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1a]
欽定四庫全書
續湘山野錄 宋 釋文瑩 撰
本朝眷待耆徳於儀物之盛惟王文貞公也病深屢乞
骸不允扶掖求對於便坐面懇之眞宗遣皇太子出
幕拜留曰吾方以卿翼吾兒卿瘦瘠殆此朕安敢强
翊日冊拜太尉詔禮官草儀就都堂赴上五日一起
居起居日入中書預參決遇軍國重事不限時日並
入至病之革公召楊文公於卧内囑以後事曰吾深
[004-1b]
厭煩惱慕釋典願未來世得爲苾蒭林間宴坐觀心
爲樂將易簀之時君爲我剃除鬚髮服壞色衣勿以
金銀之物置棺内用茶毘火葬之法藏骨先塋之側
起一茆塔用酬夙願吾雖深戒子弟恐其拘俗託子
叮嚀告之又曰仗子撰遺表但罄敘感戀而已愼毋
及姻戚大年謂曰餘事敢不一一拜教若剃髮三衣
之事此必難遵公三公也萬一薨奄鑾輅必有祓祧
之臨自當斂贈公衮豈可加於僧體乎至薨大年與
[004-2a]
諸孤協議但以三衣置柩中不藏寶貨而已壽六十
一配享眞宗廟廷
太宗作九絃琴七絃阮嘗聞其琴葢以宮絃加廿絲號
爲大武宮絃減廿絲號爲小武其大絃下宮徽之一
徽定其聲小絃上宮徽之一徽定其聲太宗嘗酷愛
宫詞中十小調子乃隋賀若弼所撰其聲與意及用
指取聲之法古今無能加者十調者一曰不博金二
曰不換玉三曰夾泛四曰越溪吟五曰越江吟六曰
[004-2b]
孤猿吟七曰清夜吟八曰葉下聞蟬九曰三清外一
調最優古忘其名琴家秪命曰賀若闕/太宗嘗謂不
博金不換玉二調之名頗俗御改不博金爲楚澤涵
秋不換玉爲塞門積雪命近臣十人各探一調撰一
辭蘇翰林易簡探得越江吟曰神仙神仙瑶池宴片
片碧桃零落春風晩翠雲開處隱隱金轝挽玉麟背
冷清風遠文瑩京師遍尋琴阮待詔皆云七絃阮九
絃琴藏祕府不得見
[004-3a]
嘉祐中仁宗自内閣降密勑近以女謁縱横無由禁止
今後應内降批出事主司未得擅行次日執奏定可
否始數日左承天門一寛衣老兵持竹弊器上以敗
荷覆之門吏搜之乃金巨弁一枚上綴巨蚌燦然不
知其數禁門舊律盡依外門例凡有搜攔更不申覆
即送所司時開封方鞫劾次一小璫馳騎急傳㫖令
放其物即進呈府尹魏公瓘不用執奏法遂放之唐
質肅公介方在諫垣疏曰陛下臨御以來所降勑㫖
[004-3b]
未有若執奏内批之勑爲今治世之大公也臣風聞
禁門近有搜攔之獄傳㫖令放主司殊不顧執奏之
法乞再收犯者劾之使正其典疏入不報公又疏曰
臣聞王者一語朝出四海夕聞今執奏之勑既爲無
用乞下詔收之免惑天下既而又不報公又疏曰臣
聞開封乃天下百執事之首司也魏某爲尹臣君父
語㫖輒不遵守望端門無咫尺之地尚敢輒爾況九
州之遠乎欲重貶魏某以咎不遵君命之惡臣以言
[004-4a]
職不能早寤清衷亦乞罷黜魏由此降越州時感事
詩有鐵冠持白簡藩棘聚青蠅之句謝上表略云狂
風動地孤蓬所以易飄衆斧登山直木終須先伐才
者愛之
張密學秉知冀州日一巨盗刼民之財復亂其女賊敗
得贜將就戮其被盗父母以不幸之事泣訴於公公
忿極俾設架釘於其門凡三日醢之義者頗快焉後
旬年感痁疾一日方午劇發中使至宅急宣公力疾
[004-4b]
促轡至禁門中人引至便殿垂箔立軒陛乆之忽箔
中厲聲曰爭得公認其聲乃眞宗也不知其端不敢
奏辨斯須又曰張秉爭得非法殺人公方奏曰臣束
髮入仕謹遵憲章豈止丹筆書極典雖一笞朴亦覆
覈精審上曰卿自與本人對辨引於殿西南隅啓一
獄扉囚係萬狀始悟非人世也引一鐵校罪人血肉
淋漓脂節星散泣數於公曰汝用非法殺我以肢體
零散奈何永無受託之所公方認冀賊也詬之曰汝
[004-5a]
所犯豈止一死邪糜萬軀亦不足塞其父母之恥將
敢更有訴乎旁有一胥容服謹嚴視之乃秉從事河
陽日一幕典也遇公甚勤低容曰五刑自有常典亦
不得憾其訴公曰其將奈何吏曰幸公之算未盡暫
絓誤至此爾但遣之俾託生可却還公怖且窘叩其
遣之之術於吏曰念吾與子有河陽之舊吏曰遣功
之大無如法華經焉但至誠許之公遂許歸自召僧
誦百部以至添及千部囚亦不捨公愈怖吏又曰不
[004-5b]
必多爲其持誦之法但貴長久日請一僧誦一部許
終其身乃可遣也公如其說許之果没不見公三日
神方還觀始覺在榻後乃日召一僧誦一部至薨未
嘗一日廢闕
晏殊相年七歳自臨川詣都下求舉神童時冦萊公出
鎭金陵殊以所業求見萊公一見器之既辭命所乘
賜馬韉轡送還旅邸復諭之曰馬即還之韉轡奉資
桂玉之費知人之鑒今尠其比
[004-6a]
太宗尅復江南得文臣徐鉉博通今古擢居祕閣一日
後苑象斃上令取膽剖腹不獲上異之以問鉉鉉奏
曰請於前左足求之須臾果得以進亟召鉉問對曰
象膽隨四時在足今方二月故臣知在前左足也朝
士皆歎其博識也
景徳初契丹冦澶車駕議幸時曹武公瑋及秦翰爲澶
駐州詔許便宜軍馬事不由中覆二將議曰威輅不
過河則已萬一渡橋奈北澶州素不設備遂督士卒
[004-6b]
深闊渠以遶城遂開旋以枯蒿雜草覆渠面使敵不
測其深淺駕至澶臣僚乞駐蹕澶南宣靈誅以滅之
可也唯高殿前瓊力挽鑾駕以進揚其聲曰儒人之
言多二三願陛下勿遲疑不渡河無以安六軍之心
御駕方渡橋時士卒不山呼左右頗異之瓊曰乞急
張黄屋使遠邇認之既而果齊聲呼萬歳士氣歡振
是夕車駕次北澶契丹毳帳前一里星殞如巨石其
聲鳴吼移刻殆盡此最爲澶淵之先吉也皇弟雍王
[004-7a]
元份留守東京暴中風眩急詔王文貞旦代司留都
事
侯仁寶即趙韓王普之甥也世爲洛陽大族知邕州乆
在嶺外求歸西洛而無其計詐以取交趾矯其奏乞
詣闕面陳其策太宗納之其舅韓王時已爲盧多遜
所譖罷相出河陽多遜當國必知是役之艱固欲致
仁寶於敗績以沮趙普而太宗復不寤仁寶求歸之
矯盧因奏曰今累許仁寶自邕至闕復還嶺表率師
[004-7b]
往取反覆路遠恐爲交人先警豈若就湖南兵數萬
乘不備而襲之太宗深然之詔團練使孫全興將湖
南兵三萬與仁寶南取交州兵至白藤江爲賊盡滅
仁寶爲交趾所擒梟首於米鳶縣宜然也全興犇北
斬於闕下
蜀人嚴儲者與蘇易簡之父善儲之始舉進士而蘇之
子易簡生三日爲飲局有日者同席儲以年月詢之
日者曰君當俟蘇公之子爲狀元乃成名坐客皆笑
[004-8a]
後歸朝累亦不㨗太平興國五年果於易簡榜下登
第
仁廟初纂臨升袞冕纔十二歳未能待旦起日高時明
肅太后垂箔擁佑一日遣中人傳㫖中書爲官家年
小起晩恐稽留百官班次每日祇來這里休語斷會
首台丁晉公適在藥告惟馮相拯在中書覆奏曰乞
候丁謂出㕔商議殆丁參告果傳前語晉公口奏曰
臣等止聞今上皇帝傳實受遺若移大政於他處則
[004-8b]
社稷之理不順難敢遵稟晉公由此忤明肅之㫖復
囘責同列曰此一事諸君即時自當申覆何必須候
某出㕔足見顧藉自厚也晉公更衣馮謂魯參曰渠
必獨作周公令吾輩爲莽卓乃眞宰存心也初冦忠
愍南貶日丁嘗秉筆謂馮相曰欲與竄崖又再渉鯨
波如何馮但唯唯丁乃徐擬雷州及丁之貶也適當
馮相秉筆謂魯參曰鶴相始欲貶冦於崖嘗有鯨波
之嘆今暫出周公渉鯨波一廵竟竄崖州
[004-9a]
鄭工部文寶爲陜運時賊遷欲侵靈武朝廷患之詔鄭
便宜經度西事鄭前後自環慶親部芻粟越瀚海七
百里入靈武者十二次諸羌之語皆通曉鄭必知靈
武不可守故參校史傳作河西隴右圖進呈極言乞
棄靈武朝廷方遣大將王超援之又力諫太宗太平
之時愼無開邊疲弊生姓太宗聞奏極怒摭以他事
坐擅議鹽禁及違營田以積石廢壘築爲清遠軍三
過貶郴州藍山令王超援兵方至環州靈武果没遂
[004-9b]
班師而李順梗蜀隴賊趙包聚徒數千附之鄭知必
趨棧以進分兵夜襲斬其魁殱餘黨嘗又輕車使蜀
至渝涪聞廣武卒謀亂自雲安飛小檝下峽數百里
一夕擒之所舉如神然太宗終怒藍山任滿更移枝
江京山二縣牢落五六年方復
鄭仲賢善詩可參二杜之間予收之最多歸田錄所采
者非警絶葢歐公未全見也在江南師徐騎省鉉小
篆嘗篆千文以示鉉其字學不出一中指之甲騎省
[004-10a]
嘗曰篆難於小而易於大鄭子小篆李陽冰不及若
大篆可兼爾又學琴於崔諭徳遵度崔謂楊大年曰
鄭仲賢彈琴恐古有之若今則無吾篋中畜琴朴一
琴號水泉者乃江南故國清風閣所寶本欲携葬泉
下託君贈之爲我於龍池題數字記於腹此琴之聲
可葢餘琴六七面仲賢没其子於陵進於祕府文集
二十卷談苑十卷江表志二十卷壽六十一
杜祁公衍在中書奏武臣帶軍職若四廂都虞候等出
[004-10b]
領藩郡不惟遣使額重而又供給優厚在祖宗時葢
邊臣俸給不足用故以此優之俾集邊事今四鄙寧
肅帶此職者皆近戚紈綺欲乞並罷仁宗深然之許
爲著令條告中外方三日一近姻之要者懇闈掖上
不得已忽批一内降某人特與防禦使四廂都虞候
知南京餘人不得援例次日祁公執奏臣近奉聖詞
玉音未收昨日何忽又降此批仁宗降玉色諭云卿
止勉行此一批葢事有無可奈何者祁公正色奏曰
[004-11a]
但道杜衍不肯文能之
太祖收晉水侵河東之年晉危使僞命殿直程再榮間
道入契丹求救兵至西樓叩於契丹宣徽使王白曰
南朝今收弊國危蹙不保乞師以救白深於術數謂
榮曰晉必無患南兵五月十七日當回晉次日必大
濟再榮因問他後安危之數白曰後十年晉破破即
埽地矣非惟晉破而契丹亦衰然扶困却犯中原飲
馬黄河而返又曰晉破二十年後契丹微弱滅絶幾
[004-11b]
無遺種矣子但記之是時王師果不克晉殆後十年
當太平興國四年方平晉壘又白嘗謂契丹扶困再
犯之事者即太宗征漁陽旋兵雍熙丙戌歳會曹武
惠彬伐燕不利是年冬敵報役王師失勢於河間敵
乘勝抵黃河而退皆如王白之言白冀州人年七十
語氣方直雖事契丹嘗諫曰南朝天地山河與我不
同雖暫得一小勝不足永恃彼若雪恥稍興兵復燕
薊破榆關而直趨灤河恐穹廬毳幕不勞一踐而盡
[004-12a]
契丹厭其語欲誅之葢賴其學術年八十卒
祖宗潛耀日嘗與一道士游於關河無定姓名自曰混
沌或又曰眞無每有乏則探囊金愈探愈出三人者
每劇飲爛醉生善歌歩虛爲戲能引其喉於杳冥間
作清微之聲時或一二句隨天風飄下惟祖宗聞之
曰金猴虎頭四眞龍得眞位至醒詰之則曰醉夢語
豈足慿耶至膺圖受禪之日乃庚申正月初四也自
御極不再見下詔草澤遍訪之或見於轘轅道中或
[004-12b]
嵩洛間後十六載乃開寶乙亥歳也上已祓禊駕幸
西沼生醉坐於岸太陰下笑揖太祖曰别來喜安上
大喜亟遣中人密引至後掖恐其遁急囘蹕與見之
一如平時抵掌浩飲上謂生曰我乆欲見汝決尅一
事無他我壽還得幾多在生曰但今年十月廿日夜
晴則可延一紀不爾則當速措置上因留之俾泊後
苑苑吏或見宿於木末鳥巢中止數日不見帝切切
記其語至所期之夕上御太清閣四望氣是夕果晴
[004-13a]
星斗明燦上心方喜俄而陰霾四起天氣陡變雪雹
驟降移仗下閣急傳宫鑰開端門召開封王即太宗
也延入大寢酌酒對飲宦官宮妾悉屏之但遥見燭
影下太宗時或避席有不可勝之狀飲訖禁漏三鼓
殿雪已數寸帝引柱斧㪬丑角/反雪顧太宗曰好做好
做遂解帶就寢鼻息如雷霆是夕太宗留宿禁内將
五鼓周廬者寂無所聞帝已崩矣太宗受遺於柩前
即位逮曉登明堂宣遺詔罷聲慟引近臣環玉衣以
[004-13b]
瞻聖體玉色温瑩如出湯沐
如京使柳開與處士潘閬爲莫逆之交而尚氣自任潘
常嗤之端拱中典全州途出維揚潘先世卜居於彼
迎謁江涘因偕往傳舍止於㕔事見中堂扃鐍甚祕
怒而問吏吏曰凡宿者多不自安向無人居已十稔
矣柳曰吾文章可以驚鬼神膽氣可以讋中外何畏
哉即啓戸埽除處中而坐閬潛思曰豈有人不畏鬼
神乎乃託事告歸請公獨宿閬出門密謂驛吏曰柳
[004-14a]
公我之故人常輕言自衒今作戲怖渠無致訝也閬
薄暮以黛染身衣豹文犢鼻吐獸牙被髮執巨箠由
外垣而入據㕔脊俯視堂廡是夕月色倍霽洞鑒毛
髮柳曵劍循階而行閬忽變聲呵之柳悚然舉目再
呵之似覺惶懼遽云某假道赴任暫憇此館非意干
忤幸賜恕之閬遂疏柳生平幽隱不法之事厲聲曰
陰府以汝積戾如此俾吾持符追攝便須急行柳忙
然設拜曰事誠有之其如官序未達家事未了倘垂
[004-14b]
恩庇誠有厚報言訖再拜繼之以泣閬徐曰汝識吾
否柳曰塵土下士不識聖者閬曰只我便是潘閬也
柳乃速呼閬下閬素知公性躁暴是夕潛遁柳以慙
恧詰朝解舟
國初文章惟陶尚書榖爲優以朝廷眷待詞臣不厚乞
罷禁林太祖曰此官職甚難做依樣畫葫蘆且做且
做不許罷復不進用榖題詩於玉堂曰官職有來須
與做才能用處不憂無堪笑翰林陶學士一生依樣
[004-15a]
畫葫蘆駕幸見之愈不悅卒不大用
明肅太后欲謁太廟詔禮官草儀時學臣皆以周官后
服進議佞者密請曰陛下垂簾聽大政號兩宫尊稱
山呼及輿御皆王者制度入太室豈當以后服見祖
宗邪遂下詔服衮冕諫疏交上復宰臣執議俱不之
聽不得已將誕告賴薛簡肅公以關右人語氣明直
不文其談簾外口奏曰陛下大謁之日還作漢兒拜
邪女兒拜邪明肅無答是夕報罷
[004-15b]
范文正公仲淹爲右司諫章獻劉太后聽政忽遣一巨
璫諭之曰今後凡有大號令不須强上拗三五年爲
一宰相不難致公覺其言甘必有所謂果誕吿冬至
日大會前殿仁宗率羣臣爲壽有司將具公上疏曰
臣聞王者尊稱儀法配天故所以齒輅馬踐廐芻尚
皆有諫況屈萬乘之重冕旒行北面之禮乎此乃開
後世弱人主以强母后之漸也陛下果欲爲大宫履
長之賀於闈掖以家人承顏之禮行之可也抑又慈
[004-16a]
慶之容御軒闕/陛使百官瞻奉於禮不順事遂已又
獨銜乞皇太后還政疏曰陛下擁扶聖躬聽斷大政
日月持乆今上皇帝春秋已盛睿哲明發握乾綱而
歸坤紐非黃裳之吉象也豈若保慶壽於長樂卷收
大權還上眞主以享天下之養
姚嗣宗關中詩豪忽繩檢坦然自任杜祁公帥長安多
裁品人物謂尹師魯曰姚生如何人尹曰嗣宗者使
白衣入翰林亦不忝減死一等黜流海島亦不屈姚
[004-16b]
聞之大喜曰所謂善評我者也時天下乆撤邊警一
旦忽元昊以河西叛朝廷方羈籠關豪之際嗣宗也
因寫二詩於驛壁有踏碎賀蘭石埽清西海塵布衣
能效死可惜作窮麟又一絶百越干戈未息肩九原
金鼓又轟天崆峒山叟笑不語靜聽松風春晝眠之
句韓忠獻公奇之奏補職官既而一庸生張忘其/名亦
堂堂人蝟髯黑面頂青巾緇裘持一詩代刺揺袖以
謁杜公曰昨夜雲中羽檄來按兵誰解埽氛埃長安
[004-17a]
有客面如鐵爲報君王早築臺祁公亦異之奏補乾
祐一尉而胸中無一物未幾以贜去任
馮延已鎭臨川聞朝議已有除替一夕夢通舌生毛翊
日有僧解之曰毛生舌間不可替也相君其未替乎
旬日之間果已寢命
江南馮謐嘗於待漏堂謂諸閣老曰𤣥宗賜賀監鑑湖
三百里信爲盛事他日賜歸止得後湖足矣徐鉉荅
曰主上賢賢下士常若不及豈惜一後湖所乏者知
[004-17b]
章耳謐大有慙色
康定中西師冦邊王師失律於好水川没巨將旌旗者
四五朝廷方擾時當國一相以老得謝拂衣晏坐而
歸兩府就宅爲賀因而陳觴退相飲酣自矜於席曰
某一山民耳遭時得君今還衮紱告老於家當天下
平定無一事之辰自謂太平幸民石參政中立應聲
曰只有陜西一大竊盜未獲坐客吞聲簪珥幾墮
范文正公以言事凡三黜初爲校理忤章獻太后㫖貶
[004-18a]
倅河中僚友餞於都門曰此行極光後爲司諫因郭
后廢率諫官御史伏閣爭之不勝貶睦州僚友又餞
於亭曰此行愈光後爲天章閣知開封府撰百官圖
進呈丞相怒奏曰宰相者所以器百官今仲淹盡自
掄擢安用彼相臣等乞罷仁宗怒落職貶饒州時親
賔故人又餞於郊曰此行尤光范笑謂送者曰仲淹
前後三光矣此後諸君更送只乞一上牢可也客大
笑而散惟王子野質力疾獨留數夕抵掌極論天下
[004-18b]
利病留連惜别范嘗謂人曰子野居常病羸不勝衣
及其論忠義則龍驤虎賁之氣生焉明日子野歸客
有迎大臣之㫖惴之者君與范仲淹國門會别一笑
語一樽爼采之皆得其實將有黨錮之事君乃第一
人也子野對曰果得覘者錄某與范公數夕郵亭之
論條進於上未必不爲蒼生之幸豈獨質之幸哉士
論壯之文正公雖極端方而笑謔有味師魯時謫筠
州監𣙜郡守趙可度者迎時之好惡酷加凌忽公爲
[004-19a]
郡帥特奏曰尹洙多病可惜死於僻郡乞令就任所
醫理可其奏遂客於鄧舉不如意凡樽爼語言皆無
悰侑人不敢侍之或怒至以雙指扭其臉侑者泣訴
於公公曰爾輩豈知此是龍圖硬性客笑而師魯不
笑
祖宗居潛日與趙韓王遊長安市時陳摶乘一衛遇之
下驢大笑巾簪幾墜左手握太祖右手挽太宗可相
從市飲乎太宗曰與趙學究三人並游可當同之陳
[004-19b]
睥睨韓王甚乆徐曰也得也得非渠不得預此席既
入酒舍韓王足疲偶坐席左陳怒曰紫微帝垣一小
星輒據上次不可斥之使居席右
柳仲塗開以殿中侍御史改崇儀使知寧邊軍寧邊定
州博野縣是也扼北庭之要柳纔至聞者惑邊州郡
馳告契丹將犯境獨柳馳書陳五事與軍師郭宣徽
守文逆料蕃情必無犯邊之事敢以族保後果無動
有眞定人白萬徳者邊豪也蕃族七百餘帳萬徳以
[004-20a]
威愛轄之慕仲塗才名願欲親之凡出入界上設帳
劇飲間以詩書講摩信重仰服一夕與之飲於邊帳
謂萬徳曰中原乃君父母之邦棄以臣他人奈禮義
何觀君氣貌雄特南朝大侯伯不過此闕/中原失幽
薊六十年將興師取之君能順動先自南歸則裂茅
土封公侯不絶其世炳焉書其功於方冊豈不韙歟
萬徳大喜將定日率豪傑請約於境各以所授告命
交而爲質議方合會急召知全州萬徳與仲塗别曰
[004-20b]
君不集其事者天乎
韓忠獻公神道碑皇帝御製也中云薨前一夕有大星
殞於園中櫪馬皆鳴又云公奉詔立皇子立皇太子
被顧命立英宗爲皇帝立朕以承祖宗之序可謂定
䇿元勲之臣后銘其碑曰公行不歸申文是悼尚想
公儀淚落苑草后御篆十字塡金以冠其額曰兩朝
顧命定策元勲之碑大哉天子之文章也廣大明白
日星之照江海不過此辭也
[004-21a]
唐昭宗以錢武肅鏐平董昌於越拜鏐爲鎭海鎭東節
度使中書令賜鐵劵恕九死子孫二死羅隱撰謝表
略曰鐫金作誓指日成文葢陛下憫臣處極多虞憂
臣防姦未至所以廣開聖澤永保私門屈以常刑宥
其必死雖君親屬意在其必恕必容而臣子盡心亦
豈敢傷慈傷愛謹當日愼一日戒子戒孫不可以此
而累恩不可因兹而賈禍止/殆莊宗入洛又遣使貢
奉懇承㫖改囘請玉冊金劵有司定儀非天子不得
[004-21b]
用後竟賜之鏐即以節鉞授其子元瓘自稱吳越國
王名其居曰殿官屬悉稱臣又於衣錦軍大建玉册
金劵詔書三樓復遣使册東夷諸國封拜其君長幾
極其勢與向之謝表所陳處極防微累恩賈禍之誡
殊相戾矣禪月貫休嘗以詩投之曰貴極身來不自
由幾年勤苦踏山邱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劒光寒十
四州萊子衣裳宫錦窄謝公篇詠綺霞羞他年名上
凌煙閣豈羨當時萬戸侯鏐愛其詩遣客吏諭之曰
[004-22a]
教和尚改十四爲四十州方與見休性褊介謂吏曰
州亦難添詩亦不改然閑雲孤鶴何天而不可飛邪
遂飄然入蜀以詩投孟知祥有一缾一鉢垂垂老萬
水千山得得來之句知祥厚遇之鏐後果爲安重誨
奏削王爵以太師致仕重誨死明宗乃復鏐舊爵位
丁晉公在中書日因私第會賔客忽顧衆而言曰某嘗
聞江南李國主鍾愛一女早有封邑聰慧姿質特無
與比年及釐降國主謂執政曰吾止一女才色頗異
[004-22b]
今將選尚卿等爲擇佳壻須得少年奇表負殊才而
有門地者執政遍詢搢紳須外府將相之家莫得全
美或有詣執政言曰嘗聞洪州劉生者爲本郡參謀
歳甲未冠儀刑秀美大門曾列二卿兼富辭藝可以
塞選執政遽以上信亟令召之及至皆如其說國主
大喜於是成禮授少列拜駙馬都尉鳴珂鏘玉出入
中禁良田甲第奇珍異寶䓇奕崇盛雄視當時未周
歳而公主告卒國主傷悼悲泣曰吾不欲再覩劉生
[004-23a]
之面勑執政削其官籍一簪不與却送還洪州生恍
若夢覺觸𩔖如舊丁語罷因笑曰某他日亦不失作
劉參謀也席上聞之莫不失色後半載果有朱崖之
行資貨田宅在京者悉皆籍没孑然南行匹馬數僕
宛如未第之日諒先兆不覺出於口吻李公防時在
丁坐親聆其說
處士魏野貌寑性敏志節高尚鳳閣舍人孫僅與野敦
縞素之舊尹京兆日寄野詩說府中之事野和之其
[004-23b]
末有見說添蘇亞蘇小隨軒應是珮珊珊之句添蘇
長安名姬也孫頗愛之一日孫召添蘇謂曰魏處士
詩中以爾方蘇小如何添蘇曰處士詩名藹於天下
著鄙薄在其間是蘇小之不如矣又何方之乎孫大
喜以野所和詩贈之添蘇喜如獲寶一夕之内長安
爲之傳誦添蘇以未見野深懷企慕乃求善筆札者
大署其詩於堂壁衒鬻於人未幾野因事抵長安孫
忻聞其來邀置府宅他人未之知也有好事者密召
[004-24a]
過添蘇家不言姓氏添蘇見野風貌魯質固不前席
野忽舉頭見壁所題添蘇曰魏處士見譽之作野殊
不荅乃索筆於其側别紀一絶添蘇始知是野大加
禮遇詩曰誰人把我狂詩句寫向添蘇繡戸中閑暇
苦將紅袖拂還應勝得碧紗籠
李相簡穆公沆嘗被同年馬亮責之曰外議以兄爲無
口匏公笑曰吾居政府然無長才但中外所陳利害
一切報罷聊以此補國爾今國家防制纎悉密若凝
[004-24b]
脂茍或徇所陳一一行之則所傷實多陸象先曰庸
人撓正正所謂也憸人茍一時之進豈念於民邪公
薨沐浴右脅而逝七日盛暑中方斂不聞腐氣信履
踐之明效也
王平甫安國奉詔定蜀民楚民秦民三家所獻書可入
三館者令令史李希顏料理之其書多剝脫而二詩
弊紙所書花蘂夫人詩筆書乃花蘂手寫而其辭甚
奇與王建宫詞無異建之辭自唐至今誦者不絶口
[004-25a]
而此獨遺棄不見取受詔定三家書者又斥去之甚
爲可惜也遂令令史郭祥繕寫入三館既歸口誦數
篇與荆公荆公明日在中書語及之而禹玉相公當
世參政願傳其本於是盛行於時文瑩親於平甫處
得副本凡三十二章因錄於此其詞曰
五雲樓閣鳯城間花木長新日月閑三十六宫連内
苑太平天子住崑山
會眞廣殿約宫牆樓閣相扶倚太陽淨甃玉階横水
[004-25b]
岸御爐香氣撲龍牀
龍池九曲遠相通楊柳絲牽兩岸風長似江南好春
景畫船來往碧波中
東内斜將紫禁通龍池鳳苑夾城中曉鐘聲斷嚴妝
罷院院紗窗海日紅
殿名新立號重光島上亭臺盡改張但是一人行幸
處黄金閤子鎻牙牀
安排諸院接行廊水檻周㢠廻十里强青錦地衣紅繡
[004-26a]
毯盡鋪龍腦鬱金香
夾城門與内門通朝罷廵遊到苑中每日日高祗候
處滿隄紅豔立春風
廚船進食簇時新侍宴無非列近臣日午殿頭宣索
膾隔花催喚打魚人
立春日進内園花紅蘂輕輕嫩淺霞跪到玉階猶帶
露一時宣賜與宫娃
三面宮城盡夾牆苑中池水白茫茫亦從獅子門前
[004-26b]
入旋見亭臺繞岸傍
離宫别院繞宮城金板輕敲合鳳笙夜夜月明花樹
底傍池長有按歌聲
御製新翻曲子成六宫纔唱未知名盡將觱篥來抄
譜先按君王玉笛聲
旋移紅樹斸青苔宣賜龍池再鑿開展得綠波寛似
海水心宫殿勝蓬萊
太虚高閣凌波殿背倚城牆面枕池諸院各分娘子
[004-27a]
位羊車到處不教知
修儀承寵住龍池埽地焚香日午時等候大家來院
裏看教鸚鵡念宮詞
才人出入每參隨筆硯將行繞曲池能向彩牋書大
字忽防御製寫新詩
六宮官職總新除宮女安排入畫圖二十四司分六
局御前頻見錯相呼
春風一面曉妝成偷折花枝傍水行却被内監遥覻
[004-27b]
見故將紅荳打黄鶯
梨園弟子簇池頭小樂携來俟燕遊旋炙銀笙先按
拍海棠花下合梁州
殿前排宴賞花開宮女侵晨探幾囘斜望苑門遥舉
袖傳聲宣喚近臣來
小毬塲近曲池頭宣喚勲臣試打毬先向畫樓排御
幄管絃聲動立浮油
供奉頭籌不敢爭上棚專喚近臣名内人酌酒纔宣
[004-28a]
賜馬上齊呼萬歳聲
殿前宮女總纎腰初學乘騎怯又嬌上得馬來纔欲
走幾囘抛鞚把鞍鞽
自教宮娥學打毬玉鞍初跨柳腰柔上棚知是官家
認遍遍長贏第一籌
翔鸞閣外夕陽天樹影花香杳接連望見内家來徃
處水門斜過罨樓船
内人追逐採蓮時驚起沙鷗兩岸飛蘭槳棹來齊拍
[004-28b]
水並船相鬬濕羅衣
新秋女伴各相逢罨畫船飛到浦中旋折荷花半歌
舞夕陽斜照滿衣紅
少年相逐採蓮囘羅帽羅衫巧製裁每到岸頭齊拍
水竟提纎手出船來
早春楊柳引長條倚岸緣堤一面高稱與畫船牽錦
纜暖風搓出綵絲絛
媫妤生長帝王家常近龍顏逐翠華楊柳岸長春日
[004-29a]
暮傍池行困倚桃花
月頭支給買花錢滿殿宮人近數千遇着唱名多不
語含羞走過御牀前
寒食清明小殿旁綵樓雙夾鬭雞坊内人對御分明
看先睹紅羅十擔牀
太平興國五年祕書丞安徳裕知廣濟軍是歳亢旱因
禱於髣山神祠方注香神自幃中冉冉而出古服峩
冠拱揖而前立安以至誠所感殊不爲懼遂訴愆亢
[004-29b]
之災荅曰某堆阜之神也竊鄉人之薦愧無酬荅恨
力小地卑不能興致雲雨雖云龍司厥職動息由天
某當爲公至主者之所密候雨信必先期奉報言訖
而隱安是夕夢神白雨候甚邇只在來早及期大澍
千里告足翌日公具牢醴以謝之
績湘山野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