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1a] 
欽定四庫全書
天馬山房遺稿巻二
明 朱淛 撰
序
贈少參波石徐公入覲序
明年春王正月天子大開明堂肆覲羣后四方萬國咸
奔走焉藩伯少參波石徐公先期戒行肅將厥事三司
諸公徴言為別同寅方山黄公來命淛為之淛自念鄙
[002-1b]
人與時事疏隔甚久文思荒落辭避弗敢當禮顧波石
之行伊邇逺使不可以虚辱廼再拜受簡作而言曰諸
侯朝於天子曰述職述職者述所職也我聖祖經畫天
下分為十三布政司而府而州若縣而庶官百執事悉
承屬焉是故位以大僚祿以髙秩比以官聨監以憲司
臨以臺使體統相維儆於有位以左右斯民登於至理
甚良法也閩藩所轄為府八州一縣五十有三庶官百
執事又不知其幾生齒蕃息其安危治忽咸責於守土
[002-2a]
之臣厥職大矣今上皇帝御極以來憂勤治理尤軫念
於逺民藩翰大臣祗若徳意懋相飭戒以敬帥其屬納
諸軌物撫綏元元維兹閩陬尺土盡闢而盗賊消息山
坳海澨之民去神京萬里咸得相安相養老子長孫以
與被堯舜之澤此固徹侯旬宣恪共厥職之效也侯兹
行也其可以有述矣乎政有所未宜有司百執事之官
有未當其位法得自逹於天子損益用舍以終惠我民
此固今日述職之亊也昔周時諸侯朝正於王王宴樂
[002-2b]
之為之賦湛露其詩曰湛湛露斯在彼杞棘顯允君子
莫不令徳波石早從事於正心誠意之學不立門戸專
事躬行而明白正大忠信温良海内之人皆知其為君
子其所以上結主知而承瀼露之澤者固自有地矣東
曦海色周道鸞聲諸公追餞芋原其歌是詩以為侯別
贈胡君蔚中考績序
余觀政時與鄭君諧甫同僦西城蕭氏之舘以居而胡
君蔚中焦君伯升在焉四人中胡君於齒為長予三人
[002-3a]
以兄事之麗澤師資情好尤密胡君性簡靜少過從嘗
掃一室焚香鼓琴陶然自樂予三人者則從旁列坐而
諦聽之希聲寂寥不謂無知己者未幾胡君出宰懐安
焦鄭二君除主部政余承乏憲臺過受其量自速罪辜
幸䝉寛恩退耕田里而胡君適以懐安餘力易宰莆中
界上負犂有民禮焉不獲數至城府君時左顧山中談
道舊故巴山夜雨忽忽如在夢中時莆久旱田草自焚
相與登天馬之巔踟蹰四顧愀然嘆曰民饑如此為民
[002-3b]
父母將何以濟亦盡吾心焉耳矣乃夙夜焦勞撫摩賑
恤不遺餘力嵗雖大歉而盗賊不興田里安堵今年大
熟百姓飽食如故山民瓶粟之儲一皆地主之賜也令
不煩而要於行刑不嚴而期於中事不操切畫一而務
宜於民古有宰單父閉閤鼓琴而邑大治兄之為是也
與宿好可謂協矣夫清朝選士明試以功為小縣有餘
則大用之為大縣有餘則寵遷之兄兹考績天曹因能
授任必膺殊擢莆人不得私其惠矣然宦途升沈何足
[002-4a]
較計士大夫出身遇主所以自許者所以相期者云何
諸君敭歴顯融各以功業自見垂名竹帛而余獨以蠢
愚謬戾有負明時今身在囚逐屏棄之外雖有區區葵
藿之心無由自獻夫復何言然古之人得志澤加於民
不得志脩身見於世朝市山林各適其事讀書養性守
道愛身耕鑿以事其親忘帝力於何有者雖愚亦竊有
志焉我日斯邁而月斯征君訪舊遊見伯升諧甫諸君
為我謝曰幸毋以畸民為念
[002-4b]
送節推汪侯入覲序
明年春王正月元日為多方羣辟朝正之期吾郡節推
可亭汪侯實總郡事率屬以徃先期仙遊大尹蕭君晉
明以書來曰汪公朝正濵行矣𢎞魯為屬吏欲奉數言
為别而載筆之任未有所屬敬兹以請願無他辭且曰
邑郡𨽻也邑之事若民郡有也令之職戚於民非得在
上者紀綱佐理之則舉動齟齬勢不得自便以自庇於
民而民受其弊敝邑居山中去郭郛頗逺幽枉寃負之
[002-5a]
情不能自逹於太府者葢尤鮮矣公司理吾郡主於愛
人當官而行一毫無所茍雖以魯之不敏不㛠於理常
䝉左右寛假其所不及而聽其成功無蹈於大戾民有
以事白於庭者曲直輕重皆得其情欵釋然以歸故
兹敝邑大山長谷而草衣木食澗飲之民與令相安者
繄公賜也民焉敢忘令民者又焉敢忘幸為我言之以
無忘兹大惠淛扶犂海濵足跡罕至城府竊聽畦丁樵
夫之談説云云知晉明之言不妄也夫述職者述所職
[002-5b]
也汪侯之職其可以有述也夫侯世家桐城距江南北
兹行也將奉太夫人以歸而即道焉明春竣事必將過
家展親以盡膝下之歡詩曰王事靡盬不遑將母人臣
許國有未能直遂其私者侯其移孝為忠拜慶之後務
亟其來以終兹大惠此則二邑之人之情蕭君請文之
意也
贈仙邑大尹近山劉侯秩滿考績序
昔宓子賤氏為單父宰鳴琴而化古今言治邑者必稽
[002-6a]
焉說苑記其所事所友凡十有九人當時之所遊從豈
皆宿代之英逺國之士哉魯無君子斯焉取斯夫士君
子進而仕國退而處於其鄉行道愛身各適其職固有
相觀而善之道焉而或者之論則以邑多士夫為多口
而難治於是嚴為邊幅峻為隄防惴惴然惟恐其凂已
亦異矣哉為士夫者固可以是而自愧為政之道其固
應爾邪近山劉侯為仙遊令邑近莆莆濵海地狹民産
半於彼乎在侯固我公也侯涖官祗事一以無心行之
[002-6b]
不矯激以干名不詭隨以撓治而莆士夫亦重自顧惜
不忍干侯以私也郡治在莆侯徃來在莆中上交諸老
下與諸君遊舂容周旋此意甚厚豈異於古之人哉淛
竊聞仙遊之政甚宜其至盜賊屏息訟獄遽止而當道
撫巡諸公亟加褒奬秩滿矣行膺殊擢夫君子立身行
已自有法度仕進利鈍亦固有時未必以士夫之故而
有所損也淛畸人一犂海澨而侯不我遐遺徃年以公
事行海上左顧衡茅而弗遇焉是侯於我有情惜其未
[002-7a]
及一見而遂别以去也濵行諸士夫謀贈以言友泉宋
君屬予載筆遂為是以贈侯侯名某字某南海人
南還録序
南還録者山齋先生之所作也自拜命至抵里門首尾
凡得詩六十有竒首其道途所經耳目所逮觸事紀興
為詩不同葢皆有戀戀乎不忘吾君不忘吾國之意君
子憂則違之之情也先生早嵗登朝宣力中外昔江西
之變將作未作莫可誰何先生以孤直逆折其姦羅織
[002-7b]
百方幾於瘐死擯落家食者幾十年聖天子入登大寶
收召老成悉還舊物擢為大理卿遷少司馬駸駸嚮用
天下想聞風采而先生連章請老浩然賦歸矣夫優其
賢勞老其資望收拾眷注於平時儲養而柄用之者此
固聖人理天下之微權也遽遂先生之私哉先生之詩
樸素醖藉如其為人無藻繪纎巧娉婷嬉媚之態而誠
意一出自成一家正宜作為雅頌形之賡歌以鳴我國
家太平之盛昭示無窮其能自放于木蘭煙水之外與
[002-8a]
田翁鄰父相和答而已耶淛狂誖自負明時無所復用
世道之責深有所屬望焉因讀是詩聊一發之
太守許公去思巻序
吾郡濵大海中州之商旅不通地斥鹵民貧靡所於事
業讀書自昔多仕人村氓海叟亦往徃省識文字能言
吏長之賢否故談者率以為難治逺地士大夫一領符
檄鮮不為浮議所怵疑畏其難比從事棘棘然與斯人
相持惟恐不勝或萬一蹉跌則諉之曰莆誠難治嗚呼
[002-8b]
天下事固有甚難者請奉天子明命守百里土設施方
略得以自盡則其民非盡如蠻如髦未至於不可化况
如莆素稱善地哉或其所謂難者固自有在而談者未
之知也嘉靖乙未嵗丹塗兩山許公伯和自郎曹出為
吾郡太守逾年夏四月有尊翁坦齋老先生之䘮訃聞
士民無逺邇咸具楮幣握辭以吊各有述焉葢前此未
有也去之日老稚奔送數十里咸為泣下有為之衣易
其故而藏之者既別悵悵若赤子之失慈母也夫莆民
[002-9a]
無祿公之涖于兹者葢未甚久也視其交與士夫徃來
酬酢盡其禮而已未嘗廢法而有所徇也觀其臨民賞
罰弛置一於公而已未嘗縱法而有所比也而人徳之
之深且亟者今之莆奚異於昔之所云其所以致此者
固自有道也公重厚長者心事磊落明白無纎毫翳蔽
其省身修已既有以服士夫之心而其從容盡下節用
愛人又有以慰斯民之望人心有神無感弗應孟子曰
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又曰徳之流行速於置郵而
[002-9b]
傳命其足信矣是則非吾郡之難如兩山者善治吾郡
誠難也公行既數月矣莆人思之不置咸見之歌詩四
明郡丞林君繼賢宗啓裒為一帙淛受而遍讀之為書
數言以弁其首夫豈弟君子民之父母公之愛民與民
之所以思公者於法皆當得書也
贈莆邑少尹靜軒陳君序
昔者昌黎韓子嘗謂丞之職貳於令例以嫌噤不得一
有為然一命之士茍存心於愛物於人必有所濟惟丞
[002-10a]
之為顧獨不得以行其志耶夫丞承天子明命出佐百
里之長於邑之政雖不得有所專焉得與令相可否于
几案牘非丞占署則不可以行而井税之徴固丞職守
至於大府符掲之委有所施行則又無所擇於事是皆
足以展布四體輸其才猷以致其節用愛人之意焉昔
人云然者豈古今之制異宜將文人之辭髙下抑揚以
極其意之所到未可據為定論耶惟吾靜軒陳侯以賢
勞筮仕為丞于兹葢優選也始至見其儀觀顒然鬚鬢
[002-10b]
鬒黑中州語琅然有章明敏雍容意其為適治之具涖
事數月賢聲藹然清慎謙和甚為大尹素隅林公敬禮
師資協相以能厥官庚子秋大尹公入覲侯攝治縣事
乃閲嵗時敬循成規不渝所守賦役訟獄平易近民憫
恤撫摩常在於法令之外淛一犂海上隔逺城都夜月
柴門無追呼噭囂之擾者是皆君侯之賜也侯嘗再奉
藩司之令典司海戍軍餉出入舉軍稱便侯之言曰軍
人亦吾人也將伸此抑彼有所偏黨於其間則非為政
[002-11a]
之體抑其人占籍戎伍不得復有所為而待哺於數斗
之米所儲濫惡又從而侵漁之則其所受其復幾何故
其收之也必擇其精曰庶民惟正之供吾不得有所私
也其給之也必均其惠曰朝廷養軍之需吾不得有所
利也故彼此兼濟人甚徳之既畢事介胄之士踵門請
言而千兵武君大器又重為之請淛知侯者法當得書
追惟丞吾邑者前後凡幾人耳目所逮有江侯名宇者
甚有惠政民至今思之後擢令尹以去丞何負於人哉
[002-11b]
侯其勉之詩不云乎在彼無惡在此無斁庶幾夙夜以
永終譽時嘉靖二十二年嵗在辛丑夏四月望日
海上贈言
閩海邦也元氏之末倭人航海鈔掠國家設立水寨分
布衛所以衞兆民其在莆者寨曰南日衛曰平海所曰
莆禧南日在莆東北絶島鯨波渺瀰徙民内地而水寨
移置言了海冦出沒莫可誰何議者欲移水寨復故地
相持未决平海造士熊生堪將家子習邊事造予草堂
[002-12a]
共談及此予意祖宗防倭設險置衛而守禦千戸所參
錯其間吴嶼等五水寨相望海上聲息相聞互為掎角
其制甚密然吉了既遷南日蕪穢今欲復仍舊址必須
募徙居民建立城柵剙置營壘事體匪輕天下太平武
備廢弛舟船不具軍士在土平海城郛平歩可越今欲
議此計應未易廼以孤軍委逺海㸃視弗及去畱靡常
則其可患當有甚於今日者葢自遼東一據而倭冦絶
跡久矣附郡姦民倚海作過誠使海濵諸鎮舟艦整具
[002-12b]
軍士在營戍將得人奮勵威武日以舟師巡邏海上一
聞㓂盜首尾邀擊自足以彈壓弭服南日之移姑俟他
日隨機應變計應未晩熊生深以為然廼父西墅君名
昱字一仰世為平海千戸奉檄三戍莆禧廉潔自守嚴
重有威庶幾可以乘一障者今年夏海上有警例易鎮
戌得歸禧人自同列下至販鬻繒夫皆惜其去曰是不
擾我軍者廼介梁千兵㫤求言於予予因述與熊生談
者以為侯贈南日私議與侯商之
[002-13a]
一門雙節詩序
臣子事君適遇國家非常禍故而或可以無死匪躬竭
力周旋于其間撫存遺孤而存國脉此其事未若伏碪
鑕之酷烈也然一念忠誠終始不變以濟天下之事視
之見危一死報國者為尤難也嗚呼此大丈夫之偉未
可望之婦人女子也葢其深閨弱質身不親師友目不
觀史書非其天常之厚坤徳之貞少緩其死時移事改
鮮有不負其初心者蕭道長支山先生西蜀人也世以
[002-13b]
禮法名家其同祖弟世建十嵗失怙慈母陳氏鞠之為
未亡人者幾四十年矣支山生九年而孤育於庶母李
氏時方妙齡寡居二十八載一門兩節氷玉相輝李以
侍御君貴勅贈孺人陳之行亦為郡使者褒奬表其堂
曰貞節此又古今所鮮者夫貞節之事於理為吉祥於
家則為不幸支山先生兄弟遺孤渺然無二母氏則未
必能自存立以光大其家如今日所見則蕭氏之家於
不幸之中而有大幸焉者支山職司風紀正色立朝今
[002-14a]
按治五嶺以南凛然風采聲逹八閩莆人有傳其事而
為之詠歌者淛不文為之題簡端以張大其事亦以愧
夫為臣之懐二心者也
得雨詩序
不雨者勤雨也雨者喜雨也夫邦本于民民倚于嵗嵗
視于雨不雨故雨暘之候君子係心焉此夫子之意春
秋之法也乃嘉靖六年丙戌大旱我民載饑越明年麥
秋復久不雨陂塘竭澤農鴈鳴聲穡人袖手無所事事
[002-14b]
二守少泉傅公攝總郡政憫恤民瘼戚然不寧夙夜奔
告于神以為我民請命甘澍時應㨗如有神逺近沾足
歌誦于塗委曰君侯之惠而公不有也夫天道逺人事
邇水旱之來皆有天數古人有露禱自焚而取應者吾
不得而知也而公之勤雨喜雨志在于民厪厪焉以農
事為欣戚者所可得而知也公三牧兹土忠實惻怛不
以棘棘搏擊為能而惠利于吾民者深大此土之民所
可得而知也素翁諸老皆有喜雨之作淛界上耕民也
[002-15a]
職以百畆不易為憂敬竊古人之義大書數句以俟
雪壺歌序
物以少為瑞者于其地之不恒有也而或間一見焉其
謂之瑞也固宜維兹壺公作鎮南紀端竦峻㧞海内攸
聞而四時之中獨慳雪景為洞天欠事癸未秋三峰朱
公來守兹土越明年元日雨雪八壺翠微皓如積素有
異觀焉公乃名其退省之所為雪壺之堂志喜也今春
正月春日又雪公復為雪壺之歌以紀之於是寅僚可
[002-15b]
亭汪侯和之莆士夫聞而悉和之夫雪北土恒有也在
莆則非恒有也自公作牧雨雪時降豈中州之氣自北
而南而莆適當其盛亦賢太守宣布上徳所以子惠我
民之意惻怛潛孚和氣休暢將蝗蝝不生田野大熟而
莆民亦䝉其休邪淛負罪歸來耕且食于兹山之下盻
盻焉惟歳之是望喜雨雪之不愆而瓶粟之儲可繼也
乃承公命叙而藏之田間春秋里社歳時蜡臘將與邦
人子弟按節而歌以鼓舞聖明休養之澤而侈我公之
[002-16a]
賜於無窮也
夣劒緒言後序
思不苦詩不工夫詩固于思乎出也隨其思之所極盎
然出之何莫非詩而至於苦思焉為之則驅率性情追
逐時好已失詩之本㫖而天然自得之趣又豈鍛鍊脂
蠟以求工者所可得而同耶夢劒緒言一集乃吾邦伯
三峰朱公所作首尾兩年間凡得詩百六十有竒首掉
鞅騷壇追躡古作公亦何嘗刻意為此哉間嘗辱顧山
[002-16b]
中相與登文峰凌絶頂以覽于凉煙漲海之外徘徊久
之乃返次于觀瀾湜沚之濵當時紀興三詩載之集中
者嘗試評之雲宿竒崛孤眺髙虚而觀瀾閒適體裁不
同各極其趣是皆特於登臨倚徙杯酒談笑間偶然得
之槩之他作固可知矣葢公之為此邦致勤于民而不
廢笑咏之樂不屑屑於為詩而其詩可傳殆昔人所謂
性能而好之而神固不勞也公詩既梓傳于時淛因受
而遍讀因綴數言於琬琰之左方以為公之詩不難於
[002-17a]
工而難於天趣之自得也
東園鄭先生文集䟦語
右東園鄭先生遺稿凡若干巻古風近體排律絶句其
為詩也凡幾百幾十有幾首箋疏碑銘序記述作其為
文也凡幾百幾十有幾篇淛既受以卒業大抵先生之
詩主於寄興不以用事琢句為工平易從容而有餘味
乃所以為工也先生之文主於達意不以綺繪組織為
能汪洋宏肆而無贅詞則又未可易能也夫誦其詩讀
[002-17b]
其書不知其人可乎先生徳業光明正大天下後世皆
知其偉人獨其詩書著作之美散落人間藏之巾笥而
或世未能盡知也季子上舍某欲梓以傳敬為校其謄
寫之誤末繫數言以致生平景仰之意云爾
秋崖方先生文集序
文章隨世髙下不其然乎夫言因氣機之動而為之者
也人之氣與天地之氣相為流通天地氣運方隆而生
于其時者其稟受深厚器度大雅而見於言語文字亦
[002-18a]
多肖其為人文稱西漢詩宗盛唐後來作者不乏其大
致爾殊也我朝氣運隆盛成化𢎞治之間文章鉅卿彬
彬輩出其在吾莆則從吾彭公翠渠周公見素林公咸
以制作之才擅名海内秋崖公生與同時徃來上下其
議論而年又最永涵泳優游益老其學以大其所就卓
然自成一家其得于天者固厚也今觀集中所載凡詩
若文諸作皆典實和平紆餘豐潤不事艱棘盡寫其所
欲言如大人王公端冕佩玉退食從容無跼蹐窘束意
[002-18b]
態渢渢乎其治世之音矣乎後之人得是而讀之猶可
想見前輩老成氣象也翁少登朝由行人拜御史以直
言補外敭歴州郡完節歸來樂育後進淛獲拜門牆重
辱接引罪黜歸山而此翁已不可作矣是集也乃其季
子將仕郎世舉所藏令其姪孫春元興邦校正刻之家
塾其餘詩若文仲子太學生世忠將裒而併刻之以傳
於人間詩不云乎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
改齋學録後序
[002-19a]
改齋先生沒淛年友胡君蔚中好是懿徳訪于其家得
其論學一録刻而傳之以惠來學淛得受而讀之其所
論著自出義理不勦前人之説而於天道性命之妙多
所發明其論學者進為之方出處之節又皆明白簡當
誦其言者惕然有所興起其于學也不專於言得諸心
而書之言也其善言也固如是哉一篇之中提示綱要
於虚之一字葢屢致意焉大抵得而言之天道之虚無
心而已人心之虚無欲而已人無私欲之累則心體湛
[002-19b]
然應事接物各得其理而學者之事畢矣改齋平生
之為學終日惺惺主於持敬胷次脱落得失死生之變
惟其所遇一無所動于中可謂能踐其言不負所學矣
淛早知敬慕先生曩遊都下時亦嘗拜於其館間辱一
再徃來得聞緒論狂誖速歸而先生亦非久下世矣嗚
呼傷哉歳月因循賢哲凋䘮今欲日相親灸以進所學
邈乎不可及矣異世君子尚友斯人而論其世斯録之
刻而傳之也其又可少也乎哉
[002-20a]
題翠峰詩後
右翠峰方君遺稿翠峰名從鯤字世元秋崖之子少有
俊才甫冠膺鄉薦再躓春官素翁先生移書崖翁以為
失士且曰正須遲之使成上器翰林材也集中若干篇
皆其下第寓京邸時所作翠峰雅有詩懐髫稚屬對警
語往往傳誦授經家庭間崖翁欲其專意事事格其詩
性也及卒友人束其稿歸來崖翁讀之謂諸子曰使吾
為之亦未必善是又曰此詩蕭散出塵有江湖間氣嗚
[002-20b]
咽不自勝昔李文貞哭其愛子兆先悔其不使肆力於
詩以極其才之所至崖翁有遺憾矣翠峰他作尚多兄
世忠弟世舉先為梓是嗚呼昔人有以一聨而名後世
世元得是亦可以不朽矣
國清林氏重修家乘序
田寧少府林克容氏修葺家譜既成緘以見示曰子其
為我序之淛因受而遍閲凡林氏之宗世徳之淵源子
姓之派別衣冠文物之盛宅里墳墓之詳自頴公以晉
[002-21a]
建興二年甲戌入閩至于今凡千二百二十餘年之事
舉集目前一覽可盡一家之史可謂大備而成矣夫保
姓受氏誰非神明之裔文獻無徴渙漫不續者何限也
國清之譜始作於徳祐進士漳州司户嗣南公復修於
國初時濵州州判厚公皆自系於澧州司馬之世至𢎞
治間始得長城譜觀宋崇寧間金紫光祿大夫英公所
撰譜序得知其與長城棃嶺之派同出省元沙公與澧
州實同十一代祖泝源沿流逺有端緒兹譜因之考正
[002-21b]
世系寔前人之所未及又為修譜變例五代一圖遂覈
其事跡繫于名字行位之後以便翻閱而勸後人也是
又先賢譜例之所未及少府自田寧老歸畢力于此而
其子國子生繼復嘗示予以移國正獻陳公所與先世
徃來書札數紙筆跡尚新此固林氏之毛伯伯冏敦銘
也淛寒宗七世祖姑及曾祖姑皆適林氏暨淛復受室
于賔壺翁汝實其他羣從婚姻往來者不下三十餘人
古所謂朱陳之族殆不過是幸得綴名于後承少府公
[002-22a]
命敬題數語歸之
曉山詩序
江南山水窟宅何處無山而昏旭晴雨之態則又山間
四時所必有也江侯别號取諸曉山葢即其所居之景
以寓夫靜對悠然自得之趣焉爾當夫赫曦未髙露氣
猶泫林霏野翠杳靄冥濛冉冉髯松如出膏沐至於樹
石卉草莫不蒼潤萌鬯各有春意此則山中之景尤竒
而主人獨得其趣者也其佐令于朝鎮靜不擾慈祥豈
[002-22b]
弟之政與萬民相安庶幾古之循吏無負于時則亦無
負于山夫君子之處世時行時止止以存身行以澤物
要求此心無愧而已侯家食時坐臥起居鎮於兹山相
對一行作吏且六年矣山中猿鶴不無逋客之誚兹以
憂歸故予道其出處之得抒素濡毫假鍾山勒移故事
為曉山解嘲曉山名宇字居仁建昌豐城人
東窩詩序
窩翁先生生平耽詩晚來彌篤雖以淛之駑鈍荒疎歳
[002-23a]
時間一再相見輒出袖中屬稿以相裁訂徃復不休計
其端居未嘗一日而忘吟事也近乃緘其定本一帙凡
得詩若干篇題曰東窩示後録寄余山中曰子其為我
評之于時未能遍閲乃復書曰以兹示後窩翁所以貽
厥者為不薄矣留之兩月朝夕展玩重承來命妄以已
意圈㸃一二而為之序序曰昔人謂學詩如學禪必有
所悟入處觀翁自叙其初得於杜律故其所作多祖近
體而用意使事組織少陵特其出入變化使人不覺至
[002-23b]
其得意處亦時造於渾淡成一家言其可以觀矣夫翁
之為人寛而約儉而有禮棋不數著而品甚髙酒不多
飲而興甚豪承先人之業應酧經理未嘗廢事而性好
絲竹未老乞身自放於蒲菰花竹之外以觀魚聽鳥為
樂而其詩亦往往道其實事精神意態酷肖其為人余
尤愛其蘆花兼月白燈影落波紅林下乾坤花下酒庭
前歳月枕前書數聨謂置晚唐諸人集中亦未易別其
真贗也其曰示後云者葢此翁之謙辭云爾然詩文傳
[002-24a]
世譬如珠璣琴瑟藏之人間易至於散失不可收拾昔
戴石屏先生裒集先世遺詩得其斷章數句標志而傳
之然則斯集也林氏之子孫慎守而寶藏之以無負忘
簡之責也哉
題蕭蒼石大尹文集後
立言垂世者謂之不朽然古來能言之士至于今有聞
者僅僅可數磨滅澌盡泯泯無傳者何限哉言之傳世
與不存乎人不于其言焉耳矣蒼石崇古正學施于有
[002-24b]
政仙遊之民愛之如父母不知漢之所謂循吏者何如
耶愛其徳思其人愈久而愈不忘將求其彷彿形似焉
而不可得况於其所立之言乎是之謂不朽公之言渾
朴豈弟肖其為人而封事數篇卓有實用其辯九鯉何
仙説夣之誕真足以破千古之惑
考祥録序
仙邑張君士宗讀禮山中乃裒其先翁南坡先生慶祝
哀輓誌銘墓表詩文凡若干篇又以先夫人陳氏墓銘
[002-25a]
一通附焉共為一巻梓而傳之余友馬子莘氏為引其
端復以寄余俾識數語余謂天下之事有其實足矣而
文固不必具也盡諸已足矣而人固不必知也斯録之
刻其亦不可以已乎可已而固不已者人子之孝誠無
窮有可致力於其親者則亦不敢不盡也古之君子之
送其親也既銘諸幽又表諸道而其載筆之任又必求
夫當世之望人先逹其言足以信今而傳後者托之以
不朽固未嘗以其言後世名為嫌也葢無其善而誣其
[002-25b]
親者不誠也有其善而没其親者不仁也因其善而揚
其親者孝子仁人之用心也南坡隠徳清望固不待録
而後傳然得是集而觀之則其世徳之祥妃耦之善與
凡生平行已所謂光前而裕後之實一一可睹將南坡
之賢益彰而士宗兄弟之孝扳慕悲號䀌然不可追及
者亦庶乎其可以少慰矣雖然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
君終於立身葢人子之心無一念非親也人子之身無
一事非孝也士宗所以事其親者既竭其力矣則其出
[002-26a]
身事主與凡所以立其身者率此意而行之所以騰揚
光大其親而垂令名於無窮者固將有在也
慕萱詩序
建陽友人陳黼之䘮其母也追慕悲號㷀㷀靡極乃叩
諸學士大夫凡能言者作為輓辭詩歌以道其幽憂迫
切無聊之情積成巻帙名之慕萱致書千里徵予一言
索居海上未及一吊其廬閲諸公慕萱之作未知所以
言者顧㫁叔索之愈勤而不厭也又將奚辭嘗記薄遊
[002-26b]
潭城時斷叔辱同筆硯朝夕相徃來一至其家庭宇修
潔房户闃無人聲家政斬斬有度而斷叔從予游也亦
得肆意於學無内顧之累問之曰是吾母氏之教也問
之友人曰然則慕萱之作其殆聞陳母之賢而悼其溘
逝為是以哀之而因以相斷叔之哀也固非為漫應不
情之詞而已也夫歌詩之作諧比音節抑揚其詞聞者
足以感愴而興起讀蓼莪之章三復而流涕者不但一
王偉元也以斷叔孝思之誠又得能言之士為之抑揚
[002-27a]
反覆以盡其辭而極其情之所至使斷叔讀之亦必感
嘆唏嘘悽然悲剜然痛潸然出涕不忍終篇掩巻而遂
止也
馬梅谷廬墓詩巻小序
廬墓之事不見於禮經然古人有行之者矣禮緣人情
而其事固可以義起也夫人子幼在父母之側襟裾左
右未嘗斯須離也一旦遽罹凶變奉其遺魄即安于九
原温清定省晨夕滫髓之歡無所於致不忍一日之宴
[002-27b]
於是乎廬于墓側蒲服草土以伸其悲號攀慕痛悼迫
切之情是誠出於孝思之不容已非為名髙而為之也
飾偽以釣名君子奚取焉寶慶馬君維新之尹羅源也
疋馬就道不以家累自隨日進溢米一毫不以取諸民
約已而厚下謹身而率物其不為齷齪而取虚名也
審矣其家食時乃翁廣文先生之慼結廬墓左蔬食者
三年友人鶚翼為傳其事海内學士大夫多為之詩積
成巻帙余鄙人未獲與維新良覿譬之草木偶同臭味
[002-28a]
歸耕海澨嘗辱通書焉因得一覽此巻時余重膺天禍
㷀㷀在疚情事未伸一讀凄然不覺淚落固知維新此
情之悲也夫䘮止三年亡則弗之忘也其維新之令于
兹回首蒼山父家安在白雲幽谷何日去心然移孝為
忠以騰揚光大其親者固自有托而余以狂謬自棄明
時罔極之痛終天而已讀蓼莪之詩而三復流涕者不
獨一王偉元也
題勸孝手巻序
[002-28b]
割股之事非人子事親之常不可以為訓然其一念至
誠惻怛無近於名而為之者亦君子之所取未忍遽以
為非也國子生林生自治先田寧府同知栗齋先生之
孫今六安州幕僚愚莊繼復之子幼有至性逮事厥祖
及祖母陳氏安人朝夕襟裾津津孝愛甫冠安人遘疾
危殆勢弗可生自治徬徨無以為計廼割股肉和粥以
進疾良已栗翁為作七言古詩一章以嘉其意閱數載
翁病革諸醫却立没事皆已整備自治晨夕悲號信人
[002-29a]
肉之可以愈疾也復爾為之爨婢以告翁曰事無可為
何自苦如此口占前韻一詩令其姪寧波府同知栢莊
繼賢君書之栗齋上僊安人只今無恙也繼復宦遊逺
方自治歸侍滫髓左右就養婉順老人之心無少違忤
見一美食必問太母嘗乎未嘗不敢嘗也即其平日孝
愛知其向者之事出于其心之誠然也夫人臣事君淑
女之事君子履常處順喜起和平固人心之所樂不幸
而處變故亦有碎首割心抉眼斷臂為决烈詭異之事
[002-29b]
君子亦存之不削者哀其迫切之誠亦為衰世薄俗遺
其親後其君者之戒也栢莊兹取栗翁親書并小序一
詩及其代為之書者裱為冊葉寄示山中淛為之大書
勸孝二大字引以數言夫天下之事感激慷慨而為之
一時者非有甚難推廣是心恒久而不變者誠難也自
治尚其永脩厥徳逺大是圖或宏乃祖之彛訓使後之
陽秋人物者釋然於其初也
雙節行紀
[002-30a]
嗚呼節義美名也亦難事也士君子讀書從師友遊多
窺前靈遺烈易有所感發興起法象而為之婦道柔伏
又主内事耳目無所見聞幽貞之節則出於性能而自
好故其事為尤難而慷慨殺身或出於一時意氣之所
激至於閱星紀歴事變景移於外情遷於中挺然獨立
愈久而不挫者此則士君子猶或以為難也栢舟之詩
衛世子共伯之妻所作聖人列之於經夫一婦人女子
幽憂憤惋指天誓日之辭乃得與古先哲王賢妃淑女
[002-30b]
之嘉言懿行並行於世而不泯則其所立顧不甚偉與
吾閩之山譙陽張氏簪紱世家其闕/ 氏無禄早世二婦皆
陳氏士族也長者年二十有六少者又少一嵗夙遭家
恤相次為未亡人其姒無子以少陳氏之子為子紛華
不御形影相依草閣深凉寒缸明滅輒相對緝白苧補
秋衣令諸子讀書其旁以須其成立靡忒之操人翕然
稱之巡按御史雙江聶君豹為扁其堂曰雙貞有司又
為上其行于朝表其宅里夫共姜之節得夫子刪述而
[002-31a]
遂傳二陳氏之節得王章褒錫而益顯而一門雙節玉
映珠聨千載此心秋月寒水此又古今之所難得今其
姒年八十有九而其娣年五十有闕/豈非天假其年完
其節以暴白其事於天下與來世與少陳氏之子文煥
以妙年膺鄉薦剡授處州之龍泉教諭與吾丈陳君子
修為同寮以祿養也逺業未涯其所以闡發幽光者將
必有待也余表黄某氏昆弟薄遊浙東結識張君歸言
其事請余為之述以傳也夫堅貞之節固余之所樂聞
[002-31b]
而於法亦當得書也遂書之以間諸作者之簉
靈壺紀別詩序
白頭如新傾葢如舊昔之人固有所至而人士咸與之
遊願納交而若不可及者焉此其人之文物議論必當
偉然不凡有以起人愛敬之心於立談俄頃之際殆非
偶然也江右廣昌西池黄君夀夫為子求師不逺千里
朅來于莆愛壺山之勝畱兹者幾一月訪鯉湖登九華
渉溪聲過黄石之野以觀海上諸峯莆之士夫見西池
[002-32a]
者咸器異而敬禮焉徃來下上歡若平生西池何以自
結於兹人哉昨乘筍輿從一僕訪予山中掃葉啓扉肅
客而入見其儀觀魁梧禮度閒雅與之言閎而博儉而
不踰如登君子之堂而其詩書圖史琴劒尊彛几席觴
豆之物位置後先井井不亂坐語移日恨相見之晚也
予飲西池聞東洲夏先生吾年友石岡李君君姻黨也
其箕裘閥閲宗規軌物漸涵灌漬以植君美者厥有自
來哉行歸矣諸公皆有贈言命予為引其端伻來予適
[002-32b]
負暄前簷披陶彭澤詩誦其答龎參軍之句愛其清真
雅澹未能去手其詩曰相知何必舊傾葢定前言又曰
我實幽居士無復東西縁又曰情通萬里外形跡滯江
山君其愛素體來㑹在何年欣然㑹心不覺失笑鄙人
之心真煩古人先道之矣遂引筆書之用以識別亦為
别後相思之資云爾
紀翁君允吉孝徳序
昔西山真先生帥温陵日有承信郎周宗強者割股療
[002-33a]
其親疾延至州治設宴用旗幟鼓樂迎導以歸夫割股
之事不見於禮經不可以為訓而先生有取焉者人子
至情懇誠惻怛雖咈于常亦可以為世之薄乎愛其親
者勸也友人翁君宗佑字允吉大方伯緩齋先生長子
也夫人楊氏無子允吉事之如其所生夫人嬰疾逾年
侍寢餗唯謹頃疾劇醫縮頸謝去允吉憂灼籲天刲左
臂肉三臠以進夫人遂蘇醒時九月望後二日也家人
徐見血漬衣袖乃覺以告夫人夫人曰兒良苦然吾命
[002-33b]
當盡吾有兒如此即死亦瞑目矣越三日逝去嗚呼翁
君此舉尤昔人之所難使西山見之亦必嘉歎賞音不
以其渉于異而弗取之也或曰為善無近名翁君此舉
非與則應之曰善者固名之所歸也以善為近名而不
為則將何所為乎但不可有近名之意耳允吉當其母
疾殆時哀痛徬徨欲以身代焉而不可得以至於此計
其操刃之時忙不自覺又豈有一毫為名之意哉是固
君子之所樂與也夫君子不輕與人而愛之與之者其
[002-34a]
責又有重焉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無適
非孝也使或感激於一時而或不能不少怠於他日則
人將得以議其後而并議夫以善與之者之諛也允吉
善守義方孝友孚于家族脩身慎行進進未已固有以
孚衆聽諸士夫咸欲得數言以紀其事式鄉人焉少溪
黄時簡氏淛年友也屬筆於予予不敢辭亦惟將夫翁
君之行之實而有以免夫人之議也夫
梅樁序
[002-34b]
可亭汪君盛談梅樁之美且曰梅樁之號願有述焉余
未結識梅樁敬謝不敏無所辱命可亭曰子固為之余
乃不獲辭則謂之曰欲知其人先觀其所與處者余雖
未識梅樁梅樁之所與遊者則固先得一人焉恬淡清
真不懾不盈襟度灑然獨立風塵之表與人交能久而
不厭所謂梅樁氏得無象之然乎可亭笑而不答曰子
姑言之則又謂之曰梅樁寓號於梅夫梅在百卉中以
氣格獨勝横枝老幹槎岈痩勁詭寄如怪物黝黑如糾
[002-35a]
鐵而嫩枝茁蕚之迸出其中者又多頴發秀好含章正
色為百卉前鋒梅樁氏得無象之然乎可亭大笑曰是
則然請遂書之歸呈梅樁以代巡簷索笑也梅樁名鉞
字徳威吾郡節推桐城可亭君之邑人也
梅初巻子序
天下之理有開必先故一草一木之榮悴而人事之休
咎徃徃徴焉吾友張君希殷庭有樹梅老且悴一日復
勃然以起如夫初張君喜遂以梅初自號應徴也吾同
[002-35b]
年陳子潛江為之叙夫張之徳門書香種種梅之初也
有徴矣然物之生也相禪於無窮濳江之叙稽其嵗月
為正徳屠維攝提格屈指且十六年矣前之所謂初者
閱星紀將意夭矯如遊龍盤錯如積鐵老色蒼顔無不
可愛芽茁之迸出其中肖翹秀好又將揚其馨馥為百
卉先鋒是又一初也余與梅初譬之草木實同臭味方
將過梅初并坐于暗香疎影之下揮麈濡毫而評其漏
洩之太甚以索梅一笑也
[002-36a]
臞石序
友人周君曰清號白江又曰南洲志所居也乃今定號
曰臞石請序於予予因訊其所以然者曰某所居舍東
結亭數楹為藏脩息遊之所負牆數石蒼然古貌有似
夫山澤之臞而其耿介特立不能與時俯仰誠鄙心之
所樂也故取以自號焉又曰人苦不自知某自分甚陋
何敢有一毫上人之心而賦性蹇拙處世無術不能周
旋委曲以揣物宜言有不由於衷囁嚅焉不能出諸口
[002-36b]
也事有不安於心黽勉焉不能措諸躬也人有非其親
友有非其類隨分酬應不能驟而合比而同也以故人
率以傲見目左右坑谷動相齟齬家居杜門率閱月不
出户限讀書之暇巡簷而行擁几而坐與兹石為偶瞑
然意㑹怡然理足真吾之莫逆交也故所以自號焉予
復之曰子之號臞石也甚宜夫子生華胄易起疑畏之
心直已而行而其迹有似夫傲以形迹之似加疑畏之
心殆難免乎今之世矣察言觀色反已自修持之不息
[002-37a]
之誠人將自孚至於横逆之來雖聖賢不能免也又奚
暇於釋言哉詩不云乎他山之石可以為錯砥礪磨礲
正君子進徳之地也子歩小亭撫石頂試以此問之以
為何如
題太守葉省菴夀百嵗翁詩巻
黄石之野有林翁者夀一百有二嵗矣精神食飲不衰
吾郡太守省菴葉公躬造其廬分俸以惠兼有詩章之
賜老安之意溢於言表少府北泉傅公和之别駕二江
[002-37b]
王公又和之水南士夫又咸和之積滿巻帙授簡於某
不揣輙為叙之序曰予觀郡乘所紀人物列傳班班可
考而百年遺和獨闃然無傳焉至於吾郡先大夫述作
見諸紀載徃徃不乏亦未有如省菴之詩所云者豈期
頥上夀從古所難而敬老敦化優禮懇誠之意播諸聲
詩寔自我公今日發之也國家混一百六十年計翁之生
當宣廟踐極之歳七聖繼作息休綏和躋天下於仁夀
之域此翁之身獨當其盛淳龎質朴庻幾唐虞三代之
[002-38a]
民老子長孫靖享治福冠裳里爵重沐國恩又得賢太
守以宣揚明天子尊事黄耉之意適館授粲周旋揖讓
與之鈞禮如此翁者得非生人之大幸與前記有之上
老老而民興孝又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公之事與翁
之夀於法皆得書是詩也翁之子孫其慎寶之後之載
筆者將有稽焉以補鄉邦竒事之闕
五眞陳翁自夀詩序
古人相與賦詩往往以是定其賢否占其休咎而取徴
[002-38b]
焉古人所賦之詩又前古人之為之也䜈而誦之而既
足以觀矣矧夫作于其心筆于其手其精神之流注聲
口之抑揚徐察而審聽之有不得其情者哉予讀五真
陳翁自夀詩章如操几杖從翁遊而聆謦欬之側也意
翁為人渾朴質直謙恭樂易有先進長者之風而夀考
福澤之盛亦有非人所能及者何以言之夫人之賢否
存乎心心有純雜視其言可得而知也人之夀否存乎
氣氣有淳漓視其詩可得而知也翁之詩雖祖近體而
[002-39a]
不襲故常平妥深厚慈祥豈弟之意溢于言表而舂容
雋永詞盡而意有餘也令徳夀豈固可知矣翁自入夀
域每得十則以二十首自夀今嵗八十矣當復有作計
至百年當得百首也夫古時香山洛社諸老人得一首
或具體而未工至今傳誦未艾以今觀後豈非千載之
竒觀哉翁二子俱登進士第季褎與某同年同入臺為
御史温恭朴厚克肖其家疏當終養而翁光膺錫爵命
服煇煌為善者勸矣方今聖人立極歛時五福躋天下
[002-39b]
于仁夀之域如翁之詩真治世太平之音也邦進緘以
見示謹書數言置諸巻端以致敬慕之意云爾
天馬山房遺稿巻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