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351 楳埜集-宋-徐元杰 (master)


[010-1a]
欽定四庫全書
 楳埜集巻十      宋 徐元杰 撰
  記
   明善堂記
大學之明明徳必曰止於至善中庸謂不明乎善則不
足以誠其身孟子又述中庸而言之何哉葢子思傳孔
子者也孟子師子思者也誠以賢愚一致可欲之善本
同也後覺必效先覺之所為乃可以明善而復其初子
[010-1b]
思孟子可見矣故人無有不善而氣禀之殊分所以有
善有不善者特覺與不覺爾通書語人以誠無為幾善
惡是堯舜之中人心道心之界限也堯舜之中與人同
世之人心用而道心隠擇焉而不精守焉而不一也東
嘉鄭君應龍所居之堂扁曰明善非直為觀美也揭本
心之善以示觀省也余往嵗校文是邦得君書卷次於
首選知其為純實之士乃既識之相語以善屢矣今扁
斯堂亦既明其本然之善豁然太虛湛然止水外物不
[010-2a]
得以動其心益加學力而求造義理精㣲之極先立乎
其大者則其小者不能奪故曰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
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何公卿大夫之足慕哉
子别數嵗以文藻之彦進武勇之爵因是以階漕牒葢
汲汲然副其父兄責望者在是要亦堯舜孝弟之寓也
雖然士方窮而獨善其身利達則聽之故其達也必能
兼善乎天下如屑屑為禄計則君子之所性汩矣何以
謂之善然則為明善者當何如以大學之物格知至心
[010-2b]
正意誠極修身之功用以中庸之博學審問慎思明辨
正篤行之規橅如是則孟子所謂可欲之善將進之以
充實光輝大化之域而皆所自有者也明善之驗葢如
此子求余記辭不獲已納約自牖因其本善之明而寓
朋友責善之道故詳複以告子其懋敬之哉
   永豐縣仁政樓記
仁政樓者經界圖籍登藏之所也經界顛末湯侯紀之
悉矣樓既成邑令何君克忠復屬余以記奚用若是贅
[010-3a]
哉雖然令之心甚仁令之慮甚逺也古制久壞脩復良
難版籍實繁豪强惡其害已多術以去其籍詭寄欺隠
文不足徵常賦失額泛泛然征督於民由是令之仁心
不得達救過不給鮮克有終類有邑不可為之嘆是豈
終不可為哉善為政者非必人人而説之惠而不知為
政特小惠耳仁人心也為政以仁因所利而利之脉絡
相關孰有甚於賦役不均之病豈容聽其痿痺不仁哉
前乎魏令開端而不及竟踵其後者欲舉行而訖不果
[010-3b]
吾令始至慨民斯瘼如已隠憂相與語於交際之初葢
益有志於版籍之修明夫剛毅力行近仁令之勇於有
為眎事兼月建白當路邑人合辭而請於郡郡侯慨然
從之令與士民出入阡陌殫再嵗之勞以訖事書政既
成矣籍已具矣衆讙曰是不可不壽其藏也於是相地
於縣樓之左經之營之不日成之葢毫分無擾於民是
不惟民歡樂之令亦樂之矣以六鄉五十一都之甿五
百二保之衆正副砧基之有簿不翅以千計峙斯樓貯斯
[010-4a]
籍也司存可久不容以湮没也告諸來者知斯樓為仁
政之樓必不肯行不仁之政而靦顔於斯樓也必不肯
易而為游觀憇息之地而甘心於不仁也令之欲專紀
者亦若斯而已雖然令之心不以是自己者也葢嘗曰
經界未足以盡仁而行仁政者必自兹始若夫充廣之
功則學無止法不敢不勉令亦可謂仁且逺也已矣余
喜其事之濟嘉其仁之驗幸斯邑之得賢也於是乎書
   金氏三桂堂記
[010-4b]
元氣肇判人位三極之中為萬物之靈萬物皆於我乎
備樂莫大於反身之誠何者足為我之累富貴在天澹
然無容心可也問學則不然盡心力為之不至聖賢不
已古之學者專主於為已其用著於成物今之學者徒
急於為人其弊卒至於喪已可不謹哉吾孟子學孔子
者也天爵人爵之辨悉矣世之修天爵而聽人爵者何
寡歟故以小而害大以賤而害貴舍梧檟而養樲棘者
滔滔也仁義禮智之根於心每梏亡於旦晝之所為而
[010-5a]
夜氣不足以存其去物一間宜矣吁吾孟子誨人以學
問之道必曰求其放心指人以有貴於已必曰求其在
我諄諄切切委曲告語其要則不外乎充吾愛親敬養
之仁義葢以人之為人所以立天地之心者固如是夫
南浦金君隆義方敎階庭玉植蔚乎森聳祖孫三世唯
諾一堂堂前桂芳鼎鼎品列此三桂堂所以名也此唐
人科目所以儗也此西山夫子所以播之詩也此静春
先生所以有氷玉切磋之益也師友淵源所漸逺矣爾
[010-5b]
父爾子格物以致其知制外以養其内外之榮悴莫不
有時羣葩春妍萬葉秋脱金飈掃蕩之後屹然芬鬯於
巖竇之間也桂所以有似乎君子也故桂之貫四時也
桂之止於下而漸於上君子之學亦無止法也居是堂
也婉容愉色和樂怡怡上以奉靈椿之老下以發桂枝
之榮其為學也身必三省道必三貴取友必三益此古
者所以為已也其推已也文必三徳敎必三物扶世必
三綱此成已所以成物也學君子之學者以此講貫以
[010-6a]
此體踐言行為壇宇敬則其基也文藝為枝葉徳則其
根也自敬厥徳徹上徹下栽培滋沃力到功深人盡而
天明時至而氣化幹茂而葉敷三科登唐三傑用漢植
立為三代以上人物將見榮三釡養而吐詩書之薌郗
林不足貴燕山不足多詎止一門三秀而已哉金君名
衡字平甫一再貽書俾識厥事某何人而敢當此辭弗
獲姑誦所聞告之
   廣信蠲糴記
[010-6b]
食者生民之命也謀國者重民之命所以壽國之命也
漢蕭何給饋餉首入髙祖以養民之一言鄧禹説光武
於軍門亦莫急於救萬民之命自古名臣佐命興統先
務所恃大率如此聖宋以仁立國重在本根雖艱難多
事之秋撫養百姓不容一日緩國祚靈長實嘉頼之軍
興以來調度莫繼和糴非得已也曩關柝不聞淮堧京
湖菽粟被野百姓窖藏之外樂與官為市沿邉屯田積
穀又足以補餉之不給初不以糴運為勞自敵人孔熾
[010-7a]
邊境蕩析於是專仰糴於江之南官吏皇皇咸負不辦
之憂田里始焦熬矣然兵以衞民食以養兵量地而權
其糴瀕江帶湖之郡國固不得以辭其責廣信一林麓
區爾土狹而人稠灘浚而湍激樂嵗常病於斗直之踴
公私交困於舟運之難士大夫寓於斯鎮於斯宻邇往
來於斯無不為之動心朝廷斟酌分𣲖視他郡亦稍異
幸而天漸悔禍斥堠向清年穀屢豐糴事可以少撙故
亟弛斯郡之糴數於此可見不得已之初心矣淳祐改
[010-7b]
元先弛永豐玉山三年又弛鈆山上饒既得㫖衆讙曰
是邦侯懇請不憚再三之力也侯曰不然敵之貪暴自
速滅亡吾君吾相至仁一念上通於天所以弭敵國外
患者法家拂士之言實行焉爾鄉達有若都承韓公從
容經筵鼎鉉間思枌社之饑由已饑之爾隣壤有若檢
正陳公知此邦尤悉相與建白廟朝懇惻而未已爾棠
隂遺愛有若有司袁公加惠兹土抑亦知無不言然則
此邦受此惠知所自來矣一日屬某書之夫蠲糴不必
[010-8a]
書也然由四邑而盡蠲餘邑由一郡而盡蠲他郡彰既
往而圖方來此仁之充無窮不書得乎侯鄞川趙公以
太府寺丞出守云
   洪慶庵記
俞姓本系出周厲王春秋時為鄭公族自莊公六傳至
文公娶於蘇生公子俞彌姓始於此為河間望史記有
俞跗漢有俞春晉有俞縱唐有俞文俊後益衍茂處於
杭歙嚴鄴莫可盡考故宣義郎賜緋魚袋諱某字國卿
[010-8b]
者偕弟某事親以孝為鄉閭所稱某字通父以咸淳戊
子十一月二十三日卒𦵏金吾山下桞屯田故居之側
築屋而庵名曰洪慶有永平鄉田六百束以贍庵守有
周安鄉田二百七十秤以奉祭享每嵗寒食主祭者率
子弟各執事自始祖而下合祀焉奉先之孝於是可觀
矣夫孝也者君子所以反古復始不忘其所由生者也
方前人之生也凡可以惠其後無所不用其至則後人
所以祭祀時思者當何時而可已也為士而貧猶將求
[010-9a]
仁者之粟以共其薦矧家道從容生理優裕既無一而
非前人辛苦之積奠豐居而悽愴食膏腴而烝嘗此庵
宇之不可不設而贍塋田之不可以無紀也古者宗廟
宫室所以嚴宗祀之地天子諸侯親耕以供粢盛后夫
人蠶繅以供祭服猶曰身致其誠信而後足以為敬事
神明之道下是則又當若何而用心哉夫昭明焄蒿悽
愴所以聚百物之精而為神之著者皆魂氣之無不之
者也孝子慈孫誠不可以不嚴其祭而祭則不可不如
[010-9b]
其在將祭則禮備既饗則樂成樂之與哀常相為半而
濟濟戚戚庻幾其恍惚之與交秋而霜既降非以謂寒
也春而雨既濡則猶將見之矣吾平居暇日修身謹行
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本之視聽言動勿非禮
之仁達之洞洞屬屬如弗勝如將失之孝念之發動不
容欺徹上徹下毋不敬也何則天地之性人為貴吾祖
考與天地同其體吾身則祖考之遺體也行遺體而不
敬則不能以天地之心為心其與物相去不逺矣是故
[010-10a]
禮莫大於孝孝莫切於正其家禮曰妻者親之主也子
者親之後也身者親之枝也故枝必固後必善主必端
三者禮之本也吾誠念夫枝必在於固則方寸造端所
以培植根本發達英華者益當為顯揚先烈之計誠念
夫主必在於端則儀刑有則所以肅雍閨門綱維婦道
者益當勉為清潔蘋藻之供誠念夫後必在於善則詩
禮傳家所以立大小之教自灑掃應對而達於參贊化
育之妙者益當衍為繼志述事之孝夫如是也生則親
[010-10b]
安之祭則鬼享之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故曰
惟賢者為能盡祭之義惟賢者之祭必受其福而備百
順之名祭有如是可不敬乎一或不敬其弊將有假春
祀之設聚親族絜妻子友朋而為游觀之樂是則習俗
之當戒者也可不敬乎俞氏禮義之家子孫多以文藝
名而字某某者尤鄉曲之俊追惟祖烈克念厥紹以時
祀為莫大之典顧焚修有庵贍塋有田由來已久誠不
可以無紀也余甫到官貽書至再命識其事誼不容辭
[010-11a]
竊謂庵以洪慶名所以遺子孫蕃衍盛大者在是而田
則散見於永平周安之二鄉又隠然有安平氣象子孫
尚増廣之益追念之將至於愈久而愈有光所以明前
人之徳又以重其家也
   秀才方君壙記
君姓方諱子方字正叔早以文名於郡泮襟誼極不凡
與余同齋舍一見相敬愛如弟兄葢方弱冠也君之家
為葛川著姓乃翁桂字萬卿學行端粹少拔鄉薦其文
[010-11b]
亦有師法六邑之士多所從游過庭所聞偉矣故鄉校
稱之屢貢成均之名君以户門早見困於有司在賢父
子純篤畏謹不以求直而怏怏半生舉業不過問焉此
余所以咨嗟而莫助者二十餘年間雖數交問顧余憂
患之多酸鼻而已夫士方窮阨交游罕知心亦罕用情
余於君父子相愛不容以辭喙所謂貧賤之交不忘者
非耶區區感念靡日不問動静忽以訃告而其八十三
嵗之翁渠渠踵門相與慟者連日嗚呼尚忍言之哉君
[010-12a]
娶某氏生二子某某尚㓜惟天壽乃翁扶二孤孫俾壽
詩書之脈則君之賫志以没者當興起於將來於是忍
淚而為之書
  序
   送歐陽竒父序
天下無真學者乆矣所謂真學者務内而不務外盡已
而不求人知已有所成則推以淑其家之子弟蚤夜相
與孜孜汲汲讀聖賢之書非徒曰博記誦謀利禄而已
[010-12b]
吾之一身與天地萬物為一體者也知其身之大必知
自飭其身自立於天地自别於萬物喜怒哀樂未發謂
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夫茍皆中節也發猶未發非
先非後天地以位萬物以育悉吾身内事也夫茍不皆
中節血氣之私剥蝕義理之正逐逐焉無異於物烏足
以知天地之大哉故真學者必真見其所謂大身者父
母之遺體父母身之天地也兄弟諸子身之同體也㣲
尺寸之膚不愛則㣲尺寸之膚不保也世道既降士不
[010-13a]
知自愛身視身之同體恝然焉手足痿痺謂之不仁羣
居於家飽食終日不知義方之教仁者動心於此矣余
友歐陽竒父少蒙義方自異流俗感懷父兄愛教之素
知自愛於已不局於一已之私而惓惓於同氣琢磨之
事謂義方相習作古為難父兄不以利遺我而遺我以
義者正望我廣其義於後也與其利而富孰若義而貧
世方競利吾則相勉以義世方欲富吾則自甘於貧文
繡膏粱有時消盡禮樂詩書之澤傳之不衰所以融一
[010-13b]
家之和氣陶一門之太平葢不容以目前論也余相與
講於此非一日矣子以混試東歸訪余於册府之間語
及學校慨然欲以自修者為教宗族之務其用心仁矣
然或者猶病世俗訾之也嗟夫世有真學者則將嘉慕
弗暇况敢訾之乎葢士尚志爾卓然不與世俗同流一
鄉非之而不顧此其見必有出於一鄉者矣舉世非之
而不顧此其見必有出於一世者矣天地之理生生而
無窮學者之學進進而不已譬之種焉耕播耘耔必有
[010-14a]
歛也譬之炊焉淘淅蒸餴必有熟也余昔師克齋陳先
生曰士用力於學低頭讀書不必問外未有三十年而
不大顯者余記此語因驗之克齋之學果見其身受簡
求之詔禄亦及之而弗屑就子孫科第相踵晩燕迎養
之榮當代鉅卿争師致之未艾也吁克齋不必問外之
訓至是驗矣然所謂大顯云者猶吾夫子學也禄在其
中之意非必數數然責報於天也余故併及之書以為
竒父告堅子之志行於子之事父兄信之矣
[010-14b]
   贈張君序
世道未嘗狹也修為在我知不知在人曽參殺人不疑
盜金其諸未定之天歟張君才美余識之欺心之事其
忍為之諸公信之之確相率而償金世豈真罕知已哉
余災患之餘愛莫能助姑書此告之願益以天理自信
吁而今而後知不特古有直不疑矣
  題跋
   題聖宋蒙求後
[010-15a]
一代之興必有一代之史其書愈多而讀之者愈不能
徧於是讀史有捷徑曰史類曰史抄其便於成童之習
則曰諸史蒙求然作此書者多矣往往皆歴代事未有
及於先朝之典故皆以事雜舉未能循其世紀之年月
夫祖宗之玉編瑤帙藏在秘府世固鮮得而見之若夫
國史之㑹要名臣之言行與夫長編繫年之類皆班班
乎可考葢無往而非可觀之訓然竊慨夫藏書之家未
必觀無書可藏者不及觀㓜而學之者又未容以驟觀
[010-15b]
至於士習之專意舉業者又不過掇拾事類以便蒐閲
而已往往人自編之不復以傳他人一時纂之不足以
告來者吁此聖宋蒙求之所以作也作之者誰建之南
浦徐子復也觀其事類則自建隆而熙寧年而次之類
而偶之聨而韻之章必兩聨每聨必備顛末其為帙也
凡六葢祖宗全盛時事也繼是而後未及類而子復逝
矣厥子某善繼先志僕僕逺來銜諸袖而出之請題其
左余不獲辭一再觀之嘉其志而屢嘆之我先朝之人
[010-16a]
物名氏其所著之言行詳略各因其事章分句列而事
亦載諸其下其視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為如何學者茍
未暇讀長編能求此讀之猶愈於已是豈可以蒙求為
童習之書而忽之哉不然泛泛悠悠望洋傳記困蒙而
吝童習而荒有書不如無書雖多亦奚以為
   題倪仲山訥齋
天地之道黙用於不言之表人為天地立心言固心聲
之所發然多言數窮不如守中則言不貴多其來久矣
[010-16b]
萬語萬中不如一黙黙而識之不言而信存乎徳行此
君子所以欲訥於言而敏於行也吾夫子大聖人也常
曰予欲無言子貢以言求聖人者也至詰之曰子如不
言小子何述聖人答以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
警悟所及宜有超詣異時文章之聞性與天道之不可
聞賜其告徃知來矣夫然賜亦自知之審終未脱口耳
者也在四科則列於言語而視顔閔之徳行殆局於知
二而卒莫造乎知十之地也予友倪仲山學通諸經至
[010-17a]
於方枝隂陽之書靡不淹貫亦可謂能言之士也每見
其氣逸辭壯瀾翻不倦甚不凡矣且其家世善學得諸
象山陸先生之敎其祖伯珍迎先生於山之陽以開講
席先生既書愈髙字扁其讀書之室又别為之書訥齋
字余益知先生之進伯珍於道者矣葢造道無止法髙
必愈髙而不容於僅足悟道無顯言而訥之一字葢當
心領意㑹可以自喻而不可以語人如是則其鑽仰也
顔子之如愚其𢎞毅也曽子之曰唯矣余生晚學後不
[010-17b]
獲叩訥齋之所聞而獨幸仲山能告以命名之本末也
連荷貽書及今數相㑹諄諄然俾發其所以訥之義退
惟荒謭於性本愚於言本拙何足以窺其槩抑聞先儒
之告人有即其行實而稱之者有就其欠闕而補之者
無往而非進人於善也訥齋宻邇象山之宮而又登門
為最先其聞道也必真的訥之一字其殆即實而稱之
者歟今仲山又以易名齋當知易之大至簡至易必黙
而識之㑹不言之易而勿流於口耳之歸守不易之易
[010-18a]
勿膠於事物之變則一訥之妙天地之静生生之易矣
仲山其慎思之篤行之
   題余豈濳所藏楊補之梅
此花在羣品有衆美萃其潔淨似易其正葩似詩其屈
曲枝幹似盤誥其節似禮其樂似樂其謹嚴似春秋葢
花之有文實者也畫工勘破其魂骨而後筆法能意足
意足而後不求顔色似矣觀者當自得之某觀蘭戱題
之後又賞此巻而為之書
[010-18b]
   題魁星醮疏
暗裏㸃頭既已顯靈於昔日夢中糊眼豈無覬望於今
秋况大魁星銓次名銜而福善主權衡造化爰攜短疏
泛集同盟即秘宇以薫修冀休祥之至止大書姓字何
殊千佛之名髙壓英賢首占萬人之選
   題誎藁後
自昔和戎權在我而不在彼則可借此為羈縻之術否
則置守備於度外一切聽命於敵誤國之禍當不待智
[010-19a]
者而後知簡穆公有言責諫藁諄複其辭婉其義正愚
也益有感於斯
   跋朱文公秋夜歎
晦庵先生秋夜嘆之嘆與感興篇之感異辭同㫖神仙
之事固誕而翛然物外意則幾矣吾志於道姑去彼取
此不役役而馳不悶悶而移靈臺太虛風清月白至誠
不息初何辛苦過化存神不落形體孰為河漢孰為幽
人孰為蒼山之雲易曰幽人貞吉中不自亂也吁知此
[010-19b]
則知先生之晤歎所以沓致辭於幽人者其㫖明甚
   跋劉狀元集後
公讀書之清風峽巖竇幽閴非人間世真與胷次丘壑
相料理曩者趙公不遏為臨江太守過其地喜其心目
開明於峽之隂築宫以祠公星移物換之後乃孫定海
少僊汝瀁將闢舊址増飾之慨公之文散落訛駁訂正
重刻請識其後愚惟念往嘗渉峽弔公於公之文惟知
王邑士馬達州温宿松序跋而已葢未知玉山汪先生
[010-20a]
已為公吐氣久矣一日㑹汪君朝儀伯羽諗其曽大父
國器從玉山遊者也手抄斯集先生親筆所跋一旦啓
秘得之喜而忘其僣嗟乎文特士之細耳善論士者取
其大而畧其細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况少壯之相去渠
可以一時論公之所志亦非温飽方其試藝三舍角售
寸長誠不免乎才氣之累迨夫名與時顯學隨年進馳
競之情遣公非西崑時矣今觀性仁一賦既有見動静
之指又以嘆二典光華盡萬物而不足報其他著述卓
[010-20b]
乎自有見趣至若念祖箴水廟等作又皆闡正義以正
人心粤自少孤事祖母生則擇地以便養死則解官以
終喪信史筆之自我作古異時授徒有塾賑歉有廪濟
旱有陂至今里曰義榮之里使人猶為之激昂愚嘗嘆
夫漢之大儒著書立言偉矣甘心為美新語公浩然剛
大發於石井聨句有曰潤如周孔教清比夷齊節我欲
斷䛕佞汲此洗劍血壯哉是詩有為而發玉山服其高
義至行稱其不至失身匪人良以此歟昔蘇文忠公精
[010-21a]
忠大節詞詠善謔或者病之是欲小害大得乎世人謂
士工於文雕肝琢腎鮮以壽終故王楊盧駱俱不得其
死吁此非文之罪也徒文無實生死何加損焉公好學
亦顔之徒顔可死而有不死者存愚於是益信玉山之
許予非以文論學者當知劉之集為此邦重汪之跋為
此集重伯羽出此跋者也少僊傳此集者也斯文於是
不朽詩曰髙山仰止景行行止振此峽之清風企玉山
之君子願相與勉之
[010-21b]
   跋髙特進手書孝經
孩提而知愛既長而知敬人之良知良能也特進髙公
於其教子弄孫之時手書孝經以遺之宜矣公之諸曽
孫獨以此寳藏之則夫戰戰兢兢於曾子五遂之敬願
相與以此共勉庻不失同盟相切磋之意云
   跋俞慵菴詩集
慵菴詩大槩古淡有感發意湯晦静題之悉矣余鄉曲
晩學讀其詩敬其人友其諸孫而審其生平之素故知
[010-22a]
菴以慵名有安樂窩之風相羊乎榆山烟松露菊間幽
然柴桑栗里氣象韓昌黎謂和平之音澹泊慵菴有之
矣然則慵菴豈真慵哉慵於外而不慵於心慵於蹋市
朝軟紅塵而不慵於登臯臨流之清唫慵於役聲利縶
形神而不慵於手詩書以玉其子孫嗚呼斯其所見諸
老之典刑翁姓俞名櫰字鼎臣世居信之乾封云
   跋張君雙瑞堂記
張君先輩賢士也家有雙瑞堂一日見訪出示圖繪諸
[010-22b]
名士品題悉矣且索贅語余荒拙不足以發之雖然物
之瑞其應在人人之瑞其重在已故瑞莫瑞於玉君子
之於玉而比徳焉徳取其足已本無待於外之求君有
是瑞而為是圖又有是名什而發之復謙謙然禮下於
人若有求所未盡者君何為是贅哉夫瑞已發於君之
家不貴彰而貴隠今其奠堂皇而居之藏修琢磨韜光
待賈勿馳於外勿惰於内異時才足以瑞世文足以瑞
朝廷天爵修而人爵從之矣如是則在已者重物聽命
[010-23a]
而自應一草木之瑞子今其秘諸
   跋黄伯岡西山問答
南浦黄伯岡篤學士也一日來訪出其所與西山先生
問答讀之愴然因得窺其講明踐履之正葢非口耳之
學也且不余鄙請贅言之竊聞人生天地間以形氣之
身莫不受天地之中人心以氣言道心以理言中則不
偏不倚無過不及之總名也堯舜相傳之道乆執其中
而已舜之傳禹則有危微精一之論危者氣之易動者
[010-23b]
也㣲者理之難明者也精一則真體實踐决擇於人與
道之間守道而不變主宰之有其中也子思子得一貫
之傳於曾子以中庸著之篇子朱子序發之葢得堯舜
夫子心學之真的使人知問學工夫全在精一千古猶
一日也今觀中庸自博學至明辨皆致知之事自四者
總㑹於篤行之一語又力行之不容已知之精而行之
一也昔侍先生屢語及此愚嘗曰在書為精一在中庸
為知行在魯論為知及仁守皆天地所與之中全而歸
[010-24a]
之先生首肯故喟嘆書此幸相與勉進云
   跋趙忠果公死節録
士大夫常時豢養富貴及變則顧影自惜烏知有君子
哉卿相以阿容稔亂多至失節忘耻司馬温公謂其曾
犬馬之不如而惓惓於沉抑下僚死節者之事讀之每
為沾襟夫自一命以上事無常變死生以之分内事也
然舍生取義未必無可生之道求生害仁生亦不容於
戴履間矣今以唐之縣令考之薛景仙為陳倉令死守
[010-24b]
殺賊而克扶風勇於死而未必死者也令狐潮以雍丘
縣從叛至於陳力而不悔張睢陽斥之以不識人倫尚
奚以偷生為哉彼均之為令也均之為生也天地鬼神
之臨乎前逆順各以類應功罪之著又焉可誣靖康之
事滂涕何已忠果趙侯以天胄試永豐横身衛民血戰
以斃其亦不幸而不得為景仙爾彼狐潮匪人聞公之
風則不翅鼎鑊之及今邑人廟之朝家旌之信史亦以
表異之後且克昌益大未艾侯亦何死之有伊川先生
[010-25a]
曰自古殺身成仁只成就一箇是字忠果之謂乎
   跋日者丘賦庵所攜舊序
吾儒志於道義而功業次之若富貴則不足道夫子曰
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葢以知天命而有三畏故
又曰富貴在天君子敬而無失是豈世俗之所謂命術
士奚啻百千若丘賦庵者獨未多見往來二十年無一
語不酬由其善人倫之鑒每每自心上起前乎庚辰以
富貴儻來者相告余未免俗為繆悠談後乎壬辰乃叨
[010-25b]
首唱出於望表余懼焉今又十二年憂患之餘學不加
進深懼無以報上其不堕於世俗者幾希姑省前繆相
與蔬飯而為之書
   跋黄志仁字説
静春劉先生字其孫婿黄君曰志仁葢愛之以徳也觀
其丁寧反復諄諄告教無非警策實地讀之為竦夫人
得天地生物之心為心而謂之仁在心為志志者趨嚮
期必之謂也仁人心也本心之全徳非外來也茍志於
[010-26a]
仁必至於此故曰士尚志志於仁而已仁之實事親是
也謹曾子之五遂死而後已可也吾夫子自志學至從
心所欲不踰矩無一日而非學無一日而非志也無一
日而非志無一日而非仁也孟子曰學問之道無他求
其放心而已矣静春於字説之終指之以敬而無失止
堂以仲弓敬恕望之亦曰敬則収其心而不放余於黄
兄亦曰復其本心之全云
   䟦王君昭所攜厚徳説
[010-26b]
里有王君昭純實士也篤學固窮家有三喪未舉再言
之泣下數行聞者為慟武岡糾曹周兄為厚徳説送之
葢將詔襟誼之士而賙其葬也雖然余聞之語曰慎終
追逺民徳歸厚矣為人子孫惟送死可以當大事是必
稱家之有無隨吾力以畢襄奉慎終之道如此而已祭
祀時思怛然於雨濡霜降之日追逺一念與生俱生何
有已時此所謂徳之厚吾有此身寸膚以上皆親所自
出親喪未舉不解衣不交睫不皇寧於食息之頃貧則
[010-27a]
自賣身以給傭役又從而自提畚自荷鍤殫勞而掩其
親雖懸棺而窆何害其為徳之厚雖然是厚徳也得之
於天我所自得求之在我勞苦而捐軀隂亦有以相之
者燕為銜墓鴉為銜紙虎為殺觸松之獸物且助徳况
於人乎孝動天地感鬼神雲天高誼之士世未嘗無人
人皆有惻隠之心䘏鄰救灾賙喪賻葬閭里族黨可以
實感不可以文欺喪家之子不顧死亡期了大事何患
無應之者否則悠悠嵗月食稻衣錦以等閒視之石崖
[010-27b]
麥舟覬一二於千百則是求之於人者厚我之徳已薄
豈親之所望於我哉余生長貧苦自㓜而喪母與諸弟
侍先翁荷畚鍤僅僅納棺於淺土中近年纔以石掩之
余之家貧自若甫得小壘侍養繼親旋以罪逆其治葬
也必躬必親與傭夫共飲食寢處隨宜而了大事兹痛
&KR0941子執厚徳説來求余贅語余方有祀事遲遲旬浹
而握筆未遑子頗見訝吁余以是知子今痛心之切
  説
[010-28a]
   紫衣師號説
洸禪師駐錫玉溪亂山中發大慈悲奉藥王教指下有
準醫道通靈解脱疾病厄為檀那所尊禮不即人而人
即之矣顧方打包東來欲正名稱受紫衣師號得得逺
訪求質於余成事不説尚何言焉若猶未也當以忠告
釋氏以無為宗以有為妄認得本來清淨法身初亦無
假於外此行得無着相乎乃應余曰吾奉佛法用活人
書出入人門緇衣世所甚忌未能免俗姑隨施主意俾
[010-28b]
正吾名易吾衣上以梯君玉寵賜之光下以航藥王普
濟之利因行不妨掉臂耳吁意則美矣如妄想何心經
云照見五藴皆空度一切苦厄吾師以普濟為心有義
色身有我是自身一大病先須看破求救療一旦超然
頓悟如沉痾痊不醫之醫不藥之藥長生不老圓滿報
身一體同觀萬法俱㑹尚何俗之所忌哉㑹麽貼體汗
衫都脱却反求諸已寂如無
   黄少頴字説
[010-29a]
南浦黄少頴訪余於野濱示以静春劉先生所作序説
知其命名之慕藺非力學好修者不能夫少頴慕東漢
李曇之為人吾静春發明范史所載徳行之純備不徒
賛其名而必指其實師友之淵源如此昔成周三嵗大
比興其賢者能者徳行居其先道藝則次之藝之不先
於行固也道豈果劣於徳耶葢行曰徳行藝曰道藝行
道而得於身之謂徳修身而踐其言之謂行大學之道
自明明徳之外無他事孔門之所以學文皆行有餘力
[010-29b]
者實為之君子以成徳為行而始之志於道者必終之
以游於藝而後已不然當時四科之目何為先顔閔之
徳行而後游夏之文學歟雖然李氏生不偶時葢潔身
去亂者徳行純備無待於外宜矣少頴方將以科舉之
文充徳行道藝而應賓興之求茍能因静春之言懋孔
門之學盡其所以為李氏者葢修之於家當必不壞於
天子之庭少頴其力行之
   黄子正名字説
[010-30a]
江夏黄氏子初名轟字子震葢先尊人之命也父子至
情顧不欲其成就暴厥聲於四逺歟今日者之説以其
降之年月日時若胎若坐命幹支納音十有八物之於
五行也而金水闕焉火行且多而無水以為濟在人而
不燥者鮮矣夫黄氏子反而知其燥也曰天人一耳虧
於天者雖不可增名者人之所命着水於名則水於我
矣然轟者父命不可改小名若孫亦父命也今而謂之
若水則隠而贊天之所虧顯而依父之所令二者胥不
[010-30b]
失矣雖然名更而字不類併與字而更之乎朋友呼之
熟矣我更焉而彼不呼猶未始更也正與震其音相似
自有五行之説興而冬官水正也若水為諱子正為字
便於朋友之呼而不失名字之義黄氏亦善變者也善變
則通通者水之道孰謂其多於火而病於燥歟然則和
與燥在子正之自為不係乎名亦不係乎命也竊嘗習
日者之五行而不信其書者也亦能效其説子正之生
嵗在已丑時在戊戌雖有土旺四季之説丑位乎冬何
[010-31a]
嘗不水戍位乎秋何嘗不金以余之説則全之者子正
也苐少不足以勝多則更名字以當之亦是耳嗟夫人
患不知過也竊因子正之請説而不敢匿其懷里人無
小大皆以子正氣不下人為短今子正以受命於天而
得炎上之性思益水以濟之是學者修性揚雄所謂學
行之上也又不敢棄父之命而存其小名之一言是孝
之道也能充其孝而廣其修性之學朝夕不倦他日成
就顧不轟然而震矣乎雖更其名字未始更其㫖意也
[010-31b]
喜聞人善而願書之者陳某况子正之請乎謹説
   黄伯高字説
名以出信信近於義學者因名而維其義必有實以稱
其名故㓜名而冠字者責之以成人之實也南浦黄生
名崧字伯高得得來訪求所以名字之義而據依焉余
嘉其有志於學又知其有造道之質問其齒則甫及冠
問其所取義則詩之崧髙問其所與取則族之伯氏今
著庭之長南宫舍人黄元輔也且子知詩之㫖乎崧髙
[010-32a]
烝民二詩皆尹吉甫之所以美宣王也嶽降神而生仲
山甫者天所以鑒有周保天子而成中興之業山甫豈
有異於烝民哉葢烝民中之賢能出而膺任使者也天
生烝民皆有物則特其秉彛好懿徳多失於因物有遷
之後故曰令儀令色曰小心翼翼古訓是式又曰明哲
保身夙夜匪懈以事一人此皆義理當然之準學問無
窮之功詩人以崧高生賢之美歌之以為未足又述烝
民好徳之懿詳其所以生仲山甫之本末葢山甫之生
[010-32b]
與烝民之生同一初爾山甫得之為山甫者翼翼其敬
而夙夜匪懈也烝民之止於烝民者徳輶如毛鮮克舉
之也夫莫高匪山崧則山之髙且大者子其於此真切
而用力焉惟勿自大當有以養其大惟勿自高當有以
成其高讀髙山仰止之詩必堅之以景行行止之心讀
崧高生賢之詩必參之以烝民皆有之則勉焉孜孜培
固基址譬如為山一簣加進吾勇往也庻不失乎自下
升高之意故曰山甫豈有異烝民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