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j0183 自警編-宋-趙善璙 (master)


[002-1a]
欽定四庫全書
 自警編巻二
            宋 趙善璙 撰
  操修類
   正心
楊龜山論孟子一部書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存心養性
 收其放心至論仁義禮智則以惻隠羞惡辭讓是非
 之心為之端論邪説之害則曰生於其心害於其政
[002-1b]
 論事君則欲格君心之非正君心而國定千變萬化
 只説從心上來人能正心則事無足為者矣大學之
 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本只是正心誠意而已心
 得其正然後知性之善孟子遇人便道性善云
徐仲車先生平日教學者每以治心養氣四字為先曰
 脩身務學為文之要莫大於此其效甚明其術甚易
 曉乃著書未成而病嘗曰吾之書大要以正治心以
 直養氣而已四方士大夫上謁請見者無虚日先生
[002-2a]
 酬答不倦忘寢與食或問立朝之要則必曰以正輔乎
 君或問修身之要則必曰以正修其身自逺方寄巨
 軸請教者乃大書一正字與之諸生有逾年不省侍
 者以私財遣之使歸先生初從安定胡先生學潛心
 力行不復仕進其學以至誠為本自言初見安定先
 生退頭容少偏安定厲聲云頭容直積因自思不獨
 頭容直心亦要直也自此不敢有邪心
明道先生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赤子之心良心
[002-2b]
 也天之所以降衷民之所以受天地之中也寂然不
 動虚明純一與天地相似與神明為一𫝊曰喜怒哀
 樂未發謂之中其謂此歟此心自正不待人正而後
 正而賢者能勿喪不為物欲之所遷動如衡之平不
 加以物如鑑之明不蔽以垢乃所謂正也惟先立其
 大者則其小者不能奪如使忿懥恐懼好樂憂患一
 奪其良心則視聴食息從而失守欲區區脩身以正
 其外難矣
[002-3a]
晦菴先生曰人之一心湛然虚明如鑑之空如衡之平
 以為一身之主者固其真體之本然而喜怒憂懼隨
 感而應妍媸俯仰因物賦形者亦其用之所不能無
 者也故其未感之時至虚至靜所謂鑑空衡平之體
 雖鬼神有不得窺其際者固無失之可議及其感物
 之際而所應者又皆中節則其鑑空衡平之用流行
 不滯正大光明是乃所以為天下之達道亦何不得
 其正之有哉惟其事物之來有所不察應之既或不
[002-3b]
 能無失且又不能不與俱徃則其喜怒憂懼必有動
 乎中者而此心之用始有不得其正者耳𫝊者之意
 固非以心之應物便為不得其正而必如槁木死灰
 然後乃為得其正也惟是此心之靈既曰一身之主
 茍得其正而無不在是則耳目鼻口四肢百骸莫不
 有所聴命以供其心而其動靜語黙出入起居唯吾
 所使而無不合於理如其不然則身在於此而心馳
 於彼血肉之軀無所管攝其不為仰面貪看鳥回頭
[002-4a]
 錯應人者㡬希矣孔子所謂操則存舎則亡孟子所
 謂求其放心從其大體者盖皆謂此學者可不深念
 而屢省之哉
或問有忿懥恐懼好樂憂患心不得其正是無此數者
 心乃正乎伊川曰非是要無只是不以此動其心學
 者未到不動處須是執持其志
氣聴命於心者聖賢也心聴命於氣者衆人也凡氣之
 在人逸則肆勞則怠樂則驕憂則懾生則盈死則汩
[002-4b]
 氣變則心為之變有不能自覺焉志者氣之帥也今
 心随氣變是帥不能令而氣反為之帥矣氣反為志
 之帥而吾心志之盛衰惟氣之為聴則心者氣之役
 也聖賢君子以心御氣而不為氣所御以心移氣而
 不為氣所移歴山之耕南風之琴勞逸變於前而舜
 之心未嘗變也羑里之囚虞芮之朝憂樂變於前而
 文王之心未嘗變也避席之時易簀之際死生變於
 前而曾子之心未嘗變也自勞自逸自憂自樂自死
[002-5a]
 自生吾心曷嘗不自若哉楚武王自憑侮諸夏兵行
 中國雖臨大敵其心初不為之蕩也迨其季年以堂
 堂楚師伐蕞爾之隨將受兵而心蕩焉盖楚武初未
 嘗知治心之理所恃者血氣之剛爾平時臨敵而心
 不蕩焉非真能不動氣方剛也死期將至血氣既蕩
 心安得不從之而蕩乎
或問子能無心乎迂叟曰不能若夫回心則庶㡬矣何
 謂回心曰去惡而從善捨非而從是人或知之而不
[002-5b]
 能徙以為如制悍馬如斡磻石之難也靜而思之在
 我而已如轉户樞何難之有
或問如何斯可以安心李樂庵曰樂則安若早夜戚戚
 然以得失榮辱為慮雖一日亦不得安矣古人窮亦
 樂通亦樂未有其心不樂而能安之也又云逆順之
 境一也世之昧者方居順境則遂物而失身迨遭逆
 境則執我而䘮志惟智者處之以無心故窮亦樂通
 亦樂
[002-6a]
或曰正心於此安得天下便平治曰正心一事只人未
 嘗深知之若深知而體之自有其效觀後世治天下
 皆未嘗識此然此亦惟聖人方做得徹盖心有所忿
 懥恐懼好樂憂患一毫少差即不得其正自非聖人
 必有不正處然有意乎此者隨其淺深必有見效但
 不如聖人之效著耳觀王氏之學盖未造乎此其治
 天下專講求法度如彼修身之潔宜足以化民矣然
 卒不逮王文正吕晦叔司馬君實諸人者以其所為
[002-6b]
 誠意故也明道常曰有關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
 周官之法度盖深達乎此
   檢身
滎陽吕公嘗説攻其惡無攻人之惡盖自攻其惡日夜
 且自檢㸃絲毫不盡即不慊於心矣豈有工夫㸃檢
 他人耶
趙康靖公厚徳長者口未嘗言人短中嵗常置黄黑二
 豆於几案間自旦數之每興一善念則投一黄豆興
[002-7a]
 一惡念則投一黑豆暮發視之初黑豆多於黄豆漸
 久反之既謝事歸南京一念不興遂徹豆無可數人
 强於為善亦要在造次之間每自防檢此與趙清獻
 公焚香日告其所行之事於上帝同也
趙清獻公平生日所為事夜必衣冠焚香拜手告於天
 意不可告者則不敢為也
晁無咎言司馬温公有言吾無過人者但平生所為未
 嘗有不可對人言者耳
[002-7b]
范文正公曰吾遇夜就寢即自計一日食飲奉養之費
 及所為之事果自奉之費與所為之事相稱則鼾鼻
 熟寐或不然則終夕不能安眠明日必求所以稱之
 者
張子韶曰予謫嶺下居無與遊憂過之不聞學之不進
 也乃於書室中置夫子顔子像適有淵明曲江萊公
 富鄭公韓魏公歐公温公余襄公邵堯夫二蘇梁況
 之王彦霖范淳夫鄒志全劉器之龔彦和陳瑩中黄
[002-8a]
 魯直秦少游晁無咎張文潛諸畫像乃環列於夫子
 左右晨朝瞻敬心志肅然其所得多矣有一毫愧心
 其見諸人也若市朝之撻矣
吕正獻公平生未嘗與人較曲直聞謗未嘗辯也少時
 書於座右曰不善加己直為受之盖其初自懲艾也
 如此至和中手書東漢延篤與李文徳書於座右古
 人詩好衣不近節士體粱榖似怕腹中書書兩句於
 子舎屛風
[002-8b]
鄒侍郎曰聖人之道備於六經千門萬户何從而入大
 要在中庸一篇其要在謹獨而已但於十二時中看
 自家一念從何處起即㸃檢不放過便見工力
畢文簡公端方沈雅有清識所至以嚴正稱然性謙退
 嘗謂人曰僕仕宦無赫赫之譽但力自規檢庶㡬寡
 過耳
張子韶云富鄭公年八十書座右曰守口如瓶防意如
 城在公尚然況他人乎
[002-9a]
家頥語録云薄於修人事而厚於責天報者舉世皆是
 使造物何以厭其欲
張無垢曰用明於内者見巳之過用明於外者見人之
 過見已之過者視天下皆勝己也見人之過者視天
 下皆不如己也此智愚所以分與
有盛待制名濤者嘗有語云士大夫行已正如室女常
 須置身在法度中不得受人指㸃
范侍郎育作庫官随行箱籠只置&KR0550事以防疑謗凡若
[002-9b]
 此類皆守官所宜詳知也
   誠實
程氏遺書云李邦直云不欺之謂誠便以不欺為誠徐
 仲車云不息之謂誠中庸言至誠無息非以無息解
 誠也或以問先生先生曰無妄之謂誠不欺其次矣
王沂公嘗語曰昔楊文公有言人之操履無若誠實吾
 每欽佩斯言茍執之不渝夷險可以一致
賈内翰以狀元及第歸鄧州范文正公為守内翰謝文
[002-10a]
 正曰某晚進偶得科第願受教文正曰君不憂不顯
 唯不欺二字可終身行之内翰拜其言不忘每語人
 曰吾得於范文正者平生用之不盡也嗚呼得文正
 公二字者足以為一代之名臣矣
杜正獻公嘗謂門生曰凡士君子作事行已當履中道
 不宜矯飾矯飾過實則近於偽
晏元獻公為童子時張文節薦之於朝召至闕下適值
 御試進士便令公就試公一見試題曰臣十日前已作
[002-10b]
 此賦草尚在乞别命題上極愛其不隠及為館職時
 天下無事許臣寮擇勝燕飲當時侍從文館士大夫
 各為燕集以至市樓酒肆往往皆供闕/     地
 公實以貧甚不能出惟家居與昆弟講習一日選東
 官官忽自中批除晏殊執政莫喻所因次日進覆上
 諭曰近聞館閣臣寮無不嬉逰燕賞彌日繼夕惟殊
 杜門與兄弟讀書如此謹厚正可為東宫官公既受
 命得對上靣諭除授之意公語言質野對曰臣非不
[002-11a]
 樂燕遊者直以貧無可為之具臣若有錢亦須往耳
 上益嘉其誠實知事君體眷注日深仁宗時卒至大
 用
司馬温公恭儉勤禮出於天性自以為適不勉而能與
 二范公為心交以直道相與以忠告相益凡皆如此
 其誠心終始如一將殁而猶不忘祖禹觀公大節與
 其細行雖不可遽數然本於至誠無欲天下信之故
 能奮然有為超絶古今居洛十五年若將終身焉一
[002-11b]
 起而玏被天下内之嬰童婦女外之蠻夷戎狄莫不
 敬其徳服其名唯至誠故也
神宗即位首擢司馬温公為翰林學士公力辭不許上
 面諭公古之君子或學而不文或文而不學惟董仲
 舒揚雄兼之卿有文學何辭為公曰臣不能為四六
 上曰如兩漢制詔可也公曰本朝故事不可上曰卿
 能舉進士取高等而云不能四六何也公趨出上遣
 内臣至閤門强公受誥拜而不受趣公入謝曰上坐
[002-12a]
 以待公公入至廷中以誥置懐中不得已乃受
司馬温公除知制誥辭至八九乃改天章閣待制兼侍
 講按文集公有上龎丞相啓云光於屬文性分素薄
 又懶為之當應舉時强作科塲文字雖僅能牽合終
 於不甚工頗慕作古文又不能刻意致力闚前修之
 藩徒使其言迂僻鄙俚不益世用雖親舊書啓不免
 假手於人今知制誥之職掌為天子作詔文宣布華
 夷豈可使假手答書啓者為之耶若茍貪榮利强顔
[002-12b]
 為之不惟取一身沒齒之羞亦非所以增朝廷之光
 華也以是觀之光之不受知制誥出於赤誠非飾讓
 也但不為朝廷及世人所諒耳
劉敬前後拜官未嘗輒讓唯初拜侍讀及諫議辭之其
 誠心以謂所不宜處則不欲茍受之非以邀名也
元城先生父開府與司馬温公為同年契因遂從學於
 温公熈寧六年舉進士不就選徑歸洛温公曰何為
 不仕公以漆雕開斯未能信之語對温公説後從學
[002-13a]
 者數年一日避席問盡心行巳之要可以終身行之
 者温公曰其誠乎吾平生力行之未嘗須臾離也故
 立朝行已俯仰無愧爾公問行之何先温公曰自不
 妄語始初甚易之及退而自櫽括日之所言自相掣
 肘矛盾者多矣力行七年而後成自此言行一致表
 裏相應遇事坦然常有餘裕調洺州司法參軍時吳
 守禮為河北轉運使嚴明守法官吏畏之吳一日問
 有人告司户贓汙如何公對不知吳不悦明日閲視
[002-13b]
 倉庫召司户者謂曰人訴爾有贓本來按爾今劉司
 法言爾無之姑去於是衆方知公長者然公心常不
 自快曰司户實有贓而吾不以誠告吾其違温公之
 教乎後因讀揚子云君子避礙通諸理而後意方釋
 然言不必信此而後可
又道䕶録云安世平生只是一箇誠字更撲不破誠是
 天道思誠是人道天人無兩箇道理因舉左手顧之
 笑曰只為有此軀殻故假思以通之耳及其成功一
[002-14a]
 也安世自從十五嵗以後便知有這箇道也曾事事
 著力畢竟不是只有箇誠字縱横妙用無處不通以
 此杜門獨立其樂無窮任怎生也動安世不得
元城先生云安世尋常未嘗服藥方遷謫時年四十有
 七先妣必欲與俱百端懇罷不許安世念不幸使老
 親入於炎瘴之地已是不孝若非義固不敢為父母
 惟其疾之憂如何得無疾祗有絶欲一事遂舉意絶
 之自是逮今未嘗有一日之疾亦無宵寐之變陳忠
[002-14b]
 肅公曰公平生學術以誠入無往而非誠凡絶欲是
 真絶欲心不動故能爾公曰然公曰安世自絶欲來
 三十年氣血意思只如當時終日接士友劇談雖夜
 不寐翌朝精神如故平生坐必端已未嘗傾側靠倚
 每日行千步燕坐調息復起觀書未嘗晝寢啜茶伴
 客有至六七盌終身未嘗草書嵗時家廟祭饗拜跪
 七十有二未嘗廢闕此祖先相𫝊安世終身由之以
 勵子孫一皆本之以誠故心嘗前知兩月前自覺必
[002-15a]
 有變異果長子不禄故至誠如神聖人豈吾欺哉
韓魏公器量過人性渾厚不為畦畛峭塹功盖天下位
 冠人臣不見其喜任莫大之責蹈不測之禍身危於
 累卵不見其憂怡然有常未嘗為事物遷動平生無
 偽飾其語言其行事進立於朝與士大夫語退息於
 室與家人言一出於誠門人或從公數十年記公言
 行相與反覆考究表裏皆合無一不相應
韓魏公因論君子小人之際皆當以誠待之但知其小
[002-15b]
 人則淺與之接耳凡人至於小人欺已處覺必露其
 明以破之公獨不然明足以照小人之欺然每受之
 未嘗形於色也又遺事云人有疑公待君子小人皆
 以誠徃徃為小人所欺奈何公曰不然亦觀其人何
 如随分數處之耳豈可以為小人不待以誠耶
韓魏公晚與歐陽永叔相知而相親最深永叔心服公
 之徳量嘗曰累百歐陽修何敢望韓公公曰永叔相
 知無他琦以誠而已公知永叔不以繋辭為孔子書
[002-16a]
 又多不以文中子為可取中書相㑹累年未嘗與之
 言及也
安定言行録云了翁嘗問徐先生佛氏有悟門儒者有
 之否先生曰有之問先生之悟門云何曰積昔從安
 定先生學先生晚畜二侍姬諸弟子莫見一日因延
 食中堂二女子侍側食已積請於安定曰門人或問
 見侍子否何以告之安定曰莫安排積由是有得此
 積之悟門也
[002-16b]
明道先生之學以誠為本仰觀乎天清明穹窿日月之
 運行隂陽之變化所以然者誠而已俯察乎地廣博
 持載山川之融結草木之蕃殖所以然者誠而已人
 居天地之中參合無間純亦不已者其在兹乎先生
 得聖人之誠者也才周萬物而不自以為高學際三
 才而不自以為足行貫神明而不自以為異識照古
 今而不自以為得至於六經之奥義百家之異説研
 窮披抉判然胷中天下之事雖萬變交於前而燭之
[002-17a]
 不失毫釐權之不失輕重貧賤富貴死生皆不足以
 動其心非所得之深所養之厚能至是乎邢恕謂先
 生身益退位益卑名益高於天下盖其所知上極堯
 舜三代帝王之治其所以包涵博大悠逺&KR0655悉上下
 與天地同流下至行師用兵戰陣之法皆造其極外
 之夷狄情状山川道路之險易邉鄙防戍斥堠控帶
 之要靡不究知其吏事操决文法簿書又皆精宻詳
 練而所有不試其萬一又不究於高年此有志之士
[002-17b]
 所以慟哭而流涕也
或問簿佐令者也簿所欲為令或不從奈何先生曰當
 以誠意動之今令與簿不和只是私意令是邑之長
 若能以事父兄之道事之過則歸己善則惟恐不歸
 於令積此誠意豈有不動得人
太祖事世宗於澶州曹彬為世宗親吏掌茶酒太祖嘗
 從求酒彬曰此官酒不敢相與自沽酒以飲太祖及
 即位語羣臣曰世宗舊吏不欺其主者獨曹彬耳由
[002-18a]
 是委以腹心
冦萊公年十九舉進士時太宗取人多問其年年少者
 往往罷遣或教公增年公曰吾初進取可欺君耶
仁宗在東宮魯肅簡公為諭徳其居側有酒肆號仁和
 酒有名於京師公易服微行飲於其中一日真宗急
 召公將有所問使者及門而公不在移時乃自仁和
 肆中飲歸中使遽先入白乃與公約曰上若怪公來
 遲當託何事以對公曰但以實告中使曰然則當得
[002-18b]
 罪公曰飲酒人之常情欺君臣子之大罪也中使嗟
 嘆而去真宗果問中使具如公對真宗問公何故私
 入酒家公謝曰臣家貧無器皿酒肆百物具備賓至
 如歸適有鄉里親客自逺來遂與之飲然臣既易服
 市人亦無識臣者真宗笑曰卿為宫臣恐為御史所
 彈然自此竒公以為忠實大可用後章獻果用之
胡文恭公執政時詳議宫闕判院者當擇人薦於上公
 與同列得二人此二人才智明法無上下一人者監
[002-19a]
 税河北以水災虧課同列議曰虧課小失不足白上
 以累才公不可至上前悉白之且曰此人小累才足
 惜仁宗曰果得才小累何惜遂除詳議官同列退誚
 公曰詳議欲得人公固欲白上縁是不得奈何公曰
 彼得與不得一詳議官耳是固亦有命也宿以誠事
 主今白首矣不忍絲髮欺君以喪生平之節為之開
 陳聴上自擇耳同列驚曰某從公久乃不知公所存
 如此
[002-19b]
陳忠肅公雖閒居容止常莊言不茍發雖盛暑見子孫
 輩未嘗不正衣冠一日嘗與家人語家人戲問是實
 否公退自責者累日豈吾嘗有欺於人耶何為有此
 問也
真宗東封泰山車駕發京師上及從官皆蔬食封禪禮
 畢上勞宰臣王旦等曰卿等久食蔬不易旦等皆再
 拜馬知節獨進言蔬食者唯陛下一人耳王旦等在
 道與臣同次舎無不私食肉者於是旦等皆再拜曰
[002-20a]
 誠如知節之言
   操守
真宗新棄天下天子諒隂不言丁晉公用事専權欲邀
 致蔡文忠公許以知制誥公拒不往已而冦萊公王
 文康公皆以不附連黜公歸嘆曰吾受先帝之知至
 於此豈宜為權臣所脅得罪非吾懼也既而晉公敗
 士嘗為其用者皆恐懼獨公終無所屈
太后修景徳寺成詔蔡文忠公為記而宦者羅崇勲主
[002-20b]
 營寺事使人隂謂公曰善為記當得㕘知政事公故
 遲之頗久使者數趣終不以進崇勲譖於太后
章獻太后臨朝内侍省都知江徳元權傾天下其弟徳
 明奉使過杭州時李及知杭州待之一如常時中人
 奉使者無所加益僚佐皆曰江使者之兄居中用事
 當今無比榮枯大臣如反掌耳而使者精鋭復不在
 人下明公待之禮無加者意者明公雖不求福獨不
 畏其禍乎及曰及待江使者不敢慢亦不敢過如是
[002-21a]
 足矣又何加焉既而徳明謂僚佐曰李公高年何不
 求一小郡以自處而久居餘杭繁劇之地豈能辦耶
 僚佐走告及曰果然使者之言甚可懼也及笑曰及
 老矣誠能小郡以自逸何傷待之如前一無所加既
 而徳明亦不能傷也時人服其操守
孔中丞所至官治數以爭職不阿或詘或遷而公持一
 節以終身盖未嘗自詘也其在兖州也近臣有獻詩
 百篇者執政請除龍圖閣直學士上曰是詩雖多不
[002-21b]
 如孔道輔一言乃以公為龍圖閣直學士於是人度
 公為上所思且不久於外矣未㡬果復召以為中丞
 而宰相使人説公稍折節以待遷公乃告以不能於
 是又度公且不得久居中而公果出
彭尚書平生好學喜問樂聞其過自任以聖賢之重而
 於貧富貴賤利害得喪一不以累其心至於憂國愛
 君推賢揚善則拳拳孜孜常若不及故自處顯於朝
 廷事知無不言言不行必爭爭而不得必求去人始
[002-22a]
 而駭中而疑卒而信則曰名節之士也忌之者則以
 為好異或以為近名
哲宗嗣位宣仁太后垂簾聴政用司馬温公吕申公為
 宰相士多随時自効曾文昭公獨挺然不為世變所
 移由是諸公益賢之知其有常徳也
熈寧三年王安石新用事方變法令傅獻簡公以母喪
 服除至京師安石素善公謂公曰舉朝紛紛今幸公
 來已議以待制諫院奉還矣公謝曰恩甚厚但恐與
[002-22b]
 公所謂新法者相妨耳且為言新法之不善者安石
 大怒乃以為直昭文館權同判流内銓
劉元城光生先是建中年間公與蘇文忠公自嶺外同
 歸道出金陵時有吏人吳黙者以詩贄二公文忠稱
 之跋數語於詩後公亦題其未以勉其學是後内侍
 梁師成得幸自謂文忠遺腹子與一二故家稍稍親
 厚黙知其説因攜二公所跋詩謁之梁甚悦奏之以
 官至宣和間梁益大用以太傅直睿思殿參政三省
[002-23a]
 樞宻院事貴震一時雖蔡京童貫皆出其下是時黙
 改名可為正使師成令可自京師來宋欲鈎致公引
 以大用且以書抵公可至三日然後敢出之且道所
 以來之意大槩以諸孫未仕為言以動公公謝曰吾
 若為子孫計則不至是矣且吾廢斥㡬三十年未嘗
 有一㸃墨與當朝權貴吾欲為元祐全人不可破戒
 乃還其書而不答人皆為公危之而公自若也
王尚書左丞極寛厚儀状偉然平居恂恂不為詭激之
[002-23b]
 行至有所守確不可奪議論平恕無所向背司馬温
 公嘗曰並馳萬馬中能駐足者其王尚書乎故自束
 髮起家以至大耋厯事五世而所持一心屢更變故
 而所守一道
陳文惠公居官不妄進取為太常丞者十三年不遷為
 起居郎者七年不遷自議錢塘堤為丁晉公所黜後晉
 公益用事専威福故人子弟以公久於外多勉以進
 取公曰唯久然後見吾守如是十五年今天子即位
[002-24a]
 晉公事敗公乃召用
吕吉甫㕘政事使其親友謂蘇公丞相曰子容吾鄉里
 丈人行若從吾言執政可得也公笑而不答
田諫議動必以禮言必有法賢不肖咸憚伏之出處二
 十年未嘗趨權貴之門在貶廢中樂得其正晏如也
王内翰元之咸平初脩太祖實録與宰相論不合又以
 謗責落職出知黄州作三黜賦以見志其卒章曰屈
 于身而不屈于道兮雖百謫其何虧吾當守正直而
[002-24b]
 佩仁義兮惟終身而行之
王内翰性剛狷數忤權貴宦官尤為惡之上累命執政
 召至中書戒諭之元之終不能改
章獻太后臨朝有詔補一軍吏王武恭公曰補軍吏政
 敢挾詔書以干吾軍亟請罷之太后固欲與之公不
 奉詔乃止及太后上仙有司請衛士坐甲公以為故
 事無為太后喪坐甲又不奉詔於是天子以公可任
 大事
[002-25a]
慶厯初上厭西兵久出而民弊亟用富鄭公韓魏公及
 范文正公三人者遂欲盡革衆事以修紀綱而小人
 權幸皆不悦獨杜祁公與相佐佑而公尤抑絶僥倖
 凡内降與恩澤者一切不與每積至十數則連封而
 靣還之或詰責其人至慙恨涕泣而去上嘗問諫官歐
 陽修曰外人知杜衍封還内降耶吾居禁中有求恩
 澤者每以杜衍不可告之而止者多於所封還也其
 助我多矣此外人及杜衍皆不知也然公與三人者
[002-25b]
 卒皆以此罷去
程文簡公罷政貶官起守北京與宦者皇甫繼明爭治
 行宫事章交上上遣一御史視其曲直直公遂罷繼
 明是時繼明方信用其勢傾動中外自朝廷大臣莫
 不屈意下之公被中傷方起未復而獨與之爭雖小
 故不少假也故議者不以公所直為難而以能不為
 繼明屈為難云
曾中書公自為小官至在朝廷挺立無所附逺迹權貴
[002-26a]
 繇是愛公者少為編校書籍積九年自求補外轉徙
 六州更十餘年人皆為公歉然而公處之自若也公
 于是時既與任事者不合而小人乘間又欲擠之一
 時知名士往往坐刺譏辭語廢逐公於慮患防微絶
 人逺甚政事弛張操縱雖出於已而未嘗廢法自用
 以其故莫能中傷公亦不為之動也
元城先生因言及東坡先生曰士大夫只㸔立朝大節
 如何若大節一虧則雖有細行不足贖也東坡立
[002-26b]
 朝大節極可觀才意高廣惟己之是信在元豐則不
 容於元豐人欲殺之在元祐則雖與老先生議論亦
 有不合處非隨時上下人也
太祖下滁州世宗命竇儀籍其帑藏至數日太祖遣親
 吏取藏絹儀曰公初下城雖傾藏取之誰敢言者今
 既有籍即為官物非詔㫖不可得也後太祖屢對大
 臣稱儀有守
太祖與符彦卿有舊常推其善用兵知大名十餘年有
[002-27a]
 告其謀叛者亟徙之鳳翔而以王晉公祜為代且委
 之宻訪其事戒曰得實吾當以趙普所居官命汝靣
 授㫖徑使上道祜到察知其妄但得彦卿家僮二人
 挾勢恣横以便宜决配而已驛召問因力為辯曰臣
 請以百口保之太祖不樂徙祜知襄州彦卿竟亦無
 他祜後創居第于曹門外手植三槐於庭曰吾雖不
 為趙普後世子孫必有登三公者已而魏公旦果為
 太保
[002-27b]
杜正獻公嘗戒門生曰天下惟浙人褊急易動柔懦少
 立衍自在幕府至於監司人尚不信及為三司副使
 累於上前執奏不移人始信之反曰杜衍如是莫非
 兩浙生否其輕吾黨也如此觀子識慮高逺志尚端
 慤他日樹立當為鄉曲之顯切勿少枉為時上下也
尚書李公風度凝逺與人有恩意而遇事强毅不為茍
 合初善王荆公荆公當國冀其助而詆之乃力於他
 人荆公嘗遣雱諭意曰所爭者國事盍少存朋友之
[002-28a]
 義公曰大義滅親况朋友乎自守益確士論以此歸
 之
秦檜既外交仇讐罔上自肆惡嫉正論諱言兵事自以
 為時已太平日為浮文侈靡愚弄天下獨忌張忠獻
 公中丞万俟卨希檜㫖論公卜宅僣擬至倣五鳳建
 樓上不以為然檜遣朝士吳秉信以使事至湖南有
 所按騐且以官爵誘之秉信造公見其居不過中人
 常産可辦不覺嘆息乃宻以檜意告公而歸具奏其
[002-28b]
 實檜黜秉信十六年
監察御史施廷臣擢侍御史太府寺丞莫将賜出身超
 拜起居郎皆上書迎合者翻黄下吏部張公燾執奏
 曰故事遷除未有如此之驟力詆兩人引疾卧家秦
 素厚公命樓詔問疾許直翰苑公曰今日進退在我
 遷官則在他人某惟有去耳秦語人云張子公守正
 官職不能動也
晏公敦復知衢州發姦擿伏吏畏民愛公以母老欲朝
[002-29a]
 夕侍左右明年丐祠授提舉亳州明道宫方議和
 之初公力詆屈已之非是執政患其不附已使腹心
 之人啗公以利曰公若能曲從其議兩地旦夕可至
 公怒曰吾終不以身計而悮國家况吾薑桂之性到
 老愈辣請勿復言公平居靜黙似不能言者及立朝
 論事則出辭吐氣明目張膽不畏强禦不避權要當
 時将相大臣如吕趙張秦韓楊輩皆無所阿附善則
 揚之惡則抑之在朝莫不敬畏方檜在位附之者立
[002-29b]
 取顯貴公獨立不與交秦雖欲屈致不可得當其辯
 劉光世對換田産與夫論施廷臣等不合附㑹秦氏
 聞者皆為公危之公處之裕如神色不動非氣之所
 養至剛至大有不可屈者安能若是乎
黄公中在王府時龍大淵已親幸他教授或與過從觴
 詠公獨未嘗與之坐朝夕見則揖而退其後他教授
 多蒙其力而公獨不徙官為司業時芝草生武成廟
 官吏請以聞公不答則隂畫以獻宰相召長貳詰之
[002-30a]
 曰治世之瑞抑而不奏何也祭酒周公綰未對公指
 其畫曰治世何用此為周退謂人曰黄公之言精切
 簡當惜不使為諫諍官也
陳校書郎兼普安恩平郡王府教授上曰卿乃朕自擢
 秦檜日薦士曾無一言及卿以此知卿不附權貴真
 天子門生也
賈文元公戒子孫文云古人重厚朴直乃能立功立事
 享悠久之福士人所貴節行為大軒冕失之有時而
[002-30b]
 復來節行失之終身不可得矣搢紳以為名言
孔嗣宗任河北憲司農召議役法别韓魏公請言公不
 答請益堅公曰故舊不當無言此行但為河北説些
 衆人不敢道意思足矣嗣宗臨上馬又曰富貴易得
 名節難保嗣宗歸不懌者數日終不能自克
韓魏公嘗言保初節易保晚節難在北門九日燕諸曹
 詩有曰莫羞老圃秋容淡要看寒花晚節香李彦平
 深敬此語嘗大書於壁以為晚節之規
[002-31a]
种放嘗見陳圖南曰子他日必白衣諫議然名者古今
 之美器造物者深忌之天地間無全名子名將起必
 有物敗之子其戒哉放之晚節果如圖南之言以此
 知士大夫有名節易全名節難
王文正公真賢相也天書封禪等事公不敢爭議者少
 之為天書使常邑邑不樂是時冦萊公出為外官又
 不信天書上益踈萊公最後知京兆府都監朱能復
 獻天書上以問王旦旦曰始不信天書者凖也今天
[002-31b]
 書降凖所當令凖上之百姓將大服而懐疑者不敢
 不信也上從之使中貴人逼凖朱能素事宦官周懐
 政而萊公壻王曙居中與懐政善勸萊公與能合萊
 公始不肯曙固要公公亦因此復為中書侍郎平章
 事天禧三年也
宋元獻公初執政遇事輒分别是非可否用是斥退及
 再登用遂沈浮偷安云
杜正獻公為相蔡君謨孫之翰為諫官屢乞出於是蔡
[002-32a]
 除福州之翰安州正獻云諫官無故出終非美事乞
 且仍舊上可之退書聖語時陳恭公為執政不肯書
 曰吾初不聞正獻懼遂焚之由此遂罷相議者謂正
 獻當俟明日審奏不當遽焚其書也正獻言始在西
 府時上每訪以中書事及為相中書事亦不以訪公
 因言君臣之間能全始終者盖難也
   定力
寇萊公之貶雷州也丁謂遣中使齎勅往授之以錦囊
[002-32b]
 貯劍揭於馬前既至公方與郡官宴飲驛吏言状公
 遣郡官出迎之中使避不見入𫝊舎中久之不出問
 所以來之故不答上下皆皇恐不知所為公神色自
 若使人謂之曰朝廷若賜凖死願見勅書中使不得
 已乃以勅授之公乃從録事參軍借緑衫著之短纔
 至膝拜受於庭升堦復宴飲至暮而罷李迪為王仲/宣恐以刃自
 剄人救得免/畧有間矣
陳忠肅公謫台州所過州郡皆令兵甲防送至台郡數
[002-33a]
 月朝廷起遷人石悈知州事且令赴闕之官士論訩
 訩咸謂将有處分於公也悈至揚言怖公次日遣兵
 官突來約東不得令出入取責鄰人防守状置邏卒
 巡察未㡬攝公至郡郡庭垂簾如制獄大陳獄具盖
 朝廷取索尊堯副本而悈為此以相迫脅耳繼又幽
 公於僧舎使小吏監守對榻坐卧窘辱百端人情憂
 怖慮有不測公安之不為所撓悈亦終不能為害
章惇蔡卞用事所以欲殺劉元城者至矣故方竄廣東
[002-33b]
 則移廣西既抵廣西復徙廣東凡甲令所載稱逺惡
 州軍無所不至雖盛夏所在州軍監督日行一舍或泛
 海往來人謂必死七年之間未嘗一日病及貶海州
 忽有所厚士類數輩至殷勤之餘輒相向垂涕公曰
 豈非安世有後命乎客曰聞朝廷遣使入郡將不利
 於公願公自裁無辱公不為動貶所有土豪縁進納
 入仕持厚資入京師直以能殺公意達惇見之不數
 日薦上殿改秩除本路轉運判官其人飛馭馳驅至
[002-34a]
 公貶所先遣其客來勸公治後事公色不動留客飲
 酒談笑自若對客取筆書數紙徐呼其僕曰聞朝廷
 賜我死死即死依此行之謂客曰死不難矣客取紙
 閲之皆經紀其家與同貶當死者之家事甚悉客驚
 歎以為不可及也俄報運使拒郡城三十餘里而止
 翌日當至家人聞之益號泣不食亦不能寐且治公
 身後事而公起居飲食如平常夜半伺公則酣寢鼻
 息如雷忽聞鐘聲上下驚曰何太早也問之乃運判
[002-34b]
 公一夕嘔血而斃矣明日有客唁者云若人不死則
 公未可知公亦無喜色
元城先生曰士大夫知舊多勸扁舟東下窮山水之勝
 且以逺屛自全者余謝之曰萬一擾擾如一鼎之沸
 安有清泠處乎安世世食君禄又嘗備法從緩急自
 知死所何避之有以此泰然未嘗經意昔温公自陜
 論新法不可以治郡得請歸洛時劇冦王充聚黨數
 千横行太行中先人出兩驛延勞之云今日且喜公
[002-35a]
 歸某前甚憂之若此冦知公有人望萬一刼公東來
 以之動民奈何公笑而不答再問之則云此何足問
 吾輩平日學道以忠孝為質有死而已夫復何懼固
 知君子渉世自處固有素矣
唐質肅公為御史因張堯佐以姪女有寵於仁宗驟除
 宣徽節度景靈郡牧使唐公力爭不已上怒詳見諫/諍門
 貶公英州别駕公之南遷挈家渡淮至中流大風波
 濤汎濫舟人恐不免飼魚鼈公兀坐舟中吟詩云聖
[002-35b]
 宋非狂楚清淮異汨羅平生仗忠信今日任風波夕
 濟南岸衆亦欣然
吕正恵公使高麗遇風濤檣折舟人大恐公恬然讀書
 若在齋閣中
吕滎陽公晚年習靜雖驚恐顛沛未嘗少動自歴陽赴
 單守過山陽渡橋橋壊轎人俱墜浮於水而公安坐
 轎上神色不動從者有溺死者於熈寧初監陳留税
 章樞宻楶方知縣事心甚重公一日與公同坐遽峻
[002-36a]
 辭色折公以事公不為動章嘆曰公誠有徳者我聊
 試爾
李清臣平日多於韓魏公前論釋氏貴定力謂無定則
 不能主善公每然之後朝廷斥異論者清臣頗持兩
 端公因書問之曰比來臺閣斥逐紛紛吾親得不少
 加定力耶公之善諭人如此
韓持國罷門下侍郎出帥南陽已出國門程子往見之
 時程在講筵公驚曰子來見我乎子亦危矣程子曰
[002-36b]
 只知履安地不知其危坐頃之公不言程子曰公有
 不豫色何也公曰在維固無足道所慮者貽兄姊之
 憂耳程子曰領帥南陽兄姊何所憂公悟曰正為定
 力不固耳
尹舎人謫官均州時范文正公知鄧州舎人得疾即擅
 去官詣鄧州以後事屬文正文正日往視其疾一旦
 遣人招文正甚遽既至舎人曰洙今日必死矣人言
 将死者必見鬼神此言不可信洙並無所見但覺氣
[002-37a]
 息奄奄就盡耳隠几坐與文正語久之謂文正曰公
 可出洙將逝矣文正出至&KR0550事已聞其家哭文正竭
 力送其喪及妻孥歸洛陽
吕滎陽之行已務自省察校量以自進益晚年嘗言十
 餘年前在楚州橋壊堕水中時猶覺心動數年前大
 病已稍勝前今次病疾全不動矣其自力如此
初范文正公貶饒州朝廷方治朋黨士大夫莫敢往别
 王待制質獨扶病饑於國門大臣責之曰君長者何
[002-37b]
 自陷朋黨王曰范公天下賢者顧質何敢望之若得
 為其黨人公之賜質厚矣聞者為之縮頭
   清亷
王待制公在相門弗驕弗華以貧為寳文正作舎人時
 家甚虚嘗貸人金以贍昆弟過期不入輟所乘馬以
 償之公因閲家藏書而得真劵召家人示之曰此前
 人清風吾輩當奉而不墜宜秘藏之又得顔魯公為
 尚書時乞米於李大夫墨帖刻石以模之遍遺親友
[002-38a]
 間其雅尚如此故終身不貪所至有氷蘗聲
畢文簡公仕至輔相而四海無田園居第没未終喪家
 用已屈其妻貸於王文正公家故天下稱其清
向文簡公判大理寺時没入祖吉贓錢分賜法吏公引
 鍾離意委珠事獨不受知廣州至荆南惟市南藥以
 往在官一無所須以廉清聞
唐質肅公潭州一巨富私藏蚌胎為關吏所搜太守而
 下輕其估悉自售焉唐質肅公時以言事謫潭倅分
[002-38b]
 珠獄發奏方入仁宗謂近侍曰唐介必不肯買案其
 奏覆覽之果然
曾中書公在官有所市易取賈必以厚與賈必以薄於
 門生故吏以幣交者一無所受福州無職田嵗鬻園
 蔬收其直自入常三四十萬公曰太守與民爭利者
 可乎罷之後至者亦不復取也
陳龍圖從易為館職數十年不遷居喪時士大夫有致
 賻者公不拒服除知廣州罷官不蓄南物獨載俸餘
[002-39a]
 錢過嶺半以償贈賻者半以班宗族之貧者
陳忠肅公為越州僉判蔡卞為帥待公甚厚毎以公學
 識卓異待遇加禮而公已得其心術常欲踈逺之屢
 引疾尋醫章不得上㑹明倅闕蔡俾公權攝以時當
 得職田意公方貧必喜於少紓公到明遂伸尋醫之
 請将所得圭租遜前官明州以法當公得公以義不
 當受卒不取而歸之官廩
熈寧中洛陽以清徳為朝廷尊禮者大臣曰富鄭公侍
[002-39b]
 從曰司馬温公吕申公士大夫位卿監以清徳早退
 者十餘人好學樂善有行義者㡬二十人康節隠居
 謝聘皆相從忠厚之風聞於天下里中後生皆知畏
 廉恥欲行一事必須無為不善恐司馬端明邵先生
 知
荆公在上前爭論或為上所疑則曰臣之素行似不至
 無廉恥如何不足信且論事當問事之是非利害如
 何豈可以素有亷恥刼人主使信己也夫廉心在常
[002-40a]
 人足道若君子更自矜其亷恥亦淺矣盖廉恥自君
 子所當為者如人守官曰我固不受贓不受贓豈分
 外事乎
蘇丞相云平生薦舉不知㡬何人惟孟安序朝奉分寧
 人嵗以雙井一斤為餉知吾無苞苴之入也
太宗時王禹偁為學士嘗草繼遷制送馬五十匹以備
 濡潤禹偁以状不如式却之及出守滁州閩人鄭褒
 徒步謁禹偁愛其儒雅及别為買一馬或言買馬虧
[002-40b]
 價者太宗曰彼能却繼遷五十匹顧肯此虧價哉近
 時舎人院草制有送潤筆物稍後時者必遣院子詣
 門催索而當送者往往不送相承既久今索者送者
 皆恬然不以為怪也
滎陽吕公文靖公之孫正獻公之長子更歴中外凡典
 五州晚居宿州真揚間十餘年衣食不給至絶糧者
 數日其在和州嘗作詩云除却借書沽酒外更無一
 事擾公私古人清白𫝊家如此
[002-41a]
劉秘書丞家貧至無以給甘㫖一毫不妄取於人其自
 洛陽南歸時已十月無寒具光以衣襪一二事及舊
 貂褥賮之固辭强與之行及潁州悉封而返之於光
 不受於他人可知矣
後生少年乍到官守為猾吏所餌不自省察所得毫末
 而一任之間不復敢舉動大抵作官嗜利所得甚少
 而吏人所盜不貲矣以此被重譴良可惜也
   儉約
[002-41b]
王文康公方嚴簡重有大臣體常言人臣患不節儉今
 居第多踰僭服玩奢侈僕妾無數宜有經制及貴顯
 深自抑損齋居蔬食泊如也
韓忠獻公布衣時與李康靖公同遊止一氊同寢一日
 分途遂割而分之至汝州太守趙學士請康靖為門
 客尤敬待韓公毎公至即令設猪肉康靖嘗有簡戲
 云久思肉味請君早訪及李康靖為長社毎日懸百
 錢於壁上用盡即已其貧儉如此
[002-42a]
韓忠獻公為河北轉運使王太夫人坐太平車以葦蓆
 為棚覆獻肅公乘驢隨車時王文正已貴忠獻公又
 作一路使者其儉如此今人聞之誠可愧也
范文正公為吏部員外郎出守時有三婢及官大歴二
 府以至於薨凡十年不增一人亦未嘗易也
范文正公既貴嘗以儉約率家人戒諸子曰吾貧時與
 汝母養吾親汝母躬執爨而吾親甘㫖未嘗充也今
 而得厚禄欲以養親親不在矣汝母又已早世吾所
[002-42b]
 最恨者忍令若曹饗富貴之樂也
范文正公之子純仁娶婦將歸或𫝊婦以羅為帷幔者
 公聞之不悦曰羅綺豈幃幔之物耶吾家素清儉安
 得亂吾家法敢持至吾家當火於庭
范忠宣公親族間有子弟請教於公公曰惟儉可以助
 亷惟恕可以成徳其人書於坐隅終身佩服公平生
 自奉養無重肉不擇滋味麄糲毎退自公易衣裋褐
 率以為常自少至老自小官至達官始終如一
[002-43a]
范太史公作布衾銘記云温國文正公所服之布衾𨽻
 書百有十字曰景仁惠者端明殿學士范蜀公所贈
 也曰堯夫銘者右僕射高平公所作也元豐中在洛
 蜀公自許徃訪之贈以是衾先是高平公作布衾銘
 以戒學者公愛其文義取而書於衾之首及寢疾東
 府治命殮以深衣而覆以是衾公於物澹然無好惟
 於徳義若利欲其清如水而澄之不已其直如矢而
 端之不止故其居處必有法動作必有禮其被服如
[002-43b]
 陋巷之士一室蕭然圖書盈几終日靜坐泊如也又
 以圓木為警枕小睡則枕轉而覺乃起讀書云云公序
 其本末俾後世師公之儉云范太史集布衾銘曰藜
 藿之甘綈布之温名教之樂徳義之尊求之孔易享
 之常安綺繡之奢膏粱之珍權寵之盛利欲之繁苦
 難斯得禍辱旋臻取易捨難去危就安至愚且智士
 寧不然顔樂簞食萬世師模紂居瓊臺死為獨夫君
 子以儉為徳小人以侈喪軀然則斯衾之陋其可忽
[002-44a]
 諸
張文節為相自奉養如為河陽掌書記時所親或規之
 曰公今受俸不少而自奉若此公雖自信清約外人
 頗有公孫布被之譏公宜少從衆公歎曰吾今日之
 俸雖舉家錦衣玉食何患不能顧人之常情由儉入
 奢易由奢入儉難吾今日之俸豈能常有身豈能常
 存一旦異於今日家人習奢已久不能頓儉必致失
 所豈若吾居位去位身存身亡常如一日乎
[002-44b]
杜正獻公食於家惟一麵一飯而已或美其儉公曰衍
 本一措大爾名位爵禄冠冕服用皆國家者俸入之
 餘以給親族之貧者常恐浮食焉敢以自奉也一旦
 名位爵禄國家奪之却為一措大又將何以自奉養
 耶
蘇丞相平生未嘗問家人有無晚年際㑹所得俸賜隨
 即散用其自奉養至儉薄每養不過一肉始薨之日
 弔哭者至其寢堂見其居處服用無不歎愕咨嗟以
[002-45a]
 為寒素不若也
冦萊公初為樞宻直學士賞賜金帛甚厚乳母泣曰太
 夫人不幸時家貧求一縑作衾襚不可得豈知今日
 富貴哉公聞之慟哭盡散金帛終身不蓄財産後
 雖出入將相所得俸禄惟務施與公外奢内儉無聲
 色之娱寢處一青幃二十餘年時時有破壊益命補
 葺或以公孫𢎞事靳之笑答曰彼詐我誠雖敝何憂
 且不忍處之久而以敝復棄也靳者愧之
[002-45b]
陳文惠公居家以儉約為法雖已貴常使其子弟親執
 賤事曰孔子固多能鄙事臨卒口占數十言自誌其
 墓
石徂徠為舉子時寓學於南都其固窮苦學世無比者
 王侍郎聞其勤約因㑹客以盤餐遺之石謝曰甘脆
 者亦介之願也但日饗之則可若止得一饗則明日
 何以繼乎朝饗膏粱暮厭粗糲人之常情也介所以
 不敢當賜便以食還王益重之
[002-46a]
吕滎陽公在維揚時東萊公為曹官所居廨舎無几案
 以竹縛架上置書册器皿之屬悉不能具處之甚安
 其簡儉如此
温公曰先公為郡牧判官客至未嘗不置酒或三行或
 五行不過七行酒沽於市果止梨栗棗柿肴止於脯
 醢菜羮器用甆漆當時士大夫皆然人不相非也㑹
 數而禮勤物薄而情厚近日士大夫家酒非内法果
 非逺方珍異食非多品器皿非滿案不敢㑹賓友嘗
[002-46b]
 數日營聚然後敢發書茍或不然人爭非之以為鄙
 吝故不隨俗奢靡者鮮矣嗟乎風俗頽弊如是居位
 者雖不能禁忍助之乎
季元衡儉説云與其貪饕以招辱不若儉而守亷干請
 以犯義不若儉而全節侵牟以聚仇不若儉而養福
 放肆而遂欲不若儉而安性
古人自奉簡約類非後人所能及如飲食高下固自有
 制度諸侯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
[002-47a]
 殺犬豕此猶是極盛時制度也大抵古人得食肉者
 至少如食肉之禄氷皆與焉肉食者謀之肉食者無
 墨此言貴者方得食也莊子九方歅相子綦之子刖
 而鬻之於齊適當渠公之術然身食肉而終班超者
 虎頭燕頷食肉相也以此知古人以食肉為貴食肉
 為難得比之後人簡約甚矣
迂叟曰世之人不以耳視而目食者鮮矣聞者駭曰何
 謂也迂叟曰衣冠所以為容觀也稱體斯美矣世人
[002-47b]
 捨其所稱聞人所尚而慕之豈非以耳視者乎飲食
 所以為味也適口斯善矣世人取菓餌而刻鏤之朱
 緑之以為盤案之玩豈非以目食者乎
人須是於一切世味淡薄方好不要有富貴相周恭叔
 才高識明初言亦甚好後來只縁累太重若把得定
 儘長進在昔聞明道先生一見吕微仲便曰宰相吕
 微仲須做只是這漢俗謝上蔡云為他有貴底相態
 便有俗處王介甫在政事堂只喫魚羮飯因薦兩人
[002-48a]
 不行下殿便乞去云世間何處無魚羮飯為他縁累
 輕便去住自在孟子謂堂高數仞食前方丈侍妾數
 百人我得志弗為也學者且先除去此等常自激昂
 便不到得墜堕嘗愛孔明當漢末自言臣本布衣躬
 耕南陽茍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後來雖
 應劉先主之聘宰割山河三分天下身都將相手握
 重兵亦何求不得何欲不遂却與後主言成都有桑
 八百株薄田一十五頃子弟衣食自有饒餘臣身在
[002-48b]
 外别無調度不别治生以長尺寸若死之日不使廩
 有餘粟府有餘財以負陛下及卒果如其言如此輩
 人真可謂大丈夫矣
鄧州花蠟燭名著天下雖京師不能造相𫝊云是冦萊
 公燭法公嘗知鄧州而自少年富貴不㸃油燈尤好
 夜宴劇飲雖寢室亦燃燈燭達旦罷官去後人至官
 舎見厠溷間燭淚在地往往成堆杜祁公為人清儉
 在官未嘗燃官燭油燈一炷熒然欲滅與客相對清
[002-49a]
 談而已二公皆為名臣而奢儉不同如此然祁公夀
 考終吉萊公晚有南遷之禍遂殁不返雖其不幸亦
 可以為戒也
王文正公沖澹寡欲奉身儉約每見家人服飾似過即
 瞑目曰吾門素風一至如此亟令減損故家人或有
 一衣稍華必於車中易之不敢令公見焉
王沂公與孫沖同榜沖子京一日往辭沂公相留云喫
 食了去飭子弟云已留孫京喫飯安排饅頭饅頭時
[002-49b]
 為盛饌也食後合中送數軸簡紙開㸔皆是他人書
 簡後截下紙其儉徳如此
   無嗜好
吕文穆公為相一朝士家藏古鑑自言能照二百里因
 公弟獻以求知其弟伺間從容言之公笑曰吾面不
 過楪子大安用照二百里其弟遂不復敢言聞者嘆
 服謂賢於李衛公逺矣盖寡好而不為物累者昔賢
 之所難
[002-50a]
有貨玉帶於王文正弟以呈文正文正曰如何弟曰甚
 佳公命繫之曰還見否曰繫之安得自見文正曰自
 負重而使觀者稱好無乃勞乎我腰間不稱此物亟
 還之故生平所服止於賜帶
孫侍讀公人嘗與一硯直三十千公曰硯有何異而如
 此之價也客曰硯以石潤為賢此石呵之則水流公
 曰一日得一擔水纔直三錢買此何用竟不受
趙清獻公初任成都㩦一龜一鶴以行其再任也屛去
[002-50b]
 龜鶴止一蒼頭執事張公裕學士送以詩云馬諳舊
 路行来滑龜放長河不共來
范文正公少貧悴依睢陽朱氏家常與一術者游㑹術
 者病篤使人呼文正而告曰吾善鍊水銀為白金吾
 兒幼不足以付今以付子即以其方與所成白金一
 斤封誌納文正懐中文正方辭避而術者已絶後十
 餘年文正為諫官術者之子長呼而告之曰而父有
 神術昔之死也以汝尚幼故俾我收之今汝成立當
[002-51a]
 以還汝出其方并白金授之封誌宛然
天聖中張文節在政府國封嵗時入見荘獻母儀天下
 見其二侍婢老且陋怪其過自貶約對以丞相不許
 市妙年者因勅國封宻市二少婢或丞相問但言吾
 意國封遂買二女奴首飾服用不啻三十餘萬一日
 文節歸第二婢拜於庭文節詢其所自國封具以告
 從容指旁侍二姬謂夫人曰此二姬乃夫人昔之媵
 也今出之亦無所歸固當終身於此耳若二姝齒未
[002-51b]
 踰笄將嫁少年子向去之亊固不可知若令守一老
 翁甚無謂也雖然太后聖慈垂憫然某之志豈可渝
 也他日入見宜以此懇敷奏遽召宅老呼二婢之父
 兄對之折劵并衣著首飾與之俾為嫁資謂曰若更
 雇於人必當送府勘罪
王荆公知制誥吳夫人為買一妾荆公見之曰何物女
 子曰夫人令執亊左右曰汝誰氏曰妾之夫為軍大
 將部米運舟失家貲盡没猶不足又賣妾以償公愀
[002-52a]
 然曰夫人用錢㡬何得汝曰九十萬公呼其夫令為
 夫婦如初盡以錢賜之司馬温公從龎頴公辟為太
 原府通判尚未有子夫人為買一妾公殊不顧夫人
 疑有所忌也一日教其妾俟我出汝自飾至書院中
 冀公一顧也妾如其言公訝曰夫人出汝安得至此
 亟遣之頴公知之對僚屬咨其賢荆公温公不好色
 不愛官職不殖貨利皆同公除修注皆辭至六七不
 獲已方受温公除知制誥以不善作辭令屢辭免改
[002-52b]
 待制荆公官寖顯俸禄入門任諸弟取去盡不問温
 公通判太原時除給酒饋待賓客外輒不請晚居洛
 買園宅猶以闕/郎中為户故二公平生相善至議新
 法不合始貽書絶交矣
元城先生與僕言行已出處且曰紹聖初某謫嶺表既
 到嶺上北望中原慨然自念奉父母遺體而投炎荒
 恐不生還忽憶老先生語云北人在瘴煙之地唯絶
 嗜慾可以不死是以遂絶至於今更不復作且大丈
[002-53a]
 夫自誓不為則止耳何必用術也趙清獻亦本朝名
 臣欲絶慾不能乃掛父母之遺像於卧床中且已偃
 卧其下而使父母具冠裳監視不亦瀆乎昔陶潛賦
 歸去來即徑歸而王羲之乃自誓於父母墳前且仕
 宦豈是不好事但看行已如何耳若仕宦有益於社
 稷生靈其勝獨善一身多矣盖先生之意欲自比彭
 澤而以清獻比右軍
蘇丞相言少時聞計用章郎中曰人主不宜有所好有
[002-53b]
 所好則心腹肝膽皆在人矣故好征戰則孫武白起
 之徒出而民殘於干戈矣好刑名則韓非張湯之徒
 出而民苦於刻核矣好聚斂則桑𢎞羊皇甫鎛之徒出
 而民困於掊克矣好順從則張禹胡廣之徒出而民
 敝於夸大矣豈惟人主學士大夫亦宜知之夫神龍
 騰驤豈可羈也然或豢養於人而可醢之者謂其有
 嗜慾也
杜祁公享客多用髹器客有靣稱歎者曰公嘗為宰相
[002-54a]
 清貧乃爾耶公命侍人盡取白金燕器陳於前曰衍
 非乏此雅自不好耳然祁公好施亦卒不蓄也張唐
 公侍讀瓌曰祁公之好施人所能也其不妄施人之
 所不能及也
   謹言語
張子韶曰古人黙觀方寸孰偏孰正偏處舎之正處行
 之心在於正而情或居偏吾則痛檢其偏而不敢劇
 談正理深恐所見隨言散去其於行也必無力矣今
[002-54b]
 人寡言者雖善惡未可知然使其為善必力其為惡
 也亦必力若夫終日譊譊者為善為惡多見其不終
 耳
王文正公與人寡言笑其語雖簡而能以理屈人黙然
 終日莫能窺其際及奏事上前羣臣異同公徐一言
 以定
胡文恭公為人清儉謹黙内剛外和羣居笑語讙譁獨
 正顔色温温不動聲氣與人言必思而後對故其莅
[002-55a]
 官臨事謹重不輒發發亦不可回止而其趣要歸於
 仁厚
薛簡肅公知開封時明㕘政鎬為府曹官簡肅待之甚
 厚直以公輔期之有問於公何以知其必貴者公曰
 其為人端肅其言簡而理盡凡人簡重則尊嚴此貴
 臣相也其後果至㕘知政事
富鄭公年八十書座屏云守口如瓶防意如城
吕申公寡言見康節必從容終日亦不過數言而已
[002-55b]
韓魏公言歐曾同事兩府歐性素褊曾則齷齪毎議事
 至厲聲相攻不可解公一切不問俟其氣定徐以一
 言可否之二公皆伏
陳了翁雜説云言滿天下無口過非謂不言也但不言
 人是非長短利害雖多言無害所謂終日言而未嘗
 言此其所以無口過
元城先生因言及王荆公學問先生曰金陵亦非常人
 其粗行與老先生司馬/温公畧同其質樸儉素終身好學
[002-56a]
 不以官職為意是所同也但學有邪正各欲行其所
 學者爾而諸人輒溢惡此人主所以不信而天下之
 士至今疑之以其言不公故愈毁之而愈不信也嘗
 記漢時大臣於人主之前説人短長各以其實如匡
 衡論朱雲以為雲素好勇數犯法亡命受易頗有師
 道是其一長也凡人有善有惡故人有毁有譽若不
 稱其善而併以為惡而毁之則人必不信有是惡矣
 故攻金陵者只宜言其學乖僻用之必亂天下則人
[002-56b]
 主必信若以為以財利結人主如桑𢎞羊禁人言以
 固位如李林甫姦邪如盧把大佞如王莽則人不信
 矣盖以其人素有徳行而天下之人素尊之而人主
 夷考之無是事則舉凡言之不出於毁者亦不信矣
 此進言者之大戒
   韜晦
錢樞宻出守河橋詣王沂公為别公酌酒餞之錢曰惟
 演身列將相不為不重然朝廷每闕輔相議不在中
[002-57a]
 惟公憐之公答曰相公才用閥閲豈曾所敢望然曾
 忝冠宰府僅已數年相公尚寄藩屛者何也錢曰惟
 演才識不茂實假遭逢相公科第文章&KR0993歴中外豈
 惟演所敢侔哉公曰不然曾之才不及公而猥當柄
 用乃先於公者盖以縉紳之士畏公而不畏曾也公
 誠能去其可畏之跡使人無所復畏登庸調化必有
 日矣
杜正獻公有門生為縣令者公戒之曰子之才器一縣
[002-57b]
 令不足施然切當韜晦無露圭角毁方瓦合求合於
 中可也不然無益於事徒取禍耳門生曰公平生以
 直亮忠信取重天下今反誨某以此何也公曰衍歴
 任多歴年久上為帝王所知次為朝野所信故得以
 伸其志今子為縣令卷舒休戚繫之長吏良二千石
 者固不易得若不見知子烏得以伸其志徒取禍耳
 予所以欲子毁方瓦合求合於中也
杜正獻公嘗謂門生曰作官第一清畏無求人知茍欲
[002-58a]
 人知同列不謹者衆必譖己為上者又不加明察適
 足取禍耳但優游於其間黙而行之無愧於心可也
吕氏家塾記云章獻明肅之盛文靖公拯救防微杜漸
 者非一未嘗與人言天下亦莫知也仁宗既親政大
 臣或言當垂簾時有劉渙者嘗上章請歸政得罪於
 太后帝顧文靖公曰當時樞臣欲黥配嶺南頼公力
 言得免若公者茍利國家雖舉世不知弗與辯也倘
 非聖主親發徳音人誰知之豈比夫賤丈夫急已之
[002-58b]
 毁譽而緩國之休戚哉
韓魏公曰内剛不可屈而外能處之以和者所濟多矣
 又曰以之遇則可以成功以之不遇則可以免禍者
 其惟晦乎
吳文肅公子璟素以堅挺有氣節稱韓魏公亦稱之及
 幕府有闕門下有以璟為言者公曰此人氣雖壯
 然包蓄不深發必暴且不中節當以此敗置而不用
 不踰年璟敗皆如其言
[002-59a]
蘇丞相云歐公不言文章而喜談政事君謨不言政事
 而喜論文章各不矜其所長也
謝子與伊川别一年往見之伊川曰相别又一年做得
 甚工夫謝子曰也只是去個矜字曰何故曰仔細檢
 㸃來病痛盡在這裏若按伏得這箇罪過方有向進
 處伊川㸃頭便語在坐同志者曰此人為學切問近
 思者也余問矜字罪過何故恁地大謝子曰今人做
 事只管要誇耀别人耳目渾不管自家受用事有底
[002-59b]
 人食前方丈便向人前喫只蔬食菜羮却去房裏喫
 為甚恁地
   攝養
任恭惠與吕許公同年進士而同為博士恭惠登闕/
 耆康强許公時尚為相嘗所歎羨詢其服餌之法恭
 惠謝曰不曉養生之術但中年因讀文選有所悟爾
 謂石韞玉以山輝水含珠而川媚也許公深以為然
黄魯直曰人生血氣未定時不知早服仲尼之戒故其
[002-60a]
 壯也血氣當剛而不剛所以寒暑易侵耳學道以身
 為本不可不留意斯事也
安定胡先生判國子監其教育諸生皆有法每語諸生
 食飽未可據案或久坐皆於血氣有傷當習射投壺
 游息焉是亦食不語寢不言之遺意也
客有語胡文定為國子先生日番禺有大商遣其子來
 就學其子儇宕所齎千金得病甚瘠客于逆旅若將
 斃焉偶其父至京師閔而不責携其子謁胡先生告
[002-60b]
 其故曰是宜先警其心而後誘之以道者也乃取一
 帙書曰汝讀是可以先知養生之術知養生之後可
 以進學矣其子視其書乃黄帝素問也讀之未竟惴
 惴然懼伐性命之過甚悔痛自責冀可自新胡知其
 已悟召而誨之曰知愛身則可以脩身自今以始其
 洗心向道取聖賢之書次第讀之既通其義然後為
 文則汝可以成名聖人不貴無過而貴改過無懐昔
 悔第勉事業其人亦穎鋭善學二三年登上第而歸
[002-61a]
關中隠士駱耕道嘗言修養之士當書月令置坐左右
 夏至宜節嗜慾冬至宜禁嗜慾盖一陽初生其氣微
 矣如草木萌生易於傷伐故當禁之不特節也且嗜
 慾四時皆損人但冬夏二至隂陽交爭之時尤損人
 耳馬永卿曰不獨月令如此唐柳公年八十有强力
 人問其術對曰吾平生未嘗以脾胃熟生物暖冷物
 以元氣佐喜怒此亦可為座右銘也耕道曰然
邵堯夫居洛毎嵗春二月出四月天漸熱即止八月出
[002-61b]
 十月天漸寒即止故有詩云時有四不出大風大雨
 大暑大寒也
韓魏公在相府時家有女樂二十餘輩及崔夫人亡一
 日盡厚遣之同列多勸且留以為暮年歡公曰所樂
 能㡬何而常令人心勞孰若吾簡靜之樂也識者以
 為過人逺矣
李畋苦病既瘳請謁公曰子於病中曾得移心法對曰
 未也公曰人能於病中移其心如對君父畏之謹之
[002-62a]
 靜久自愈
蔡文忠公喜酒飲量過人既登第通判濟州日飲醇酎
 徃往至醉是時太夫人年已髙頗憂之一日山東賈
 存道先生過濟文忠館之數日先生愛文忠之賢慮
 其以酒廢學生疾乃為詩示文忠曰聖君恩重龍頭
 選慈母年高鶴髪垂君寵母恩俱未報酒如成病悔
 何追文忠矍然起謝之自是非親客不對飲終身未
 嘗至醉
[002-62b]
陳貴一問人之夀數可以力移否伊川先生曰蓋有之
 唐棣問如今人有養形者是否曰然但甚難世間有
 三件事至難可以奪造化之力為國而至於祈天永
 命養形而至於長生學而至於聖人此三事工夫一
 般分明人力可以勝造化自是人不為耳故關朗有
 周能過厯秦止二世之説誠有此理
伊川先生謂張繹曰吾受氣甚薄三十而寖盛四十五
 十而後完今生七十二年矣校其筋骨於盛年無損
[002-63a]
 也又曰人待老而求保生是猶貧而後畜積雖勤亦
 無補矣繹曰先生豈以受氣之薄而厚為保生耶夫
 子黙然曰吾以忘生徇欲為深恥
太宗下詔召天下年高前青州録事㕘軍麻希夢年九
 十餘致仕歸鄉里本州奏聞召至闕庭上御便殿賜
 坐與語極從容因歴訪民間利病多見采納復問以
 攝生之理希夢對曰臣無他術惟是少情寡慾節聲
 色薄滋味上嘉之賜金紫致仕
[002-63b]
吕滎陽公為人處事皆有長久計求方便之道只如病
 中風人口不能言手不能書而養疾者乃問所欲病
 者既不能荅適足增苦故滎陽公嘗教人毎事作一
 牌子如飲食衣服寒熱之類及常所服藥常所作事
 病者取牌子以示人則可减大半之苦凡公為人處
 事每如是也
陳忠肅公有㪷餘酒量毎飲不過五爵雖㑹親戚間有
 歡適不過大白滿引恐以長飲廢事每日有定課自
[002-64a]
 鷄鳴而起終日冩閲不離小齋倦則就枕既寤即興
 不肯偃仰枕上毎夜必置行燈於床側自提就案人
 或問公何不呼喚使者公曰起止不常若&KR0881寒暑則
 必動其念此非可常之道偶吾性安之不欲勞人也
明道先生語録問神僊之説有諸曰若説白日飛昇之
 類則無若言居山林間保形鍊氣以延年益夀則有
 之譬如一爐火置之風中則易過置之宻室則難過
 有此理也又問揚子言聖人不師僊厥術異也聖人
[002-64b]
 能為此等事否曰此是天地間一賊若非竊造化之
 機安能延年使聖人肯為周孔為之矣
   好生
曹武惠王國朝名將勲業之盛無與為比嘗曰自吾為
 將殺人多矣然未嘗以私喜怒輒戮一人其所居堂
 屋敝子弟請加修葺公曰時方大冬墻壁瓦石之間
 百蟲所蟄不可傷其生其仁心愛物盖如此
陳文惠公見動物必戒左右勿殺器服壊随輒補之曰
[002-65a]
 無使不全以見棄也
二宋丱角之年同於黌舎肄業有胡僧見而謂曰小宋
 他日當魁天下大宋亦不失甲科後十餘年春試罷
 復遇僧於㕓邸僧執大宋手而驚曰公風神頓異昔
 時若能活數百萬命者大宋笑曰貧儒何力及是僧
 曰不然肖翹之物皆命也公試思之大宋俛思良久
 乃笑而言曰旬日前所居堂下有蟻穴為暴雨所侵
 羣蟻繚繞穴傍吾乃戲編竹為橋以渡之由是蟻命
[002-65b]
 獲全得非此乎曰是也小宋今嵗固當首捷然公不
 出小宋之下二宋私相語曰妄也一嵗固無兩魁比
 唱第小宋果中首選章獻太后當朝謂不可以弟先
 兄乃以大宋為第一小宋為第十始信僧言不妄
 
 
 
 自警編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