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1a] 
欽定四庫全書
武夷新集巻十 宋 楊億 撰
墓誌二三首/
宋故推忠協謀佐理功臣光禄大夫尚書右僕
射兼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修國
史上柱國隴西郡開國公食邑三千八百户
食實封一千二百户贈太尉中書令諡曰文
靖李公墓誌銘
[010-1b]
景德元年秋七月乙酉大丞相僕射隴西公早朝至待
漏舎不俟鑰出而歸疾故也粤翌日車駕幸其第親至
卧内存撫甚厚賜白金三百斤既還宫以不起聞上又
臨哭出涕初公之疾也中人太醫絡繹旁午扵道殆公
之薨也千乗萬騎一日再幸其居國殞宗臣帝失元輔
都城為之罷市工女以之寝機同體既虧實太上之深
戚斯文将䘮顧天下而誰宗嗚呼哀哉真古之遺愛也
公諱沆字太初其先趙郡人廣武君之後也䇿書所載
[010-2a]
世德茂焉泰陵令累贈侍中豊追封虢國太夫人滕氏
曽祖父母也洺州團練判官累贈中書令㴞追封魯國
太夫人苗氏王父母也侍御史累贈尚書令炳追封陳
國太夫人周氏考妣也公韻宇宏廓襟靈冲粹特資異
禀卓然不羣甫及成童性靡好弄逮扵就傳言必有章
七嵗能屬文十嵗通五經大義服膺素業既冠而大成
比肩諸生命鄉而髙薦時春官氏方虚甲科以待屬丁
先府君之憂自大梁而抵羣舒幾二千里見星泣血哀
[010-2b]
感道塗食鬻倚廬毁深欒棘先府君厯佐使府及剖郡
符狥公滅私輕財好施以經遺子市義扵人暨啓手之
辰無兼金之蓄公承清白之訓持窘絶之家有原憲貧
病之憂茂張仲孝友之德太平興國五年舉進士得髙
第解褐将作監丞通判潭州郊祀遷太子右贊善大夫
八年歸朝為著作郎當是時也天子方端委穆清詳求
茂異崇建冊府養育人材公之蒞長沙也椒蘭之德在
人金玉之音盈耳輶軒宻啓外臺陟状稔熟扵上聴喧
[010-3a]
塞扵公議中謝日太宗命中貴人送丞相府試文一通
以本官直史館賜五品服雍熈中今工部尚書王公化
基任左拾遺上封公車大言自薦太宗謂執政曰李沆
宋湜皆佳士也可並試之明日並命為右補闕知制誥
公之位在二公之次上特令公首冠焉又賜錢百萬天
子知公貧多權錢富家出倍稱之息又别賜三十萬俾
償之端拱初遷職方員外郎掌誥如故来年受詔與今
學士承㫖禮部尚書宋公白同知貢舉是時天子始命
[010-3b]
復舊制委有司貢部翕然有得人之譽未幾召入翰林
充學士賜金紫又奉詔與今丞相上谷公同掌選部澄
汰流品旌别淑慝清通簡要時譽歸之公之在内署也
或乙夜觀書之餘備前席受釐之問風規醖藉占對
雅弼違獻可上多沃心稱善舉能言皆有味天子知其
才可以緝熈帝載察其德可以鎮厚風俗乃有意扵大
用也淳化二年拜給事中叅知政事是時天子方循名
實以考百揆謹吏事而責三公公勵翼一心将明庻政
[010-4a]
水潦僅止閭閻息愁歎之聲名器有倫搢紳絶僥倖之
路彌縫闕職汔至小康俄罷政事以本官奉朝請雖坐
䇿免時望彌重未幾丁太夫人憂柴毁過禮先是公䟽
戚同居功緦百口昆弟致美家人忘貧賦禄雖優量入
都盡及罷樞務復罹哀疚居䘮盡禮送終竭力殆扵食
貧曽不屑慮優詔起復辭不得請俄以本官知昇州因
奉璽書請對便坐天子留而不遣改命知河南府兼留
守司事二周變風期月報政纔及滿嵗召歸闕廷屬光
[010-4b]
啓承華克固邦本疇咨羽翼輔導元良即以公為禮部
侍郎兼太子賔客特詔賔䕶之職一用師傅之禮仍屈
儲君之重先施下拜之儀公請見頓首辭不獲免皇上
踐極拜户部侍郎叅知政事未幾以本官平章事監修
國史進位中書侍郎屬鳴鏑犯邊翠華薄伐居守之任
根本斯繋闗中圖籍委鄼侯以無疑東郊保釐非畢公
之為比上親握武節躬御六師北渉大河駐蹕全魏勞
軍而連營賈勇展義而編甿案堵班馬引去邊塵載清
[010-5a]
無有南顧之憂克定一戎之業者繄公之力也公亦坐
鎮京邑兼容獄市令行禁止不戮一人千門萬户曽無
吠犬及鑾輅凱旋謁見行在置酒幄殿奉觴上夀勞問
優縟體貌尤異清中除道奉迎至尊同德一心光輔大
政来年進位門下侍郎屬有事南郊加尚書右僕射餘
如故公踐師長之秩處丞弼之地屬西北二鄙金革未
息伐謀制勝實頼前籌調發均輸曽不暇給當宁靡寕
扵旰食宰府專職扵憂邊公夙夜自公憔悴事國任重
[010-5b]
責大智困神疲休澣在辰稀得出沐腠理徴疹不敢寕
居筋力前衰精爽坐竭岑江陵之盡瘁天子先憂張司
空之云亡星文告變嗚呼享年五十有八詔輟視朝五
日贈太尉中書令上又别次發哀羣臣奉慰追録嗣子
逮扵周親乃至外姻諸甥常從給使咸被延賞之澤悉
膺非次之命又特命昭宣使恩州團練使李公神福監
視葬事太常考行諡曰文靖發引之日有司具鹵簿大
鴻臚持節䕶䘮即以今年五月庚申歸葬于河南府洛
[010-6a]
陽縣賢相鄉積潤里從尚書令府君之塋禮也公積階
至光禄大夫䇿勲上柱國三進爵為公真食至千二百
户功臣之號凡再加焉禄位寵名皆人臣之極也前娶
清河張氏永興軍司馬忠輔之女生一子曰翁朝三女
長適右諫議大夫薛映次適奉禮向傳正相國河内公
之子也次數嵗而夭及公之薨張夫人之所生無復存
者今夫人沛國朱氏累封越國夫人故太常少卿致仕
累贈工部侍郎洞之女嬪于台宰宜其室家作範中闈
[010-6b]
啓封大國齊眉舉案禮極如賔晝哭帷堂痛深偕老生
四子三皆早夭㓜曰宗簡大理評事五女長適著作郎
直史館王曽執䘮過哀遇疾而逝次皆㓜公三弟曰贄
虞部員外郎知洛陽縣陳力就列負適時之才曰源太
子中舎裕蠱亢宗真保家之主曰維户部員外郎直集
賢院文行第一見推朝倫克荷世家允為國器公風鑒
融朗天性謹厚自結髮為學靡雜塵㳺雖燕居慎獨如
臨賔祭視童無誑處闇罔欺韋編屢絶不閱非聖之典
[010-7a]
束帶未既不答嚴君之召先府君常語人曰此兒異日
必至公輔知子之明盖無媿矣及計偕續食發䇿决科
引籍周行通直延閣水懐珠而川媚林養棟以材成繇
是升右掖以司言入内庭而待詔五代已来文體一變
至於雅誥殊未復古公之書命也啓廸前訓潤色鴻業
善為辭令長扵除書考三代之質文取兩漢之標格使
國朝謨訓與元和長慶同風者繄公之故也及叅貳政
柄彌綸事典守正持重不務将迎出蒞瑣闈恪居官次
[010-7b]
靖恭夙夜曽無澄撓尹正西洛茂宣愷悌之風調護東
朝助成明良之德暨再掌鈞軸正位岩廊斟酌治體辨
論官材人斯具瞻帝用親倚謀事補闕夜思晝行納誨
盡規有犯無隠深識大體務行故事終年公府未嘗案
吏退食私第靡有謝賔加以慎黙寡言質直無矯百執
延見多虚徃而實歸兩府論議必守經而據古将順歸
美而不喜詭隨夕惕補過而深懲滿假兹所謂皇家之
柱石神化之丹青也至如喜怒不形進退可度陟降畫
[010-8a]
室尺寸靡差吐嘔車茵醉飽必恕賦禄雖厚奉身甚薄
萬錢之入周急屢空數畆之居偪下巳甚不問家事不
恤人言疇昔交遊淡水之情無改平生恩德一飯之報
不忘性絶玩好專聚圖籍孜孜繕寫躬自讎對崇奉内
典洞曉真諦毎燕居静慮深念無生旁行四句堆案盈
几雅善筆札特臻其妙嘗所著述遺槀頗多季弟維論
次編聨成二十巻立言不朽其在兹乎諸弟等以某為
相府舎人多厯年所欽奉全德飽聞緒言見徴銘篆之
[010-8b]
詞以防陵谷之變某早在薦紳之末特䝉國士之知雖
年輩相遼位貌非等更僕之論固嘗莫逆扵心沈石之
文庻幾傳信乎後是為實録諒無媿焉銘曰
聖作物覩帝賚元輔如鼎三足猶天八柱翊宣大猷康
濟庻務衮職有闕仲山是補顯允相國光弼大君謨明
亮采師古經文道類矢直政無絲棼百工時乂九流洞
分公德如風孰不靃靡公言如蘭人斯服媚大成典謨
學探象繋嗚呼彼蒼胡不憗遺公心如秤重輕誠懸公
[010-9a]
道猶龍鑚仰彌堅功熈帝載識窮化源哀哉哲人胡不
永年它人蹄涔可以掲厲公陂萬頃涵泳無際它人垝
垣殆見室家公墻數仭德音孔遐公掌大鈞平章百揆
思職憂邊匪躬盡瘁哲人其萎二䜿生沴桃茢臨䘮禮
優賵禭公輔大政髙朗令終易名贈秩褒德顯庸十世
猶宥九原啓封鹵簿賜葬都城輟舂馬悲鳴兮車結轍
弩矢驅兮班劒列靈輀駕兮祖奠徹銘旌飄兮楚挽咽
伊人生之共盡兮唯大名兮不滅邙之麓兮洛之涯泉
[010-9b]
臺閴兮隴樹微宿草短兮朝露晞蒼烟暝兮夕烏飛苟
逝者之可作兮非我公兮曷歸
宋故大中大夫行給事中上柱國臨汾郡開國
侯食邑一千二百户賜紫金魚袋平陽柴公
墓誌銘
公諱成務字寳臣其先平陽人漢棘蒲侯之後也世亂
流寓不常厥居公之逺祖占籍河朔積德有後宗𣲖盛
焉五代祖賡因官曹南遂家于濟隂郡大王父綱廬州
[010-10a]
别駕王父𦙍隠居求志藏器不耀累贈太子右贊善大
夫祖妣劉氏追封彭城縣太君烈考自牧舉進士乙科
應聘戎閫晉末之亂奉武行德扵河橋蹈危機畫竒䇿
尊立漢室底定中原天歩既清賞典不及逮周邦之啓
始通閨籍踐厯臺省淹徊郎署終兵部員外郎而王父
祖妣追榮錫命皆由兵部之故也自公之貴兵部累贈
禮部侍郎妣丁氏追封譙縣太君錫羡流光斯不誣矣
公風度夷雅襟靈冲粹始在孩稚逈如老成靡事塵游
[010-10b]
不雜兒戲横經就學昻昻有千里之資從賦干名籍籍
致同人之譽毎投誠執贄前逹為之致恭秉筆屬文傾
都以之傳冩春官宗伯常虛甲科以待之而公思值名
公伸扵知巳乾德中禮部員外郎知制誥王公祜適典
貢部公始就鄉舉即以公冠扵諸生當時朝野聳得賢
之議解褐宿州軍事推官秩滿為曹單觀察從事被所
知之舉遷大理寺丞監潭州茶場筦㩁之利實佐扵用
度羡餘之績具載扵簡書疇其幹蠱之才委以外計之
[010-11a]
任改太常丞峡路轉運副使賜五品服拜監察御史知
果州轉殿中知蘇州滿嵗移充兩浙轉運使改户部員
外郎直史館賜服金紫除本曹郎中充三司户部判官
選為光禄少卿未幾充髙麗國信使復命領京東轉運
入為司封郎中知制誥遷左諫議大夫知河中府今上
踐祚拜給事中知梓州歸朝受詔同修永熈實録俄知
揚州入判尚書刑部小吏犯法怒而笞之黠胥無頼伏
闕自訴適有中㫖薄責其状公以為天子從官領秋曹
[010-11b]
六卿之任抶吏被劾禁止朝謁亦何面目復據堂决事
耶即上言解職以本官奉朝請未幾腠理生疾勿藥靡
徴哲人其萎頽山興歎嗚呼公以景德元年六月某日
考終于正寝享年七十有一公寝疾彌留方寸不亂口
占遺奏以六嵗孤兒為言上憫之特授太常寺奉禮郎
賦以廪禄俾終䘮紀即以某年某月某日奉公之靈柩
歸葬于開封縣新里鄉汴南里小邉村汴南原舉前二
夫人祔焉禮也公始娶趙氏故宗正少卿齊之女後娶
[010-12a]
張氏今夫人李氏封贊皇縣君故水部員外郎岧之女
也宜家之美内助居多德茂亢宗義敦偕老三娶令族
晩有兒息年六十有六始得今奉禮焉二女長許適太
常寺太祝張太初今户部侍郎雍之愛子也次尚幼二
弟曰成象舉進士終秘書省著作佐郎曰成文任三班
奉職實公之保任也弟之子曰貞範将作監丞曰貞簡
秘書省校書郎皆自公而成立焉公文行首出時名籍
甚自濯纓筮仕束帶登朝佐幕從軍頗聞婉婉之畫剸
[010-12b]
煩治劇盖有飄飄之刃先朝以卿士惟月時惟古官位
實象河行有鳴玉典掌尤重表著竝崇自唐以来目為
散地思矯前失以振舊規乃選諸曹正郎有才望者十
人並補少列而公首膺兹任羣議允歸至若辰韓之區
是為君子之國世修職貢乃心本朝而尺詔頒恩輶軒
遣使撫柔殊俗震疊皇靈自非專對之才或致君命之
辱而公奉辭于役裔壤咸懐矧内史西臺專掌訓誥代
言之選居第一流而公允是僉諧潤色鴻業前朝國書
[010-13a]
藏在冊府論次大典厥惟難才而公肅奉擬倫裁成信
史逮于出典劇郡必樹扵風聲入奉内朝式瞻扵儀表
經笥學海河東之三箧盡通辯囿談叢稷下之千人皆
伏多識前訓鑚之彌堅善與人交乆而無改雅奉𤣥元
之教妙逹養生之㫖深通醫砭之術屢獲蠲痾之効其
風規醖藉學術該博亦足為儒林之丈人公朝之舊德
矣某昔刊青簡嘗接緒言今志佳城無慙直筆庶幾傳
信以永方来銘曰
[010-13b]
濁河奔流羽蟲日化逝者如斯不舎晝夜新阡鬱起原
隰龍鱗死而可贖人百其身嗚呼柴公名髙鄉品給事
左曹行将十稔享年從心考終正寝日月之吉龜筮叶
從牛眠卜宅馬鬛増封九原宿草千古長松唯令名兮
不滅與簡䇿兮無窮
宋故推誠翊戴同德功臣山南東道節度管内
觀察處置橋道等使特進檢校太尉同中書
門下平章事使持節襄州諸軍事行襄州刺
[010-14a]
史判許州軍州事上柱國隴西郡開國公食
邑一萬四百户食實封三千二百户贈中書
令諡曰忠武李公墓誌銘
景德元年冬天驕冦邊羽書狎至列城開壘冀方弗寕
爟火幾照於郊畿敵騎将飲於河曲聖皇赫怒乃議親
征六師戒嚴百神衞蹕且詔襄陽節度相國李公為駕
前東靣都排陣使元戎十乗實先啓行既至而軍聲震
且戰而戎渠殪清道迎謁案節前驅及天歩底寕鑾輿
[010-14b]
凱入又詔公以精甲萬騎留鎮澶淵粤二年春正月詔
公入覲臨軒延見體貌非常置酒髙㑹宴勞加等適終
飲至之禮俄嬰腠理之疾太醫中貴相望於通莊翠華
羽葆親至扵甲第公力疾迎拜雪涕興言發扵至誠感
動人主既而中乾遘沴有加無瘳殆於旬時遂至沈劇
汔二月癸未以不起聞皇上撫几興嗟臨䘮出涕失左
右之手奄䘮於宗臣聞鼓鼙之聲深思扵賢帥搢紳相
弔里巷輟舂桃李無言盖仁愛之所結金石斯刻固風
[010-15a]
烈之如生嗚呼哀哉真人之傑也巳公諱繼隆字霸圖
其先隴西成紀人至於因生命氏之由来世德家風之
似續實出𤣥元之後蔚為仙李之宗族望重扵山東譜
諜藏扵冊府非假一二而談也公之逺祖占籍上黨水
深土厚代産偉人大王父諱直以髙尚之姿不求人爵
以蕃衍之慶大啓孫謀王父諱肇仕後唐為都壕寨使
檢校司徒同光中討王都扵中山㑹北戎赴援王師失
律諸帥奔潰不任其恥獨率麾下力戰而歿烈考諱䖏
[010-15b]
耘國初佐命功居第一厯宣徽南北院使樞宻副使属
太祖皇帝再造區夏經營四方申命信臣討平亂略偏
師一舉盡得荆山之地不煩血刃無犯秋毫版圖入於
職方貢賦歸於宰旅大勲既集飛語乃生卒致投杼之
疑且有傳車之召属吏問状恥扵辨明左遷淄州刺史
考終扵治所焉太祖念翊贊之元功申追命之殊典特
贈宣德軍節度使檢校太傅以公之貴累贈中書令追
封豳王妣呉氏封齊國太夫人王父累贈尚書令祖妣
[010-16a]
趙氏累封莱國太夫人皆以公之故也公識度沈粹風
規醖藉山庭月角盖有封侯之相蒼璧黄琮乃是禮天
之寳耿介不羣倜儻自任渉獵經史愽通大義馳騁騎
射冠絶一時初先王昆仲三人友悌尤篤而先王以翹
車應聘杖策從軍伸扵巳知不遑家食公始在孩稚即
養扵伯父作坊君殆總角成人出就外傅乃歸膝下以
奉所生盖閨門之中児無常父者矣先王居宣猷之任
公朝行延賞之澤以公補西頭供奉官及侍行淄川為
[010-16b]
當塗者除其籍屬聖人之降生從母氏而入覲命復其
秩留於京師俄丁先王憂見星而行悲感齊俗逺日之
卜歸葬洛陽執䘮過哀襄事盡禮時公始十有七嵗矣
既畢封樹復預朝請而當時用事者或先王有憾之
人方徼寵扵明庭思樹怨於後嗣公之所厚為公危之
公介然自持不以屑慮姑務德報且圖智免繇是靡事
生産多恣弋獵持權者謂其非象賢也勿復忌之甫及
勝冠之年深逹屈身之略事親以孝睦族以仁沈浮當
[010-17a]
時脫略細故識者知其逺大也開寳初送戍卒扵中山
中山帥孟𤣥喆命讌射堂公矢無虚發舉止嫻雅𤣥喆
有知人之鑒謂公曰他日非吾所及也時隴蜀初平冦
盗猶梗命公為果閬州監軍兼廵檢太夫人以公使于
逺邦特鍾慈念擇先王之左右常從及故謹厚者俾輔
翊之公曰兒之是行不須此軰必當有立無忝前人太
夫人喜聞其言拊背以遣戾止踰月羣盗屏息巨猾就
擒齊氓安堵椒蘭之徳薫于鄰邦金玉之音聞于京轂
[010-17b]
受代即路比屋遮號遺愛在人頌聲盈耳公以庭闈在
念晨夜兼程驛鞚奔馳劔棧危險蘿蔦䝉宻岩谷深峭
狹逕雨苔之滑喬林宿鳥之喧絶澗崩崖人馬俱墜比
驛吏然燭而至引綆以登兩無所傷深踰百尺議者以
公貴盛之未涯孝思之致感也㑹朝廷将舉樓船之師
復金陵之地命公率卒三百戍于武崗式遏蠻陬以防
外侮先是内地但給刀楯羣冦暴集僅及數千公督士
力疾推鋒决死藥鏃貫臂神色自若賊不敢抗稍自引
[010-18a]
退繇是勇敢之譽聞於闕庭及王師南征命公與石曦
領偏師討平宜春郡㨗書上聞呉人禠魄太祖始不以
衆人遇之也當是時浮梁渡于長江靈旗指于南國内
發七校日費千金資糧扉屨順流而下牙檣䥫軸敵境
是虞太祖命公與宗人符共董其役公偹豫有素徃来
無滯編管斗粟不爽於軍需木牛流馬式彰扵心計太
祖竒其材力形扵歎嗟乃命公案視壘垣督責戰具出
驅使傳車無停輪入奏戎機膝恒前席甲戌紀厯知江
[010-18b]
左之道消伏波論兵與漢皇而意合自王師南渡公徃
復其間常日馳五百里途中遇虎以一矢斃之又嘗械
降将一人獻於闕下至項縣疾甚斬首以聞太祖謂其
勇而有謀可任大事嘗于江中與呉人水戰伏弩忽發
正中其額若神物保䕶終無所傷奮不顧身忠而能力
始太祖以先王之捐館也頗深痛惜特優命數若追悔
之無及嘉舊勲而不忘疇公之勤益懐遺烈問及孤㓜
形於軫惻因謂公曰俟平江東之日奉㨗書而来時中
[010-19a]
使近臣幾十數軰専伺獻功競圖受賞適有機事當奏
京師公獨請行上益虚佇且言臺城危
之状因云在
途日忽大風晦暝此城陥之兆詰朝露版至太祖召謂
之曰如汝料矣呉將盧綘者嘯聚亡敗衆且萬人盗庫
兵拒王命詔公以偏師討之勢窮乞降縛送行在以功
遷莊宅副使㑹雩祀西洛命公為御營前後廵檢使太
宗踐祚拜六宅使河决近郡奉詔使塞如期訖役水復
故道三年輿駕薄伐次于常山命公視師晋陽盡䕶諸
[010-19b]
将因受詔與彰德軍節度使李漢瓊當一面之衝施九
攻之術飛矢羽集而戰氣益酣左輪朱丹而鼓音不息
抶其不勉奮以先登勇常冠軍退必殿後嘗為機石所
中勢如疾霆旁觀震驚不挫毛髮俄而并土窮面縳
出降太宗因其兵鋒遂討幽薊命公與郭守文領期門
之師當前茅之任與敵鬭于胡瞿河之南大挫其鋭㑹
戎人救至我師不利倉卒之際即議班旋車駕宵征諸
将皆去唯公敦陣整旅長驅而歸引弓之民紛布左右
[010-20a]
憚其嚴整不敢邀擊追及行在太宗悦之既還上都罪
状諸帥惟公與汾陽等數人不坐焉俄而獫狁犯邊命
公䕶常山軍與崔翰等大破敵於徐河先是朝廷圖陣
形規廟勝盡授紀律遥制便宜主帥遵行貴臣督視公
獨陳應變之略不以新書從事違詔之罪誓獨當之果
成茂勲天子嘉歎四年遷宫苑使媯州刺史六年䕶三
交戍兵又受詔與潘美出代北破契丹靈丘縣大獲而
歸明年䕶定州軍雍熙二年李繼遷叛扵銀夏受詔與
[010-20b]
田仁朗討之仁朗被讒下獄以公為環州團練使實代
其任公以仁朗非罪屢上言救之果獲輕典及西師之
罷出為高陽闗監軍三年春王師北征諸将受律公𨽻
曹彬麾下實為之前鋒鼔行深入屢敗賊衆矢中左股
督戰不廢得契丹貴将一人元戎欲奏其事公力止羣
議不敢貪功俄而傅潜米信兵敗衆遂大擾為賊所乘
獨公全師而歸成列不亂既次易州賊騎倐至公兵素
整格鬬退之因受詔知定州兼兵馬鈐轄太宗知公忠
[010-21a]
勇可貞戎政改武州防禦使充侍衞馬軍都虞候賜號
忠果雄勇功臣九月匃奴南侵命公為滄州部署率歩
騎一萬以赴之敵急擊河間劉廷讓求救于公不俟命
而徃次君子館敵伏兵發廷讓等先不之覺公力戰敗
之殱戮無數㑹暮敵援兵至禆将桑贊等先遯我師遂
潰公獨領百騎逹扵河間䜛人搆之謂其失偹詔徴赴
闕送相府簿責之公條對明白即命復位因上軍政數
事皆可其奏未幾授武州觀察使檢校太保總兵如故
[010-21b]
端拱元年春遷洮州保順軍節度使充侍衛馬軍都指
揮使出為定州都部署是嵗匈奴八萬騎冦中山公之
衆纔二萬内謁者傳詔俾堅壁以待之公謂諸将曰閫
外之事吾得專之也徃年河間為人所誤不即死者正
謂今日耳護軍袁繼忠壮其言躍馬從之大破敵于唐
河追奔數十里俘馘以萬計是嵗敵冦常山及邢洺諸
郡皆城守不出而中山之民芻蕘無廢公又出竒兵薄
西山以邀敵敵亦引避太宗賢之召歸謂曰唯爾盡力
[010-22a]
於我毎嵗防秋即詣屯所淳化四年授邠州静難軍節
度使仍總兵柄時李繼遷叛渙河外交通夏臺綏州高
文岯舉城効順西鄙騷然命公為河西行營都部署繼
遷聞風逃于絶漠保忠就縛送扵石州或請誅之公曰
當獻於天子以釁鼓耳既而申宥罪之命契明主之心
焉至道二年春繼遷刼我輜重于浦洛河二将敗衂命
公為靈環十州都部署經略西事秋七月大發車騎十
餘萬分五路以討賊遣公自靈州取東闗鎮由赤檉苦
[010-22b]
井路以赴之軍行乏水深以為慮即自槖駞路徑趨烏
池聞丁罕慶州之軍與賊接戰倍道赴救解其長圍三
路之兵皆後期不至賊黨逺遯遂謀旋師尚以不赴靈
州慮違詔㫖遣其弟繼和奉表待罪太宗深加慰勉属
饋糧朔方命公由瀚海路率師護送公請自古原州渉
蔚茹河為便衆或非之公確論其事又遣繼和入奏繼
和亦博逹有謀極言其利太宗聴之属漕運之司飛輓
未集遂案甲休士持重養勇賊将史癿遇者頗擾内属
[010-23a]
率兵擊敗之俘獲萬計士氣益震叛羌悉歸三年果由
古原州路入援靈武遂城廢壘是為鎮戎軍控夏人之
咽㗋為諸夏之扞蔽守禦之固至今頼焉自靈武之言
歸聞永熈之厭代亟陳封奏求覲天庭改授陳州鎮安
軍節度使檢校太傅總兵如故五月来朝上以公累朝
舊臣地居元舅周旋二紀勤勞王家将欲増其寵名不
敢煩扵戎旅詔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歸鎮甸服偃息
以作藩正位中台雍容而論道俯接天邑盖䝉福扵京
[010-23b]
師並建戎藩用夾輔扵王室屬太宗因山卜宅同軌戒
期執圭来朝攀髯號慕俄丁齊國太夫人憂居䘮盡哀
幾扵滅性明詔起復固讓莫從三年以誕聖之辰修上
夀之禮郊勞餞飲寵數並優宴見諮詢嘉言罔伏五年
郊祀進位檢校太尉六年北戎敗我師於望都公感憤
載懐明發不寐上奨其誠節特詔歸朝清宴延登䇿慮
幅臆公車請行封章疊委上優寵耆德不欲重煩但璽
書垂褒便坐加禮而已俄授公山南東道節度使未幾
[010-24a]
授詔判許州實由公乃心本朝忍違京輔遥領峴首式
綏三楚之人卧理璧田且増九鼎之重遽以明德皇太
后大漸詔入省之屬𤣥寝之有期復巾車而肆覲俄而
北方之强舉國来冦邉城震駭羽檄交馳兩河之人旦
暮延頸以徯六龍之御也公懇求扈從以扞牧圉上亦
傾心委頼動静諮訪公忠誠感發規猷宏逺公家之事
知無不為帷幄之籌言皆可復及先驅禦侮受命忘家
臨敵誓師人百其勇敵騎奄至不介馬而徑馳我武既
[010-24b]
揚須破敵而㑹食大殱强冦克振天聲保界洪河申嚴
戎政輕裘緩帶奉迎乗輿釃酒椎牛宴犒衞士上天眷
命異域請和邊塵載清帝車来復加地進律實居羣后
之先繼好息民式開萬世之利詔加開府儀同三司増
邑千户未及拜命遘兹沈痾適覩承平奄歸窀穸嗚呼
享年五十有六詔廢朝五日贈中書令上特為制服發
哀羣臣奉命入内内侍副都知西京作坊副使張公
景宗監護葬事又命殿頭髙品石廷福召名德僧就其
[010-25a]
第作佛事四十九日而罷太常考行諡曰忠武發引之
日有司具鼔吹鹵簿大鴻臚持節䕶䘮即以今年十二
月庚子歸葬于河南府河南縣偏橋村之先塋舉洪農
郡夫人楊氏祔焉禮也公二紀宿衞四換節旄累階至
開府䇿勲上柱國進爵為公真食至三千五百户功臣
之號凡三加焉禄位官榮皆人臣之極矣公前娶洪農
楊氏即保静軍節度使贈侍中光美之女也繼室天水
閻氏封涼國夫人三子長曰昭吉次曰昭文皆任供奉
[010-25b]
官先公而逝季曰昭慶今任洛苑副使四女長及笄而
亡次適内殿崇班曹玹亦逝矣其二皆㓜兩弟仲曰繼
恂任洛苑使順州刺史不幸短命前公而歿有子曰昭
遜以公之故特授内殿崇班季曰繼和任西頭閤門使
平州刺史智略輻湊磊落不羣負文武之才以功名自
任公友愛尤異深所推奨嘗謂之曰吾門之不墜者繄
爾是頼自罷兵歸鎮因手筆唐李勣遺戒授之且曰吾
不復預家事矣啓手之日依而行之及公之被病繼和
[010-26a]
適受任并門力疾封章忍死以待飛馹而至相見甚歡
談笑移晷方寸不亂比更衣而就舎即瞑目以歸全其
器量也如此長姊適故洛苑副使郭守璘恭惟明德皇
太后沙麓啓祥塗山叶慶作合先帝正位内朝光輔大
君居尊長樂播德彤管升祔閟宫實公之元妹也次妹
適故主客員外郎直集賢院范貽孫從父兄曰繼凝任
樞宻直學士未及大用而亡曰繼昭終扵殿直二兄之
子曰昭度内殿崇班曰承信供奉官皆由公之故也公
[010-26b]
器宇宏廓風鑒融朗敦閱詩禮博通義府跌宕文史多
識前言寤寐經綸善談名理為将威重御衆嚴整在貴
思降人得其歡心撫下有恩士致其死力習知邊事練
逹武經臨難忘軀無厭扵金革盡瘁事國竭力扵股肱
交逰之情嵗寒而勿改行旅之際險易之不争嘗奉詔
書護塞河決日暮渉水讓舟扵梁逈公與竇神寳乗單
舸而渡溺扵中流得大桑樹依之獲免及逈以舟迎夜
半至岸比旦視之樹已沒矣其損己先人有如此者公
[010-27a]
臨事有謀當機無滯岐溝之役適有詔部分諸軍𨽻扵
列郡公遽令録其詔書後旬餘有亡卒數萬人集于中
山不知所嚮公即以詔書諭之各給要劵俾歸所部其
深識制變有如此者公為國逺慮獻言盡規先嘗詔廢
夏州公以為賊遷根本之地不可棄也又言銀夏南山
中宜増置堡戍以扼其衝且保鄣蕃族而㫁賊之糧道
當時雖不用其䇿而識者韙之至扵宿衛鈎陳握兵蘭
錡周廬夜直太上有髙枕之安戎壁親廵軍中無兒戱
[010-27b]
之誚連守兩鎮宻邇王畿化行若神明民愛如父母在
宛丘日屬水潦暴集舊防壊決吏民奔潰盖無聊生公
獨守危堤精意懇禱衝波稍却一郡獲全率身捍患人
受其賜性敦儉約不務華侈勤接士類雅好清言多聚
羣書僅餘萬巻退食扵公手自刊校喜讀春秋躬親繕
寫筆札之麗自成一家博物多能動臻奥賾金絲誤曲
周郎之顧乃逥駑驥同羣伯樂之鑒殊妙然而感激家
世慷慨勲名嘗語弟繼和曰我異日當馬革褁屍正得
[010-28a]
死所耳慎無厚葬期扵速化既以彰盡忠之節亦以見
逹命之言在北邊日嘗奉詔廢威虜軍公上言以亭鄣
之設不可徹備汔今賴之又累奉手䟽乞固守靈州至
於陥沒深以為恨此又城郢之英規禦戎之長筭也公
勞謙自處兢持尤甚踐台宰之位也而㢲牀好讓慕考
父之益恭立方面之勲也而坐樹無言同之側之不伐
冠通侯之籍也而卑以自牧靡恃刑馬之盟居外族之
親也乃貴而能貧謹守濯龍之戒宜其陟降帝右屏翰
[010-28b]
王國出藩入輔生榮死哀清廟藏功鄼侯巳居扵第一
未央盡像霍氏當期乎不名兹所謂皇家之藎臣人倫
之全德也巳愛弟等以某嘗學舊史從事斯文見徴篆
刻之辭以防陵谷之變牢讓不獲謹為之銘銘曰
哲王建官仰鑒懸象紫微端門實列貴相文昌法宫乃
有上将唯公踐之令問令望國之大事時惟五兵入董
藩衞朕師不驚出總戎律亂略以清唯公尸之七德以
貞二矛重弓高牙長㦸琱戈淑旂屏我王國弩矢前驅
[010-29a]
列鼎而食殊鄰不庭拊劒太息黼黻公衮山𤣥陸離赤
舄几几貂冠蟬緌書日三接宴見疇咨啟沃忠藎行無
越思中山之師轍亂旗靡抗章請行投袂而起帝嘉舊
勲慮其勞止旰食咨嗟璽書褒美控弦之騎飲馬于河
鑾輅薄伐戰功居多時龍駐蹕天驕請和宣室飲至朔
陲止戈帝居穆清體貌尤異中外式瞻安危注意事君
致身憂國盡瘁嗚呼彼蒼胡不憗遺心領襄漢鎮兹璧
田河潤九里民戴二天邑廣千乗禄踰萬錢樂只君子
[010-29b]
胡不永年嵗将暮兮寒風冽天皚皚兮飛宻雪繐帳儼
兮猶懸靈輀隠兮進轍路悠逺兮野蒼茫歸夜臺兮從
先王英魂邈兮騎箕尾忠功藹兮書太常泉扄閴兮宿
草荒人生共盡兮吁可傷唯勲名之不滅兮等維嵩之
峻極與洛水而靈長
武夷新集巻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