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1a]
歐陽行周文集卷第六
雜著
德勝頌二章幷序
唐貞元八年歳庚午隂陽家流曰歲在午人馬食土人
之所食也榖馬之所食也草今言食土明歲無嘉榖而
野無青草則運數于兹合㐫災之大者於是天尋舊歩
地轉恒軸交紏廻薄將有結常沴自春三月至于夏五
月或赫日杲杲或密雲溶溶爲燋灼爲霖䨙似不日而
至皇帝宿布大和人神鳥獸魚鼈咸若騰歡心揚臺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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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欣熈熈休氣中積浹磅礴浮蒼蒼濳相戞磨力强者
勝九陽構旱而莫展六隂作潦而不就氛祲靄爲慶雲
烈景皦爲祥光油油熏熏宛復如春塊不破而兩足條
無聲而風暢日者眚氣欲凝淑氣猶競彼雖罔得爲禍
此亦未能爲福徘徊相持時澤不降五稼含萌而待藝
百芳蓄頴以思坼至是土膏融甘液宣若決渟泉如開
涌煙豐本增岐芃芃緜緜無磽與良沃獲一十於百
千賸蔬雲矗以萎圃餘粮嶽峙而棲畝夫體病不能害
心心平必能制體古人曰人者天地之心也既和且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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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天地之病又焉得成歟况奔走游泳之物曰靈曰祗
之類皆吁歈怡逸於其中乎宜其療乾元之宿疹愈坤
元之常疾以至於交㤗如斯之盛邪古先帝王至聖則
堯至仁則湯有黎甿以稱理歴水旱而莫禦豈不以道
未全洽而徳尚凉哉皇帝非徒能禦之又易之爲大慶
殊祥其於道徳可謂充塞洋溢光今而邁古矣元元蚩
蚩嗚嗚啞啞歌聖代者動夭殷地以夜繼晝而其詞未
弘輙爲頌二章用貽於康衢庶事明而聲暢流乎無窮
而以徳勝目篇頌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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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在午天災于常昔人食土今我飫粱匪徒我飫粱鰥
寡千箱盛矣乎吾皇之徳變眚爲祥休哉徳兮
歲在午天災斯屬昔馬食土今厭菽犬豕粱肉盛矣乎
吾皇之徳轉禍爲福休哉徳兮
有所恨二章拜序
有所恨由故人馬紳死而興也予待試京師六年與馬
生相知者四秋性與情相合也衣與食相同也予及第
歸覲故林自别来無憶不至於襟懷無想不至於姿容
願一促膝惄如也昨既至止馬生且疾而巫者忌以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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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曰不見有愈見則害遂忍即見庶以求見忍者五日
馬生云亡噫故人也昔越萬里猶求見焉惑乎一言蔽
乎一垣而死生以之死生之道千秋之離也五日之面
半旬之歡也尚可半旬之歡不就而卒有千秋之離一
恨也又與生别摻執都門生脫紫羅半臂曰即日相去
秦呉聊以爲憶予貧也素乏衣服無暇藏篋笥聮緜在
身二年間同弊帛以棄所以鮮而輕著故而不留者予
實未衰馬其方少爾斯謂日相與也所留何止在兹乎
今人既徃所贈又造次而亡之二恨也申二恨爲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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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二章云
相思君子吁嗟萬里亦既至止曷不觀止本不信巫謂
巫言是履在門五日如待之死有所恨兮
相思遺衣爲憶以貽亦既受持曷不保持本不欺友謂
友情是違隔生之贈造次將之有所恨兮
上董相公東風二首幷序啓
某啓某業文者相公昔領大司成則飲相公訓人成俗之
敎中爲大司樂則煦相公合莫移風之徳及籌廟畧則浹
相公調元厚生之化竟未能歌謡芬馥紀叙茂實下居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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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有媿明神昨以赴調東周又聆相公此方鎭安之美陪
輿人誦作東風詩二首既詠諸途輙塵左右干犯明白不
任戰懼
東風二章
東風美隴西公也貞元十二年相國東都守隴西董公牧
于浚浚軍自勦淮夷二孽靈曜希烈矜功多悖師用匪律
人亦由殘隴西公和爲謀輿仁爲化車旣去兇渠黎甿以
蘇東風觧凝發蟄之不若作東風詩二章首美去兇渠也
其卒章美蘇甿也
東風叶時匪沃匪飄莫雪凝川莫隂沍郊朝不徯夕乃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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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風之行地上兮上德臨慝匪戮匪梟莫暴在戎莫醜在
階以踣以殱夕不徯朝隴西公來浚都兮
東風叶時匪鑿匪穮莫蟄在泉莫枯在條宵不徯晨乃繇
東風之行地上兮上德爲政匪食音寺匪招莫顧於家莫
流於遼以飽以廻晨不徯宵隴西公來浚都兮
南陽孝子傳幷論
貞元九年某旅行虢州稅于村店有一黨先止焉老翁一
人丈夫一人婦人一人孩㓜兩三人丈夫岀絹兩疋賣其
囊褁衣服非稱有其絹者視絹有字乃故人鄭師儉手題
其名焉問所得曰來自襄陽至臨漢之北郊有閔吾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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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而所乘驢弱者遺此絹使與驢愽驢問得姓名乎曰其
人扶護親喪廻上京不知姓名也某旣占鄭書又知鄭侍
君靈櫬自南當由彼而還也意其必鄭焉不復問焉各遵
所徃貞元十一年獲與鄭遇因道所見鄭歔欷爲言之曰
豫章之廻次南陽大澤見一貧翁乘驢驢甚瘠一丈夫肩
負雜物可三十斤妻枹半歲嬰孩童稚驅行兩人山路初
盡如行陂澤天乆霖雨泥水深老翁瘠驢徃徃顛踣丈夫
則常随之也每見驢倒擲其負若泥若水無顧惜扶抱老
翁淚輙盈目倒旣數悲不自勝遂以所負寘諸驢而負其
父平田積雨潦淖到脛不至店舍竟無憇歇父在子上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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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安暢子在父下亦盡歡心父與子笑子與父笑如同乘
高車連轡逸騎怡怡焉欣欣焉與之行止者三日日無易
日時愛其事父母能竭其力也又痛自欲竭所有無其所
贈絹一疋令與驢愽驢代以載父其人將求驢者三店知
欲分路却其絹曰無驢可愽願復本絹每愛其孝又貴以
忠爲度一絹愽驢未就更與一絹自號而西足下之見豈
斯人歟某以如其人所行是難也是亦皇唐純孝一人焉
行旣可述遂依鄭說爲之傳其間問其姓氏亦不知何許
人實於南陽澤中見之還以爲南陽孝子論曰
孝子偕孝矣而贈絹非孝歟唯其有之是以似之鄭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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儉孝子偕孝矣
懷州應宏詞試片言折獄論
夫子說季路於人曰片言折獄者其由也與夫子之言蓋
非於季路之云也後之人不窮聖㫖以爲夫子美於季路
任一時之見輕而折獄者十有八九焉迂哉斯人也夫兩
訟之爲獄獄折而有刑刑者侀也一成而不可變不其重
歟古之帝王將刑一人循三槐歷九棘訊群臣訊群吏訊
萬人億兆絶議然後致法猶於朝於市於野昭然與衆方
棄之所以不易也君莫聖於堯加有舜禹稷契佐之莫明
於舜而有夔龍縉雲髙陽佐之莫哲於禹莫賢於湯莫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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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文武莫敏於成康于時皆濟濟盈朝明明在位豈無獨
見而可臆斷愼刑之道如斯不敢失明刑獄不可輕也凡
至獄訟多在小人至於訟也皆欲已勝何則不勝罪戾随
之若是則君子時或妄訟於人未有小人而能自訟者片
之爲言偏也偏言一家之詞偏詞雖君子不足以信者矧
非君子乎且先師曰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巫以鬼神
占醫以筋脉體無恒之人筋脉且不足以自體而况有言
乎鬼神不足以爲占而况視聽乎以斯折獄也小則肌膚
必有抶撲之濫焉大則性命必有鈇鎻之冤焉夫子祖述
堯舜憲章文武師老聃而崇周公此六人無欲輕傷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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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夫子豈好輕傷哉脫夫子實爲片言言可以折獄也不
㡬乎一言可以喪邦歟夫子之言非於季路賢者審之片
言不可以折獄必然之理也
自明誠論
自性逹物曰誠自學逹誠曰明上聖述誠以啓明其次自
明以得誠苟非將聖未有不由明而致誠者文武周孔自
性而誠者也無其性不可而及矣顔子游夏得誠自用者
也有其明可得而至焉從古而還自明而誠者衆矣尹喜
自明誠而長生孫弘自明誠而爲卿張子房自明誠而輔
劉公孫鞅自明誠而佐嬴明之於誠猶玉待琢器用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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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成故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器者隱於不琢
而見於琢者也誠者隱於不明而見乎明者也無有琢玉
而不成器用明而不至誠焉嗚呼旣明且誠施之身可以
正百行而通神明處之家可以事父母而親弟兄遊於鄕
可以睦閭里而寧訟爭行於國可以輯群臣而子黎甿立
於朝可以上下序㩀於天下可以敎化平明之於誠所恨
不誠也苟誠也/蹈水火其罔害彌天地而必荅豈止君臣鄕
黨之間乎父子兄弟之際乎大哉明誠也凡百君子有明
也何不急夫誠先師有言曰生而知之者上所謂自性而
誠者也又曰學而知之者次所謂自明而誠者也且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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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夫然則自明而誠可致也苟致之
也與自性而誠異派而同流矣知之者知之
珍祥論
漢武帝覽交門之歌顧謂東方大夫曰古人列后巍巍蕩
蕩者則予今日其庶㡬乎東方大夫曰何謂也曰遠人率
俾天降珍祥殷湯上感實獲白狼周成旁浹然致越裳放
勛曰聖幸祀四方武乙不淑岀有震亡予享虞舜于九疑
吊罷民乎盛唐登名山於華隂俯大川乎潯陽天淸地謐
符應昭彰是曠跡交神致放勛之慶脩身遠害免武乙之
殃紫芝産於甘泉白麟呈於雍祠天馬生於渥洼之域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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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岀於汾水之濵風雲草木相繼於時頭飛鼻飮之長涅
齒穿之鯢絶域欵塞無月無之是多白狼之祉不少越
裳之珍也比夫巍巍蕩蕩爾有何見而感焉東方大夫曰
噫陛下誤意巍巍蕩蕩歟非古所謂巍巍蕩蕩者夫巍巍
者德之容蕩蕩者化之稱非謂廣遊從於險阻幸髣髴於
神祗錄莫測於妖祥免偶然之壓溺致儻來之貢賦獲無
用之戎狄耳且此之數者理不可馮亦明也秦皇帝周施
天下不爲德我太宗不下階闥不爲微周懿死於牖下不
爲是虞舜崩於蒼梧不爲非虢叔得神喪其國西伯無神
人以歸龍降于庭夏道昧雉雊于鼎商祚輝苗民逆命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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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盛有緡來賔桀以衰以此觀之即虐如秦皇雖車轍遍
于宇内不如太宗端拱於堂上也弱如周懿雖終於帷席
不如虞舜之沒於草莽也淫如虢叔雖獲靈祐不如西伯
無所禱祈也邪如孔甲雖有嘉祥不如武丁之妖怪也酷
如夏桀雖異人屈膝不如唐堯域中之解體也天道冲融
變化無窮發祥布象時異始而同終神理閟宻吉凶罔測
示形告兆亦同紀而異極有多瑞以表善有積慶以稔慝
有無災以厚毒有見眚以警德今多瑞多慶不知天之表
善歟其稔慝歟無災無眚不知神之厚毒歟其亦警德歟
以是先王或不致珍祥而有天下或屢服蠻夷而覆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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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有鴻災巨眚國以寧或有靈蹤異跡而身以傾珍祥之
實乍凶乍吉妖恠之蹤乍吉乍凶譬諸藥工也其有活人
之者亦有殺人之者焉譬諸酒醴也雖有敗人之道固有
成人之道焉武帝曰若之何而信之曰唯德可以信之欽
若上帝輯寧下民其表善也雖休勿休則百福是遒其稔
慝也將覆不覆則轉禍爲福且人神之主天地之心也孰
爲妖怪神祗也孰爲珍祥天地也者茍脩德以待人未有
主人怡悅而客忿怒心善而形爲惡也若有其德日覩妖
恠其巍巍也若無其德日對珍祥其未蕩蕩也武帝矍然
歛膝而言曰善矣哉微而體大珍祥不必利妖恠不必害
[006-10a]
而今而後以二者棄乎道德之外勑内府詔宗伯加東方
大夫命一等而贈之束帛
歐陽行周文集卷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