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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古詩紀巻一百四十五 明 馮惟訥 撰
別集第一
統論上
宋書謝靈運傳 梁沈約
史臣曰民禀天地之靈含五常之徳剛柔迭用喜愠分
情夫志動於中則歌詠外發六義所因四始攸繫升降
謳謡紛披風什雖虞夏以前遺文不覩禀氣懐靈理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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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異然則歌詠所興宜自生民始也周室既衰風流彌
著屈平宋玉導清源於前賈誼相如振芳塵於後英辭
潤金石髙義薄雲天自兹以降情志愈廣王襃劉向揚
班崔蔡之徒異軌同奔遞相師祖雖清辭麗曲時發乎
篇而蕪音累氣固亦多矣若平子艶發文以情變絶唱
髙蹤乆無嗣響至於建安曹氏基命三祖陳王咸蓄盛
藻甫乃以情緯物以文被質自漢至魏四百餘年辭人
才子文體三變相如工為形似之言二班長於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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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説子建仲宣以氣質為體竝摽能擅美獨映當時是
以一世之士各相慕習原其飇流所始莫不同祖風騷
徒以賞好異情故意製相詭降及元康潘陸特秀律異
班賈體變曹王縟旨星稠繁文綺合綴平臺之逸響采
南皮之高韻遺風餘烈事極江左在晉中興𤣥風獨扇
為學窮於柱下博物止乎七篇馳騁文辭義殫於此自
建武暨于義熈歴載將百雖比響聯辭波屬雲委莫不
寄言上徳託意𤣥珠遒麗之辭無聞焉耳仲文始革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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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風叔源大變太元之氣爰逮宋氏顔謝騰聲靈運
之興㑹標舉延年之體裁明密竝方軌前秀垂範後昆
若夫敷袵論心商搉前藻工拙之數如有可言夫五色
相宣八音協暢由乎𤣥黄律吕各適物宜欲使宫羽相
變低昂舛節若前有浮聲則後須切響一簡之内音韻
盡殊兩句之中輕重悉異妙達此旨始可言文至於先
士茂制諷髙歴賞子建函京之作仲宣灞岸之篇子荆
零雨之章正長朔風之句竝直舉胷情非傍詩史正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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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律調韻取髙前式自靈均以來多歴年代雖文體稍
精而此祕未覩至於髙言妙句音韻天成皆暗與理合
匪由思至張蔡曹王曽無先覺潘陸顔謝去之彌逺世
之知音者有以得之此言非謬如曰不然請待來哲
北史文苑傳叙
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然則
文之為用其大矣哉逖聽三古彌綸百代若乃墳索所
紀靡得而云典謨巳降遺風可述至於制禮作樂騰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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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聲善乎言之不文行之豈能逺也是以曲阜之多才
多藝監二代以正其源闕里之性與天道修六經以維
其末用能窮神知化稱首於千古經邦緯俗藏用於百
代至哉斯固聖人之述作也逮乎兩周道喪七十義乖
淹中稷下八儒三墨之異漆園黍谷名法兵農之別雖
雅誥奥義或未盡善考其遺跡亦賢達之流乎其離讒
放逐之臣塗窮候門之士道轗軻而未遇鬱抑而不申
憤激委約之中飛文魏闕之下奮迅泥滓自致青雲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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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溺於一朝流風聲於千載者往往而有矣漢自孝武
之後雅尚斯文揚葩振藻者如林而二馬王揚為之傑
東京之朝兹道逾扇咀徵含商者成市而班傅張蔡為
之雄當塗受命尤好蟲篆金行勃興無替前烈曹王陳
阮負宏衍之思挺棟榦於鄧林潘陸張左擅侈麗之才
飾羽儀於鳳穴斯竝高視當世連衡孔門雖時運推移
質文屢變譬猶六代竝奏易俗之用無爽九源競逐一
致之理同歸歴選前英於斯為盛既而中州板蕩戎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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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侵僣偽相屬生靈塗炭故文章黜焉其能濳思於戰
争之閒揮翰於鋒鏑之下亦有時而間出矣若乃魯徵
杜廣徐光尹弼之儔知名於二趙宋該封奕朱彤梁讜
之屬見重於燕秦然皆迫於倉卒牽於戰陣章奏符檄
則粲然可觀體物縁情則寂寥於世非其才有優劣時
運然也至於朔方之地蕞爾夷俗胡義周之頌國都足
稱宏麗區區河右而學者埓於中原劉延明之銘酒泉
可謂清典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豈徒言哉泊乎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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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定鼎沙朔南包河淮西吞闗隴當時之士有許謙崔
宏宏子浩髙允高閭游雅等先後之間聲實俱茂詞義典
正有永嘉之遺烈焉及太和在運鋭情文學固以頡頑
漢徹跨躡曹丕氣運髙逺艶藻獨構衣冠仰止咸慕新
風律調頗殊曲度遂改辭罕泉源言多胷臆潤古彫今
有所未遇是故雅言麗則之奇綺合繡聯之美眇歴歳
年未聞獨得既而陳郡袁翻河内常景晚拔疇類稍革
其風及明皇御厯文雅大盛學者如牛毛成者如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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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曰才難不其然也于時陳郡袁翻翻弟躍河東裴
敬憲弟荘伯荘伯族弟伯茂范陽盧觀弟仲宣頓丘李
諧勃海髙肅河間邢臧趙國李騫彫琢瓊瑤刻削杞梓
竝為龍光俱稱鴻翼樂安孫彥舉濟隂温子昇竝自孤
寒鬱然特起咸能綜採繁縟興屬清華比於建安之徐
陳應劉元康之潘張左束各一時也有齊自霸業云啓
廣延髦俊開四門以賔之頓八紘以掩之鄴都之下煙
霏霧集河間邢子才鉅鹿魏伯起范陽盧元明鉅鹿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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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景清河崔長儒河間邢子明范陽祖孝徵中山杜輔
𤣥北平陽子烈竝其流也復有范陽祖鴻勳亦參文士
之列及天保中李愔陸卬崔瞻陸元規竝在中書參掌
綸誥其李廣樊遜李徳林盧詢祖盧思道始以文章著
名皇建之朝常侍王晞獨擅其美河清天統之辰杜臺
卿劉逖魏騫亦參詔勑自李愔巳下在省唯撰述除官
詔旨其闗渉軍國文翰多是魏收作之及在武平李若
荀士遜李徳林薛道衡竝為中書侍郎典司綸綍後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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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溺於羣小然頗好詠詩幼時嘗讀詩賦語人云終有
觧作此理不初因畫屏風勑通直郎蕭放及晉陵王孝
式録古賢烈士及近代輕艶諸詩以充圖畫帝彌重之
後復追齊州録事參軍蕭慤趙州功曹參軍顔之推同
入撰録猶依霸朝謂之館客放及之推意欲更廣其事
又因祖珽輔政愛重之推又託鄧長顒漸説後主屬意
斯文三年祖珽奏立文林館於是更召引文學士謂之
待詔文林館焉珽又奏撰御覽詔珽及特進魏收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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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師徐之才中書令崔劼散騎常侍張彫中書監陽休
之監撰珽等奏追通直散騎侍郎韋道遜陸乂太子舍
人王劭衞尉丞李孝基殿中侍御史魏澹中散大夫劉
仲威袁奭國子博士朱才奉車都尉陸道閑考功郎中
崔子樞左外兵郎薛道衡并省主客郎中盧思道司空
東閣祭酒崔徳立太傅行参軍崔儦太學博士諸葛漢
奉朝請鄭公超殿中侍御史鄭子信等入館撰書并勅
放慤之推等同入撰例復命散騎常侍封孝琰前樂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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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鄭元禮衞尉少卿杜臺卿通直散騎常侍楊訓前
南兖州長史羊蕭通直散騎侍郎馬元熙并省三公郎
中劉珉開府行參軍李師上温君悠入館亦令撰書後
復命特進崔季舒前仁州刺史劉逖散騎常侍李孝貞
中書侍郎李徳林續入待詔尋又詔諸人各舉所知又
有前通直散騎侍郎辛徳源并省右戸郎元行恭太尉
中兵參軍劉儒行司空祭酒陽辟疆竝入館待詔當時
操筆之徒搜求略盡其外如廣平宋孝王信都劉善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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輩三數人論其才性入館諸賢亦十三四不逮之周氏
創業運屬陵夷纂遺文於既喪聘奇士如弗及是以蘇
亮蘇綽盧柔唐瑾元偉李昶之徒咸奮鱗翼自致青紫
然綽之建言務存質朴遂糠粃魏晉憲章虞夏雖屬辭
有師古之美矯枉非適時之用故莫能常行焉既而革
車電邁渚宫雲撤梁荆之風扇於闗右狂簡之徒斐然
成俗流宕忘反無所取裁夫人有六情禀五常之秀情
感六氣順四時之序葢文之所起情發於中而自漢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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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來迄乎晉宋其體屢變前哲論之詳矣暨永明天監
之際太和天保之間洛陽江左文雅尤盛彼此好尚互
有異同江左宫商發越貴於清綺河朔詞義貞剛重乎
氣質氣質則理勝其詞清綺則文過其意理深者便於
時用文華者宜於詠歌此其南北詞人得失之大較也
若能掇彼清音簡兹累句各去所短合其兩長則文質
彬彬盡羙盡善矣梁自大同之後雅道淪缺漸乖典則
爭馳新巧簡文湘東啓其淫放徐陵庾信分路揚鑣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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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淺而繁其文匿而彩詞尚輕險情多哀思格以延陵
之聼葢亦亡國之音也隋文初統萬機毎念斲彫為樸
發號施令咸去浮華然時俗詞藻猶多淫麗故憲臺執
法屢飛霜簡焬帝初習藝文有非輕側暨乎即位一變
其體與越公書建東都詔冬至受朝詩及擬飲馬長城
窟竝存雅體歸於典制雖意在驕淫而詞無浮蕩故當
時綴文之士遂得依而取正焉所謂能言者未必能行
葢亦君子不以人廢言也爰自東帝歸秦逮乎青葢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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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四隩咸萃九州攸同江漢英靈燕趙奇俊竝該天網
之中俱為大國之寳言刈其楚片善無遺潤水圓流不
能十數才之難也不其然乎時之文人見稱當世者則
齊人范陽盧思道安平李徳林河東薛道衡趙郡李元
操鉅鹿魏澹陳人㑹稽虞世基河東柳䛒髙陽許善心
等或鷹揚河朔或獨歩漢南俱騁龍光竝驅雲路矣
明詩 梁劉勰文心雕龍/下竝同
大舜云詩言志歌詠言聖謨所析義巳明矣是以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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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志發言為詩舒文載實其在兹乎詩者持也持人情
性三百之蔽義歸無邪持之為訓有符焉爾人禀七情
應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昔葛天氏樂辭云𤣥鳥
在曲黄帝雲門理不空綺至堯有大唐之歌舜造南風
之詩觀其二文辭達而巳及大禹成功九序惟歌太康
敗徳五子咸怨順美匡惡其來乆矣自商暨周雅頌圓
備四始彪炳六義環深子夏監絢素之章子貢悟琢磨
之句故商賜二子可與言詩自王澤殄竭風人輟采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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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觀志諷誦舊章酬酢以為賔榮吐納而成身文逮楚
國諷怨則離騷為刺秦皇滅典亦造仙詩漢初四言韋
孟首唱匡諫之義繼軌周人孝武愛文柏梁列韻嚴馬
之徒屬辭無方至成帝品録三百餘篇朝章國采亦云
周備而辭人遺翰莫見五言所以李陵班婕妤見疑於
後代也按召南行露始肇半章孺子滄浪亦有全曲暇
豫優歌逺見春秋邪徑童謡近在成世閲時取證則五
言乆矣又古詩佳麗或稱枚叔其孤竹一篇則傅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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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比采而推兩漢之作乎觀其結體散文直而不野婉
轉附物怊悵切情實五言之冠冕也至於張衡怨篇清
曲可詠仙詩緩歌雅有新聲暨建安初五言騰踴文帝
陳思縱轡以騁節王徐應劉望路而爭驅竝憐風月狎
池苑述恩榮敘酣宴慷慨以任氣磊落以使才造懐指
事不求纎宻之巧驅辭逐貌唯取昭晰之能此其所同
也乃正始明道詩雜仙心何晏之徒率多浮淺唯嵇志
清峻阮旨遙深故能標焉若乃應璩百一獨立不懼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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譎義貞亦魏之遺直也晉世羣才稍入輕綺張潘左陸
比肩詩衢采縟於正始力柔於建安或㭊文以為妙或
流靡以自妍此其大畧也江左篇製溺乎𤣥風嗤笑徇
務之志崇盛亡機之談袁孫巳下雖各有雕采而辭趣
一揆莫與爭雄所以景純仙篇挺㧞而為俊矣宋初文
詠體有因革荘老告退而山水方滋儷采百字之偶爭
價一句之奇情必極貌以寫物辭必窮力而追新此近
世之所競也故鋪觀列代而情變之數可監撮舉同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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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綱領之要可明矣若夫四言正體雅潤為本五言流
調清麗居宗華實異用唯才所安故平子得其雅叔夜
含其潤茂先凝其清景陽振其麗兼善則子建仲宣偏
美則太沖公幹然詩有恒裁思無定位隨性適分鮮能
通圓若妙識所難其易也將至忽之為易其難也方來
至於三六雜言則自出篇什離合之發則明於圖讖囘
文所興則道原為始聯句共韻則柏梁餘製巨細或殊
情理同致總歸詩囿故不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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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府
樂府者聲依永律和聲也鈞天九奏既其上帝葛天八
闋爰乃皇時自咸英以降亦無得而論矣至於塗山歌
於候人始為南音有娀謡乎飛燕始為北聲夏甲歎於
東陽東音以發殷釐思于西河西音以興音聲推移亦
不一概矣匹夫庶婦謳吟土風詩官採言樂盲被律志感
絲篁氣變金石是以師曠覘風於盛衰季札鍳微於興
廢精之至也夫樂本心術故響浹肌髓先王慎焉務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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淫濫敷訓胄子必歌九徳故能情感七始化動八風自
雅聲寖微溺音騰沸秦燔樂經漢初紹復制氏紀其鏗
鏘叔孫定其容與於是武徳興乎髙祖四時廣於孝文
雖摹韶夏而頗襲秦舊中和之響閴其不還暨武帝崇
禮始立樂府總趙代之音撮齊楚之氣延年以曼聲協
律朱馬以騷體製歌桂華雜曲麗而不經赤鴈羣篇靡
而非典河間薦雅而罕御故汲黯致譏於天馬也至宣
帝雅頌詩效鹿鳴邇及元成稍廣淫樂正音乖俗其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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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如此暨後郊廟惟雜雅章辭雖典文而律非䕫曠至
于魏之三祖氣爽才麗宰割辭調音靡節平觀其北上
衆引秋風列篇或述酣宴或傷羈戍志不出於淫蕩辭
不離於哀思雖三調之正聲實韶夏之鄭曲也逮於晉
世則傅𤣥曉音創定雅歌以詠祖宗張華新篇亦充庭
萬然杜䕫調律音奏舒雅荀朂改懸聲節哀急故阮咸
譏其離聲後人驗其銅尺和樂精妙固表裏而相資矣
故知詩為樂心聲為樂體樂體在聲瞽師務調其器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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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在詩君子宜正其文好樂無荒晉風所以稱逺伊其
相謔鄭國所以云亡故知季札觀辭不直聼聲而巳若
夫豔歌婉孌怨志詄絶淫辭在曲正響焉生然俗聼飛
馳職競新異雅詠温恭必欠伸魚睨奇辭切至則拊髀
雀躍詩聲俱鄭自此階矣凡樂辭曰詩詩聲曰歌聲來
被辭辭繁難節故陳思稱李延年閑於増損古辭多者
則宜減之明貴約也觀髙祖之詠大風孝武之歎來遲
歌童被聲莫敢不協子建士衡咸有佳篇竝無詔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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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謝絲管俗稱乖調盖未思也至於斬疑作/軒伎鼔
吹漢世鐃挽雖戎喪殊事而並總入樂府繆襲所致亦
有可算焉昔子政品文詩與歌別故畧具樂篇以標區
界
時序
時運交移質文代變古今情理如可言乎昔在陶唐徳
盛化鈞野老吐何力之談郊童含不識之歌有虞繼作
政阜民安南風詩於元后爛雲歌於列臣盡其美者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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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心樂而聲泰也至大禹敷土九序詠功成湯聖敬猗
歟作頌逮姬文之徳盛周南勤而不怨太王之化淳邠
風樂而不淫幽厲昬而板蕩怒平王微而黍離哀故知
歌謡文理與世推移風動於上而波震於下者春秋以
後角戰英雄六經泥蟠百家飇駭方是時也韓魏力政
燕趙任權五蠧六虱嚴於奏令唯齊楚兩國頗有文學
齊開荘衢之第楚廣蘭臺之宫孟軻賔館荀卿宰邑故
稷下扇其清風蘭陵鬱其茂俗鄒子以談天飛譽騶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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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雕龍馳響屈平聨藻於日月宋玉交彩於風雲觀其
艶說則籠罩雅頌故知暐煜之竒意出乎縱横之詭俗
也爰至有漢運接燔書高祖尚武戲儒簡學雖禮律草
創詩書未遑然大風鴻鵠之歌亦天縱之英作也施及
孝恵迄于文景經術頗興而辭人勿用賈誼抑而鄒枚
沈亦可知己逮孝武崇儒潤色鴻業禮樂爭輝辭藻競
騖柏梁展朝讌之詩金堤製恤民之詠徴枚乘以蒲輪
申主父以鼎食擢公孫之對䇿歎兒寛之擬奏買臣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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薪而衣錦相如滌器而被繡於是史遷夀王之徒嚴終
枚臯之屬應對固無方篇章亦不匱遺風餘采莫與比
盛越昭及宣實繼武績馳騁石渠暇豫文㑹集雕篆之
軼材發綺縠之高喻於是王襃之倫底禄待詔自元暨
成䧏意圖籍笑玉屑之諫清金馬之路子雲鋭思於千
首子政讐校於六藝亦巳美矣爰自漢室迄至成哀雖
世漸百齡辭人九變而大抵所歸祖述楚辭靈均餘影
於是乎在自哀平陵替光武中興深懐圖讖頗畧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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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杜篤獻誄以免刑班彪參表以補令雖非旁求亦不
遐棄及明帝疊耀崇愛儒術肄禮璧堂講文虎觀孟堅
珥筆于國史賈逵給禮於端頌東平擅其懿文沛王振
其通論帝則藩儀輝光相照矣自安和已下迄至順桓
則有班傅三崔王馬張蔡磊落鴻儒才不時乏而文章
之選存而不論然中興之後羣才稍改前轍華實所附
斟酌經辭葢歴政講聚故漸靡儒風者也降及靈帝時
好辭製造羲皇之書開鴻都之賦而樂松之徒招集淺
[145-17a]
陋故楊賜號為驩兠蔡邕比之俳優其餘風遺文葢蔑
如也自獻帝播遷文學蓬轉建安之末區宇方輯魏武
以相王之尊雅愛詩章文帝以副君之重妙善辭賦陳
思以公子之豪下筆琳琅並體貌英逸故俊才雲蒸仲
宣委質於漢南孔璋歸命於河北偉長從宦於青土公
幹狥質於海隅徳璉綜其斐然之思元瑜展其翩翩之
樂文蔚休伯之儔子俶徳祖之侣傲雅觴豆之前雍容
袵席之上灑筆以成酣歌和墨以藉談笑觀其時文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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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慷慨良由世積亂離風衰俗怨並志深而筆長故梗
槩而多氣也至明帝纂戎制詩度曲徴篇章之士置崇
文之觀何劉羣才迭相照耀少主相仍唯高貴英雅顧
盼合章動言成論於時正始餘風篇體輕澹而嵇阮應
繆並馳文路矣晉宣始基景文克構並跡沈儒雅而務
深方術至武帝惟新承平受命而膠序篇章弗簡皇慮
降及懐愍綴旒而巳然晉雖不文人才實盛茂先揺筆
而散珠太沖動墨而横錦岳湛曜聯璧之華機雲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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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之采應傅三張之徒孫摰成公之屬並結藻清英流
韻綺靡前史以為運渉季世人未盡才誠哉斯談可為
歎息元皇中興披文建學劉刁禮吏而寵榮景純文敏
而優擢逮明帝束晳雅好文㑹升儲御極孳孳講藝練
情於誥策振采於辭賦庾以筆才逾親温以文思益厚
揄揚風流亦彼時之漢武也及成康促齡穆哀短祚簡
文勃興淵乎清峻微言精理亟滿𤣥席澹思醲采時灑
文囿至孝武不嗣安恭已矣其文史則有袁殷之曹孫
[145-18b]
于之軰雖才或淺深珪璋足用自中朝貴𤣥江左彌盛
因談餘氣流成文體是以世極迍邅而辭意夷㤗詩必
柱下之㫖歸賦乃漆園之義䟽故知文變染乎世情興
廢繫乎時序原始以要終雖百世可知也自宋武愛文
文帝彬雅秉文之徳孝武多才英采雲構自明以下文
理替矣爾其縉紳之林霞蔚而飈起王袁聨宗以龍章
顔謝重葉以鳳采何范張沈之徒亦不可勝也葢聞之
於世故畧舉大較暨皇齊馭寳運集休明太祖以聖武
[145-19a]
膺籙高祖以睿文纂業文帝以貳離含章中宗以上哲
興運並文眀自天緝遐景祚今聖厯方興文思充被海
岳降神才英秀發馭飛龍於天衢駕騏驥於萬里經典
禮章跨周轢漢唐虞之文其鼎盛乎鴻風懿采短筆敢
陳颺言讚時請寄明哲
體性
八體屢遷功以學成八體一曰典雅二曰逺奥三曰精/約四曰顯附五曰繁縟六曰壮麗
七曰新奇/八曰輕靡才力居中肇自血氣氣以實志志以定言吐
[145-19b]
納英華莫非情性是以賈生俊發故文㓗而體清長卿
傲誕故理侈而辭溢子雲沈寂故志隠而味深子政簡
易故趣昭而事博孟堅雅懿故裁宻而思靡平子淹通
故慮周而藻宻仲宣躁鋭故穎出而才果公幹氣褊故
言壮而情駭嗣宗俶儻故響逸而調逺叔夜儁俠故興
高而采烈安仁輕敏故鋒發而韻流士衡矜重故情繁
而辭隠觸類以推表裏必符豈非自然之恒資才氣之
大畧哉
[145-20a]
通變
論文之方譬諸草木根幹麗土而同性臭味晞陽而異
品矣是以九代詠歌志合文則黄歌斷竹質之至也唐
歌在昔則廣於黄世虞歌卿雲則文於唐時夏歌雕墻縟
於虞代商周篇什麗於夏年至於序志述時其揆一也
暨楚之騷文矩式周人漢之賦頌影寫楚世魏之薦制
顧慕漢風晉之辭章瞻望魏采確而論之則黄唐淳而
質虞夏質而辨商周麗而雅楚漢侈而艶魏晉淺而綺
[145-20b]
宋初訛而新從質及訛彌近彌澹何則競今疎古風味
氣衰也今才穎之士刻意學文多畧漢篇師範宋集雖
古今備閲然近附而逺疎矣夫青生於藍綘生於蒨雖
踰本色不能復化桓君山云予見新進麗文美而無采
及見劉揚言辭常輒有得此其驗也故練青濯絳必歸
藍蒨矯訛翻淺還宗經誥斯斟酌乎質文之間而櫽括
乎雅俗之際可與言通變矣
情采
[145-21a]
夫鉛黛所以飾容而盼倩生於淑姿文采所以餙言而
辨麗本於情性故情者文之經辭者理之緯經正而後
緯成理定而後辭暢此立文之本源也昔詩人什篇為
情而造文辭人賦頌為文而造情何以明其然葢風雅
之興志思蓄憤而吟詠情性以諷其上此為情而造文
也諸子之徒心非鬱陶茍馳夸餙鬻聲釣世此為文而
造情也故為情者要約而冩眞為文者淫麗而煩濫而
後之作者採濫忽眞逺棄風雅近師辭賦故體情之製
[145-21b]
日踈逐文之篇愈盛故有志深軒冕而汎詠臯壌心纒
㡬務而虛述人外眞宰弗存翩其反矣夫桃李不言而
成蹊有實存也男子樹蘭而不芳無其情也夫以草木
之微依情待實况乎文章述志為本言與志反文豈足
徴是以聨辭結采将欲明理采濫辭詭則心理愈翳固
知翠綸桂餌反所以失魚言隠榮華殆謂此也是以衣
錦褧衣惡文太章賁象窮白貴乎反本夫能設謨以位
理擬地以置心心定而後結音理正而後摛藻使文不
[145-22a]
滅質博不溺心正采耀乎朱藍間色屏於紅紫乃可謂
雕琢其章彬彬君子矣
比興
詩文𢎞奥包韞六義毛公述傳獨標興體豈不以風通
而賦同比顯而興隠哉故比者附也興者起也附理者
切類以指事起情者依微以擬議起情故興體以立附
理故比例以生比則畜憤以斥言興則環譬以記諷葢
随時之義不一故詩人之志有二也觀夫興之託諭婉
[145-22b]
而成章稱名也小取類也大關雎有別故后妃方徳尸
鳩貞一故夫人象義義取其貞無從於夷禽徳貴其別
不嫌於鷙鳥明而未融故發注而後見也且何謂為比
葢冩物以附意颺言以切事者也故金錫以喻明徳珪
璋以譬秀民螟蛉以類教誨蜩螗以冩號呼澣衣以擬
心憂巻席以方志固凡斯切象皆比義也至如麻衣如
雪兩驂如舞若斯之類皆比類者也楚㐮信讒而三閭
忠烈依詩製騷諷兼比興炎漢雖盛而辭人夸毗詩刺
[145-23a]
道喪故興義銷亡於是賦頌先鳴故比體雲構紛紜雜
遝信舊章矣夫比之為義取類不常或喻於聲或方於
貌或擬於心或譬於事宋玉高唐云纎條悲鳴聲似竽籟
此比聲之類也枚乘荒園云焱焱紛紛若塵埃之間白
雲此則比貌之類也賈生鵩賦云禍之與福何異糺纒
此以物比理者也王襃洞簫云優柔温潤如慈父之愛
子也此以聲比心者也馬融長笛云繁縟絡繹范蔡之説
此以響比辯者也張衡南都云起鄭舞蠒抽緒此以容
[145-23b]
比物者也若斯之類辭賦所先日用乎比月忘乎興習
小而棄大所以文謝於周人也至於揚班之倫曹劉以
下圖状山川影冩雲物莫不纎綜比義以敷其華驚聼
回視資此效績又安仁螢賦云流金在沙季鷹春詩云
青條若總翠皆其義者也故此類雖繁以切至為貴若
刻鶴類鶩則無所取焉
物色
春秋代序隂陽慘舒物色之動心亦揺焉葢陽氣萌而
[145-24a]
𤣥駒歩隂律凝而丹鳥羞微蟲猶或入感四時之動物
深矣若夫珪璋挺其惠心英華秀其清氣物色相召人
誰獲安是以獻歳發春悅豫之情暢滔滔孟夏鬱陶之
心凝天高氣清隂沈之志逺霰雪無垠矜肅之慮深歳
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遷辭以情發一葉且或迎意
蟲聲有足引心況清風與明月同夜白日與春林共朝
哉是以詩人感物聨類不窮流連萬象之際沈吟視聼
之區冩氣圖貌既随物以宛轉屬采附聲亦與心而裵
[145-24b]
徊故灼灼狀桃花之鮮依依盡楊栁之貌杲杲為出日
之容瀌瀌擬雨雪之狀喈喈逐黄鳥之聲喓喓學草蟲
之韻皎日嘒星一言窮理參差沃若兩字連形並以少
總多情貌無遺矣雖復思經千載將何易奪及離騷代
興觸類而長物貌難盡故重沓舒狀於是嵯峨之類聚
葳蕤之羣積矣及長卿之徒詭勢瓌聲模山範水字必
魚貫所謂詩人麗則而約言辭人麗淫而繁句也至如
雅詠棠華或黄或白騷述秋蘭緑葉紫莖凡摛表五色
[145-25a]
貴在時見若青黄屢出則繁而不珍自近代以來文貴
形似窺情風景之上鑽貌草木之中吟詠所發志惟深
逺體物為妙功在密附故巧言切狀如印之印泥不加
雕削而曲寫毫芥故能瞻言而見貌印字而知時也然
物有恆姿而思無定檢或率爾造極或精思愈踈且詩
騷所標並據要害故後進銳筆怯於爭鋒莫不因方以
借巧即勢以㑹奇善於適要則雖舊彌新矣是以四序
紛廻而入興貴閑物色雖繁而析辭尚簡使味飄飄而
[145-25b]
輕舉情曄曄而更新古來辭人異代接武莫不參伍以
相變因革以為功物色盡而情有餘者曉㑹通也若乃
山林臯壌實文思之奥府畧語則闕詳說則繁然屈平
所以能洞鍳風騷之情者抑亦江山之助乎
詩品上 梁鍾嶸征逺記/室叅軍
氣之動物物之感人故揺蕩性情形諸舞詠照燭三才
暉麗萬有靈祗待之以致饗幽微藉之以昭告動天地
感鬼神莫近於詩昔南風之辭卿雲之頌厥義夐矣夏
[145-26a]
歌曰鬱陶乎予心楚謡曰名余曰正則雖詩體未全然
是五言之濫觴也逮漢李陵始著五言之目矣古詩𦕈
邈人世難詳推其文體固是炎漢之製非衰周之倡也
自王揚枚馬之徒詞賦競爽而吟詠靡聞從李都尉迄
班媫妤將百年間有婦人焉一人而巳詩人之風頓巳
缺喪東京二百載中惟有班固詠史質木無文降及建
安曹公父子篤好斯文平原兄弟鬰為文棟劉楨王粲
為其羽翼次有攀龍托鳳自致於屬車者葢将百計彬
[145-26b]
彬之盛大備於時矣是後陵遲衰微逮於有晉太康中
三張三張載/協元也二陸兩潘一左勃爾復興踵武前王風流
未沫亦文章之中興也永興時貴黄老稍尚虚談于時
篇什理過其辭淡乎寡味爰及江表微波尚傳孫綽許
詢桓庾諸公詩皆平典似道徳論建安風力盡矣先是
郭景純用雋上之才變創其體劉越石仗清剛之氣贊
成厥美然彼衆我寡未能動俗逮義熈中謝益夀混/斐
然繼作元嘉中有謝靈運才高詞盛富艶難蹤固巳含
[145-27a]
跨劉郭陵轢潘左故知陳思為建安之傑公幹仲宣為
輔陸機為太康之英安仁景陽為輔謝客為元嘉之雄
顔延年為輔斯皆五言之冠冕文詞之命世也夫四言
文約意廣取效風騷便可多得每苦文繁而意少故世
罕習焉五言居文詞之要是衆作之有滋味者也故云
㑹流俗豈不以指事造形窮情寫物最為詳切者邪故
詩有六義焉一曰興二曰比三曰賦文巳盡而義有餘
興也因物喻志比也直書其事寓言寫物賦也𢎞斯三
[145-27b]
義酌而用之幹之以風力潤之以丹彩使味之者無極
聞之者動心是詩之至也若専用比興則患在意深意
深則詞躓若但用賦體則患在意浮意浮則文散嬉成
流移文無止泊有蕪漫之累矣若乃春風春鳥秋月秋
蟬夏雲暑雨冬月祈寒斯四候之感諸詩者也嘉㑹寄
詩以親離羣託詩以怨至於楚臣去境漢妾辭宫或骨
横朔野或魂逐飛蓬或負戈外戎殺氣雄邉塞客衣單
孀閨淚盡文士有觧佩出朝一去忘返女有揚蛾入寵
[145-28a]
再盼傾國凡斯種種感蕩心靈非陳詩何以展其義非
長歌何以騁其情故曰詩可以羣可以怨使窮賤易安
幽居靡悶莫尚於詩矣故詞人作者罔不愛好今之士
俗斯風熾矣纔能勝衣甫就小學必甘心而馳騖焉於
是庸音雜體人各為容至使膏腴子弟恥文不逮終朝
㸃綴分夜呻吟獨觀謂為警䇿衆覩終淪平鈍次有輕
薄之徒咲曹劉為古拙謂鮑昭羲皇上人謝朓今古獨
歩而師鮑昭終不及日中市朝滿鮑照結客/少年場行學謝朓劣
[145-28b]
得黄鳥度青枝虞炎玉/階怨徒自棄於高聼無渉於文流矣
觀王公縉紳之士毎博論之餘何嘗不以詩為口實随
其嗜慾商㩁不同淄渑並泛朱紫相奪喧議競起凖的
無依近彭城劉士章俊賞之士疾其淆亂欲為當世詩
品口陳標㮄其文未遂感而作焉昔九品論人七畧裁
士校以賔實誠多未値至若詩之為技較爾可知以類
推之殆均博奕方今皇帝資生知之上才體沈鬱之幽
思文麗日月賞究天人昔在貴遊巳為稱首況八紘既
[145-29a]
奄風靡雲蒸抱玉者聨肩握珠者踵武以瞰漢魏而不
顧吞晉宋於胸中諒非農歌轅議敢致流別嶸之今錄
庻周旋於閭里均之於談笑耳
詩品中
夫屬詞比事乃為通談若經國文符應資博古撰徳駁
奏宜窮徃烈至乎吟詠情性亦何貴於用事思君如流
水徐幹/雜詩既是即目高臺多悲風陳思/雜詩亦唯所見清晨登
隴首羗無故實明月照積雪謝康樂/歳暮詎出經史觀古今
[145-29b]
勝語多非補假皆由直尋顔延謝荘尤為繁宻於時化
之故大明泰始中文章殆同書抄近任昉王元長等辭
不貴竒競須新事爾來作者寖以成俗遂乃句無虛語
語無虚字拘攣補衲蠧文巳甚但自然英㫖罕值其人
詞既失高則宜加事義雖謝天才且表學問亦一理乎
陸機文賦通而無貶孝充翰林疎而不切王微鴻寳宻
而無裁顔延論文精而難曉摯虞文志詳而博瞻頗曰
知言觀斯數家皆就談文體而不顯優劣至於謝客集
[145-30a]
詩逢詩輙取張隲文士逢文即書諸英志録並載在文
曾無品第嶸今所録雖止乎五言然網羅今古詞文始
集輕欲辨彰清濁掎摭病利凡百二十人預此宗流者
便稱才子至斯三品升降差非定制方申變裁請寄知
者爾
談藝錄 呉郡徐禎卿
詩理宏淵談何容易究其妙用可畧而言卿雲江水開
雅頌之源烝民麥秀建國風之始覽其事迹興廢如存
[145-30b]
占彼民情困舒在目則知詩者所以宣𤣥鬱之思光神
妙之化者也先王協之於宫徴被之於簧絃奏之於郊
社頌之於宗廟歌之於燕㑹諷之於房中葢以之可以
格天地感鬼神暢風教通庻情此古詩之大約也漢祚
鴻朗文章作新安世楚聲温純厚雅孝武樂府壮麗宏
竒縉紳先生咸從附作雖規迹古風各懐剞劂美哉歌
詠漢徳雍揚可為雅頌之嗣也及夫興懐觸感民各有
情賢人逸士呻吟於下里棄妻思婦嘆詠於中閨鼔吹
[145-31a]
奏乎軍曲童謡發於閭巷亦十五國風之次也東京繼
軌大演五言而歌詩之聲微矣至於含氣布詞質而不
采七情雜遣並自悠圓或間有微疵終難毁玉兩京詩
法譬之伯仲塤篪所以相成其音調也魏氏之學獨専
其盛然國運風移古朴易解曹王數子才氣慷慨不詭
風人而特立之功卒亦未至故時與之闇化矣鳴呼世
代推移理有必爾風斯偃矣何足論才故特標極界以
俟君子取焉
[145-31b]
夫任用無方故情文異尚譬如錢體為圓鈎形為曲箸
則尚直屏則成方大匠之家器飾雜出要其格度不過
總心機之妙應假刀銛以成功耳至於衆工小技擅巧
分門亦自力限有涯不可彊也姑陳其目第而為言郊
廟之詞荘以嚴戎兵之詞壮以肅朝㑹之詞大以雝公
讌之詞樂而則夫其大義固如斯巳深瑕重絫可得而
言崇功盛徳易夸而乏雅華䟽彩㑹易淫而去質干戈
車革易勇而亡警靈節韶光易采而成靡葢觀於大者
[145-32a]
神越而心游中無植幹鮮不眩移此宏詞之極軌也若
夫欵欵贈言盡平生之篤好執手送逺慰此戀戀之情
朂勵規箴婉而不直臨喪挽死痛旨深長襍懐因感以
詠言覽古随方而結論行旅迢遥苦辛各異遨遊晤賞
哀樂難常孤孽怨思達人齊物忠臣幽憤貧士鬱伊此
詩家之錯變而規格之縱横也然思或朽腐而未精情
或零落而未備詞或罅缺而未博氣或柔獷而未調格
或莠亂而未叶咸為病焉故知驅縱靡常城門一軌揮
[145-32b]
斤汚鼻能者得之若廼訪之於逺不下帯袵索之以近
則在千里此詩之所以未易言也
情者心之精也情無定位觸感而興既動於中必形於
聲故喜則為笑啞憂則為吁歔怒則為叱咤然引而成
音氣實為佐引音成詞文實與功葢因情以發氣因氣
以成聲因聲而繪詞因詞而定韻此詩之源也然情實
眑𣺌必因思以窮其奥氣有麄弱必因力以奪其偏詞
難妥帖必因才以致其極才易飄揚必因質以禦其侈
[145-33a]
此詩之流也繇是而觀則知詩者乃精神之浮英造化
之秘思也若夫妙騁心機随方合節或約旨以植義或
宏文以叙心或緩發如朱絃或急張如躍楛或始迅以
中留或既優而後促或慷慨以任壮或悲悽以引泣或
因拙以得工或發竒而佀易此論匠之超悟不可得而
詳也易曰書不盡言言不盡意若乃因言求意其亦庶
乎有得與
魏詩門户也漢詩堂奥也入户升堂固其機也而晉氏
[145-33b]
之風本之魏焉然而判迹於魏者何也故知門户非定
程也陸生之論文曰非知之難行之難也夫既知行之
難又安得云知之非難哉又曰詩緣情而綺靡則陸生
之所知固魏詩之查穢耳嗟夫文勝質衰本同末異此
聖哲所以感歎翟朱所以興哀者也夫欲拯質必務削
文欲反本必資去未是固曰然然非通論也玉韞於石
豈曰無文淵珠露采亦非無質由質開文古詩所以擅
巧由文求質晉格所以為衰若乃文質雜興本末並用
[145-34a]
此魏之失也故䋲漢之武其流也猶至於魏宗晉之體
其敝也不可以悉矣
夫情能動物故詩足以感人荆軻變徴壮士瞋目延年
婉歌漢武慕嘆凡厥含生情本一貫所以同憂相瘁同
樂相傾者也故詩者風也風之所至草必偃焉聖人定
經列國為風固有以也若乃歔欷無涕行路必不為之
興哀愬難不膚聞者必不為之變色故夫直戅之詞譬
之無音之絃耳何所取聞於人哉至於陳采以眩目裁
[145-34b]
虚以蕩心抑又末矣
朦朧萌析情之來也汪洋漫衍情之沛也連翩絡屬情
之一也馳軼歩驟氣之達也簡練揣摩思之約也頡頏
纍貫韻之齊也混純貞粹質之檢也明雋清圓詞之藻
也高才閒擬濡筆求工發旨立意雖㫄出多門未有不
由斯戸者也至於垓下之歌出自流離煑豆之詩成於
草卒命辭慷慨並自奇工此則深情素氣激而成言詩
之權例也傳曰疾行無善迹乃藝家之恒論也昔桓譚
[145-35a]
學賦於揚雄雄令讀千首賦葢所以廣其資亦得以叅
其變也詩賦麤精譬之絺綌而不深探研之力宏識誦
之功何能益也故古詩三百可以博其源遺篇十九可
以約其趣樂府雄高可以厲其氣離騷深永可以禆其
思然後法經而植旨䋲古以崇辭雖或未盡臻其奥吾
亦罕見其失也嗚呼雕繢滿目並巳稱工芙蓉始發尤
能擅麗後世之惑宜益滋焉夫未覩鈞天之美則北里
為工不詠闗雎之亂則桑中為雋故匪師涓難為語也
[145-35b]
詩之辭氣雖由政教然支分條布畧有徑庭良由人士
品殊藝随遷易故宗工鉅匠辭淳氣平豪賢碩俠辭雄
氣武遷臣孽子辭厲氣促逸民遺老辭𤣥氣沈賢良文
學辭雅氣俊輔臣弼士辭尊氣嚴閹僮壼女辭弱氣柔
媚夫幸士辭靡氣蕩荒才嬌麗辭淫氣傷
夫哲匠鴻才固繇内穎中人承學必自迹求大抵詩之
妙軌情若重淵奥不可測辭如繁露貫而不雜氣如良
駟馳而不軼由是而求可以冥㑹矣
[145-36a]
古詩降魏辭人所遺雖蕭統簡輯過冗而不精劉勰緒
論亦畧而未備况夫人懐敝帚自過千金法言懿則遂
見委廢至於篇句零落雖深猶幸有存者可足徴也故
著此篇以標凖的粗方大義誠不越兹後之君子庶可
以考也
詩譜 元陳繹曾
詩譜凡二巻今采其評各家詩語/列於作者名下其總論則附於此
古體
[145-36b]
周南 不離日用間有福天下萬世意
召南 至誠諄恪秋毫不犯
邶風 君子處變淵静自守
齊風 翩翩有俠氣
唐風 憂思深逺
秦風 秋聲朝氣
豳風 深知民情而眞體之
小雅 忠厚
[145-37a]
宣王小雅 振刷精神
大雅 深逺
宣王大雅 鋪張事業
周頌 天心布聲
魯頌 謹守禮法
商頌 天威大聲
凡讀三百篇要㑹其情不足性有餘處情不足故寓之
景性有餘故見乎情
[145-37b]
凡讀騷要見情有餘處
凡讀漢詩先眞實後文華
凡讀建安詩於文華中取眞實
三國六朝樂府詩猶有眞意勝於當時文人之詩
凡讀文選詩分三節東都以上主情建安以下主意三謝以
下主辭齊梁諸家五言未成律體七言乃多古製韻度
猶出盛唐人上一等但理不勝情氣不勝辭耳
律體
[145-38a]
沈約 呉均 何遜 王筠 任昉
隂鏗 徐陵 薛道衡 江總
右諸家律詩之源而尤近古者視唐律雖寛而風度逺
矣
絶句體
古樂府 渾然有大篇氣象
六朝諸人 語絶意不絶
文中子論詩附/
[145-38b]
子謂荀悦史乎史乎謂陸機文乎文乎皆思過半矣子
謂文士之行可見謝靈運小人哉其文傲君子則謹沈
休文小人哉其文冶君子則典鮑昭江淹古之狷者也
其文急以怨呉筠孔珪古之狂者也其文怪以怒南史/無呉
筠疑是呉均/文之誤也謝荘王融古之纖人也其文碎徐陵庾信
古之夸人也其文誕或問孝綽兄弟子曰鄙人也其文
淫或問湘東王兄弟子曰貪人也其文繁南齊世祖之/子湘東王名
子建與兄竟陵王子良及隋郡/王子隆皆好文章有集傳世謝朓淺人也其文㨗江
[145-39a]
總詭人也其文虚皆古之不利人也子謂顔延之王儉
任昉有君子之心焉其文約以則
[145-39b]
古詩紀巻一百四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