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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松隱集巻三十七 宋 曹勛 撰
雜著
讀李斯傳
余讀李斯傳惡其以忠名已以邪徇事國輕已重大逆
不忠試舉其目知有國者資禮樂以綱維斯則請焚滅
詩書以愚百姓知太子者天下之本斯則使扶蘇監上
郡而不諫誅嫡立庶以滅公知物禁太盛盛必有衰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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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身居其地而不知所稅駕知商君之法刑棄灰者為
苛斯則聼趙髙嚴刑酷法之令增督責誅求之術以至
帝不坐朝趙髙用事禁中族大臣治阿房盗賊半天下
身為丞相既不能鎮撫又不能諫諍及墮髙計中乃疏
七罪以自矜引比干子胥為喻斯妄人耳又安可希二
子之萬一也噫吞國稱帝致秦一統者斯也法嚴人叛
致秦一旦委地者亦斯也至其死又具斯五刑論皆斯
而已豈不宜哉豈不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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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蘇張問
客有曰蘇秦張儀一等人否余曰原其利吻辯給鋪張
心計疑若同科較其行事則秦當優於儀秦以三寸舌
說六國君合從擯秦使秦兵十五年不敢出闗天下無
事其智盖有過人者及畏誅詳罪未能敝齊而身死勢
使然也若儀則忠不足而詐有餘者也如兩説秦誅周
王取寳器挟天子令天下周當七國争雄時危阽莫支
賢者孰不欲奮而安九鼎尊天王儀乃每以周為言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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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錯言刼天子不義卒不用儀計然所不幸者後世
師其言莽卓魏武率挟天子以相簒弑逮六朝五季叛
逆皆爾非儀啓於前耶作俑之姦擢髪莫數其罪至再
語楚以秦女為箕帚妾縱楚王昏童不悟其薦詐而儀
之無恥甚矣余故謂秦優於儀者以此
孟軻辨
孟軻莊周蘇秦張儀皆同時人軻與秦俱事齊宣王然
孟子有公孫衍張儀豈不誠大丈夫之語而獨不及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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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軻俱禄於齊而羞其行故不及耶又周在楚賢者當
相聞而書乃相逺宜軻道不同不相為謀耶知此者亦
有辨矣
書硏靈
曹子從事軍幕有故硏敝於泗水之山把玩細碎慨然
者罙日客有教以漆續其璺周以文絲滴水取墨庶幾
嵗月復補几格之缺乎余信斯言呼工印其語未竟至
夕夢方頥頯顙深目蒼色者揖余語曰公欲膠破硏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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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然曰公何匿於世譽不知起滅之理也夫物生於土
必反於土歸根復命輪轂更相此生死亦其常研既從
公登頓貧賤水陸共載松煙披拂發公臆説或受賞於
上或獲罪於下見公倉皇筆墨窘思相對伸紙却巻欲
罷不能者積有年矣今幸見敝得瘞於槁壤亦公終惠
尚何信客語欲續已破之物使不得休息耶雖公無恥
於硏而硏獨不求冥心元造耶予聆其言拱未有對客
遽揖出覺而視硏客教因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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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持論
予每恨訟火坑極大何為負之而走又未有脫計因以
此身為住持人骨肉為堂衆住持偶有報縁為衆齋粥
飯頭復幸庫司未闕縁合而聚方其聚時一衆自若何
妨住持行道豈勞住持人大費心力耶苐自不生他見
不作陽禍守已知分以待縁離爾至於比僧則預合區
處生理人道有不可已者用數日筆墨心計則辨矣幸
不以火坑之困自惑於心也心口議定頗似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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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冠説
譙人生於元符之戊寅至乾道乙酉六十有八春既晚
耳忽聵窅然無所聞兒輩問起居則無以答婢僕問飲
食亦無以應目不瞬形不搖木偶人也兒輩厲聲而呼
始呀然有聲亦不諒其云為諸子始駭歎呼醫矣胗之
者謂本無甚苦病非在内恐藥之不加騐形拘於外宜
砭以取効依其法連旬其聵愈甚醫又言氣痞於上則
喜怒所致藏弱於内則證通於竅於是加用藥劑併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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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艾曲盡方技終塞不通予呼兒来前曰予自少年渉
歴艱苦遭罹憂畏冒犯霜露洎隨從徽宗北狩死於敵
手而復生又被宻㫖間道攜勸進書及二后的信間行
北道夜行日伏或飢渴併日或卧於汚濕一已百恐朝
不保夕既得上達又困於桂玉勞於千慮聞鼙鼔之音
猶疑有變驚鳴笳之響尚思困敵聞足音之衆則惕然
慴懼皆損心神傷血氣積日已乆膏肓其疾老則形見
遂不能治所幸身獲存與汝輩得保門户爾惟此幻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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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日用之物璺裂既衆勢欲還土詎能補其罅隙之多
耶顧相繼有生之病豈止聵耶已而已而速謝醫亟挂
冠也諸子唯唯
記枕上有感
地與天接天為水籠涵虗混清與道合同水彌六虗道
與適從渙然我懐心水俱融
記翟望話
翟望京師人大父光圗為安定靖王教授望年二十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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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通大義性端静沉黙仕宦泊如也喜讀騷經楚些亦
寓詞蘅杜間規衍其才意紉蘭握蕙遇合非常每水邊
沙外屬思幽放人莫測其意嘗寄言曰洞簫吹兮春煙
緑風光粲兮人如玉搴木蘭兮溯流波懐彼美兮憂心
若何一夕夢麗人莊容獨秀翳修竹而立隔溪語望曰
苕之榮兮春日陂遲濕汀蘋以建址兮冒卿雲以為帷
吹浩香以渡漢兮示秀色與華姿居誰與復兮挽明月
以揚輝悵谿風兮聊詠言於兹歌畢致一笑而逝望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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亟書於紙心惝怳者累日後思天清寺之菊坡謁僧琴
㑹僧出因憇北軒有一姬先在焉容色鮮麗疑若素識
因質名氏不自知體之前也姬笑曰妾有外姒約我㑹
此偶故渝爽然室有酒肴能少駐否望欣然從之至則
一竒醜婦傳餐酒數行移坐相近稍既情昵望被酒諷
苕之榮以自喜姬曰溪風之隔殆不然矣望領其語而
不訝復扣以他辭宛不蒙答日暮姬曰而後月半約當
預聞願寘君子之念姬先出門莫知所適望徘徊欲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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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軒壁挂所喜玉女觀泉圗心以為畵之靈遇後售圗
以歸亦擬夢詢作靈遇賦賦多不録噫无妄之想則隂
物遂託以見祟抑可戒也
記施逵事
建人施逵字必逹頃在上庠小才無所成建炎間賊葉
濃陸梁閩部逵宻佐之後官兵獲濃而朝廷以逵書生
偶然相從宥其死只從編置後逃入燕中改名宜生就
燕登第其賦題曰帝日射三十六熊逵賦破頭曰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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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修文徳外偃武功雲屯一百萬騎日射三十六熊後
進用至翰林待制曾將命本朝小人之態方有徳色不
愧也余被㫖入金議事逵又為館伴亦不相唯阿可見
賊心逵少年時題人平沙落雁畵云塞鴻横天三兩行
欲下未下先悠揚平田到處菰蒲美託身何必来瀟湘
則南北之意固已夙萌詩言志可不信哉
傳
荔子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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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子其先夏末隱居岩谷讀松柏後彫之語乃曰吾鄙
不若其自㧞行間不易其操秀出畦疃人譽其實則慤
然可全也子孫悉遵其範後散居粤蜀漢初逺孫支因
南越王佗去帝號隨使入貢留居上林司馬子長引為
章句以贍賦律人始知名或夢曰荅遝離支寤而莫識
其義筮得卦之離䷝離上/離下曰離麗也日月麗乎天百
穀草木麗乎土吾根於土木之列後世子孫其顯於文
明之時乎今夢與卦符當縁卦受姓因省麗為荔而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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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至於為人顔如渥丹内明潔若冰壺鳶肩火色人謂
似馬周每賔客環坐必摘實抵核衆美之不容口曰與
子語端如揖雲表之靈沆
之液渴心洒然為之釋去
子素知飬生每對客健啖之餘必以蜜為漿人或問其
故曰蜜中邊皆甜吾服食多用以疏利爾㑹尚食監奏
子名於上上即日召見與語咀味其㫖稱善乆之曰惜
卿居南方僻逺之地不近長安合待詔中元妃殊喜其
為人謂子清心玉瑩當備啓沃上因時時召見或出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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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與妃虗已以待致驛使交馳每從樓上望見騎塵蔽
天妃必笑而識其来丞相九齡薦其實曰君子有三變
惟子有是夫居益熟賔從盍沓爭求邀置上疑有賄詔
曰子門如市何也曰臣門如市臣心如水上益厚遇之
子昆季見子顯咸謂吾儕視青紫如拾地芥豈乆纍纍
於時必待子乃食於時君耶子為奏名於上賜陳紫方
緑令如所志又荔非元禮亦將兵居塞下同列咸害其
寵乗間譛於上曰荔子為人性多熱中易以形見既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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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乆之表又多乾沒於下非大臣體上唯唯未有以發
㑹子晚節多内重上由是疎之乃以鄼侯封於家子沒
後蔡君謨譜其世家閩族方著云太史公曰荔之先既
能禔身後彫慤然於世子又能純白備於胸次韞匵而
藏諸雖無甚功烈其進退不踰於實亦君子之致乎然
率徳易變盖中人之疵其不免於讒口又豈一朝一夕
哉
綦局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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綦局字定方本木支姓漢初避地東甌局生而有文鄉
人皆材之後走長安益自盤錯了無節目當時宗匠一
見之曰此奇器也因與定交局亦自負有四方之志與
孔子髙弟漆雕開游後得墨子白子相與聚首談兵家
之要以此俯仰於時士大夫莫不喜為之下皆曰但吾
習戰而老死不見兵革者其在二三子乎居頃之東郡
太守奕秋者天下名守也喜局輩從容俱薦於上得待
詔公車每呼局則墨白二子不待詔而皆往景帝喜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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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不撓俾職東宫侍太子游宴甚與局熟㑹吳太子
朝洛陽帝令與太子飲博吳子被酒桀驁太子目局提
殺之自是信用而吳濞亦階此稱兵尋復破滅太子謂
人曰局雖外示平易而中含繩墨所謂有界有辨以經
緯致師者耶即位以前功封竹放侯局既侯而年已髙
或告二子曰吾位至此實子左右之然公等玉質圎重
以縱横應物元素分矣惟余樗櫟之賤老朽日逼既不
能韜晦文質又自媿亡於多岐每念平日目厯戰陣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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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達者硏道知士奮機雲合星馳虧成一判是事於
吾所閲多矣盖强梁者先敗未有不以知靜勝者吾計
已决今幸上未賜斥逐及此丐退雖靣蒙塵埃身親槁
壤亦無所憚茍上惡其乆寘新以代則頃時膠漆之固
頓挫一隅欲以直列無益也即日請去上從其志有子
盤嗣太史公曰甚哉局之進以道退以義也方其履冒
行陣則無轍亂旗靡之責乃有三覆七牢之功又能以
時而退與夫一介不立賂以買直者固有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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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隱集巻三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