近離甚處?」僧云:「廬
山。」師云:「曾到五老峯麼?」僧云:「不曾到。」師云:
「闍黎不曾遊山。」雲門偃云:「此語皆為慈悲之故,有落草之談。」溈山秀云:「今人盡道慈悲
之故有落草之談,只知捉月,不覺水深。忽若雲門當時謹慎唇吻,未審,後人若為話會?然水母無目,求食須假
於蝦。」黃龍心云:「雲門仰山只有受璧之心,且無割城之意。殊不知被這僧一時領過。黃龍今日更作死馬醫。」乃
拈拂子度與僧,僧擬接,便打。溈山喆云:「仰山可謂光前絕後,雲門雖然提綱宗要,鉗鎚天下衲僧,爭奈無風起浪,
諸人還識這僧麼?親從廬山來。」黃龍震云:「仰山巳是失却鼻孔,雲門更下註脚,有什麼救急處?我即不然。『近離
甚處?』云:『廬山。』『曾到五老峰麼?』云:『不曾到。』只向道:『別甑吹香供養此人。』」


上堂:「汝等諸人各自回光返照,莫記吾言。汝
無始劫來背明投暗,妄想根深,卒難頓拔,所
以假設方便,奪汝麁識。如將黃葉止啼,有甚
麼是處?亦如人將百種貸物與金寶作一鋪
貸賣,祇擬輕重來機。所以道石頭是真金鋪,
我這裏是雜貨鋪。有人來覓鼠糞,我亦拈與
他;來覓真金,我亦拈與他。」時有僧問:「鼠糞即
不要,請和尚真金。」師云:「囓鏃擬開口,驢年亦
不會。」僧無對。師云:「索喚則有交易,不索喚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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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我若說禪宗,身邊要一人相伴亦無,豈況
有五百、七百眾耶?我若東說西說,則爭頭向
前采拾,如將空拳誑小兒,都無實處。我今分
明向汝說聖邊事,且莫將心湊泊,但向自己
性海如實而修,不要三明六通。何以故?此是
聖末邊事。如今且要識心達本,但得其本,不
愁其末,他時後日,自具去在。若未得本,縱饒
將情學他亦不得。汝豈不見溈山和尚云:『凡、
聖情盡,體露真常。事理不二,即如如佛。』」


僧問:「如何是祖師意?」師以手於空作此[○@佛]相
示之,僧無語。


師謂第一座云:「不思善、不思惡,正恁麼時作
麼生?」座云:「正恁麼時是某甲放身命處。」師
云:「何不問老僧?」座云:「正恁麼時不見有和
尚。」師云:「扶我教不起。」


師問僧甚處來。僧云:「幽州。」師云:「我恰要箇
幽州信米作麼價?」僧云:「某甲來時,無端從市
中過,踏折他橋梁。」師便休。侯寧勇云:「放爾三十棒。」


師見僧來,竪起拂子,僧便喝。師云:「喝即不
無,且道老僧過在甚麼處?」僧云:「和尚不合將
境示人。」師便打。


有梵師從空而至,師云:「近離甚處?」云:「西天。」
師云:「幾時離彼?」云:「今早。」師云:「何太遲生?」云:
「遊山翫水。」師云:「神通遊戲則不無,闍黎佛法
須還老僧始得。」云:「特來東土禮文殊,却遇小
釋迦。」遂出梵書貝多葉與師,作禮,乘空而去。
自此號小釋迦。東林總云:「者方商量如麻似粟,盡道這碧眼胡兒來無蹤、去無迹,直是光
前絕後。若不是仰山,也難為縱奪。諸禪德!殊不知這碧眼胡兒騰空而來、騰空而去,一生只在虛空裏作活計,
有什麼光前絕後?大小仰山被他將兩杓惡水驀頭澆了也。當時集雲峯下自有正令,何不施行?」大眾且道:「作麼生
[001-0586b]
是正令咄?」黃龍新云:「大小仰山被這僧熱瞞,更出貝多梵書塗糊一上。如今更有異僧乘空而至,雲巖門下喚
來洗脚。」泐潭準云:「可惜仰山放過這漢。當時若是寶峯,便與擒住,須教維那僧堂前撞鐘集眾,責狀趕出。況佛法
不當人情,既稱羅漢,諸漏已盡、梵行已立,為什麼不歸家穩坐,只管游山翫水?」昭覺勤云:「驅耕夫之牛、奪飢人
之食,是從上爪牙。這羅漢具許多神通妙用,到仰山面前直得目瞪口呿。何故?鶴有九皐難翥翼,馬無千里謾追風。」
大溈泰云:「大眾!仰山只知進前趁鹿,不知身墮網羅。尊者偶爾成文,頗有衲僧氣息。若人會得,許爾倒捋虎
鬚。」


師住東平時,溈山令僧送書并鏡與師。師上
堂,提起示眾,云:「且道是溈山鏡?東平鏡?若
道是東平鏡,又是溈山送來;若道是溈山鏡,
又在東平手裏。道得則留取,道不得則撲破
去也。」眾無語,師遂撲破,便下座。五祖戒云:「更請和尚說道理看。」
驀奪打破。


僧參次,便問:「和尚還識字否?」師云:「隨分。」僧
以手畫此○相拓呈,師以衣袖拂之。僧又作
此○相拓呈,師以兩手作背拋勢。僧以目視
之,師低頭。僧遶師一匝,師便打,僧遂出去。


師坐次,有僧來作禮,師不顧。其僧乃問:「師識
字否?」師云:「隨分。」師乃右旋一匝,云:「是甚麼字?」
師於地上書十字酬之。僧又左旋一匝,云:「是
甚麼字?」師改十字作卍字。僧畫此○相,以兩
手拓,如修羅掌日月勢,云:「是甚麼字?」師乃畫
此[○@卍]相對之。僧乃作婁至德勢,師云:「如是如
是,此是諸佛之所護念,汝亦如是、吾亦如是,
善自護持。」其僧禮謝,騰空而去。時有一道者
見,經五日後遂問師。師云:「汝還見否?」道者
云:「某甲見出門騰空而去。」師云:「此是西天羅
漢,故來探吾道。」道者云:「某雖覩種種三昧,不
辨其理。」師云:「吾以義為汝解釋:此是八種三
[001-0586c]
昧,是覺海變為義海;體則同然。此義合有因、
有果,即時、異時,總別不離隱身三昧也。」


師因一梵僧來參,師於地上畫半月相,僧近
前添作圓相,似脚抹却。師展兩手,僧拂袖便
出。


師問僧:「近離甚處?」云:「南方。」師舉拄杖云:「彼
中老宿還說這箇麼?」云:「不說。」師云:「既不說
這箇,還說那箇否?」云:「不說。」師召:「大德!」僧應
諾。師云:「參堂去。」僧便出。師復召云:「大德!」僧
回首。師云:「近前來。」僧近前,師以拄杖頭上點
一下,云:「去。」雲門偃云:「仰山若無後語,爭識得人。」


師一日在法堂上坐,見一僧從外來便問訊
了,向東邊叉手立,以目視師,師乃垂下左足;
僧却過西邊叉手立,師垂下右足;僧向中間
叉手立,師收雙足。僧禮拜,師云:「老僧自住
此,未曾打著一人。」拈拄杖便打,僧便騰空而
去。


師指雪師子問眾:「有過得此色者麼?」眾無對。
雲門云:「當時便好與推倒。」雪竇顯云:「雲門只解推倒,不解扶起。」


師臥次,僧問云:「法身還解說法也無?」師云:「我
說不得,別有一人說得。」云:「說得底人在甚麼
處?」師推出枕子。溈山聞云:「寂子用劍刃上事。」
徑山杲云:「溈山正是憐兒不覺醜,仰山推出枕子已是漏逗,更著箇名字,喚作劍刃上事,誤他學語之流,便恁
麼承虛接響流通將去。妙喜雖則借水獻華,要且理無曲斷,即今莫有傍不肯底出來。我要問爾推出枕子,還當得
法身說法也無?」天童華云:「若是劍刃上事,寂子何曾會用?忽有箇僧出來問法身還解說法也無,向他道我說
不得,別有一人說得。又問說得底人在甚處,只向他道三生六十劫。」靈隱嶽云:「仰山從前一條脊梁硬如鐵,被
這僧連拶,便乃四楞塌地。溈山一期忍俊不禁,不知失却一隻眼。忽有僧問冶父,法身還解說法也無,便與攔胸
一踏踏倒,教伊起來作箇灑灑落落底漢。不見道:『犀因翫月紋生角,象被雷驚華入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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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閉目坐次,有僧潛來身邊立。師開目,於地
上作此[○@水]相,顧視其僧,僧無語。


師携拄杖行次。僧問:「和尚手中是甚麼?」師便
拈向背後云:「見麼?」僧無對。


師問一僧:「汝會甚麼?」云:「會卜。」師提起拂子云:
「這箇,六十四卦中阿那卦收?」僧無對。師自
代云:「適來是雷天大壯,如今變為地火明夷。」


問僧:「名甚麼?」云:「靈通。」師云:「便請入燈籠。」云:
「早箇入了也。」法眼別云:「喚甚麼作燈籠?」


問:「古人道見色便見心,禪床是色,請和尚離
却色,指學人心。」師云:「那箇是禪床?指出來
看。」僧無對。玄覺云:「忽然被伊却指禪床,作麼生對伊?」有僧云:「却請和尚道。」玄覺代拊掌三下。


問:「如何是毘盧師?」師乃叱之。僧云:「如何是和
尚師?」師云:「莫無禮。」


師共一僧語,旁有僧云:「語底是文殊,默底是
維摩。」師云:「不語、不默底,莫是汝否?」僧默然。
師云:「何不現神通?」云:「不辭現神通,祇恐和尚
收作教。」師云:「鑒汝來處,未有教外底眼。」


問:「天堂、地獄,相去幾何?」師將拄杖畫地一
畫。


師住觀音時,出牓云:「看經次,不得問事。」有
僧來問訊,見師看經,旁立而待。師卷却經問:
「會麼?」云:「某甲不看經,爭得會?」師云:「汝已後
會去在。」其僧到巖頭,巖頭問:「甚處來?」云:「江
西觀音來。」巖頭云:「和尚有何言句?」僧舉前話。
巖頭云:「這箇老師,我將謂被故紙埋却,元來
猶在。」


僧恩𨜶問:「禪宗頓悟,畢竟入門,的意如何?」師
云:「此意極難。若是祖宗門下,上根上智一聞
[001-0587b]
千悟,得大總持。其有根微智劣,若不安禪靜
慮,到這裏總須茫然。」云:「除此一路,別更有入
處否?」師云:「有。」云:「如何即是?」師云:「汝是甚處
人?」云:「幽州人。」師云:「汝還思彼處否?」云:「常思。」
師云:「能思者是心,所思者是境。彼處樓臺、林
苑、人馬、駢闐,汝反思底,還有許多般也無。」云:
「某甲到這裏總不見有。」師云:「汝解猶在心,信
位即得,人位未在。」云:「除却這箇,別更有意也
無?」師云:「別有、別無,即不堪也。」云:「到這裡作
麼生即是?」師云:「據汝所解,祇得一玄,得坐披
衣,向後自看。」𨜶禮謝之。


僧問:「大耳三藏第三度為甚麼不見國師?」師
云:「前兩度是涉境心,後入自受用三昧,所以
不見。」


溈山問師:「百丈再參馬祖因緣,此二尊宿意
旨如何?」師云:「此是顯大機大用。」溈山云:「馬祖
出八十四人善知識,幾人得大機?幾人得大
用?」師云:「百丈得大機,黃檗得大用,餘者盡是
唱導之師。」溈山云:「如是,如是。」


溈山舉百丈野狐話問師。師云:「黃檗常用
此機。」溈山云:「汝道,天生得?從人得?」師云:「亦
是稟受師承,亦是自性宗通。」溈山云:「如是,
如是。」


溈山舉百丈問黃檗甚處去來,黃檗云:「大
雄山下採[卄/困]子來。」百丈云:「還見大蟲麼?」黃檗
便作虎聲,百丈拈斧作斫勢,黃檗遂與百丈
一摑,百丈吟吟而笑便歸。陞堂謂眾云:「大雄
山下有一大蟲,汝等諸人也須好看,百丈老
漢今日親遭一口。」問師:「作麼生?」師云:「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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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生?」溈山云:「百丈當時便合一斧斫殺,因甚
麼到如此?」師云:「不然。」溈山云:「子又作麼生?」
師云:「百丈只解騎虎頭,不解把虎尾。」溈山云:
「子有嶮崖之句。」


溈山舉南泉問黃檗:「定、慧等學明見佛性,此
理如何?」黃檗云:「十二時中不依倚一物。」南
泉云:「莫便是長老見處麼?」黃檗云:「不敢。」南泉
云:「漿水錢且置,草鞋錢教誰還?」黃檗休去。問
師云:「莫是黃檗搆他南泉不得麼?」師云:「不然,
須知黃檗有陷虎之機。」溈山云:「子見處得與
麼長?」


黃檗在南泉為首座,一日捧鉢向南泉位中
坐。南泉入堂見乃問:「長老!甚年中行道?」黃檗
云:「威音王已前。」南泉云:「猶是王老師兒孫下
去。」黃檗便過第二位坐,南泉便休。溈山云:「欺
敵者亡。」師云:「不然,須知黃檗有陷虎之機。」溈
山云:「子見處得與麼長?」


溈山舉黃檗示眾云:「汝等諸人盡是噇酒糟
漢,與麼行脚何處有今日?還知大唐國裏無
禪師麼?」時有僧云:「只如諸方匡徒領眾,又作
麼生?」黃檗云:「不道無禪,只是無師。」問師:「作
麼生?」師云:「鵞王擇乳,素非鴨類。」溈山云:「此
實難辯溈仰師資鼓唱拈評,機語儘多,如具《臨濟錄》中者,茲不重載。」


奯上座因到百丈。百丈云:「闍黎有事相借問,
得麼?」奯云:「幸自非言,何須譗𧫡?」百丈云:「收得
安南,又憂塞北。」奯擘開胸云:「與麼?不與麼?」百
丈云:「要且難搆,要且難搆。」奯云:「知即得,知
即得。」師云:「若有人知此二人落處,不妨奇特。
若辯不得,大似日中迷露。」
[001-0588a]


舉五峯問僧:「甚麼處來?」僧云:「莊上來。」五峯
云:「汝還見牛麼?」僧云:「見。」五峯云:「見左角?見
右角?」僧無語。五峯代云:「見無左右。」師別云:
「還辨左右麼?」


有一行者隨法師入佛殿,行者向佛而唾。法
師云:「行者少去就,何以唾佛?」行者云:「將無佛
處來與某甲唾。」法師無對。溈山云:「仁者却不
仁者,不仁者却仁者。」師代法師云:「但唾行者。」
又云:「行者若有語,即向伊道:『還我無行者處
來。』」


師接機利物為宗門標準,再遷東平,將順
寂,數僧侍立,師以偈示之,云:「一二二三子,平
目復仰視,兩口一無舌,即是吾宗旨。」至日午
陞座辭眾,復說偈云:「年滿七十七,無常在今
日,日輪正當午,兩手攀屈膝。」言訖,以兩手抱
膝而終。閱明年,南塔涌禪師遷靈骨歸仰
山,塔於集雲峯下,諡智通禪師妙光之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