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l0030 涑水記聞-宋-司馬光 (master)


[014-1a]
欽定四庫全書
 涑水記聞卷十四
            宋 司馬光 撰
茂州舊領羈縻九州皆蠻族也蠻自推一人為州將治
其衆州將常在茂州受處分茂州居羣蠻之中地不過
數十里舊無城惟植鹿角蠻人屢以昏夜入茂州剽掠
民家六畜及人茂州輒取貨于民家遣州將往贖之與之
講和而誓習以為常茂州民甚苦之熙寧八年屯田員
[014-1b]
外郎李琪知茂州民投牒請築城琪為奏之乞如民
所請築城繞民居凡八百餘步朝廷下成都路鈐轄司
度其利害時龍圖閣直學士蔡延慶領都鈐轄李琪已
罷去大理寺丞范百常知茂州延慶下百常檢度百常
言其利朝廷遂令築之既而蠻酋羣訴于百常稱城基
侵我地乞罷築百常不許訴者不已百常以梃驅出九
年三月二十四日始興築纔丈餘静州等羣蠻數百奄
至其處茂州兵纔二百人百常帥之拒擊殺數人蠻乃
[014-2a]
退百常率遷民入牙城明日蠻數千人四面大至悉焚
鹿角及民廬舎引梯衝攻牙城矢石雨下百常率衆乗
城拒守至二十九日其酋長二人為櫑木所殺蠻兵乃
退既而四月初屢來攻城皆不克而退然其衆猶遊繞
四山城中人不敢出茂州南有箕宗闗路通永康軍北
有隴東路通綿州皆為蠻所據百常募人間道詣成都
及書百牌數百投江中吿急求援于是蜀州駐泊都監
孫清將數千人自箕宗闗入蠻伏兵擊之清死而士卒
[014-2b]
死殺不多又有王供備等將數千人自隴東道入時州
蠻請降從者殺其二子蠻怒密吿静州等蠻使遮其前
而自後驅之壅溪上流官軍既涉而決之殺溺殆盡既
而鈐轄司命百常與之和誓蠻人稍定蔡延慶乞奏朝
廷遣近上内臣共經制蠻事朝廷命押班王中正專制
蠻事中書院樞密劄子皆云奉聖旨講和而中正自云
受御前劄子掩襲叛蠻其年五月中正將兵數千自箕
宗闗入經恭州蕩州境乗其無備掩擊之斬首數百級
[014-3a]
擄掠畜産焚其廬舎皆盡既而復與之和誓至七月又
襲擊之又隨而與之和誓乃還奏云事畢始蔡帥兵恐
監司不肯應給軍需故奏乞近上内臣共事中正受宣
命凡軍事皆與都鈐轄司商議中正將行奏云茂州去
成都逺若事大小一與鈐轄司商議恐失事機乞委臣
專決闗鈐轄司知有旨依奏中正既至軍事進止皆一
已出蔡不復得預聞事既施行但闗知而已監司皆附
之遂奏蔡延慶區處失宜致生邊患又延慶既與和誓
[014-3b]
而臣引兵入箕宗闗蠻渝約出兵拒戰蔡由是徙知渭
州以資政殿學士馮京代之又奏范百常築城侵蠻地
生邊患坐奪一官勒停隴西田肥美静州等蠻時引生
羌據其地中正不能討北路遂絶故事與蠻為和誓者
蠻先輸貨謂之抵兵又輸求和物官司乃籍所掠人畜
財物使歸之不在者増其價然後輸誓牛羊豕棘耒耜
各一乃縛劍門于誓場酋家皆集人人引于劍門下過
刺牛羊豕血瘞之掘地為坎及縛羌婢坎中加耒耜及
[014-4a]
棘于上人投一石擊婢以上埋之巫師詛曰有違誓者
當如此婢及中正和誓初不令輸扺兵求和等物亦不
索其所掠自備誓具買羌婢以氊蒙之經宿而失中正
先自劍門過蠻皆怨而輕之自是剽掠不絶狄鎔范/百常云
王中正在河東令轉運司勾押吏與陳安石同坐計度
軍糧吏曰都運在此不敢坐中正叱曰此中何論都運
司事辦奏汝班行不辦有劍加汝
先是种諤上言乞不受王中正節制㑹諤有破米脂城
[014-4b]
功天子許之明日詔書至諤不復見中正引兵先趨夏
州時河東夫見鄜延夫言此去綏徳城甚近兩日中亡
歸者二千餘人河東轉運判官莊公岳等斬之不能禁
初王中正在河東奴視轉運使又奏提舉常平倉趙成
管勾隨軍運糧草凡有所需索不行文書但遣人口傳
指揮轉運使楊思不敢違公岳等以口語無所憑從容
白中正云太尉所指揮事多恐將命者有所忘誤乞記
之于紙筆自後始以片紙書之公岳等白中正軍出境
[014-5a]
應備㡬日糧中正以為鄜延受我節制前與鄜延軍遇
彼糧皆我有也乃書片紙云止可備半月糧公岳等恐
中道乏絶隂更備八日糗糧及种諤既得詔不受中正
節制委中正去鄜延糧不可復得人馬漸乏食乃遣官
属引民夫千餘人索邊人所窖粥糜發之得千餘石庚
午至夏州已降种諤中正軍于城東城中居民數十家
時朝旨禁入賊境抄掠賊亦棄城邑皆走河北士卒無
所得皆憤悒思戰諸將皆言于中正曰鄜延軍先行所
[014-5b]
獲功甚多我軍出境近二旬所獲纔三十餘級何以復
命于天子且食盡矣請襲取宥州聊可藉口中正從之
癸酉至宥州城中有民五百餘家遂屠之斬首百餘級
降者十餘人獲馬牛百六十羊千九百軍于城東二日
殺得馬牛羊以充食甲戌畿内將官張缺/ 知府州折
克行引兵二千餘人發糜窖遇夏千餘人與戰敗之斬
首九百餘丙子至牛心亭食盡丁丑至柰王井遇鄜延
掌機宜景思義得其糧遂引兵趨保安軍順寧寨己卯
[014-6a]
王中正軍于歸孃嶺下不敢入寨遣官属請糧于順寧
軍夫凍餒僵仆于道路未死衆已剮其肉食之十一月
丙戌得朝旨班師乃歸延州計士卒死亡者近三萬人
夫逃歸者大半死者近三千餘人隨軍入寨者萬千餘
人馬二千餘匹死者㡬半驢三千餘頭無還者
初上令王中正种諤皆趨靈州興州中正不習軍事入
夏境望空而行無嚮導斥堠性畏怯所至逗留恐夏知
其營柵之處每夜二更輒令軍士滅私火後軍飯尚未
[014-6b]
熟士卒食之多病又禁軍中驢鳴及食盡士卒怨憤流
言當先殺王昭宣及莊趙二漕歸中正頗聞之乃于衆
中揚言必竭力前進死而後已隂令走馬承受金安石
奏轉運司糧運不繼故不能進軍今且于順寧寨境上
就食莊公岳亦奏本期得鄜延糧因朝廷罷中正節制
故糧乏上怒命械繫公岳等于隰州獄治其罪公岳等
急乃奏臣等在麟府本具四十日糧王中正令臣等只
備半月糧片紙為驗臣等隂備八日糗糧今出寨二十
[014-7a]
餘日始至宥州糧不得不乏上乃命脫械出外答款中
正恐公岳復有所言甚懼及還朝過隰謂公岳等各降
一官職事皆如故案謂公岳句意義/未明疑有脱誤
初河東發民夫十一萬中正減糧數止有六萬餘人餘
皆令待命于保徳軍既而朝旨令餘夫運糧自鄜州出
踵中正軍凡四萬餘人遣晉州將官訾虎將兵八千護
送之虎等奏兵少夫多不足護送乞益兵出塞及不知
道所從出又不知中正何所之有詔夫還更令隰州趨
[014-7b]
延州餉中正㑹天章閣待制趙卨領江東轉運使奏冬
氣已深水凛草枯饋運難通乃罷之王中正既還延州
分所部兵屯河東諸州山東兵往往百千為羣擅自潰
歸朝命所在招撫給劵遣歸本營土兵亦有擅去者㑹
高遵裕靈州失利詔中正自延州引所部兵救之中正
移書召河東分兵屯石州趙宗本將州兵屯隰州士卒
不肯行集庭下喧譁呼萬歳宗本父子閉門相保又有
山東將官王從丕部兵亦不肯發從丕曉諭數日乃行
[014-8a]
㑹遵裕已至慶州詔中正引還宗本從丕各降二官士
卒不問
元豐三年瀘州蠻乞第犯邊詔四方館使韓存寶將兵
討之乞第所居曰歸來州距瀘州東南七百里十月存
寶出兵久雨四十餘日出塞纔六十餘里留屯不進遣
人招諭乞第有文書服罪請降軍中食盡存寶引還自
發瀘州至此凡六十餘日朝廷責其不待詔擅引兵還
命知雜御史何正臣就按斬之更命林廣將存寶部兵
[014-8b]
及環慶兵黔南兵合四萬人以四年十二月再出擊之
離瀘州四百餘里即是深篟七薦切/竹茂也皆髙阪險絶竹木
茂密華人不能入蠻所恃以自存者也蠻逆戰于篟外
廣擊敗之蠻走廣伐木開道引兵踵之又二百餘里至
歸來州乞第逆戰又敗乃率其衆竄匿五年正月己丑
廣入歸來州惟茅屋數十間分兵捜捕山篟皆無所獲
所齎食盡得蠻所儲粟千餘斛數日亦盡饋運不繼先
是有實封詔書在走馬承受所題云至歸來州乃開至
[014-9a]
是開之詔云若至歸來討捕乞第必不可獲聴引兵還
是役也頗得黔南兵皆土丁遇出征日給米二升餘無
廪給諸州民夫負糧者既輸糧官不復給食以是多餒
死不還有名籍可知者四萬人其家人輔行及送資裝
者不預焉軍士屯瀘州歳餘罹疫物故者六七千人所
費約緡錢百餘萬
元豐四年冬朝廷大舉討夏國十一月環慶都總管髙
遵裕出旱海皇城使涇原副使總管劉昌祚出葫蘆河
[014-9b]
共趨靈州詔昌祚受遵裕節制昌祚上言軍事不稱旨
上賜遵裕書云昌祚所言迂闊必若不任事者宜擇人
代之遵裕由是輕昌祚既而昌祚先至靈武城下或傳
昌祚已克靈武城遵裕在道聞之即上賀表曰臣遣昌
祚進攻已克其城既而所傳皆虚遵裕至靈武城以為
城朝夕可下使昌祚軍于閒地自以環慶兵攻之時軍
中皆無攻具亦無知其法者遵裕旋令採木造之皆細
小樸拙不可用又造土囊欲以填塹又欲以軍法斬昌
[014-10a]
祚衆共解之昌祚憂患成疾涇原軍士皆憤怒轉運判
官范純粹謂遵裕曰兩軍不協恐生他變力勸遵裕詣
昌祚營問疾以和解之遵裕又使呼城上人曰何不亟
降其人曰我未嘗敗何謂降也
徐禧在鄜延乗勢使氣常言用此精兵破羸䘚左縈右
拂直前斬之一步可取三級諸將有獻䇿者禧輒大笑
曰妄語可斬夏人未出高永能請擊之禧曰王者之師
豈可以狙詐取勝耶由是取敗
[014-10b]
髙遵裕既敗歸元豐五年李憲請發兵自涇原築寨稍
前直抵靈州攻之先是朝廷知陜西困于夫役下詔諭
民更不調夫至是李憲牒都轉運司復調夫饋糧以和
雇為名官日給錢二百仍使人逼之云受密詔若軍乏
糧斬都運使以下民間騷然出錢百緡不能雇一夫相
聚立柵于山澤不受調吏往輒毆之解州加知縣以督
之不能進命巡檢縣尉逼之則執梃欲鬭州縣無如之
何士卒出前寨凍餒死者十五六存者皆憚行無鬭志
[014-11a]
倉庫蓄積皆竭羣臣莫敢言獨西京留守文潞公上言
師不可再舉天子巽辭謝之樞密副使吕晦叔亦言其
不可上不懌晦叔因請解機務即除知定州㑹内侍押
班李舜舉自涇原來為上泣言必若出師闗中必亂上
始信之召晦叔慰勞之舜舉退詣執政王禹玉禹玉迎
見以好言恱之曰朝廷以邊事屬押班及李留後無西
顧之憂矣舜舉曰四郊多壘此卿大夫之辱也相公當
國而邊事屬二内臣可乎内臣亦止宜供禁庭洒掃之
[014-11b]
職耳豈可當將帥之任耶聞者代禹玉發慚六月詔罷
涇原之役更命鄜延修六寨以包横山之地遣舜舉與
承議郎直龍圖閣徐禧往視之乃命禧節制軍事八月
禧舜舉與鄜延經略使沈括轉運使李稷將步騎四萬
及諸路役兵始修永洛與米脂綏徳皆在無定川中永
洛北倚山南臨無定河三面皆絶崖地險要賊騎數來
争之皆敗去先是夏賊發國人十丁取九以為兵近二
十萬人齎百日糧屯于涇原之北候官軍出塞而擊之
[014-12a]
既聞城永洛即引兵趨鄜延邊人來吿者前後數十禧
等皆不之信且曰賊若大來是吾立功遷官之秋也上
賜禧等黄旗曰將士立功受賞當倍于米脂禧等恐沈
括分其功乃曰城略已就矣與存中歸延安九月乙酉
留李稷及步兵三萬餘人于永洛括偕禧舜舉以八千
人還米脂是日永洛遣人走吿賊騎且至丙戌禧括留
屯米脂舜舉復如永洛丁亥賊騎至城下禧命鄜延總
管曲珍領城中兵陳于崖下水際禧舜舉稷植黄旗坐
[014-12b]
于城上臨視之賊自未明引騎過陣前至食時未絶禆
將髙永能曰吾衆寡不敵宜及其未成陣衝擊之庶㡬
可破不從賊與官軍夾水而陣前後無際將士皆有懼
色曲珍曰今衆心已揺不可復戰戰必敗請收兵入城
禧曰君為大將奈何遇敵不戰先自退耶俄而賊鳴笛
于陣賊騎争湧水犯官軍先是𨕖軍中勇士良馬謂之
𨕖鋒使居陣前戰未㡬𨕖鋒先敗退走蹂踐後陣賊騎
乗之官軍大潰偏裨死者數人士卒死及棄甲南走者
[014-13a]
㡬丰曲珍與殘兵萬餘人入城崖峻道狹騎兵棄馬緣
崖而上喪馬八千餘匹賊遂圍之時樓堞皆未備水寨
為賊所據城中乏水至絞馬糞食死人腦被圍累日曲
珍度城必不能守白禧請率衆突圍南走猶愈于坐而
待死禧怒曰君已敗軍又欲棄城耶戊戌夜大雨城遂
陷珍帥衆數百人踰城走免禧舜舉稷皆沒命官死者
三百餘人士卒得免者十無一二沈括聞曲珍敗永洛
被圍退保綏徳遂歸延州時有詔令李憲將環慶兵數
[014-13b]
萬救永洛比至延州永洛已陷矣
永洛既失守夏國以書繫矢射于環慶境上經略使盧
秉棄之賊乃更遣所得俘囚齎書移牒以遺秉秉不敢
不以聞其詞曰十一月八日夏國西南都統嵬名濟迺
謹裁書致于安撫經略麾下伏審統戎方面久向英風
應慎撫綏以副傾注昨于兵役之際提戈相軋今以書
問贄信非變化曲折之不同蓋各忠于所事不得不如
此耳夫中國者禮義之所從出必動止猷為不失其正
[014-14a]
茍聴誣受間肆詐窮兵侵人之土疆殘人之黎庶是乖
中國之體豈不為西人之羞哉昨朝廷暴驅甲兵大行
侵討蓋天子與邊臣之議謂夏國方守先誓宜出不虞
五路進兵一舉可定遂有去年靈州之役今秋永洛之
戰較其勝負與前日之議為何如哉且中國祖宗之世
于夏國非不經營之五路窮討之䇿既嘗施之矣諸邊
肆橈之謀亦嘗用之矣知僥倖之無成故終歸樂天事
人之道兼夏國提封一萬里帶甲數十萬西邊于闐作
[014-14b]
我歡鄰北有大燕為我强援今與中國乗隙伺便角力
競鬭雖十年豈得休息哉即念天民無辜被兹塗炭之
苦孟子所謂未有好殺能有志于天下也况夏國主上
自朝廷見伐之後夙宵興念謂自祖宗之世事中國之
禮無或虧貢聘不敢怠而邊吏幸功上聰致惑祖宗之
盟既阻君臣之分不交豈不惜哉至于魯國之憂不在
顓臾隋室之變生于楊感此皆明公得于胸中不待言
而後喻今天下倒垂之望正在英才何不進讜言闢邪
[014-15a]
議使朝廷與夏國歡好如初生民重見太平豈獨夏國
之幸乃天下之幸也案宋史夏國傳涇原總管劉昌祚/上其書神宗喻答之與此作經略
使盧秉以/聞有異
孔㬙于鬼/切魯山處士&KR0776之弟也為順陽令有虎來至城
南㬙令吏卒往逐之㬙最居其前虎據山大吼吏卒皆
失弓槍偃仆虎來搏㬙有小吏執硯趨當其前虎銜以
去㬙取獵户毒矢挺身逐之左右諫不可㬙曰彼代我
死吾何忍不救之逐虎入山十餘里竟射中虎奪小吏
[014-15b]
而還小吏亦不死
王輔之為河北以輕躁得罪勒令分司久之除知處州
到官日上表云清時有味白首無成又曰插筆有風空
囹無日或解之曰杜牧詩云清時有味是無能閒愛孤
雲静愛僧欲把一麾江海去樂遊原上望昭陵屬意怨
望有旨復令分司
趙閱道抃熙寧中以資政殿大學士知越州兩浙旱蝗
米價踴貴餓死者十五六諸州皆牓衢路立賞禁人増
[014-16a]
米價閱道獨牓衢路令有米者任増價糶之于是諸州
米商輻輳米價更賤民無餓死者閲道治民所至有聲
在成都杭越尤著張濟/云
趙閲道為人清素好養生知成都獨與一道人及大龜
偕行後知成都并二侍者無矣蜀人/云
至和中范景仁為諫官趙閲道為御史以論陳恭公事
有隙熙寧中介甫執政恨景仁數訐之于上且曰陛下
問趙抃即知其為人他日上以問閲道對曰忠臣上曰
[014-16b]
卿何以稱其忠對曰嘉祐初仁宗不豫鎮首請立皇嗣
以忠社稷豈非忠乎既退介甫謂閱道曰公不與景仁
有隙乎閲道曰不敢以私害公范景/仁云
曽布為三司使與吕嘉問争市易事介甫主嘉問布坐
左遷詔命使出朝士多未之知布字子宣嘉問字望之
或問劉貢甫曰曾子避席又問望之何如曰望之儼然
介甫聞之不喜由是出貢父知曹州公佐/云
馮當世孫和叔吕晦叔薛師正同知樞密府三人屢于
[014-17a]
上前争論晦叔獨黙不言既而上顧問之晦叔方為之
開析可否語簡而當上嘗納之三人亦不能違已出則
未嘗語人皆譏晦叔循黙不副衆望晦叔亦不辨也同
僚或為辨之伯淳/云
上好與兩府議論天下事嘗謂晦叔曰民間不知有役
矣對曰然上户昔日以役多破家今則飽食安居誠幸
矣下户昔無役今索錢則苦矣上曰然則法亦當更矣
伯淳/云
[014-17b]
晦叔與師正並命入樞府師正事晦叔甚恭久之晦叔
亦稍親之議事頗相左閤門副使韓存寶將陜西兵討
瀘戎蠻拔數柵斬首數百級上欲優進官秩以勸立功
者師正曰瀘戎本無事今優賞存寶後有立功大于此
者何以加之晦叔曰薛尚書言是也乃除四方館使伯/淳
云/
市易司法聴人賖貸縣官貨財以田宅或金帛為抵當
三人相保則給之皆出息十分之二過期不輸息外每
[014-18a]
月加罰錢百分之一貧人及無賴子弟多取官貸不能
償積息罰愈滋囚繫督責徒存虚數實不可得刑部郎
中王居卿初提舉市易司奏以田宅金帛抵當者減其
息抵當徒相保者不復給自元豐二年正月七日以前
本息之外所負罰錢悉蠲之凡數十萬緡負本息者延
期半年衆議頗以為愜楊作/云
李南公知長沙縣有鬭者甲强乙弱各有青赤南公召
使前以指揑之乙真甲偽也詰之果服蓋方有櫸柳以
[014-18b]
葉塗膚則青赤如毆傷者剝其皮横置膚上以火熨之
則如棓傷者水洗不落南公曰毆傷者血聚而硬悶偽
者不然故知之有一村多豪户稅不可督所差户長輒
逃去南公曰此村無用户長知縣自督之書其村名帖
之于柱豪右皆懼是歳初限未滿此村税最先集又諸
村多詭名稅存户亡每歳户長代納亦不可督南公悉
召其村豪右謂之曰此田不過汝曹所典買耳與汝期
一月為我推究不則汝曹均輸之及期盡得冒佃之人
[014-19a]
使各承其稅河北提㸃刑獄有班行犯罪下獄按之不
服閉口不食百餘日獄吏不敢栲訊甚患之南公曰吾
力能使之食引出問曰吾欲以一物塞石鼻君能終不
食乎其人懼即食且服罪人問其故南公曰彼必善服
氣者以物塞鼻則氣結故懼
元豐元年正月十五日張燈太皇太后以齒疾不能食
不出觀故上于閏月十五日夜于禁中張燈露臺妓樂
俱入太皇太后疾尚未平酒數行而起李偕/臣云
[014-19b]
其年冬太皇太后得水疾御醫不能愈㑹新知邠州薛
昌期亦病水疾得老兵王麻胡療之數日而愈上聞之
遣中使召麻胡入禁中療太皇太后疾亦愈上喜即除
麻胡翰林醫官賜金紫仍賜金帛直數千緡
岐王夫人馮侍中拯之曽孫也失愛于王屏居後閣者
數年元豐二年春岐王宫遺火尋撲滅夫人聞有火遣
二婢往視之王見之詰其所以來二婢曰夫人令視大
王耳王乳母素憎夫人與王二嬖人共譖之曰火殆夫
[014-20a]
人所為也王怒命内知客鞫其事二婢不勝拷掠自誣
云夫人使之縱火王杖二婢而且哭于太后曰新婦所
為如是臣不可與同處太后怒謂上必斬之上素知其
不睦必為左右所陷徐對曰彼公卿家子豈可遽爾俟
按驗得實然後議之乃召二婢使宫官鄭穆問鞫于皇
城司數日獄具無實又命宫官馮誥錄問上乃以其獄
白太后因召夫人入禁中夫人大懼欲自殺上遣中使
慰諭曰汝無罪勿恐且命徑詣太皇太后宫太皇太后
[014-20b]
亦慰存之太后與上繼至詰以火事夫人泣拜謝罪乃
曰縱火則無之然妾小家女福薄誠不足以當岐王伉
儷幸赦其死乞削髪出外為尼太后曰聞汝詛罵岐王
有諸對曰妾乗忿或有之上乃罪乳母及二嬖人命中
使送夫人于瑶華宫不披戴舊俸月錢五十緡更増倍
之厚加資送曰候王意解當復迎之君貺/云
 
 涑水記聞卷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