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1a] 
欽定四庫全書
甫田集巻二十
明 文徵明 撰
贊七首
元馬國珍像贊
元賜號靖逸處士省劄云皇帝聖㫖裏集賢
院竊見儒人馬國珍禀性剛明持身雅正讀
書學道志操軼於古人樂善安閒簡靜宜為
[020-1b]
君子不為禄仕安分山林可號靖逸處士
噫是惟有元靖逸處士馬公之像貎質而揚道幽而光
義髙天下名動帝王錫之命書隆以名號考徳無慚於
身有耀然而九重之意雖云能極其褒而一時議者猶
恨未抵於用是徒見道行之可尊夫孰知隱者之所重
盖雖真宗之賢不能奪魏野之志而和靖之稱適用為
孤山之寵也是以節義顒如光於里閭聲名煜如久而
弗渝余生百數十年之後亦得以起敬於丹青之餘
[020-2a]
方質夫像贊
是為吾友方君質夫之像也蒼顔槁如其貎之臞或視
以為愚大裙䄡如其服之儒或誚以為迂夫孰知其行
之拘而心舒外之枯而中腴枕詩籍書居居于于夫誰
與徒嚴灘鑑湖然句秀而姝燦乎璣珠曾不療其貧痡
譽籍而孚煜其載途適為造物者之所娛盖嘗稽其家
世出𤣥英處士之後原其鄉里在金華文獻之區噫嘻
質夫我知其人下求一世而不足上師千載而有餘
[020-2b]
廷尉湯公贊
大廷尉沂樂湯公既罷之六年為嘉靖十一年甲午以
疾卒于江陰里第於是公年七十有四矣公起家進士
歴仕中外垂四十年為良有司為明執法累更藩臬聲
實並流晉撫貴竹繼鎮三川戡難敉邦所至振肅遂自
御史大夫入為大廷尉且向用矣㑹朝廷有疑獄議久
不决天子赫怒從中下其事事既反正而在廷與議之
臣咸得罪罷譴所罷諸臣多累朝老臣一旦以詿誤去
[020-3a]
天下咸共惜之而公清忠練達尤為時望所屬故言官
數有論薦久之聖意稍釋一時被罪諸臣或湔濯登用
而公竟疾不起嗚呼豈其命耶抑天道有不可知耶惟
公博碩脩正有徳有言進退本末皦無瑕纇居常不立
厓異而遇事激昻不少骫骳方獄之興也聖怒叵測或
道公自疏引却公不可曰吾位九列實與聞國政有不
率職則國有明憲豈可首鼠其間茍為避就及詔㫖臨
責羣臣震讋而公抗言自理觀者傍懼脅息而公弗恤
[020-3b]
也嗚呼若公者其古之所謂抱道守貞不為威詘不可
利誘者哉贊曰有偉湯公國之楨碩既煜有章亦恒其
徳發身以儒守之有道更陟險夷不易其操奕奕星朗
憲憲六察入直文螭出奠藩臬風聲所被無有邇遐有
庸弗釋天子曰嘉進陟大廷為廷尉平以仁以明以莫
不經經之維何弗枉而直相古有賢孰如定國法不可
逾民用不寃有偉湯公徳罔有遷維堯有宥臯陶執之
維帝之仁豈臣則私維天有仁維國有法謇謇脛脛匪
[020-4a]
躬維烈臣罪不赦帝徳如天弗隕以捐迺歸而全古亦
有言天王聖明位則不究道斯用亨維道之亨維志之
得退不失身進不失職有偉湯公徳懿孔醇古之遺直
今之令臣
張可齋少叅像贊
嗚呼是為可齋先生少㕘張公之像氣和而平言辨而
貞惟其秉徳之明既騫用揚亦敏有章惟其賦才之良
奕奕文聲顯顯政譽亶收效於甲科遂宣猷于朝著方
[020-4b]
武皇在位之時正國家危疑之際逆豎盗權四郊多壘
公以郎署之英適當本兵之寄發蹤厭難左右折衝迄
靖羣冦曰籌有庸曾是弗酬顧用為異豈皦皦之易汚
乃隆隆而來毁嶺南之擢實嬰時忌既逐于朝尋奪之
位盖舉朝皆不謂然而公曾不以自懟優游林泉考終
盛世雖用不盡才而志行靡虧况公論在人而此心無
媿嗚呼先生於此亦足以自慰也
桑廷瑞畫像贊
[020-5a]
余家於海虞桑氏有世締至先大父淶水府君於瀹齋
闕/齋通守復講筆硯之好而柳州於先温州尤親狎故
某獲接諸父緒餘有以知其淵源之學出廷瑞公而生
也後不識其人他日瀹齋示某葬文畫像始得其詳像
出瀹齋意想其惓惓不忘可重也昔人謂一鬚髪不類
即是他人者豈論其情哉敬瞻之餘輒贊數語有腴其
容惟徳之充曾謂是人弗永而終有襜者裾惟行之儒
曾謂是人甫命而殂雖藉不為禁近之儲而章服猶太
[020-5b]
學之具豈造物者好厄於全而可見者僅永其譽顯融
之志經術之用弗究於身發諸羣從盖不特登仕之有
人方此文聲之靡窮曾嵗月之幾何已藐然其音容遺
像之存意想而已顧惟手足之情又奚鬚髪之議儼然
長軀蕭然圖書余盖得於世好漸於風聲而有以知其
然者非獨起敬於丹青之餘也
朱秋厓像贊
是為御史中丞秋厓朱公之像清真閒靖儼乎其儀脩
[020-6a]
正剛方卓乎其性早策名於彤廷旋敷宣乎民政出入
中外敭歴臺省操靡効勤秉貞執勁雖齊政或過乎嚴
而處心一出於正迨乎出鎮閩越聿樹風聲逺臨海嶠
志清梟獍夫何譽者在前而議者在後事緒甫寧而此
身已病間闗䟦涉惟在事行偃蹇﨑嶇竟以身殉惟重
國以輕身亦守義而正命迺見之明迺志之定在公自
以為徳之無慚而君子猶以為用之不盡也
張曲江遺像贊
[020-6b]
是為唐相曲江張公之像憲副洛南陳君紹儒其鄉人
也歆其名徳常挾以自隨比奉使吳門出以相示俾余
為之贊於戲張公丰儀醖藉意氣崢嶸文章爾雅志節
公清郊祀之疏早已占其卓識金鏡之録益以見其忠
貞羞仙客為比惟其正識禄山之逆惟其明此所謂有
唐之賢相此所謂南海之精英昔嘗閱其事業於編簡
今獲瞻其風度於丹青是誠無媿為千古之名徳宜其
為鄉後學之所儀刑也
[020-7a]
字辭三首
王氏二子字辭
王君清夫居金閶南濠之上地中囂㑹人習華詡利賄
惟其常王君恬性文雅雖塵壒鞅掌而能收蓄古器物
書畫以自適喜親賢人士夫與相過從為樂視他市人
獨異也余間嘗過君君見其二子伯守仲寵秀頴好修
器業並可觀竊嘆君之所為非獨可以潤身而所為沾
溉其子者亦既可徵矣已而有司選士二子並以里儁
[020-7b]
補校官弟子貟於是以其父命詣余再拜請字惟古之
冠者賔字之尊者祝之又或見於先生長者從而誨之
若晉趙文子之於欒武子諸人是已今三加之禮已廢
不行而命字之義固在或從而衍其字義為文而致之
是猶祝辭之遺也然惟鄉長者與冠者之執友為宜顧
余非其人則辭之踰年不得命其師沈明之余友也又
從為之請乃即其名義訓之守之文從官從寸寸法度
也所以執乎物也天下之事浩穰無極而理亦無極然
[020-8a]
有要焉得其要則治不得其要則廢寵之義為尊為居
為愛為恩其訓則榮也上之所以榮我無間而吾所以
迓承之者有勝有不勝而榮辱繫焉然有所謂不假寵
以為榮者則人所自貴也是故守之要在約而人所自
貴者孰愈於仁孟子曰守約而施博者善道也又曰仁
則榮不仁則辱字守曰履約字寵曰履仁而申之以辭
辭曰惟萬斯物厥理孔殷何以酬斯維兹一身身則匪
勞事㒺弗克乃操之權乃履之實維天有樞維海有濤
[020-8b]
茍得其持靡逺弗操守約施博聖訓則明君子脩身天
下攸平維人之身莫不有貴匪金而玉匪禄而位豈不
榮斯寵之在人匪人則專繄命之存人之所榮人亦能
辱惟仁自我履之而足君子履仁勿替允延以允以延
有錫自天凡厥斯訓匪我伊詞軻書昭昭夫豈我欺式
斯庸斯是在二子有攸惟中尚慎所履
王錫麟字詞
侍御王君敬止嘗被麟服之賜名其子為錫麟昭君恩
[020-9a]
也錫麟既冠余字之公振而申之以詞有姣維麟維獸
之祥山川孕精靈圖煌煌化洽周南爰有麟趾孰其尸
之振振公子振振公子瑞世如麟何以瑞斯信厚而仁
麟之仁矣有趾弗履麟之厚矣有定弗抵維子有父維
邦之瑞靡賢弗酬天恩斯賁賁恩如何煌煌麟服允昭
厥徳亦仁其族匪族則仁賞延于世允言復始敬在小
子吁嗟小子服此嘉名字之公振公族是徵公族振振
如麟在囿如麟之仁如麟之厚厚則匪刻仁則匪虐可
[020-9b]
以人斯而弗麟若耶
石氏三子字辭
吳城石君宗大以髙貲推於里黨而朴茂愿謹有古孝
弟力田之風晩始生子而連得三子長
仲岳季巖韶
秀朗徹並循飭向成而君愛之慈不忘訓乃之冠也
因其師錢徳孚謁字於余且致其父之意乞言自朂余
於是有以知君之能愛之也古者生子父名之賔字之
又請於其父之執友而訓之其意皆有所重而余非其
[020-10a]
人也顧其意不可辭則為析其義而命之命曰民立
遂亦命岳曰民望巖曰民瞻盖之訓獨有特立之義
岳之訓宗有羣望之情巖之訓峻有瞻聳之勢因又廣
三加之意祝之以辭辭曰有嶐者維山之竒既㧞有
貞弗附而麗屹焉峙之矗焉植之君子攸行企其庶之
企之維何有允斯立弗倚弗傾在心之執孑孑其持㟧
㟧其嶷維立之竒維之師崧髙維岳維山之宗曰恒
與岱泰室維中彼岳則崇曰維羣望何以企之有徳斯
[020-10b]
仰徳何崇斯弗以利卑弗以智私岳髙同歸徳之崇矣
望之隆矣孰其庸矣維岳之宗矣巖巖者石赫其有瞻
顒顒其人肅肅其嚴豈嚴則持曰身之示一或靡䖍百
凡斯墜徳之墜矣事斯斁焉儀之忒矣民何則焉噫岳
之顒惟徳之峻民之瞻之亦罔弗敬維立之持維望之
嵬既瞻有威維衆山之儀維山有儀維人有徳峨峨葢
髙脩罔弗克我作訓詞式徵厥父小子服斯以永有祜
頌一首
[020-11a]
王武寧去思頌有叙/
余讀顧君志仁所為王武寧去思碑為之嘆曰王君其
古之循吏耶何其得民之深耶或以碑所書皆為縣常
事無他赫赫異政嗚呼此王君之所為不可及也古循
吏莫盛於西京之世然考之正史皆無劇蹟可傳至書
何武之事謂其所至無赫赫之名豈武為治皆茍簡因
循無所建明而彼所謂循吏者豈皆無所事事耶惟夫
濬徳淵㣲濳濡黙被出於至誠而泯於無迹受之者不
[020-11b]
能知而知之者亦不能為之辭也然則王君其真古之
循吏哉君仕在𢎞治六年癸丒而碑建于嘉靖二年癸
未相去三十有一年而民思之不忘則豈特既去思之
而已哉此又以見君之徳澤深長而非茍焉圖塞目前
之為也為之頌曰巖巖武寧維洪壯邑帶江襟湖民嚚
以譎有賢令君脩正維祇展采錯事式貞以綏民役孔
艱時予之毒我度我均如垢思沐或罹于辟維我有訾
載讁用懲納于仁軌繄軌之脩範於四民迺教迺申迺
[020-12a]
興於文文教攸興亦有廥積豈富則儲于㐫之備有賢
令君重食敬教凡斯有作去惡從好越禩三十民思靡
忘何以永斯匪異伊常考古循政平易斯理赫赫何為
君子攸耻有賢令君益逺維新尚千百年視此貞珉
[020-12b]
甫田集巻二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