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l0067 清波雜誌-宋-周煇 (master)


[008-1a]
清波雜志卷第八
浯溪中興頌碑自唐至今題詠實繁零陵近雖刋行
止㑹粹已入石者曽未暇廣搜而博訪也趙明誠待
制妻易安李夫人嘗和張文潜長篇二以婦人而厠
衆作非深有思致者能之乎五十年功如電掃華清
花柳咸陽草五坊供奉闘雞兒酒肉堆中不知老胡
兵忽自天上來逆胡亦是姦雄才勤政樓前走胡馬
珠翠踏盡香塵埃何爲出戰輒披靡傳置荔枝多馬
死堯功舜徳本如天安用區區紀文字著碑銘徳真
陋哉迺令神鬼磨山崖子儀光弼不自猜天心悔禍
人心開夏商有鑒當深戒簡䇿汗青今具在君不見
當時張説最多機雖生已被姚崇賣君不見驚人廢
[008-1b]
興傳天寳中興碑上今生草不知負國有姦雄但説
成功尊國老誰令妃子天上來虢秦韓國皆天才花
桑羯鼓玉方響春風不敢生塵埃姓名誰復知安史
徤兒猛將安眠死去天尺五抱甕峯峯頭鑿出開元
字時移勢去眞可哀姦人心醜深如崖西蜀萬里尚
能反南内一閉何時開可憐孝德如天大反使將軍
稱好在嗚呼奴輩乃不能道輔國用事張后尊乃能
念春薺長安作斤賣頃見易安族人言明誠在建康
日易安每值天大雪即頂笠披蓑循城逺覽以尋詩
得句必邀其夫賡和明誠每苦之也煇嘗欲裒今昔
名人所賦廬山髙明妃曲中興頌用精紙爲軸丐工
字畫者隨意各書一篇後誌姓字歲月常常披展爲
[008-2a]
醒心明目之玩竟未克成是極易辦人必樂從特坐
因循耳易安父文叔元祐館職
印板文字訛舛爲常蓋校書如掃塵旋掃旋生葛常
之侍郎著韻語陽秋評詩一條云沈存中云退之城
南聮句竹影金鎻碎者日光也恨句中無日字爾余
謂不然杜子美云老身倦馬河堤永踏盡黄榆緑槐
影亦何必用日字作詩正要如此葛之説云爾煇考
此詩乃東坡召還至都門先寄子由首云老身倦馬
河堤永踏盡黄槐緑榆影終篇皆爲子由設當是誤
書子瞻爲子美耳此猶可以意㑹若麻沙本之差舛
誤後學多矣
劉季孫初以左班殿直監饒州酒題小詩於治所壁
[008-2b]
間呢喃燕子語梁間底事驚迴夢裏閑說與旁人應
不解杖藜攜酒看芝山時王荆公任本路憲桉行見
之大加稱賞遂檄權本州教授後葉石林特著於詩
話中芝山乃饒州近城僧寺後池陽刻本乃改芝山
爲前山一字不審乃失全篇之意抑見自昔右列亦
可承師儒之乏
 皇祐初詔婦人所服冠髙毋得過七寸廣毋得踰一
 尺梳毋得踰尺以角爲之先是宫中尚白角冠人爭
 效之號内様冠名曰垂肩等肩至有長三尺者登車
 檐皆側首而入梳長亦踰尺議者以爲服妖乃禁止
 之煇自提孩見婦女装束數歲即一變况乎數十百
 年前様製自應不同如髙冠長梳猶及見之當時名
[008-3a]
大梳裹非盛禮不用若施於今日未必不誇爲新竒
但非時所尚而不售大抵前軰治器物蓋屋宇皆務
髙大後漸從狹小首飾亦然
成都富春坊羣倡所聚一夕遺火犂明有釘一牌大
書絶句詩於其上夜來燒了富春坊可是天公忒四
行只恐夜深花睡去髙燒銀燭照紅粧乃伊洛名徳
之後號道山公子者所作又有小詞一編皆艶語煇
嘗得其一啓乃代其弟上周彦約侍郎其略云惟曾
祖受三天子聘賢之禮數在先朝爲九老人受道之
師承繼巢由之髙蹤辤䕫龍之盛舉惟君子之澤未
斬而聖人之道必傳文采典重如此豈可以一時諧
謔之跡而加訾議晏叔原著樂府黄山谷爲序而其
[008-3b]
父客韓宫師玉汝曰願郎君捐有餘之才崇未至之
徳前哲訓迪後進拳拳如此爲後進者得不服膺而
書紳賀方回柳耆卿爲文甚多皆不傳於丗獨以樂
章膾炙人口大抵作文豈可不謹
陶尚書穀奉使江南恃才凌忽議論間殆應接不暇
有善謀者選籍中艶麗詐爲驛卒孀女布裙荆釵日
擁篲於庭榖一見喜之乆而與之狎贈以長短句一
日國主開宴立妓於前歌所贈郵亭一夜眠之詞榖
大慙沮滿引致醉頓失前日簡倨之容歸朝坐此抵
罪文潞公帥成都有飛語至朝廷遣御史何郯因謁
告俾伺察之潞公亦爲之動徧詢幕客孰與御史密
者得張俞字少愚者使迎于漢州且攜營妓名王宫花者
[008-4a]
往僞作家姬舞以佐酒御史醉中取其領巾題詩云
桉徹梁州更六么西䑓御史惜妖嬈從今改作王宫
柳舞盡春風萬萬條至成都此妓出迎遂不復措手
而歸二事切相類一説王宫花一名楊臺柳詩首句
云蜀國佳人號細腰何字聖從亦蜀人也
大觀二年詔大相國寺慧林禪院長老元正坐化並
無衣鉢闕葬送之用賜絹三百匹錢三百貫賜寂照
之㙮仍間度一僧浮屠示寂寸絲不掛亦安用爾許
縑帛時方崇道教詔道流叙位在僧之上元正何人
而膺此優典
頃歳兒女合卺之夕壻登髙座賦詩催粧爲常禮後
皆略去京師貴游納壻類設次通衢先觀人物岳母
[008-4b]
忽笑曰我女如菩薩却嫁箇麻胡子謂其多髯也殆
索詩乃大書曰一雙兩好古來無好女從來無好夫
卻扇捲簾明㸃燭待交菩薩看麻胡一座傳觀烘堂
蓋壻亦不凡也嘗得其姓名今失記
煇居建康春晚赴張徳共㑹於西園呼數輩爲侑酒
酣忽有傳府命呼其人時張安國開府方兩日其人
既去求自解之説衆謂但以實告况社中二客不至
必留鈴齋翌旦詢之如所料初歌者既去坐客駱適
正即席賦詩云花随春盡覔無痕尚續餘懽索侑尊
一曲未終人已去西園燈火欲黄昏煇嘗賡和不記
也迨今一丗西園賔主無一在者獨煇蒼顔華髮羈
寓西湖上舊事無人可共論爲之一歎
[008-5a]
淳化宰相張公齊賢布衣時嘗春游嵩嶽醉卧巨石
上夢人驅羣羊於前曰此張相公食料羊也既貴每
食數斤猶未厭飫健啖丗無比者此與唐賛皇李徳
𥙿夢人謂平生合享萬羊之兆符合以是知貴人鼎
養豐厚冥冥中自有定數貧儒豈可不安藜藿之分
王荆公與宋次道同爲三司判官時次道出其家藏
唐詩百餘篇託荆公選其佳者荆公乃僉出俾吏抄
録吏每遇長篇字多倦於筆力隨手削去荆公醇徳
不疑其欺也今丗所傳本乃羣牧吏所刪者歐陽公
歸田録未出而序先傳 神宗宣取公時致仕居穎
以其間紀述有未欲廣者因盡刪去又患其文太少
則雜以戲笑不急之事元本未嘗出廬陵集所載上
[008-5b]
下纔兩卷乃進本也
近時曽公端伯亦編 皇宋百家詩選去取任一己
之見雖非捃摭詆訶其間或未厭衆論且於歐公荆
公東坡詩皆不載雖曰用唐詩選韓杜李不與編故
事其亦大名之下不容有所銓擇耶吕居仁圖江西
宗派凡二十五人議者謂陳無已爲詩髙古使其不
死未甘爲宗派若徐師川則固不平列在行間韓子
蒼曰我自學古人夏均父亦耻居下列一時品弟尚
爾紛紛矧随好惡筆削篇章示已鑒裁之明豈免議
得數篇即撰小序以刋行旋悟踈略欲删去而不/曽帥江陵日叔祖爲參議官親見亟欲詩選成僅
下列爲非煇亦見前輩云東萊自言宗派本無銓次/及吳虎臣漫錄書居仁作圖時均父没已六年耻在
東萊者創此說以蓋時論非本語也/後人妄謂有所髙下且悔少作是皆黨
[008-6a]
京畿轉運司奏收到太和山水晶大小四千餘磈邕
州等處産金寳共收到金二千四十六兩數内採到
生大黄金不經烹煉者汝州産碼碯二萬五千斤一
塊重二十一斤五兩並宣付史館時政和四年也又
潭州益陽縣蓮荷埸掘得金四塊緫計一千七百八
兩方崇飾祥瑞之際地不愛寳闡珍以表極治其盛
如此
鄭穆字閎中閩士所尊四先生鄭其一也元祐初爲
國子祭酒乆而請老太學諸生數千人状詣司業又
詣丞相府請留不報以待制奉祠將行公卿大夫多
以詩贈之三學之士皆爲詩且出祖汴東門外三獻
酒再拜堂下辤訣而去觀者歎息煇㓜從合肥王公
[008-6b]
助學王與鄭中表親有一編目歸榮乃送行詩也復
未見此本
人少則髮黒老則髮白乆則黄人少則膚白老則膚
黒乆則黯若有垢然髮黄而膚爲垢故曰黄耇見王
充論衡而今韻略耇字下亦注老人靣若垢爲耇
崇寜三年駕幸金明池乗烏馬還内道路安平賜名
龍驤將軍艮嶽一石髙四十尺名神運昭功宣和五
年朱勔自平江府造巨艦載太湖大石一塊至京以
千人舁進勔被賞建節石封盤囤侯
方務徳侍郎帥紹興赴召士人姚某以書投誠其略
曰某流落江湖二十年兄弟異立未能成家重以場
屋蹉跌遂失身於倡館馬慧歳月滋乆根深蒂結生
[008-7a]
育男女於義有不可負者兼渠孑然一身無所依倚
處性不能自立萬一有叛此盟終身廢棄存亡或未
可保不於侍郎還朝之日得遂脫身從良他日不困
此門戸中不唯無以釋兒女之恨而某亦從此銷縮
區區欲望矜憐使魚鳶之屬川泳雲飛侍郎之徳大
矣敢不下拜方書其後云姚某解元文詞英麗早以
俊稱杯酒留連遂致於亡反露由衷之懇不愧多言
遂成家之名何愛一妓韓公之於戎昱既徇所求竒
章之望牧之更冝自愛能從其請可見寛厚之徳且
引事切當韓滉鎮潤州戎昱典屬郡暱一妓或言于
韓韓取戎不敢留臨别作小詞曰好在春風湖上亭
柳絲藤蔓繫人情黄鸝乆住渾相戀欲别頻啼三兩
[008-7b]
聲韓聞即歸之蓋用此事
從叔知和隨侍官九江嘗以詩見吕東萊居仁後以
書請教答云廬阜只尺讀書少休必到山中所與游
者誰也古人觀名山大川以廣其志思而成其徳方
謂善游太史公之文百氏所宗亦其所歷山川有以
増發之也惜其所用止在文字間若使志於逺者大
者雖近逐游夏可也又爲作求諸已齋詩見集中知
和嘗尉吳江作垂虹詩話語煇未有序煇言若以所
得東萊帖冠于首何用他求從之復著垂虹賦爲人
稱賞蓋得少小師尊前輩之力惜年未及中病廢而

政和五年四月燕輔臣於宣和殿先御崇政殿閲子
[008-8a]
弟五百餘人馳射挽强精鋭畢事賜坐出宫人列于
殿下鳴鼓擊柝躍馬飛射翦柳枝射繡毬擊丸据鞍
開神臂弓妙絶無倫衛士皆有愧色上曰雖非婦事
然女子能之則天下豈無可教臣京等進曰士能挽
强女能騎射安不忘危天下幸甚見從游宣和殿記
近丗州郡類以名賢昔嘗臨莅繪像以章遺愛數十
百年後何縁得其容貌之真但畫衣冠題爵位姓名
耳東坡送周正孺知東川詩落句云爲君掃棠隂畫
像或相踵蓋蜀中太守無不畫像者頃王顯道守吳
門日孫仲益居毗陵以嘗牧是邦遣騎求其傳神併
復齊雲樓舊觀孫謝之有嘗讀國史錢惟演作樞宻
直學士題名記黜冦萊公爲逆凖不書時有蔡齊斥
[008-8b]
其妄如覿無状公乃肯收之之語此紹興間事也錢
惟演作樞密直學士題名記附麗丁謂輒去冦凖姓
氏云逆凖公嘗言于 仁宗曰冦凖社稷之臣忠義
聞於天下豈可爲姦黨所誣哉遂令磨去見公行狀
范文正公在睢陽遣堯夫到姑蘇般麥五百斛堯夫
時尚少既還舟次丹陽見石曼卿問寄此乆如曼卿
曰兩月矣三喪在淺土欲葬之而北歸無可與謀者
堯夫以所載麥舟付之單騎兼程取捷徑而歸到家
拜起侍立良乆文正曰東吳見故舊乎曰曼卿爲三
喪未舉方留滯丹陽時無郭元振莫可告者文正曰
何不以麥舟與之堯夫曰已付之矣大夢行當覺百
年特未滿遑哀已逝人長眠寄孤館念我同年生意
[008-9a]
長日月短鹽車困騏驥烈火廢圭瓉後生有竒骨出
語已精悍蕭然野鶴姿誰復識中散有生寓大塊死
者誰不窽嗟君獨乆客不識黄土暖推衣助孝子一
溉滋湯旱誰能脱左驂大事不可緩此詩東坡爲李
憲仲作憲仲之子廌坡得梁吉老十縑百絲舉以&KR0608
之度是詩出當多有助之者又作章黙詩意益深辭
益哀今之人親喪未舉豈免求哀于時若假是名因
以爲利或廣求以侈其葬恐失脫驂之本意也
歐陽文忠公父鄭公任綿州推官日生文忠後有謝
固者居是官於治所之左葺一堂號六一唐子西賦
長篇有即彼生處所館之與周旋之句或云司馬温
公父待制公守浮光日生温公故名取煇燿之義自
[008-9b]
昔功施於民則祀之矧鉅公盛徳功在社稷百丗宗
仰者乎或云郡舊有香火之奉今守土者得不侈大
祠宇以永其傳若弟以名勢所臨在仕者獻䛕取媚
如紹興間黄州爲時相建瑞慶堂是也謝固一爲譚
望子西自有兩說
先人三弟季字徳紹與煇同庚同月煇先十三日自
㓜從竹林遊徳性敏而静中年後文筆加進嘗題玉
川碾茶圖絶句云獨抱遺經舌本乾笑呼赤脚碾龍
團但知兩腋清風起未識捧甌春笋寒頗有唐人風
製死已十年遺藁失於收拾但宗族間傳得一二
舊説臺諫當上殿未有題目五更不寐平生親舊一
一上心蓋唯親舊可得其詳庶免風聞之誤是雖戲
[008-10a]
語嘗親見之紹興間某任言責欲論一人未得出處
不叶公議與之齊者偶一郷人來訪私謂得其人矣
叙契闊接殷勤甚懽其人大喜過望意汲引可必也
越兩日章䟽上乃同前欲論者降㫖即日押出國門
寜逢惡賔莫逢故人又云故人相逢不吉則凶
清波雜志卷弟八
[008-10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