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571 雲陽集-元-李祁 (master)


[007-1a]
欽定四庫全書
 雲陽集巻七      元 李祁 撰
  記
   澗泉記
余嘗愛太白仙人之詞曰拂彼白石彈吾素琴幽澗泉
鳴深林每誦至此未嘗不延頸跂踵發孤嘯而起遐思
也想其以天潢之英金閨之彦負逸羣之才挾超世之
氣飄飄乎若將揮斥乎八極凌厲乎九霄駕麒麟而翳
[007-1b]
鳳凰吸朝霞而飡沆瀣當是時也且將與羡門浮丘之
徒頡頏上下以入乎無窮之門而㳺乎廣漠之野夫豈
塵世之士所可幸覬哉至其尋幽絶壑引睇丹崖拂白
石而彈素琴奏流水之潺湲聽長松之蕭瑟當是時也
宜其與人世不甚相逺也夫何世代寥邈山川寂寥去
之五六百年而遺音杳然此余之長想逺慕而不能自
已也及避地來禾川乃聞宜陽某好學積文篤志高雅
而性尤嗜琴且以澗泉自號予於是欣然攝衣而從之
[007-2a]
至則相與夷猶徜徉縁澗而嬉取琴而彈天風徐來林
木颯爽予肅襟而聴之琮琮琤琤金石皆鳴瀏兮其若
清澹兮其無營蕩兮其無垠盖泉聲與琴聲相和故其
音韻諧暢一至於此予於是作而言曰太白逺矣不可
得而及矣今乃獨得聞君之琴以剔吾之聾以闢吾之
胸以振蕩洗滌吾之昏蒙豈非幸歟豈非幸歟予誓將
與君盡取太白諸詩而誦之以想見其為人蟬蛻汚濁
之中浮逰塵埃之外窺鴻蒙穿溟涬以閱夫風雲之變
[007-2b]
態蚊蚋之起滅而君方以才器為世用故且為君記之
他日或欲聞君之琴叩君之門而請焉幸毋謂予方有
功名事子姑去
   海田耕釣所記
禾川深方李氏族與吾雲陽族同宗其先多大家多老
成人多才俊英達之士至海元尤竒邁磊砢負氣不肯
少下人崎嶇牢落飽歴喪亂獨幸存其先人之廬數間
葺而理之以為畊釣之所盖將終身樂之而無尤怨焉
[007-3a]
予聞之曰夫自世道淪夷陵谷易處士君子孤危漂蕩
或寄身千里之外毎一念其室廬則荒烟野草凄然在
目至有終其身而不得返焉者今海元乃能安其田里而
守其先廬耕於是而釣於是夫豈非士君子之大幸哉
予家雲陽㓜侍先大父中洲翁毎言吾族與深方通譜
自上世已然當時弔䘮慶喜嵗時相往來不絶經亂十
五六年此禮遂廢而予又以遷越轉徙於禾川之界中
故頗得與海元時一相遇以輸寫疇昔之懐獨恨海元
[007-3b]
不出里閭以有耕釣之樂而予也猶未免於遷越轉徙
靡所底居此其所以不能不致不平之意於海元也雖
然天地之運平則陂往則復使予一日得歸於吾之雲
陽山川清夷道路無壅則嵗時往來弔䘮慶喜當復有
如吾大父中洲翁時余雖老羸不任杖屨猶將命兒輩
扶肩輿提壺挈榼訪海元於某邱某水之間以觀其耕
釣之樂則志願畢矣未知海元以為果能然歟果不能
然歟然不然未可知而予之志願若此姑書以為記
[007-4a]
   餘慶堂記
賀君琴南禾川良谿之名士也於予為斯文老友常語
予曰僕之先自㑹稽來歴世十有七以至於僕僕之祖
子誠翁值前甲午兵燹構居里之塘邊祖歿三十年先
君子見山翁復營於里之山口以居居凡十二年而歿
又十有七年而四方兵起是為壬辰之變僕挈携妻
孥東西走不遑底寧毎念桑梓惕若在疚塘邊舊居既
毁山口居雖傾仆僅存而當兵戈駱驛之道乃即塘邊
[007-4b]
舊址披榛拾瓦勉力結構庳陋偪仄聊蔽風雨静惟十
年之間顛頓困踣以自脫於戈鋋劍㦸之場以有今日
微祖父之澤不及此故名其堂曰餘慶所以示不忘也
又念僕祖翁忠厚友愛視姪猶子視鄉猶家宗族閭里
咸稱賴之先君子樂善不倦嘗建紫虚道院以為奉真
事先之地規制纎悉備具其方寸所存所以庇䕃其子
若孫者宜逺且乆此又僕之所以不忘也予聞其言而
嘉之曰善哉君之名堂也吾聞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然
[007-5a]
使二世三世而復有君子者繼之則雖百世可不冺也
今君之祖父其積善之慶既足以及其後矣然吾嘗觀
君之意氣磊落而心事和平不茍就不妄求不以勢利
怵其心而惟義之從嘗重建道院以無墜先世是則斯
堂也非惟足以示不忘先世之意而所以埀裕後昆者
又將自此而申之矣賀氏之福其庸有既乎予既以是
復君請遂記之以告夫君之子若孫者
   籌勝亭記
[007-5b]
新安俞公守禦永新之三年軍政既修百廢具舉邊境
寧肅威惠大行廼改作新署於城之西偏後枕重岡前
面巽峯既顯敞而高明矣然而公退之暇將校咸集幕
府之士陳謀而獻計與夫四方賓客之來見者未有其
地復搆亭於署居之後忩户四達不奢不儉榜曰籌勝
公居之而安廼進將校幕府之士而告之曰天下之事
勤則成怠則壊此理之常然者也始吾之初至也此為
荒烟野草之地人之過者未有一舉目顧視之吾然後
[007-6a]
薙草萊除瓦礫數載之廢一旦而豁然若天作而地成
之此其故何也向非吾勤於其事朝夕不懈則所謂荒
烟野草將益䝉翳而不可為矣况吾與諸君之來鎮此
土也四境未寧逺人之密邇於此土者未盡服於是浚
城隍勵甲兵備器械兵勢既振境内之姦宄日益授首
始得與諸君謀為一日之安此署居之不可不作而斯
亭之不可以不搆也諸君其為我圖文以記之使後之
人安署居而登夫是亭者知吾之所以為此盖勤以成
[007-6b]
之於以慱謀而定計詢衆而益聞而不徒為燕安逰息
之地故以籌勝名之庶幾有知我者則吾過免矣於是
有復於公者曰古人固有折衝尊爼之間者矣又有運
籌帷帳之中决勝千里之外者矣李徳裕之鎮西川也
承郭釗廢弊之後作籌邊樓圖蜀地形南入南詔西達
吐蕃日召老於軍旅習邊事者雖走卒蠻夷無所間訪
以山川城邑道路險易廣狹逺近未逾月皆若身嘗渉
歴而全蜀以安此雖古今異宜而公之所以為此又何
[007-7a]
讓古人哉况能䇿之以智持之以勤則又昔人之所未
嘗有也詩曰夙夜匪懈以事一人此人臣事君之法而
公能之則斯亭之搆決勝於此可也講軍陣於此可也
延賓客陳尊爼開口而談笑於此亦可也而何過之有
焉於是公欣然而起舉酒相屬曰若子之言誠可以免
吾之過矣乃相率來請遂為書之
   贑州新學記
事有似緩而實急者智者察之愚者昧焉自昔隆平盛
[007-7b]
時四海一家家給而人足逸居無教則執風化之樞機
者有憂之是以上之人汲汲焉思有以道其民下之人
諰諰焉求所以承其上由是學校立而禮樂興政教行
而風俗美此雖盛時盛事然亦稍知治體者皆知之不
待智者而後能也迨夫世變而氣遷山夷而川塞戎馬
之未靖疆場之未寧征歛無藝而費出無經有官守者
日夜弊弊焉瘁精神於甲兵錢穀簿書之務以求免其
過而猶懼不給又奚暇計學校之興替哉當是時也有
[007-8a]
能起其仆而興之撤其舊而新之取常情之所緩者而
急之非智者能如是乎贑當豫章上流壤地接嶺海閩
粤出入谿峒風氣錯糅其人多勁捷尚義有教則易以
為治不然則否孔子廟學在郡治南十餘年間郡凡兩
受兵浮圖老子之居悉燬滅荒廢唯廟學僅存然頽圯
剥爛亦已甚矣嵗在丙午今中書郎中張君來參贊軍
衛事既抵謁即喟然有志興復越明年夏四月乃集郡
府僚属與學宫之職事賓友而告之曰自予來是邦未
[007-8b]
嘗一日忘學校也然學校之責専之有司非予之所敢
預也學校之産入之有司非予之所敢侵也有司得為
而不暇為予又敢以非分而不為哉幸計吾禄秩之儲
可以集事吾不敢以不勉遂鳩工集材首大成殿次兩
廡次櫺星儀門生徒有舍籩豆有房池以橋通宫以墻
繚黝堊丹漆瓦石級覆悉務儼飭聖賢肖像黻冕絺繪
舉以法故巍焉煥焉蠲吉致奠以告成孔子於是郡之
僚属與學宫之執事賓友合詞以來請文以記予既耄
[007-9a]
疾羸困莫宜於時朝夕之不暇保尚敢執筆馳思為他
人作記文哉為他人記一事一物且不敢况敢記學校
哉辭之益堅而請之益力至迫促不已乃强起而言曰
吾夫子之道如日之行天雖時有蒙翳而其明未嘗息
也如水之在地雖時有障塞而其行未嘗止也尊卑之
分貴賤之等禮樂文章之制度軌則雖時有顛倒廢墜
而其理則未嘗泯也舉而行之作而新之在學校興替
何如耳今君之為是役也不勞力於民不費財於官以
[007-9b]
已之能而濟有司之所不能其用意亦甚深切矣茍由
是而得老成以為之師得俊秀以為之徒日漸而月磨
之嘘文燄於寒灰之餘宣教鐸於聾瞶之後則君之有
功於斯文豈少哉然吾聞三代之政必先務養民而後
可以教民觀孔子之答冉有與孟子之所以告齊梁之
君者固自有次第也盖衣食不給則救死不贍雖有教
将安施哉故能興學校於斯文廢墜之時者智者之事
也薄稅斂於斯民彫瘵之日者仁者之事也教民之政
[007-10a]
君既舉而行之矣養民之務尤當深加之意焉教養兼
備則仁智交盡始可以不悖於聖賢之意矣此又吾之
不可以不言者也
   汪氏永思堂記
永思堂者婺源回嶺汪氏祀先之堂也其規為創建皆
出士章母俞夫人堂既成凡舊嘗供墓之山澤田池其
嵗租悉入焉先世忌日率子若孫行祭禮於中復入田
二百畆收其利毎當嵗清明節大㑹族人致祭祭訖分
[007-10b]
遣拜掃諸塋之在他逺者以二百畆之利給其費通計
有餘則延師以訓族子弟使皆知學選能幹者司簿書
稽較出入無妄用焉同族人割已田附堂中至忌日以
祀其私親者咸聴堂建於里之古溪士章祖塋在焉夫
人懼夫暫而不能乆故名其堂曰永思又懼後人之不
能皆如已志乆而不能守也則思刻文以詔之以命士
章士章奉命惟謹來求文予嘗至婺源知汪氏為大族
自士章父祖以上世有忠厚以功名起家為當世顯人
[007-11a]
今士章謙卑自牧無一毫富貴之習恂恂若儒者為賢
子弟而母夫人之所以奉先惠族者又如此其可以無
辭今夫中人之家有十金之産者莫不思為祖父享祀
無窮之計而鄉里之人見其親戚之子廢學而不教亦
莫不為惻然而心動而况世家大族若汪氏者乎然而
世降以來風俗日益頺靡雖王公之貴陶朱猗頓之富
固有棄其祖而不祀雖親子若孫亦放而不教者而又
况於汪氏乎而士章之母夫人高見逺計獨出人意之
[007-11b]
表不為目前營聚之謀而深有慮夫先世之廢祀族人
之失教於是作堂以祀先推餘利以訓族使後之人世
守之夫人之為汪氏計者惓惓如此則夫汪氏之子孫
與夫同族之人其可不謹守其法以有沗於其祖父者
哉又豈可不増修其規制以傳於無窮而有負於夫人
之志哉登斯堂也固将惕焉而思悚焉而懼汪氏祖考
墳墓奉祀之責與夫子弟之教訓既任於夫人則夫人
之所以懼夫不能乆守者我後之人固當相與勉焉以
[007-12a]
求無負之者也審如是則斯堂之建為汪氏無窮之計
也必矣不然夫人作之於前而其子孫與族之人不能
成之於後汪氏之祖考亦何望於後之人哉此事之必
不然者也初汪氏世系譜録成於族人松夀刻梓以傳
乆矣夫人又懼其本支之未詳命士章増修之由是而
回嶺之族尊卑昭穆逺近踈戚莫不該盡則其賢益可
見矣有夫人為之母而又有士章以為之子克成其志
汪氏之興當未艾也予既喜夫人之惓惓於祀先惠族
[007-12b]
而復能増修汪氏之譜是皆可書也故為書之且以告
夫汪氏之子孫與同族之人使世守之而不廢焉
   竹隠記
天之生物也其類異人之於物也其所好異異者其類
同者其氣味情性也人與物並生天地間貴賤大小高
下有萬不齊而氣味所合情性所宜似亦有同然者故
夫慕富貴聲色勢利者必艷麗旖旎之是好而恬静高
尚韜邈者必以幽素貞潔者為尚焉此其故盖可知也
[007-13a]
胡思賢筠人也筠固多竹而思賢所居竹尤多繞屋左
右前後森立數萬竿思賢日徜徉夷猶賦詩飲酒於其
下而搆軒其間題之曰竹隠若将終身樂之而不能去
者君之於竹豈所謂氣味情性之同者歟吾聞君以才
美蚤見用於時始由筠府掾擢寘江西掌理問典故挺
挺為上官所知蔚有聲譽及來治永新桉牘永新政繁
賦重君既亷且明日夜勤瘁州之庶務悉以身任之不
辭是以政雖繁而理賦雖重而平吏服而民懷雖士君
[007-13b]
子亦往往稱誦之夫如是則君之令譽将日起君之事
業将日著上之人将日進君之才而用之馳騖乎富貴
之場奔走乎風雲之㑹夫豈暇眄故國之竹而與之為
隠哉盖君子之於物也特取其氣味情性之同而非屑
屑焉於一出一處之際以求其必同也今君雖有事功
名而其志常在乎竹固未嘗一日忘况夫君之所以能
明於察事者以其才洞徹無所私累豈不猶竹之虚其
中乎君之所以能剛以决事者以其見義必為無所阿
[007-14a]
附豈不猶竹之直其外乎至其亷介之節乆而益堅則
又與竹之貫四時飽霜雪而不變者同一操也然則君
之於竹也其氣味情性既同則一出一處之際固無庸
屑屑焉以較其必同也他時高車駟馬以歸舊隠問此
君無恙試以予言語之此君亦必以予言為然
   承慶樓記
强圉恊洽之嵗十月辛未吉流江王氏伯衢作樓於居
室之東而予適來伯衢遂請予名其樓予之來也泛輕
[007-14b]
舟浮江而下清流渾涵汪洋演迤而羣山隨之滙為澄
淵映帶洲渚舍舟而陟其上則雲林邃幽竹樹蔥蒨逌
然若逰乎閬風之圃毎覺情景殊逈間而撰杖履以出
乎其後則溪流潔清沙石可數魚鳥倐忽自來親人而
隔溪之山參差磊磈千態萬状恍然又如行乎山隂道
中應接不暇盖流江據山水之勝而斯樓又盡得流江
之勝焉若是可以名子之樓乎曰未也然則子之作斯
樓也盖将玩心乎高明放懷乎幽眇則凡烟雲之變態
[007-15a]
風月之清美與夫琴書之娛尊爼之樂皆子之所適也
若是而可以名子之樓乎則又曰未也然則吾聞王氏
之先多隠徳君子子之先大父龍川翁材識兼茂而忠
厚過人既嘗建樓於斯而燬於兵燹子之先大夫菊潭
翁卓犖雋邁嘗有志興復而造次未遑今子之作斯樓
也豈非欲以繼前人之志而無墜其先業也哉若此則
可以名子之樓乎伯衢起立拱手曰此則區區之素志
也願有以終惠之於是遂請以承慶為名而復語之曰
[007-15b]
世道淪夷陵谷易處故家巨室蕩覆離散鮮有能復其
先業者豈其志之不及哉亦其材力不逮而致然耳今
子之作斯樓也氣志先定而材力充羡隨取隨足又有
如川翁為之伯父以相其成則子之所以能成斯樓也
豈非累世餘慶之所及哉引而伸之推類而廣之培其
本而濬其源則流江之山若増而高水若増而深矣王
氏之慶其必復兆於斯樓也夫
   横塘舊隠記
[007-16a]
有居永新之横塘者曰蕭氏蕭氏之子弟有居永新之
城北者曰存吾存吾之居城北自其祖來遷於存吾凡
三世矣田廬竹樹隠映後先宜若無愧於横塘者宜存
吾之安於是樂於是也而存吾之心則未嘗一日忘横
塘焉故即其所居之室而以横塘舊隠扁之夫安土重
遷固人之常情而厭常喜新亦君子所不免盖嘗觀夫
世之商賈貨利者逺去鄉邑行數十郡縣而得善地焉
以為可以遂其販鬻之私可以濟其貽後之計於是遂
[007-16b]
舍其舊而圖其新者此商賈之常情也而世之宦㳺四
方者亦或有之或愛其山川之美或樂其風俗之厚於
是遂徘徊顧戀而不能去焉彼其生於鄉長於鄉飲食
衣服之資父兄親友之樂舉不出於其鄉而一旦得志
於外視之若遺此豈獨無桑梓之情哉誠以計較利害
之心為之以為彼勝於此故耳今存吾之居城北三世
矣生於是長於是飲食衣服之資父兄親友之樂無一
不具於是而獨眷眷焉以横塘為念焉盖商賈仕宦之
[007-17a]
所以果於去其鄉者利害之私也存吾之所以眷眷於
横塘者倫誼之公也悠然之思惻然之感雖歴三世而
猶不忘焉存吾之心豈不賢於世族之人哉予家雲陽
之下遭亂轉徙於今五年故國故鄉荆榛滿目毎一興
念輒慟心疾首不能為懷故因存吾之請為文以記之
而併以託予志焉詩曰静言思之不能奮飛予於存吾
重有感矣
   溪南堂記
[007-17b]
記曩時買舟赴錢塘沿禾川而下過流江望其雲林幽
深茀茀有佳氣意必有瑰瑋之士居之不然則必有隠
君子焉舟行有程倐爾徑去常往來於懷其後十餘年
始與王君如川邂逅禾川城中握手如舊又其後五六
年乃得一來流江時如川作堂新成要予坐堂中且語
予曰斯堂也面南而近溪故其名曰溪南予起徙而觀
之則是溪之景雖㕘差隠見逺近不齊而其趣皆集於
斯堂堂之南為池簷溜矗矗入池水中池上喬木二株
[007-18a]
下蔽忩户池之南隟地可半畆襍植花草而繚以周垣
垣之外至谿皆蒼松勁柏叢桂冬青不凋之木望之蓊
然如翠濤千頃層疊高下不可名状隔溪諸山逶迤蜿
蜒而至者如陣雲奔馬羅列溪上水光林影冉冉在几
席間此皆斯堂之景之勝宜乎如川之樂之也然予觀
流江之景之勝在二水交㑹故其風氣秘固無所虧泄
其水之大者為川川之流夷曠深廣可以達㠶檣通逺
物貿遷有無以濟世用此士君子有志於當世者之所
[007-18b]
樂也是以在昔龍川翁嘗取之以為號而如川亦如之
今乃不以是為足而有取乎谿焉夫谿者幽人處士隠
居求志者之所樂也如川而有取乎是豈其今昔有異
好哉予聞如川當壮盛時負瑰瑋之材跌蕩磊砢自顧
天下之事無難為者故其志所趨向如此迨夫世異而
時殊年至而慮易於是斂其英華削去鋩角簡櫛家事
託付子姪唯日召梓匠以復先人之廬作斯堂以為燕
息之所放情乎泉石適意乎魚鳥以與是溪相周旋於
[007-19a]
無窮其用意豈茍然哉雖然予又聞如川遭世變時不
計貲粟竭力從事以保障其鄉人四方避難來者咸委
曲贍給使不致失所其多積隂徳類如此古之人有積
徳者必有報不在其身則在其子孫如川有材而不獲
盡用又加之以積徳焉則所以遺其後之人者至矣功
名富貴将必有在吾又知斯堂之有榮耀也
   如川記
廬陵郡城之西南泝溪而上行八九十里有勝處焉曰
[007-19b]
流江王君如川世居之羣山蜿蜒騰踔下赴衍迤而衆
流交㑹以達於禾川之水而合流焉深林喬木蓊欎叢
茂比廬而族處者閭巷相望鷄犬之聲相聞藹然有熙
皥承平之風而不知世事之有離合也盖自世變搶攘
故家大族往往銷鑠隳廢高門甲第過者悽懷寒烟衰
草見者隕涕而今如川所居屹然獨存規模氣象無異
疇昔使過而見之者皆歆羡敬慕詠歎而不能已焉此
其故果何如哉予嘗與如川相遇於禾川之旅邸一見
[007-20a]
而知其俶儻有高義往者羣雄並起諸公争欲羅致為
用而如川自料以為時不可為遂斂襟而退推其餘緒
以保障其鄉里十數年間藉如川之帡幪以全其生者
甚衆由是觀之則如川之所以能屹然而獨存者盖可
知也予又聞友人劉君子琚為予言近年禾川州城被
圍士君子之散居城外者與鄉氓之流竄而轉徙者咸
趨流江如川視其高下館穀而周給之如是者連日而
不厭鄉里惡少或乘間掠奪其財物必追究償盡乃止
[007-20b]
禾川之士夫君子誦如川之徳無異辭禾川流徙之氓
感如川之惠無異意由是觀之則如川之所以屹然而
獨存者又可知也古之人有言曰人無所不至惟天不
容偽為善與惡之報昭昭明甚而人恒昧之於是以天
為可欺以天為不可信肆其所為無復忌憚而不知天
之可信而不可欺也今如川當世道傾覆之時而家世
無恙難兄難弟懽忻怡愉階庭蘭玉森列左右詩書禮
樂之盛賓友尊爼之娯煥乎其有文蔚乎其有容而州
[007-21a]
閭鄉黨之民相賴以生相安以樂山中草木與有榮耀
此豈人力所可為哉由其樂善不倦本乎天性見義勇
為不顧流俗烱然方寸直足以貫通乎神明而對越乎
天地是以天之報之如此其厚孰謂天之可欺而不可
信乎詩曰樂只君子福履綏之於今則既見之矣又曰
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増王氏之福其庸有既乎已而子
琚請予記如川故為書之以為為善者勸
   薛氏世墳記
[007-21b]
薛氏世墳在下蔡之官塘薛氏子貴之所營其先世居
襄邑至其父青始樹功國初時為百夫長鎮和州居下
蔡遂自卞遷其祖父母𦵏下蔡之刺廟而其父母則合
𦵏襄邑後淪於河青又從軍雲南歿王事未有以其喪
歸者貴始惻然以刺廟墓近淮恐朝夕嚙射不常不可
以不改襄邑之淪雲南之歿皆夙夜所痛者不可以無
所歸乃地於官塘之南而營焉大其兆域而序以昭穆
始曽祖父母則自刺廟而遷者也次𦵏其祖父母之衣
[007-22a]
冠而為昭次𦵏其父之衣冠而為穆而以母楊氏張氏
祔焉貴之子國瑞國用早卒亦祔焉凡棺槨丘封皆如
始𦵏表以石刻繚以周垣攻築堅深規制完整復置守
塚其傍而以垣外地給之嗚呼若貴之用心其可謂深
且逺矣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夫孰無愛親之心哉然
事有不測而盡吾之心者有不幸若襄邑之淪雲南之
歿皆薛氏之不幸者也於不幸之中而有若子貴之用
心者焉此又幸之大者死而有知将不恨其無所歸矣
[007-22b]
貴之子志道從學江西過予而謁記予謂夫天之報乎
人必如其所施其所施者厚則其報也必逺若貴之用
心其受報於天者豈有窮哉予固知薛氏之必有後也
予觀志道雍容詳雅好學而文然則天之所以報薛氏
者其在是歟其在是歟
   石屋記
吳為郡皆水也其西去三十里始有山山之得名者曰
靈巖曰天平二山磊磊皆石而天平諸石尤竒石之得
[007-23a]
名者曰卓筆曰龍門曰照鏡曰飛來其他如熊羆之跑
虎豹之嘷犀兕獅象之傾奔怒鬪聳踴而下者千態萬
状不可悉數然皆可玩而樂之不可與乆處也唯大小
二石屋中虛有容其三面皆羣石相倚若壁而上一石
平覆之極大舉手而仰拭之無凹凸頗缺若出斧鋸繩
墨之為者其中可坐五六人可棋可觴可以静煩歊可
以逺眺望有棟梁之安而無風雨之虞可得而處也予
時與范君昻甫蒋君子中朱君文質同逰石屋中坐而
[007-23b]
飲焉予於是舉觴屬昻甫曰予之愛石屋也甚矣然非
予之所得而有也有之者其在君乎且予行四方未見
有石之竒如是山者是固予之所甚愛也然而吳楚異
郡朝莫倐忽他時雖欲再登兹山且不可得况可得而
處之乎君幸世居兹山之下得以朝夕逰焉以極其趣
則石屋之竒非君其誰有哉予觀世之人竊竊焉勞其
心思務華其居室以娯其身以貽其子孫然或未及再
傳而棟撓榱腐或廢為瓦礫莽為邱墟徒以増過者之
[007-24a]
慨歎孰若茲屋因天而生因地而成無勞爾形而可以
佚其身不撓不腐不蹇不傾而可以睹雲烟之變滅閲
造化之虧盈者乎於是凡同逰者咸以予言為然遂請
以石屋為昻甫號昻甫亦欣然領之且請書予言為記
昻甫長予十年而精力過予逺甚登高躡峻率常先予
毎至石屋則昻甫先坐其中此又予之所甚羡者故併
記之
   巢居閣記
[007-24b]
錢唐之勝在西湖西湖之竒在孤山而山之著聞四方
則繇故宋和靖林處士始處士家是山有閣曰巢居考
之郡志可見矣人亡代逺閣宇俱廢前提舉余君謙始
復其故地而祠事之其後十年祁來謁祠下取徑出祠
後履山之巔見其基隆然而方意其若嘗為壇壝者或
以語祁曰此巢居之故址也頫仰今昔緬焉興懷乃謀
有以復其舊越明年而始成既成而落之俛而視其下
則雲樹四合羣枝紛拏而斯閣也翼然出乎其上真有
[007-25a]
若巢之寄乎木末者於是始悵然曰吾乃今知處士之
所以名斯閣矣然自洪荒既逺醇風日漓而古人不復
可見處士生乎數千百載之下高蹈之風邈焉寡儔仁
義之與居道徳之是求逺榮名乎朝市守寂寞乎樊邱
殆将心古人之心行古人之行矣名閣之意或者其在
是乎其在是乎嗟夫古人之與今人世之相後若是其
甚遼絶也志之所趍若是其甚乖背也而能因處士之
風以知古人之尚使橧巢之俗猶将彷彿乎見之則斯
[007-25b]
閣之不可不設也審矣然則祁之所以為是者盖将以
寤寐古人而非徒以事㳺觀從時好也以為有時好者
非予之心也登斯閣者其亦尚知予哉
   范文正公書院記
吳郡祀范文正公舊矣自公貴顯時置義田義學以淑
其族之人公殁而子孫世守之不廢然而未有専祠也
咸淳甲戌郡守潛公説友始請建祠而割田以供祀事
公之子孫亦世守之不廢然而未有書院也至正丙戌
[007-26a]
郡守吳公秉彞建議請以書院易祠僉憲趙公承禧按
行吳中是其議遂得請於行省行省上之中書中書議
以兹事有闗世道且不設教官而以其子孫之居嫡者
世主之於事便乃下從其請公之八世孫文英適主祠
事竭力殫慮改制増擴亦既宏且逺矣祁時佐領浙江
儒學以公事來謁祠下式睹其成衆謂不可以無紀而
祁也幸際其㑹宜為文辭既不獲則取其家傳而徴之
公之生當宋端拱己丑其殁也以皇祐壬辰至潛公為
[007-26b]
守時二百二十年天下郡縣凡公之所至蒙其澤而聞
其風者率為公立祠而於吳獨為缺典至吳公為守時
又七十年他郡縣且有以祠為書院者矣而於吳尚仍
舊規盖吳為公父母之邦公之父祖墳墓在焉子孫居
焉族之人比屋而羣處焉所以表異而褒崇之者宜有
加於他郡而反若不及者是宜賢郡守之有請也是宜
廟堂之上之從之也昔公以正大之學卓冠羣賢以忠
義之氣振厲天下其功之被當時而澤後世者固不可
[007-27a]
以徧舉獨舉其切而近者則公於所在開設學校以教
育多士至吳郡則以已地建學規制崇廣迨公之子恭
獻公復割田以成公之志當是時天下郡縣未嘗皆置
學也而學校之徧天下自公始若其察泰山孫氏於貧
窶中使得以究其業延安定胡公入大學為學者師卒
之泰山以經術大鳴於時安定之門人才輩出而河南
程叔子尤遇賞拔公之造就人才已如此其後横渠張
子以盛氣自負公復折之以儒者名教且授之以中庸
[007-27b]
卒之闗陜之教與伊洛相表裏盖自六經晦蝕聖人之
道不傳為治者不知所尊尚寥寥以至於公而後開學
校隆師儒誘掖勸奨以成就天下之士且以開萬世道
統之傳則公之有功名教夫豈少哉夫以公之有功名
教如此則後世之宗而祀之為學校以廣之固宜與夫
子之道相為無窮盖夫子之道與天地為無窮而公之
功則與夫子之道為無窮也此書院之所由立也雖然
祠則改矣書院則既立矣凡范氏之子弟與夫四方之
[007-28a]
來者宜何如亦曰誦其詩讀其書為其人之為而已公
之為夫人之所能為也以公為不可為而不為者自棄
也為之而弗力者自畫也髙山仰止遺貌凜然必有寤
寐我公於千百載之上者至正九年嵗在己丑二月日

   水竹村記
往年予從賀君龍川視湖上隙地踔踔行草棘間顧謂
予曰某可灌某可植予将疏而闢之以佚吾老又指而
[007-28b]
示曰某可築某可亭予将構而葺之以時吾憇子姑識
之别去凡幾年予復來川上君迎笑謂曰向之所欲為
者今皆為矣至則波光蕩空林隂合翠於是水不加深
而昔之納汙蔵穢者瑩然清矣地不加廣而昔之荒烟
野草者蓊然茂矣當湖之中為亭亭之兩旁當㟁者翼
以橋渡橋而西則為堂以當水竹之㑹納以清幽達以
空曠芙蕖菱芡嘉禾善草無不可愛賓從之來或坐而
觴或俯而魚琴聲棋韻時聴逺響芳時暇日幽討無算
[007-29a]
合而名之曰水竹村取其概也予延覽乆之慨然曰君
之用意水竹何其至耶世之汩没勢利者鮮能以陶情
適意為事假令有之又往往不得其所方池半畆清風
數竿何啻已足又烏能綽綽有餘地哉今君以曠達之
懐忘情富貴厭紅塵而依水竹又能得寛閒之所以稱
其情若天作而地蔵以待君者是真可尚也君方延四
方之士以共其樂而予也東西馳騖役役無須臾間何
當脫去塵鞅以追逐雲月從君湖上
[007-29b]
   誠意齋記
禾山之麓逶迤而盤欎者賀氏世居焉賀氏之族大以
蕃其人多礌砢英乂獨某温厚典實不為矯激詭異之行
而人自信之盖嘗題其燕處之齋曰誠意誠意者大學
自修之條目也誠者實也意者心之發也人之為人所
以能酬酢萬變者恒存乎心而發乎意意茍實則為善
而誠善矣天下之理唯善與惡為善則為君子為惡則
為小人世固有知君子之當為而小人之不可為者奈
[007-30a]
其念慮之微纎芥之頃一有不實則事雖或善而意已
不善君子小人之幾於是而遂分矣世變風移仁義之
塗榛塞彼其跳梁乎閭里奮臂而大呼肆行而無忌憚
者是固狠狠無足譏也幸其有異乎是而稍知君子之
當為者則又不能自克而蔽於自欺往往心為小人而
貌為君子隂為不善而陽欲揜之究其所由皆其意有
不誠故其行有不至耳某當時事更變人心嶮﨑之時
而能從容應務挫其鋭而解其紛卒使鄉隣賴之婣戚
[007-30b]
倚之朋友稱之而某曽無一毫矜衒之心斂容而退澹
然若不欲為世所知者此其意盖可知也且吾嘗聞之
人無所不至惟天不容偽世之為善而不誠者欲以欺
人也欺人者未能欺人而徒以自欺自欺則欺天矣惟
君子為能表裏洞然意在是則心在是心在是則天在
是君子之所為固求以無愧於天而已古昔聖賢其教
人也必以誠誠者所以合外内貫天人而一之者也某
日從容乎是齋而思所以名齋之義朝於是焉夕於是
[007-31a]
焉動静食息必於是而不舍然則聖賢可同歸矣豈獨
異於今世人哉
   雲所堂記
禾川譚行逺世居桃花流水間早年㳺學四方而母老
在堂或不得常在左右故毎於狄公白雲之思有感焉
於是作堂以奉其母而以雲所額其上髙明軒敞不失
時制晏温清涼各有其法美花脩竹交映乎簷楹盃盂
几杖並陳乎奥室良辰吉旦率諸孫立堂下奉觴上夀
[007-31b]
以次而進慈顔欣恱怡怡愉愉至哉天倫有此真樂於
斯時也不知狄公之思於行逺果何如也富貴不足道
顧所以適其願者何如耳且予於行逺抑又有感焉予
之生與行逺同甲子往年予留京師時四親皆無恙大
人先生嘖嘖交口稱譽率不以科第之僥倖為榮而以
重慶之在堂為美噫孰知一時之可喜適所以滋今日
之感也哉今予祖父母予父皆棄惟母存焉家貧累重
又不得奉温清山川遼邈白雲在天於斯時也不知予
[007-32a]
心之思於行逺又何如也天理之所存盖有千萬人而
一心千百載如一日况予之生與行逺同親之在堂者
又與行逺同則悠悠之思安得而有異哉獨行逺能作
堂以奉其親而予之敝廬陿隘不足以蔽風雨此其所
以愈重予之思也是則行逺固有感於狄公之思而予
之思又有感於行逺矣遂書以為記
   餘慶堂記
余自蚤嵗即聞丁氏為緑江著姓繇唐及宋旌其門者
[007-32b]
再毎嵗賓興與薦舉者比比皆丁氏子弟號稱世科由
科目至達官名臣累累有焉意其涵濡渟滀非一日之
積矣近年出入場屋乃稍識諸彦規模意度心漸能熟
之復為安仲記餘慶堂宜也盖餘慶者安仲所居之堂
也其季子明徳常從翰林李溪民先生㳺先生嘉其世
有積善故命以令名嵗時伏臘安仲率諸子若孫擊鮮
釃酒以為母夫人夀綵衣斒斕更進迭起讀書誦詩環
列左右不知人間復有何樂可以易此非積善之報能
[007-33a]
若是乎夫慶者善之報也善必積而後慶有餘譬之富
室巨家其日用之資色色具備隨意所需有取之不盡
用之不竭者此豈一日之積哉窶夫小人持衣食之費
以計朝夕而曰我有餘粟我有餘布噫吾未見其有餘
也且聞安仲上世多寛厚長者故其慶之見於今日者
如此今安仲非禮不䖏非義不行其所積又将日厚月
深則他日綿綿之慶又自安仲始居斯堂也由斯義也
非安仲其誰宜
[007-33b]
   信州永豐縣修學記
至元戊子乙科進士辜君中初入官即得尹信之永豐
縣縣有學始宋熙寧間紹興十六年乃克建廟我元延
祐丁已梁輔為尹式廣其規繼是至者咸視漠如聴自
弊腐君既釐縣事即詣學謁廟下顧瞻大懼弗任乃命
覈畆地故籍歸强佃所侵者若干計不足以集事遂與
監縣特穆爾布哈主簿友恭謀以禮致鄉之儒士葉性
孫而以義動之葉聞君所欲為即召匠鳩工刻日視成
[007-34a]
論堂生舍門廡庖湢無不一新者㑹月朔釋菜畢升堂
序講多士舉觴於君曰奕奕泮宫魯侯之功敢以為公
夀君謝曰未也今禮殿兀兀将壓風雨毎至尤以為懼
諸君奚觴我哉性孫從坐隅起拱手對曰公敬教勸學
惠我無私疇敢不竭力以終公功未幾而土植瓦石之
具黝堊丹漆之庸次第畢集倐焉煥焉壮碩完美鄉之
右姓樂相其成仍易置從祀主繚宫墻四百丈増田若
干畆實至正九年己丑嵗也於是教諭周南具顛末以
[007-34b]
來且謂以三十年之積弊宿腐而一新於朞月之間誠
不可以無紀不紀則無以著今功示将來予行四方見
浮屠老子之教盛行於時毎營大土木即豪家巨室樂
予無算閭閻小民亦往往竭力資助歡喜不自顧惜輒
為之嘆曰甚矣民之無知也滔滔者皆是而誰與易之
又嘗列下陳周旋大府間見當時王公貴人為民上者
率信奉其教膜拜敬禮布施惴惴恐後則又為之歎曰
民之無知也非必皆民之過也或者上之人有以使之
[007-35a]
也今辜君明禮譲敦信義以身率民而葉氏聞風承志
勇於有為朞月之間百廢具舉孰謂吾道之難行而人
心之易溺哉故上有辜君之政則下有葉氏之民是為
感化人心之機是為轉移風俗之本茍從是而廓之使
人人知吾道可尊而二氏之言為不足信夫豈非世道
所深賴者嗟乎辜君由科目而起使繇科目而皆如辜
君則科目可以常盛使今之為郡縣者而皆如辜君則
郡縣可以常理學校奚憂不足哉予聞辜君之為政如
[007-35b]
此又聞葉氏之好義如此故述之以復於周君遂以為

 
 
 
 
 
 雲陽集巻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