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1a] 
欽定四庫全書
清河書畫舫卷四上
明 張丑 撰
唐
吳道元
南嶽圖 送子天王圖 洪崖仙圖 水月觀
音變相 天龍八部圖稿本/
附漢盧楞伽過海/羅 圖 維摩像
[004-1b]
宣和秘府藏吳道子南嶽圖係晩年之筆今在城西
王氏又嚴氏水月觀音變相真蹟其衣紋面部與韓
存良家送子天王筆法一類乃其盛年作也吾家彦
遠畫評云顧陸以降畫蹟罕存難悉言之唯觀道元
之蹟可謂六法俱全萬象必盡神人假手窮極造化
也其推尊之者至矣
吳道元送子天王圖一名釋迦降生像紙本水墨真蹟
謹按浄飯王為釋迦文佛之父是韓氏名畫第一亦天
[004-2a]
下名畫第一也録其題跋于左圖凡四紙係是白麻真
蹟神彩生動畫蹟如新 右送子天王吳生畫甚竒建
康曹仲元拜閱時昇元二年夏五朢日也 瑞應經云
浄飯王嚴駕抱太子謁大自在天神廟時諸神像悉起
禮拜太子足父王驚歎曰我子于天神中更尊勝宜字
天中天 括蒼王亷以陜牧述職于朝因獲觀于天界
之禪室洪武乙丑三月既朢亷識 泰昌紀元八月之
朢獲觀韓氏送子天王圖為唐吳生筆是天下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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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存良太史故物也卷尾瑞應經語為李伯時小楷伯
時畫師道子宜其珍重乃爾前後用乾卦圖書紹興小
璽出宋思陵睿賞曲脚封字印悅生胡蘆圖書實賈秋
壑之秘藏中間慧辯此山魏國朱芾四印慧辯乃子固
老友此山則子昂碩交皆方外名流也魏國屬仲穆所
用朱芾係孟辯之章皆藝林宗工也以至安陽老圃虞
杼基本初重鼎三印見鍾太傅季直表中並為故家韻
士其他印識尚多雖未能詳悉亦一時真賞云載按此
[004-3a]
圖落筆竒偉形神飛動是吳生擅塲之作豈僅如沈括
圖畫歌云操蛇惡鬼吐火獸鑿名道子傳姓吳而已爰
述贊曰道元畫本才高氣揚傳播萬古于唐有光嫓美
顧陸齊名衛張展觀送子日覲天章越三日清河張丑
在寳米軒審定真蹟秘玩真/蹟
題特古妙伎云吳生畫徧閱一世未有此比若入御府
未裝閒望假一日使諸生識世閒不復有也寳晉英/光集
宋賈師憲所藏書畫皆有古玉一字印相傳是封字又
[004-3b]
謂之屈角封乃長字也印大將及二寸其篆法用李陽
冰新意盤屈成文前無此體當是唐時所作吾衍閒/居錄
悅生胡蘆印賈相似道所用都元敬云悅生乃其堂
名也 賈師憲似道收蓄書畫妙絶古今不特搜訪
詳備尤是目力過人蓋其相業雖屬誤國而鑒賞則
稱獨步矣
吳生洪崖仙圖後有蘇東坡黄大癡䟦尾是茂實
府君寳玩絶品尋為時貴購送嚴分宜而書畫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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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則知籍沒時遺失者多矣洪崖蓋張姓故府君購
以自况云
震澤王氏藏吳道子毘沙門天王小直幅絹本著色
全學張僧繇凡為天人大小共三十異獸二中閒旌
旗器具一一古雅且竒偉也尤是烟雲水石山頭屋
宇逺近布置竒特上方具唐吳道子述五字思陵書
也并有乾卦圖書御書小璽曲脚封字等印與韓存
良家張僧繇五星二十八宿卷筆法若合符節是吳
[004-4b]
生盛年畫不疑耳聞其家尚有李成烟波漁艇筆法
尤異未及見之
吳可文攜示唐吳道子天龍八部圖卷楮紙真跡乃
水墨善本以較韓氏送子天王筆法畧覺端楷雖云
位置巉巖動人稍乏竒偉之氣後有樓攻媿等廿七
跋而朱元晦定為道子稿本良是故中閒有畫未完
處且云中分為兩今存者畧有其半皆確語也其題
跋首為隔水絹上兩行草法尤精而款識頗屬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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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亦大名公也或云此跋/似不全又按東坡楷跋在熙寧三
年寫其字有拘局未化處按是嵗公年三十有五故
字瘦勁不類其平時若非後賢推許亦難信俗目然
細玩之終不失為真跡云苐畫跡前一紙破損十去
其三四後方皆奕奕動人是宜沐璘廷章之珍秘愛
䕶也次出宋思陵臨褉序有周密跋尤佳又趙子昂
楷書膽巴帝師碑卷真跡上上筆意畧同元妙觀二
碑膽巴華言秘密也膽巴碑延祐三/年書𤣥妙觀碑大徳七年書也皆出李泰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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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古勁絶倫品屬第一又王叔明湖山勝游卷按款
為後山先生作絹本高頭淺絳色畫格與公天香書
屋一類勾染整整而逸趣少減前有張弼題署後有
邵亨貞張樞王掖張璧趙同魯文徵明七跋堪與高
彦敬秋山暮靄卷作配又梅花道人水墨冊葉前為
山水者六後為松竹者十書畫縱逸絶倫其真本藏
沈啓南家此特其臨本耳而頗能動人想像真跡之
妙又當何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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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道子水墨天龍八部圖卷 圖畫本身有秘府雙龍
方璽御書殿寳尤氏家玩錢氏素軒沐璘廷章及繼軒
等印其畫本盡處有一極細陽文印係唐末五代人印
文訛莫辨 此吳道子本深愛之故為後人所愛也予
欽吳道子畫鬼神人物得面目之新意窮手足之變態
尤妙于旁見側出曲折長短之勢精意考之不差毫毛
其粗可言者如此至其神妙自然使人喜愕者固不可
言也今長安雷氏所藏乃其真跡世稱道子至以為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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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不如此不稱其名人多假其名氏者觀此乃知其非
是舊說狗馬難于鬼神此非至論鬼神非人所見然其
步趨動作要以人理考之豈可欺哉難易在工拙不在
所畫工拙之中又有格焉畫雖工而格卑不害為庸品
熙寧三年正月廿二日趙郡蘇軾子瞻書 濮陽吳仲
庶嘗觀 逸老安老篆/文 濟寧于伋思祖括蒼周兑説
道建安丘括公度濟北王淵長卿廬陵彭衛明徵同觀
于歴陽使圃之連雲觀紹聖丁丑初伏日衛題 仲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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惇誼同觀 天龍梵釋等 無量諸身雲 而于一毫
端 示現大神變 當知妙起處 不落真妄中 丁
未六月旦信安程俱書 是嵗八月丁卯趙子崧陳鼎
同觀丹陽樓 宋㬇向子諲同觀 扶風馬開明仲嘗
觀 番陽汪藻毘陵胡交修丹陽洪擬福清林遹信安
程俱河南程與義衡山侯延慶洛陽席益紹興辛亥季
秋大饗致齋觀于競秀閣 䝉伯鎮供奉見過攜示吳
道子所畫得見妙筆崇寧丙戌九月三日南徐蘇元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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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 紹興壬子秋趙淑問出此畫相示因得畱觀于家
過時未還冬十二月甲午夜大火所居被焚書室中物
皆不及收一老兵獨攜數卷軸來此畫在焉信神物所
䕶持者耶綦崈禮叔厚 逸老安老 得觀此畫出諸
公之後未為晩也豫章徐俯 淑問出此金壇之新興
僧堂獲觀于兵火擾攘之後何其幸也荆溪虞謩 先
君有博古之名丙戌秋游相藍于資聖閣後畫肆獲吳
生胡部纔一幅爾水墨成之細如絲硬如鐵者與此政
[004-8a]
相類葢不如此不足擅塲也紹興乙丑九月廿有二日
邯鄲李廷瓘 襄陽張舍人筆法出其家存誠子先君
甚愛之而世莫之貴也因覽遺墨不勝悲歎熹謹書
少年游汝海佛寺觀吳畫文殊問疾畧不記其筆法復
于族祖公美處觀彌沙神周洵子直家觀過海天王稍
能記之及今得觀此本于兵火流落之餘不易遇也葢
數日手不舍云紹興乙丑十一月旦書于龜峰堂襄漢
張嵲巨山 吳生之筆法兩蘇之行草知名士之識跋
[004-8b]
可寳者非一觀者宜無異辭紹興己巳孟秋二十有四
日東萊辛次膺看過 道子鬼神精侔造物兩蘇行草
顔筋柳骨寳重璠璵光照縑帙燕懿有孫世藏十襲紹
興己巳秋社鄱陽程瑀伯㝢 道子遺筆觀梵釋盡天
神自在之相鬼神極隂威變化之容兹非入神之妙歟
紹興己巳中秋十有七日大梁陳漢 僕生于西都游
于秦魏見吳生真跡以百數古顧陸楊鄭不復見斷自
開元吳生之筆無出其右者渡江來眼中寂寂今覩遺
[004-9a]
墨真所謂忽若神明頓還舊觀紹興丁丑重陽前一日
朱敦儒題于嘉禾巖壑 沂出守涪陵駒父自嘉禾來
款聚于仁和官舍懐昔話别有甚不堪者展玩名畫得
以忘情天用長吉盡思詠之同觀 頃年見張敬夫家
藏吳畫昊天觀壁草卷與此絶相類但人物差大耳此
卷用紙而不設色又有補畫頭面手足處應亦是草本
也張氏所藏本出長安安氏後有張芸叟題記云其兄
弟析産分而為二此特其半耳頃經臨安之火今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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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在亡而此卷斷裂之餘所謂天龍八部者亦不免為
焦頭爛額之客豈三災厄㑹仙聖所不能逃耶是可笑
也吳筆之妙冠絶古今葢所謂不思不勉而從容中道
者兹其所以為畫聖歟季路所藏法書名畫甚富計無
出其右者既以得觀為幸因記嵗月于其後時慶元丁
巳十月己卯也朱熹仲晦父 乾道七年見此畫于趙
氏四十載矣平日見畫未有過此者兹復見之輒題唐
律一篇 妙絶天龍八部圖細看真不失錙銖聲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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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高千古題品尤難遇二蘇旌斾冕旒猶可想鬼神人
物亦何殊君看坐位蘭亭草費盡工夫學得無嘉定三
年上已四明樓鑰 唐吳道子畫天龍八部圖宋元儒
先皆有題識此畫流落人間八九百年累經兵燹而爛
然若新葢靈物所在自有鬼神䕶之耶正統戊辰七月
既朢邯鄲賈銓秉鈞廬陵曽鼎復鉉建安鄭以誠彦思
西昌蕭暄仰善東吳姜濬子澄鳳陽陳璇汝衡劍江楊
翰士憲闗中李瓘廷璧巴渝張清子澄錢唐鄭顒士昂
[004-10b]
同觀于揮使沐公廷章之凝清堂真/跡
論顧陸張吳用筆 或問余以顧陸張吳用筆如何對
曰顧愷之之迹𦂳勁聨綿循環超忽調高格逸風趨電
疾意存筆先畫盡意在所以全神氣也昔張芝學崔瑗
杜度草書之法因而變之以成今草書之體勢一筆而
成氣脈通連隔行不斷唯王子敬明其深㫖故行首之
字往往繼其前行世上謂之一筆書其後陸探微亦作
一筆畫連綿不斷故知書畫用筆同法陸探微精利潤
[004-11a]
媚新竒妙絶名高宋代時無等倫張僧繇㸃曳斫拂依
衛夫人筆陣圖一㸃一畫别是一功鉤㦸利劍森森然
又知書畫用筆同矣國朝吳道𤣥古今獨步前不見顧
陸後無來者授筆法于張旭此又知書畫用筆同矣張
既號書顛吳宜為畫聖神假天造靈英不窮衆皆密于
盼際我則離披其㸃畫衆皆謹于象似我則脱落其凡
俗彎弧挺刃植柱搆梁不假界筆直尺虯鬚雲鬢數尺
飛動毛根出肉力健有餘常有口訣人莫得知數仞之
[004-11b]
畫或自臂起或從足先巨壯詭怪膚脈連結過于僧繇
矣或問余曰吳生何以不用界筆直尺而能彎弧挺刃
植柱搆梁對曰守其神專其一念造化之功假吳生之
筆向所謂意存筆先畫盡意在也凡事之臻妙者皆如
是乎豈止畫也與夫庖丁發硎郢匠運斤效顰者徒勞
捧心代斲者必傷其手意㫖亂矣外物役焉豈能左手
劃圓右手劃方乎夫用界筆直尺是死畫也守其神專
其一是真畫也死畫滿壁曷如汙墁真畫一劃見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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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夫運思揮毫自以為畫則愈失于畫矣運思揮毫意
不在于畫故得全于畫矣不滯于心不疑于志不知然
而然雖彎弧挺刃植柱搆梁則界筆直尺豈得入于其
間哉又問余曰夫運思精深者筆迹周密其有筆不周
者謂之如何余對曰顧陸之神不可見其盼際所謂筆
迹周密也張吳之妙筆纔一二像已應焉離披㸃畫時
見缺落此雖筆不周而意周也若知畫有疎密二體方
可議乎畫或者頷之名畫/記
[004-12b]
答寳月禪師 有吳道子絹上畫釋迦佛一軸雖頗損
爛然妙迹如生意欲送院中供養如欲得之請示一書
即為作記并求的便附去可裝在板子上仍作一龕子
此畫與前來菩薩天王無異但人物小而多耳
書吳道子畫後 智者創物能者述焉非一人而成也
君子之于學百工之于技自三代歴漢至唐而備矣故
詩至于杜子美文至于韓退之書至于顔魯公畫至于
吳道子而古今之變天下之能事畢矣道子畫人物如
[004-13a]
以燈取影逆來順往旁見側出横斜平直各相乗除得
自然之數不差毫末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
放之外所謂游刃餘地運斤成風葢古今一人而已余
于他畫或不能必其主名至于道子望而知其真偽也
然世罕有真者如史全叔所藏平生葢一二見而已元
豐八年十一月七日書並東坡/全集
蘇軾字子瞻家收吳道子畫佛及侍者誌公十餘人破
碎甚而當面一手精彩動人㸃不加墨口淺深暈成故
[004-13b]
最如活王防字元規家二天王皆是吳之入神畫行筆
磊落揮霍如蓴菜條圓潤折美方圖凹凸裝色如新與
子瞻者一同李公麟字伯時家天王雖佳細弱無氣格
乃其子弟輩作貴侯家所收率皆此類宗室令穰字大
年處天篷亦真吳筆周穜字仁熟家大悲亦真今人得
佛則命為吳未見真者唐人以吳集大成而為格式故
多似尤難鑒定余白首止見四軸真筆也米氏/畫史
開元中將軍裴旻居喪詣道子請于東都天宫寺畫鬼
[004-14a]
神數壁以資冥助道子荅曰吾畫筆久廢若將軍有意
為吾纒結舞劍一曲庶因猛厲以通幽冥旻于是脫去
縗服如常裝束走馬如飛左旋右轉擲劍入雲高十餘
丈若電光下射旻引手執鞘承之觀者數千人無不驚
慄道子揮毫圖壁颯然風起為天下壯觀道子平生繪
事得意無出于此圖畫見/聞志
董逌書楊傑摹地獄變相後為王道輔跋 廬山歸宗
寺刻吳道𤣥畫地獄變相無為楊次公叙其後云張孝
[004-14b]
師入冥得識所見為畫隂刑陽囚衆苦具在酸慘悲惻
使人畏㮚吳生就其畫増益成此圖世或疑之謂自西
方之學入中國久矣梁大同寺圖諸經變並吳人張僧
繇為之自是地獄之説繁然滋蔓前世畫工如陳浄眼
傳于寳敎盧楞伽傳于化度畫在吳生前其後張孝師
畫于浄法寺孝師在唐以畫知名謂鬼神地獄可入能
品自與當時名手並不可謂畫不工而道元改而成此
豈不知吳生與孝師並以此顯于唐哉况陳盧又或先
[004-15a]
此百年矣此可謂其始孝師耶景公老僧傳云親見吳
生畫時京師屠酤魚罟之輩見者亦皆懼罪改業人謂
此于世敎有助校其時孝師逈出吳生後此似不知考
也廣川畫跋在楞伽為吳生/弟子而云 吳生前語誤
東坡云老杜自秦州越成都所歴輒作一詩數千里山
川在人目中古今詩人殆無其比又明皇遣吳道子傳
畫蜀道山川歸對大同殿索其畫無有曰在臣腹中請
匹素寫之半日都畢後明皇幸蜀經其地無不與畫
[004-15b]
合固知道子之神竒也蘇長公/外紀
衛協白描細如蛛網而有筆力其畫人物尤工㸃睛顧
愷之自以所畫為不及也吳道子畫早年全師法之畫/評
名畫錄載吳道子嘗畫佛畱其圓光當大㑹中對萬衆
舉手一揮圓中運規觀者莫不驚呼畫家為之自有法
以肩倚壁盡臂揮之自然中規其筆畫之粗細則以一
指拒壁為准自然均匀此無足竒道子妙處不在于此
徒驚俗眼耳筆/談
[004-16a]
吳道子筆法超妙為百代畫聖早年行筆差細中年行
筆磊落揮霍如蓴菜條人物有八面生意活動方圓平
正高下曲直折算停分莫不如意其傅采于焦墨痕中
畧施微染自然超出縑素世謂之吳裝當時弟子甚多
如盧楞伽楊庭光其尤者也五代朱繇亦能彷彿終不
甚似覽者當自得之嘗見道子熒惑像在烈焰中神像
威猛筆意超動使人駭然上有金章宗題印秘在内府
又見善神二㡠摩利支天像帝釋像木紋天尊像及行
[004-16b]
道觀音托塔天王毗沙門神等像行筆甚細恐其弟子
輩所為耳
人物于畫最為難工葢拘于形似位置則失神運氣象
顧陸之蹟世不多見唐名手至吳道子畫家之聖也照
映千古至宋李公麟伯時一出遂可與古作者並驅争
先得伯時畫三紙可敵吳生畫一二紙得吳生畫二紙
可易顧陸一紙其為輕重相懸類若此
唐畫龍圖在東浙錢氏用絹十二幅作一幀其高下稱
[004-17a]
是中止畫一龍頭一左臂雲氣騰涌墨痕如臂筆蹟圓
勁沈著如印一鱗如二尺盤大不知當時用何筆如此
峻利上有吳越錢王大書曰感應祈雨神龍并書事蹟
舊作吳道子要之唐人無疑也並畫/鑒
古今書畫名家而得仙者郄鑒為南門亭長陶𢎞景
為蓬萊都水大監蕭子雲為元洲長史楊羲為東華
上佐唐𤣥宗為太陽朱宫仙人李白為東華上清監
吳道元躍入畫中遨游洞府杜甫為文星典吏顔真
[004-17b]
卿歸葬惟空棺亦云尸解白樂天為海山院主吳采
鸞夜領水府事宋徽宗為東華帝君郭忠恕流竄海
島蛻形仙舉米芾從衆香國來臨終可悟石曼卿為
芙蓉城主宋高宗乃元載孔昇天帝下生楊廷秀為
蓮花博士冷謙晩有畫鶴之誣隠壁仙去斯皆灼灼
有據雜見傳記者也 勝國陸友得衛青古玉印著
印史傳世丑近購陸機平復帖王羲之此事帖尉遲
乙僧華葢天王吳道元送子天王蘇軾三馬圖贊米
[004-18a]
芾寳章待訪錄王蒙南村真逸沈周仙山樓閣因之
造清河書畫舫其揆一也
盧楞伽者吳道元弟子也道元畫格多種稱難鑒定
故氣格筆力楞伽悉讓其師而面相衣紋精細過之
至佛像經變尤其所長前元司進徳用家藏羅漢二
卷周密公謹並載雲烟過眼錄中真希世之寳也余
好古成癖不惜破産以求唐宋書畫然亦有天幸時
致一二名卷近獲盧生過海羅漢乃是白麻紙真跡
[004-18b]
為何耕藏本畫品在吳道元下李公麟之上不甚難
辨後世品題者因見淵源類吳品定為吳筆又見描
寫類李改題為李畫而好竒之廖俊不談六法過信
三印至跋為周昉遺跡此皆臆度之言豈元賞至論
與展閱再三見其意度簡古筆法圓成一一出自盧
生細閱開卷一松而不定為唐/人手筆者不足與之言畫矣而行閒司子印識又
與公謹文合特定為楞伽所作無疑雖獲罪于諸先
輩所不辭也尚冀具目之士賞余知言云
[004-19a]
過海羅漢圖卷題跋 過海羅漢龍王請齋乃唐道子
筆本昔佛在世時勑請諸大阿羅漢不入涅槃天上人
間為諸施主作大福田化運神通顯揚敎法寳斯像者
靈山一㑹儼然再見今日瞻仰者當自證知蒙泉日聖
題 米南官云李伯時畫如春蠶吐絲法宗顧陸張吳
論者又謂鞍馬逾韓幹佛像追吳道元其山水人物則
專倣李思訓韓滉兼得瀟洒之致求之前古得未曽有
今觀此圖南宫之言信不誣矣必大 出方廣洞法海
[004-19b]
茫茫本無色相作如是觀神通妙用般若慈航十方世
界一大涅槃古洪西山許次孟贊 真無般若航開眼
一夢幻參透後三三究竟登彼岸紫陽樵人 大地山
河境界寛重重妙入一毫端乾坤仗錫飛來去巨海舁
盂勢往還伏虎降龍霞靄靄騰空履漢路漫漫唐吳寫
出聲聞蹟妙用神通㡬萬般白雲山埜衲義金 無際
洪波接逺空神機密運訪龍宫旌幢出迓烟霞重此事
荒唐竟莫窮右一/超塵何必眷情交棄卻禪心躡海濤
[004-20a]
來往不殊商賈慮瑶池又恐宴蟠桃右二/嘉禾王循
題過海羅漢圖卷後 永樂庚子懷逺將軍馮公世賢
出家藏羅漢圖卷求予題踰年無以復公之命非敢久
緩葢乏超特之見格致之學也閒展卷細閲昆蟲動植
之物珍寳雜用之器皆曲盡其妙匪近時畫工可及前
忍辱王先生品題為過海羅漢圖乃唐吳道子舊格宋
龍眠居士李公麟所重摹先生為文記之立言運思狀
形寫物纎悉弗遺實倣韓退之畫記而作也昔退之在
[004-20b]
貞元間客京師同居有獨孤生申叔者因與彈棊較勝
負退之遂得獨孤雜古今人物小畫一卷愛甚雖百金
不願易也明年出河陽與二三客論畫品格因出而觀
之座有趙侍御者戚然若有所感謂親所摹也游閩中
亡之且二十年矣退之感趙君事遂贈焉作畫記以自
觀覽後秦少游謂退之此記序事該而不煩故倣之而
作羅漢記忍辱此作質而不華詳而有紀汪洋大肆奕
然可觀豈非近取于秦而逺倣于韓者歟忍辱名高當
[004-21a]
代雄視千古績文種學博洽老成尚至如此况予小子
學無成就豈敢同驅並騖故其久無以復懷逺公之命
也卷中羅漢已下總若干人出者迎者伸者赴者昻者
俯者涉者荷者伺者慕者回顧而前盼者瞻禮而起敬
者形雖不同要皆騰躡于波濤瀚漫空闊無涯之際也
所乗之物若魚龍龜螭與夫蝦蟾之屬皆鱗蟲也虎猴
鹿豚師子犀馬皆毛蟲也植物則為松樹芭蕉棲息則
有宫藏之所戴于首曰笠履于足曰屨以至錫杖道具
[004-21b]
明珠揮扇麈尾如意浄瓶旗幢斧鉞之屬亦皆手中所
執之具以備其儀者也說者以為人各顯其神通儒者
所不道然吳作之于唐而李摹之于宋此畫之上品也
退之記之矣非為此而作也而少游忍辱復傚之于百
世之下皆文之足以傳于無窮也懷逺公由武而文博
雅好古聲色之不邇金玉犬馬不萌于念慮酷嗜圖畫
文墨亦可謂難能者歟忍辱此記作于丁酉十一月越
明年先生物故矣予撫斯卷不覺為之慨然于是乎書
[004-22a]
永樂十九年嵗在辛丑春正月 賜進士出身翰林庶
吉士嘉禾朱孟徳書 龍王請齋過海羅漢圖一卷乃
寧夏衛指揮同知馮傑世賢之家藏也袖出示予而速
記予熟閱之羅漢一十六人惟荷笠搘笻出自巖洞者
不闡其神通餘皆闡其神通者也一人松下結伽趺坐
舉臂欠伸未行有鹿在傍延佇以俟之執麈尾騎哮吼
虎者一人前有猴奉鉢導之後有浄人以錫杖肩道具
隨之臨海一人以竹杖止龍右足已躡其背左足猶在
[004-22b]
岸也其勢活動可駭披袈裟持竹杖者一人踏螭水中
浩瀚無涯一目萬里乗錫杖擎明珠以引在天飛龍者
一人有浄人踐蟾蜍瞪視欲其輒來下也偏袒右肩脱
二屨踞豚者一人有踐魚童子侍焉波紋縠皺葉泛芭
蕉上乗一人捻數珠若念佛者一人蓬頭乗拄杖左握
扇右指中流浄人頂道具以示念佛者若微笑也脱帽
障日乗鉢者一人一人左扶拄杖右擁童子並立狻猊
回顧乗鉢者若有言也踏犀牛者一人戴帽而背軍持
[004-23a]
踏龜者一人服袈裟而持如意俯首示敬而乗笠者一
人放光鉢中而踏馬者一人一人眉長過膝展尼師壇
坐者有四鬼舁其四隅馳走如飛驚濤為之卷雪有浄
人踐蝦以竹杖肩道具急尾其後也既而幽境深入一
鬼揚旗導前元衣執圭恭敬出迎者請齋龍王也束帶
抱文書者判官也樹寳幢操金鉞者二甲士也雲霞頓
開宫殿呈露于跳蝦之際者水府也是為請齋羅漢之
所也以上羅漢凡一十六人童子二浄人四凡六人龍
[004-23b]
王一人判官一甲士二鬼五凡八人龍蝦各二螭魚龜
蟾蜍各一凡八蟲虎猴鹿豚狻猊犀牛馬各一凡七獸
笠帽錫杖拄杖屨各二竹杖四道具三明珠數珠扇麈
尾如意軍持尼師壇旗幢鉞各一凡二十七器用松芭
蕉各一凡二種宫殿一區合人蟲獸器用等共七十五
數宫殿一區不與其數也予閱此圖下筆一一精微曲
盡其妙實畫之神品也或謂唐吳道子筆以予辨之紙
非唐紙葢吳舊本而重摹于宋李伯時者也竊歎道子
[004-24a]
于諸羅漢皆為畫其躡龍騎虎等狀得以闡其神通而
惟荷笠羅漢不為畫其得以闡其神通之狀者何歟豈
其有感于當時而託之以寓其意乎不然若諸羅漢以
闡其神通宜見恭敬出迎于龍王若荷笠羅漢雖不闡
其神通然亦及于請齋者又何歟予于是知龍王誠有
其佛眼尤加恭敬于若人者非有懲于昔之耆域王乎
昔佛在羅閱城耆域王請齋佛及五百比丘而不及羅
漢般特耆域進清浄水而佛不受曰爾奚不及般特也
[004-24b]
耆域即致般特佛命阿難進水于般特且使不起座而
遥授其鉢于佛手中耆域異其神通以慢賢聖懴悔也
以今龍王尤加恭敬于若人者非有其佛眼而能如是
哉苟佛見之必大歡喜惡有不受清浄水于耆域而曰
爾奚不及般特也耶然則道子託之以寓其意者非感
當時亦有耆域之侮慢于般特者乎此予之所以竊歎
也書之為記世賢其寳之 永樂十五年十一月日南
至 慶府伴讀文林郎前知河南長葛縣事金陵王遜書
[004-25a]
時年八十一 跋過海羅漢圖卷後 余得過海羅漢
龍王請齋白描圖一卷題贊詩記儒釋相雜而儒為多
觀金陵忍辱王先生一記為最而嘉禾朱吉士次之餘
亦有可取者其中論畫之妙評品盡矣不容置喙苐因
以為吳道子筆本首蒙泉説而忍辱以為重摹于李伯
時又云紙非唐紙竊有疑焉披玩嵗久考校日深或得
其一二葢前方長二圖書一則為善卿一則為敏東後
一香鼎圖書又為岐山要之岐山為周敏東為日出東
[004-25b]
方敏速之意孟子曰雞鳴而起孳孳為善者舜之徒也
其昉字之意乎傳曰周昉窮丹青之妙又曰昉畫士女
為古今冠絶在唐為長史尤善傳神能得人之神氣情
性雖韓幹莫能優焉則此為昉之畫無疑矣謂道子者
非也謂伯時重摹者亦非也其紙則䜿紋竹紙上高一
尺許而長尺有半葢晉物收藏于唐人者也宋豈有此
哉賞鑒家當知所擇矣今觀此畫重經褙裱者㡬矣燭
之以日破碎過半紙更爛脆非唐世代云邁何以至此
[004-26a]
乎其碧雲春樹一箋則蠶繭粉箋宋代物爾吳為唐之
畫聖李為宋畫中第一非次于周者但博洽之學乃格
物之一端而銓定之功亦游藝之一驗也故閑中手自
裝補又信筆跋之于後永為家寳不知後之觀者復以
余為何如 時嘉靖戊子二月上旬之吉五江散人廖
俊書于郇墟清隠之精舍 白描過海羅漢一卷細潤
古雅流動活潑原係盧稜伽筆自唐初迨今相傳八百
餘嵗矣卷中品題者九人有類聚訟未能畫一獨齊郡
[004-26b]
周密公謹慧眼精鑒載之雲烟過眼錄中舊是司徳用/進所藏行間
印識見存今刻本誤列/郭北山祐之名下非也而不為作跋豈尚惑前人之語
耶萬厯丙辰重九停午有客以此見示後學張丑傾囊
購取之越三日始克窮其妙趣為之改評述贊所謂雖
違衆吾從周也贊曰 稜伽畫法逺從晉過海羅漢伎
無賸蒙泉必大皆錯認好竒又見皇明俊南渡珍藏
許次孟轉眼重歸司子進岐山卻是公謹印品題到丑
論始定百世不惑以俟聖丈六白麻抵瑜瑾 御李齋
[004-27a]
東廂展玩書真/蹟
元僧蒙泉載記明書方知益公跋語後人妄益無疑
丑志 昉字景元一字仲朗見名畫記進字徳用别
字善卿與韻解合此又灼然無疑者丑又志 高深
甫尊生八牋叙唐人名畫止六人共八圖而周昉過
海羅漢品第六鄭重如此乃不知出自盧生謬矣
白麻過海羅漢的屬楞伽真蹟乃蒙泉義金例以道
子目之猶是認陶作阮也至忍辱吉士又以龍眠題
[004-27b]
之比于買王得羊耶近有一妄人簒入益公偽跋于
是左袒王朱者牢不可破師生之傳不絶如綫矣余
故表而出之以為盧氏金湯 蜀畫羅漢雖多當以
盧楞伽為第一釋貫休孫太古不及也而鄧椿畫繼
稱其所作多定本止坐立兩樣至于侍衛供獻花竹
羽毛之屬皆無之不足觀是亦未為確論葢未覩全
能也此如黄魯直評楊凝式遺跡病其少規矩不善
楷書者同律按凝式工真書劉壽臣為留臺得其自
[004-28a]
書假牒十數紙楷法精絶見邵氏聞見錄乃魯直僅
以行草許之何耶
司徳用進/所藏 王維捕魚圖單行小直幅徽宗題前
有雙龍圓印後有大觀政和二璽明昌七印上作岡阜
古木全如李成所作下畫數舟閱溪取魚人物甚佳
尉遲乙僧天王小像佳 范長壽醉道圖好至正甲辰
文璧見此畫 楊庭光大力菩薩變相雄偉 丘文播
渡水僧弱 范寛雪景後有逺山重疊 傅古畫龍
[004-28b]
韓滉歸去來圖 又雙牛圖佳 盧稜伽過海羅漢古
邊鸞躑躅孔雀平 李伯時白描維摩經相 又勘
書圖有元康二印平 張萱抱嬰仕女圖佳 黄筌時
苗留犢雙幅二軸癸巳冬月見之困學齋 又琴高故
實 火星一軸云是吳生徽宗御題 王端人物徽宗
題 擊壤圖古 董羽龍 王詵長江逺岫北方物
李成晴巒疊嶂山水小幅四軸内一幅佳 盧稜伽羅
漢十六徽宗題有李後主題字花押 董元綘色山居
[004-29a]
圖千巖萬壑下有小屋村市中閒小人物不類尋常所
見者今歸莊蓼塘矣 胡瓌㗖鷹圖佳 湯子昇軒轅
鑄鏡圖徽宗題後有李後主書字作屠龍殺虎之類鬼
神獰甚 博古圖佳 荆浩山水一軸所畫屋簷皆仰
起而樹石極粗與尤氏者一類不知果為荆畫否也
易元吉孔雀一槲樹甚佳上有鴝鵒黄鶯粟黍之類下
作雙孔雀有院體元王井西物 趙林所作豫章逢故
人雙幅林宣和末畫人 阮孚蠟屐圖草中坐上踝止
[004-29b]
著犢鼻手執雙屐傍有一人侍立手持貂尾并冠葢孚
所戴者書簾中書五卷酒一壺杯一盎恐是唐人畫比
之張受益者尤佳張是小幀此乃卷子也 閻立本西
旅貢獅子圖獅子墨色類熊而猴貌大尾殊與世俗所
謂獅子不同聞近者外國所貢正此類也 山水一軸
甚古上有五小字云後涼徐麟筆畫譜中未聞其名然
以余觀之前涼張軌後涼乃吕光正如前漢後漢前唐
後唐之類在當時未嘗自稱為後涼殊可疑也雲烟過/眼錄
[004-30a]
張旭
春草帖 秋深帖 宛陵帖 酒徳頌
嘉興王廷槐藏張長史春草帖亦在嚴分宜家變幻
神竒無忝草聖之目右卷白麻真蹟嘗入宣和秘府
宋元人題名并跋甚多元季藏吾鄉陳彦亷家彦亷
搆春草堂人多詩之而雲林子為之圖成化間復歸
曽伯祖維慶府君處安里築蘭香春草二堂亦紀實
也
[004-30b]
唐張長史春草帖 春草青青千里餘邊城落日見離
居情知海上三年别不寄雲間一雁書 張旭 微仲
觀于東府之東齋元祐壬申五月初吉 師朴觀于樞
府之前㕔元祐癸酉六月晦日 器之觀于承㫖㕔之
東軒元祐癸酉五月二十八日 心畫之妙洞見藴藉
河南耿南仲敬書 叔通觀于城東惠寂寺之山堂靖
康丙午三月十日 長史書法昔聞其名今見其字起
敬起慕宣和四年十月中浣日梅山拙逸題 叔盎因
[004-31a]
謁安國獲觀長史真跡建中靖國元年十月壬子 寫
字骨力出于不用力耳漢舉嘗觀紹聖乙亥六月初一
日題 事有定分材不可强 齊郡張紳拜觀于陳氏
春草堂 至正辛丑十月十日伊吾榮曽與河東唐鞏
雲間邵煥同觀于篔谷 余嘗見懷素書云鄴下見顔
平原曰吾書傳得長史八法其平原尚師之而張草之
聖則不待言而可知矣今春草帖即宣和書譜所載者
宋内府收附不存及前賢印章數處亦皆磨滅後有元
[004-31b]
祐以降諸公題跋惜乎嵗逺紙損不幸失于䕶持致令
字畫細微斷裂此可為恨然精妙之神具存誠為世寳
皇慶改元十二月朔日喬簣成仲山書 右張長史草
書春草帖鋒穎纎悉可尋其源而麻紙松煤古意溢目
真足為唐人書法之冠晉跡不可復見得見此跡亦末
世之希世珍乎顔平原書家之集大成者猶言杜詩韓
文顔法亦出於此也因與袁君子英獲觀陳彦亷氏賞
歎竟日壬子人日倪瓚題 少陵觀張旭草聖極歎其
[004-32a]
妙東坡題王逸少帖則詆張為書工昌黎石鼓歌又詆
王為俗書是三公之言何戾耶葢王之于石鼓張之于
王其書固不可同語然詩人詞氣抑揚不無太過論者
遂欲以為口實未為知書者也亦未為知詩者也世人
不以韓言而短王又可以蘇言而少張歟因觀長史春
草帖偶書洪武紀元渤海高啟識 右唐張旭春草帖
有宋名臣題識其一微仲觀于東府之東齋在元祐壬
申其一師朴觀于樞府之前㕔其一器之觀于承㫖㕔
[004-32b]
之東軒皆在元祐癸酉其餘乃紹聖宣和靖康時人葢
壬申癸酉間吕公為左相韓公為樞密劉公為樞密都
承㫖一時君子在朝共成元祐之治自此嵗後即非復
元祐矣于是為紹聖為宣和靖康而宋運中圯此帖遂
隨南渡入張循王家故有臣俊等印然則一紙之顯晦
與宋之治亂相仍歟披玩之餘不勝歎息時洪武壬子
之秋稽岳王彛識 昔人評張長史草書雖竒怪百出
而求其源流無一㸃畫不該規矩者今觀陳彦亷氏所
[004-33a]
藏春草帖信然彦亷甞作堂奉其母節婦莊甚孝顔曰
春草忽得此帖于他方與名堂之義相符豈因孝感而
致然歟抑物各有所遇而偶然歟他日有子若孫因是
帖也而思與堂符名則油然而興夫孝思自不能不以
此帖為寳藏也後學張適識
張旭傳永字八法
[004-33b]
張伯雨記其先人似之所藏書畫云湯普徹絹本摹
蘭亭唐臨王右軍三帖張長史春草帖王齊翰仙山
圖徽宗畫上清楊真人像常粲佛因地圖此卷今在/倪元鎮處
范寛三幅雪山二幀僧巨然夏山過雨許道寧溪山待
渡等圖李漸二馬圖李伯時于闐師子三馬圖黄筌梔
子孔雀芙蓉鷺鷥二圖趙昌冩生月季黄居宷竹鵲
唐希雅棘雀趙大年聚沙宿鴈圖其他妙本尚多也
研北/雜志
[004-34a]
張伯高秋深帖今草竒逸詳載寳章待訪錄中故是
第一名跡也趙子昻有臨本董元宰摹刻戲鴻堂法
帖直云伯高手筆近始獲觀趙本于項氏與石刻筆
法不差毫髮英雄欺人類若此
張長史宛陵帖宛陵霜夜聴猿愁去國常如不繋舟獨
憐一鴈飛南海卻羨雙溪解北流高人屢下陳蕃榻過
客難登謝朓樓右李白詩予見張旭真蹟刪去十四字
云此處别離同落葉朝朝分散敬亭秋詞義更覺古雅
[004-34b]
張在乾元年間書當得其真葢後人以詩體似律故妄
増之決非謫仙自増也歸來堂/雜記
張長史真墨宛陵詩李西臺蘇才翁等有跋向以瞥
見不及錄入乃江隂卞華伯故物都𤣥敬書評竊疑
其非真而韓存良氏較錄藏之謂出春草詩上兩家
持論不同當細辨之
范成大云古人書法字中有筆筆中藏鋒乃為極致宋
潛溪跋張旭書酒徳頌真蹟云出幽入明殆類鬼神雷
[004-35a]
電余嘗見其千文數字信然墨池/璅語
張長史野舍帖絹本真墨宋室名賢有跋其裝裱亦
出北宋人手元文宗朝鑒書博士柯九思進入今在
韓氏或云出自懷素臨摹即勤讀帖耳未知果否
題絳本法帖云張長史郎官㕔壁記唐人正書無能出
其右者故草聖度越諸家無轍跡可尋懷素見顔尚書
道張長史書意故獨入筆墨三昧 又跋翟公巽所藏
石刻云張長史行草帖多出于贋作人聞張顛未嘗見
[004-35b]
其筆墨遂妄作狂蹶之書託之長史其實張公姿性顛
逸其書字字入法度中也楊次公家見長史真蹟兩帖
天下竒書非世間隔簾聽琵琶之比也豫章先/生全集
董逌書張旭千文云長史于書天也其假筆墨而有見
者是得其全而加手爾豈知曲直法度自成斵削間耶
觀其書者如九方皋見馬不可留于形似之間也方其
酒酣興來得于意㑹時不知筆墨之非也忘乎書者也
反而内觀龍蛇大小絡絡其中暴暴乎乗雲氣而迅起
[004-36a]
盲風異雨驚雷激電變怪雜出氣蒸烟合倐忽萬里則
放乎前者皆書也豈初有見于豪素哉彼其全于神者
也至于風止雲息變怪隠藏循視更無徑轍時一毫不
得誤矣是昔之昭然者已喪其故耶
又題張長史草書 百技原于道惟致一則精㣲神化
此進乎道也世既以道與技分矣則一涉技能便不復
知其要妙此豈託于事游泳乎道者耶張旭于書則進
乎技者也可以語此矣故凡于書一寓之酒當時沈酣
[004-36b]
不入死生憂懼時振筆大呼以發其鬱怒不平之氣至
頭抵墨中淋漓墻壁極于雲烟出沒忽乎滿前醒後自
視以為神異初不知也今考其筆跡所寄殆真得是哉
夫神定者天馳氣全者材放致一于中而化形自出者
此天機所開而不得留者也故遇感斯應一發而不可
改有不知其為書也莆田方宙子正得君謨所藏張長
史帖為書其後崇寧二年十一月壬申
又題張長史别本 見鐻于山不喪其天見蜩于林不
[004-37a]
分其神誠能知此可以語書矣嘗見劍器渾脱舞鼓吹
既作孤篷自振驚沙坐飛而旭得之于書則忘其筆墨
而寓其神于頓挫之初矣落紙雲烟豈復知也此殆假
于物者神動應于内者天馳耶昔崔延伯每臨陣則令
田僧超為壯士歌然後單馬入陣所向無前至僧超死
則不復能戰是知以氣勝者氣能葢天下然後可以勝
天下矣宜純氣之守者萬物不得窺其迹也
又書郎官石柱記云赤驥白
一架千里當其披崑崙
[004-37b]
上羽陵時求其逸景于逐足下殆無遺蹤矣至于在六
轡間和鸞在前鋈續在後則過君表而舞交衢進退履
繩旋曲中規求其毫釐跌宕無遺恨也長史之書殆盡
于此方乗醉時翰墨淋漓雖驚風迅雨不能與其變俱
也此詎可以規矩凖繩求哉及郎官記則備盡楷法隠
約深嚴筋脉結密毫髮不失乃知楷法之嚴如此而放
乎神者天解也夫守法度者至嚴則出于法度者至縦
而不可拘觀其佶音/樹鋒鱗勒峻磔抑左升右仰策輕揭
[004-38a]
繫䟐音/立闇收此書盡之世人不知楷法至疑此非長史
書者是覩其騏驥千里而未嘗知服襄之在法駕也並/廣
川書/跋
論張長史書 始觀張旭所書千字文至母圖𨽻散等
字怪逸過甚好事者以長史喜狂書故效其跡及反覆
徐觀至鴈門雲亭愚蒙瞻仰等字與後題月日則雄隠
軒舉槎枿絲縷千狀萬變雖左馳右騖而不離繩矩之
内猶縦風鳶者翔戾于空隨風上下而輪常在手擊劍
[004-38b]
者交光飛刃歘忽若神而器不離身駐目觀之若龍鸞
飛騰然後知其真長史書而不虚得名矣世人觀之者
不知其所以好者在此但視其竒怪從而效之失其指
矣昔之聖人縦心而不踰規矩妄行而蹈乎大方亦猶
是也嘗觀莊周書其自謂謬悠荒唐而無端涯然觀其
論度數刑名之際大儒宗工有所不及其道之所以無
為而無不為矣於呼觀旭書尚其怪而不知其入規矩
讀莊子知其曠而不知其入律皆非二子之鍾期也東觀/餘論
[004-39a]
鮮于樞與趙子昻評書 張長史懷素高閑皆名善草
書長史顛逸時出法度之外懷素守法特多古意高閑
用筆粗十得六七耳至山谷乃大壞不可復理古尺/牘
篆籀蒼茫絶迹真行卓立諸家顛張落筆驚風雨慘
淡鬭龍蛇 春草淋漓足法秋深變幻堪誇郎官石
柱嗟神妙追想酌流霞 右調錦堂春敬題張長史
寳帖
山谷稱懷素草書工于瘦伯高草書工于肥瘦硬易
[004-39b]
作肥勁難得也
盧鴻一
草堂十志圖
附圖顧况江南/春 茅山圖
范陽盧鴻一字浩然隠居嵩少間清真絶俗人倫師
表開元中以諫議大夫召不就喜寫山水筆墨峥嶸
所作草堂十志圖舊藏段成式家下迨宋元顯晦不一
向後嚴分宜購得之載之書畫紀按文休承箋注云
[004-40a]
十圖既精妙而詩辭又作十體書之乃金陵楊氏物
後歸蘇門袁氏復在丹陽孫氏米元暉諸公所錄已
逸其二今十志皆全又有楊凝式周必大跋語尤可
寳也或疑草堂十志既逸其二焉得復全余/謂神物離合固自有數存焉子勿疑也
盧鴻草堂圖舊藏中貴人劉有方家余往有慶歴中摹
本亦名手精妙猶記後載唐人題跋云相國鄒平段公
家藏圖書並用所歴方鎮印記咸通初余為荆州從事
與柯古同在蘭陵公幕下閱此軸今所歴嵗時倐踰二
[004-40b]
紀薦罹多難編軸尚存物在時遷所宜興歎丁未年駕
在岐山涿郡子謩記又書己酉嵗重九日專謁大儀遂
載覽閱累經多難頓釋愁襟子謩再題鄒平公段文公
也柯古其子成式字也子謩不知何人涿郡葢亦盧氏
望蘭陵公或云蕭鄴其罷相出為荆南節度使咸通初
成式終太常少卿則所謂大儀也丁未僖宗光啟二年
己酉昭宗龍紀元年此畫宣和庚子余在楚州為賀方
回取去不歸當時余方自許昌得請洞霄思卜築于此
[004-41a]
山之下視圖中草堂樾館桃烟館羃翠庭等𣺌然若不
可及今余東西兩巖畧有亭堂十餘所比年松竹稍環
合每杖策登山竒石森聳左右詰曲行雲霞中不知視
鴻居為何如但恨水泉不壯無雲錦淙金碧潭耳石林/避暑
錄/
戲為絶句二十首 士衡平復書淳古小字曹娥清
勁宗作合無緣成兩地空慚真晉鬱心胸 心愛王
書謝司馬東方畫贊更清真官奴此事尤遒勁鑒士
[004-41b]
都稱席上珍 鷗波亭上十三行絶世争誇出小王
秋壑㝠搜續天府英英瑞色溢縹緗 星宿僧繇畫
最工楞伽羅漢趣無窮子昻題品王翁跋象教森嚴
見兩雄 智永禪師千字雄頡頏獨數永興公可憐
文定傳家本逺勝歸田被瞽蒙 展生妙寫游春卷
壓倒寰中百萬圖雪霽採蓮俱北面山莊能有此竒
無 乙僧華葢天王古方駕吳生浄飯神刷色白描
皆絶世嘉禾茂苑兩藏真 禇書千字筆猶龍歎息
[004-42a]
南轅不復東尚賴清臣真誥在冠裳佩玉足英風
顔行心醉有元章筆勢翩翩追破羌鬱勃季明文字
古真堪書品冠全唐 藏真狂草亞顛張畫訣驂驔
類驌驦濁世風流凝式擅起居注帖爛輝光 恕先
模寫王居壯鴻一經營野趣深赫奕兩賢成寂寞千
年遺墨萬人欽 寒林平野咸熙迥設色瀟湘北苑
神清夏江鄉湛淵水湖山烟雨氣沈溟 宋室真行
誰具瞻君謨詩表重前賢涪翁馬援神祠古光被名
[004-42b]
家秘笈籖 坡翁三馬贊驍騰草聖千文筆更神不
嫁還君珠一斛傾城留待付同人 九歌七月南金
重日夕傳觀不厭頻玉版冰紈雙國士後來居上重
清醇 黄素黄庭妙入神烏絲待訪更蕭森誰云異
世堪同賞鑒定元章一手成 思陵草聖精無敵集
古真書韻有餘蜀素千文粲雲錦臨池倣傚送居諸
公望畫名垂宇宙天真應過趙吳興富春行卷風
流甚不愧秋山鵲華能 溪山仙館倪迂寫太白新
[004-43a]
圖王子成剡唾齊紈等蟬翼百千酬直比璆琳 石
田畫史筆空靈天繪新圖照古今未得傳家為種子
課兒私淑作門生
伯兄以繩見古跡卷中有丹楊蔡肇署名以為擬書
者之失余曰否否考晉地理志謂山多赤柳故曰丹
楊非誤也此如漢郭究碑書仲尼為仲泥係假借字
例别有昊蒼為浩倉天地為
墬鶴爵為寉封互易
増損用之無害因思古人姓名字號其曹不興為弗
[004-43b]
興字異義同盧楞伽為稜伽文同為仝米黻為芾夏
珪為圭倪瓚為郳伯虎為柏古文通用陸珫為統又
為陸玩以字形誤之張璪為藻闗穜為仝董源為元
以聲音誤之王洽為墨則因潑墨而得名范中立為
寛則因性緩而起號莊周為嚴荀卿為孫魏徵為證
吳道𤣥為道元丙審為景審並屬避諱朱㫤為夏陸
堇為杜葢表出姓文璧為徵明陳淳為道復則以字
行非如盧鴻一為盧鴻記載訛謬米尹仁為友仁徐
[004-44a]
珵為有貞前後更定後學不可不究心也
嘗聞琴川劉以則孫某秘藏顧况江南春圖袖卷後
有宋元名賢題跋筆法瀟洒天真爛然近始見之項
氏昔人評况畫品入神源出王洽而秀潤過之殆非
過許云
顧况字逋翁吳興人一云吳/縣人不修檢操頗好詩詠善畫
山水初為韓晉公江南判官入為著作佐郎久次不遷
乃嘲誚宰相為憲司所劾貞元五年貶饒州司户居茅
[004-44b]
山以壽終有畫評一篇未為精當也名畫/記
吳邑顧况人品清逸能詩畫工真行書前惟滎陽鄭
䖍後惟孤山林逋庶㡬近之外是三絶或可繼響而
人品固難乎其為同調矣 詠顧處士江南春圖小
本 逋翁詩酒外妙寫江南春清逸不火食堪為摩
詰隣 張丑廣徳甫
江南春圖始于顧逋翁皇宋惠崇袖卷更竒勝國倪迂
亦倣傚作之并題詩二首後人和章極多好事家編為
[004-45a]
江南春集鏤板行世亦可傳也畫錄/
惠崇江南春圖紙本小袖卷清逸之極不讓顧逋翁
手筆今在王氏董𤣥宰太史極稱許之自非莊列高
風畫卷可擬議也聞有秋塘聚禽圖筆趣更勝當細
訪之
李思訓
御苑采蓮圖 踏錦圖 春山圖 江山漁樂
圖
[004-45b]
附圖李昭道漢武帝柏梁聯/句 冷謙蓬萊仙逸圖
大李將軍思訓為帝室之胄而能以戰功顯于當世
故李北海邕為之書碑所謂雲麾將軍者也其生平
大節具悉碑中無事贅述若夫丹青之妙尤為獨步
古今苐人間遺跡日少得者真如鳳毛麟角云向後
其子昭道宋王詵趙伯駒元冷謙輩皆刻意師法之
無不以著色山水擅名于時斯其所造之極不言可
知矣雲上人購藏御苑采蓮圖小本紹興御府故物
[004-46a]
復為勝國張雨收藏前後用句/曲外史印金碧緋映古雅超羣
則雲麾將軍絶詣也惜後倪元鎮王叔明二詩今不
存耳丁巳中秋日記
雲麾將軍御苑采蓮圖 右唐李思訓采蓮圖内有宫
殿臺閣赤欄橋青龍舟葢寫禁中景物非泛然圖江湖
之筆也按思訓有唐宗室官至左武衛大將軍妙極丹
青最為當時所重其設色布景皆極超絶得烟霞縹緲
難寫之狀時其子昭道亦善畫故人有大小李將軍之
[004-46b]
稱大則思訓小謂昭道予前在豫章屢見其父子之筆
然昭道不及思訓此卷可珍重也 萬歴乙亥春正月
觀于歸來堂中因題其後茂苑文嘉 大李將軍采蓮
圖一卷樓觀房櫳衣裳舟檝精巧細密妙入毫芒而山
光掩映湖波浩𣺌朱華冒水綠樹羃雲又有濠濮之思
唐人去晉未逺猶有顧陸遺風非後代畫手所能彷彿
也此卷本趙宋尚方間物思陵好古圖史而鑒定乃出
曽覿龍大淵輩名流題識往往翦削不留一二若此圖
[004-47a]
者嶷然獨立如魯靈光使覽者不勝扼腕耳太原王穉
登書 書雲麾將軍御苑采蓮圖卷後 金碧山水始
于唐之李將軍父子李故帝王苗裔生長富貴喜寫般
游宫殿等圖其用絹則祖吳道子法皆以熱湯半熟入
粉槌如銀版故作山水人物精彩入筆五代以來此法
中絶矣後人收李畫必以絹辨其紋麄者非是今按采
蓮圖一一合格故知其為名蹟耳又按思訓畫本能于
遒勁内備極古雅清逸之趣是以妙絶古今昭道則一
[004-47b]
味板細相去葢星淵也休承先輩品定于千載之下在
彼而不在此者其得之心鑒與長洲後學張丑謹識真/跡
余向見兩賢共詠雲麾將軍著色山水詩一紙失去圖
引詳味之乃是題其采蓮圖卷大索不獲追錄于此張
丑志 樓閣參差霞綺開峯巒重複水縈迴赤欄橋外
垂楊下步月看花向此來 倪瓚 南風吹斷采蓮歌
夜雨新添太液波水殿雲廊三十六不知何處月明多
王蒙真/跡
[004-48a]
雲麾將軍采蓮圖銘 黄者金青者碧圖成采蓮大
李新格匣而藏之如拱璧 寓意編載盧廷璧藏大
李將軍踏錦圖長幅上有思訓小字與陳湖陸氏春
山圖筆法相類皆宋秘府物也又聞節齋劉公節齋/劉珏
廷美/初號亦藏思訓江山漁樂圖卷本喬仲山故物有金
章宗題簽明昌諸印記後歸之沈氏
明皇幸蜀圖李思訓畫藏宗室汝南郡王仲忽家余嘗
見其摹本方廣不盈二尺而山川雲物車輦人畜草木
[004-48b]
禽鳥無一不具峯嶺重複徑路隠顯渺然有數百里之
勢想見為天下名筆宣和間内府求李畫甚急以其名
不佳故不敢進明皇作騎馬像前後宦官宫女導從畧
備道旁瓜圃宫女有即圃採瓜者或諱之為摘瓜圖而
議者疑元稹望雲騅歌有騎騾幸蜀之語謂倉卒不應
儀物猶若是盛遂欲以為非幸蜀時事者終不能改也
山谷閒民皆冠白巾以為蜀人為諸葛孔明服所居深
逺者後逐不除然不見他書石林避/暑錄
[004-49a]
李思訓畫著色山水用金碧暉映為一家法其子昭道
變父之勢妙又過之故時號曰大李將軍小李將軍至
五代蜀人李昇工畫著色山水亦呼為小李將軍宋宗
室伯駒字千里復倣傚為之嫵媚無古意余嘗見神女
圖明皇御苑出游圖皆思訓平生合作也又見昭道海
岸圖絹素百碎粗存神采觀其筆墨之源皆出展子䖍
輩也畫/鑒
跋小李將軍落照圖 落照圖宋秘府物嘗入賈丞相
[004-49b]
家洪武中崑山有道士黄元微者寳秘是圖今藏琴川
劉氏唐人畫之入神品者若閻立本大小二李王摩詰
吳道子其真筆予皆嘗見之是圖歴年數百而氣韻不
失當為唐人第一名畫神品上上宋范中正嘗有臨本
亦入神品予亦嘗見之都元敬/文跋
畫家稱大小李將軍謂思訓昭道也畫格本重大李而
舉世只知有小李將軍不得其説吾嘗于徐封所見小
李海天落照圖真是妙品後一辱權門再入内府聞已
[004-50a]
就燬矣大抵五代以前畫山水者少二李輩雖極精工
微傷板細右丞始能發景外之趣而猶未盡至闗仝董
源巨然輩方以真趣出之氣槩雄逺墨暈神竒至李營
丘成而絶矣營丘有雅癖畫存世者絶少范寛繼之奕
奕齊勝此外如高克明郭熙輩亦自卓然南渡以前獨
重李公麟伯時伯時白描人物逺師顧吳牛馬斟酌韓
戴山水出入王李似于董李所未及也藝苑/巵言
李昭道漢武帝柏梁聨句圖一卷在城西王氏界畫
[004-50b]
精好人物生動不讓雲麾之作後有思陵行書柏梁
聯句詩葢行卷中之絶品無對者
武陵冷謙字啟敬永樂初寓居南京落托不羈或云任
太常協律郎日在酒家賒飲飲輙無度至醉乃已積券
不能償為酒傭迫索乃于其家壁上畫一門令傭入其
中云有物可償傭不之信謙先入傭隨之其中積錢如
山謙令傭負數十緍而出後内帑失錢官令察之跡知
酒家所盜逮捕法司鞫之執稱謙之所使復令捕謙謙
[004-51a]
已遁去追執之畧無難色從容就道時忽不見使者呼
之或應于岸旁或言語于舟次或端坐如故使者無如
之何乃懇告曰先生無累我謙曰我自見皇帝汝輩苐
無憂將至京師謂使者曰入朝見上可沽一壜飲我使
者從之謙一吸而盡索水滌瓶因舉足入瓶口併身沒
焉使者方驚呼之仍應曰汝輩可攜此缾復命使者不
得已乃持之而往上怪之令使者呼之應不輟聲又令
衆呼之亦連應不絶乃碎其瓶後令各執呼之無一脱
[004-51b]
者後歸人云謙從丹陽來疾行如飛衣衫沾濕吐舌不
下捕者逮至其家但空室而已見壁上畫一舟舟中載
妻孥已長往矣余嘗見蓬萊仙奕圖卷乃張邋
題後
云蓬萊仙奕圖者龍陽子湖湘冷謙所作謙武陵人字
啟敬龍陽其號也中統初與刑臺劉秉忠仲晦沙門海
雲游無書不讀尤邃于易及邵氏經世書天文地理律
歴以至衆伎皆通之至元中秉忠入拜太保參預中書
省事乃釋業儒從游霅川與故宋司户參軍趙孟頫子
[004-52a]
昻于四明史衛王彌逺府覩唐李思訓將軍畫傾然發
之胸臆遂效之不月餘其山水人物窠石等無異將軍
其筆法傅彩比將軍尤加纎細神品幻出由是以丹青
鳴當時𨽻淮陽遇異人授中黄大丹出示平叔悟真之
㫖穎然而悟如已作之至正間冷君已百數嵗矣其綠
髮童顔如方壯不惑之年時值紅巾作亂君避地金陵
日以濟人利物為念方藥妙用如神天朝維新君有畫
鶴之誣隠壁仙逝則君之墨本絶蹟矣此卷乃至元六
[004-52b]
年五月五日為余作也吾珍藏若連城之璧而未嘗輕
以示人今將訪冷君于十洲三島恐後人不知冷君胸
中丘壑三昧之妙不識為真仙異筆混之凡流故識此
持奉遺元老太師淇國丘公覽此卷則神清氣爽飄然
意在蓬萊之地幸珍襲之且以為後㑹云時永樂壬辰
孟春三日三丰遯老書又有三丰印章云皇明異/人錄
古之名流韻士有不事畫學而偏饒畫趣者如唐之
李林甫宋之蔡襄晁無咎勝國冷謙及皇明徐有貞
[004-53a]
祝允明往往而是林甫山水精妙見高詹事詩句蔡
襄工書畫頗自惜不妄為人作見歐陽公墓誌無咎
閑居濟州金鄉葺東皋歸去來園自畫為圖并書記
其上冷謙讀書學道嘗畫蓬萊仙奕卷大類李思訓
徐有貞亦有秋山圖自賦詩句題之筆力極其豪放
今藏吳中一大姓允明曽臨大米雲山卷後有自書
自跋不特瀟洒出塵兼得烘鎖之法善乎鄧椿之言
曰其為人也多文雖有不曉畫者寡矣其為人也無
[004-53b]
文雖有曉畫者寡矣若文湖州之晩靄横看其間山
水樹石兼有王維闗仝筆法此又從墨竹一派而恢
擴之無足多異 勝國詞人以詩賦名家者往往兼
工書畫如張羽徐賁陳植陳惟允等問學之外各以
山水著聞此尚游方之内者也獨冷謙以世外高真
而其仙奕卷丹青特立一世政如王謝家子弟自有
一種風致耶
清河書畫舫卷四上
[004-54a]
欽定四庫全書
清河書畫舫卷四下
明 張丑 撰
唐
李邕
永康帖 葛粉帖 勝和等二帖
北海太守李邕始變右軍行法其頓挫起伏奕奕動
人解氏舊藏永康帖一今在吳郡王氏真跡神品上
[004-54b]
上苐卷首御題一行定出床頭捉刀人手急須去之
毋久溷乃公也王氏亦云御題已零星失去/恐屬後人補綴理或然也
解縉大紳云家有李邕永康帖墨跡米芾故物也審定
真蹟等印具在芾以模本刻之甚為寳惜而此真本其
子友仁紹興中進之藏諸秘府今卷首唐李邕永康帖
六字高宗御書也宋亡歸于元逮及國初時流落于鳳
陽某家洪武庚午余里人侯成章得之歿後余兄簡約
購求以為解氏之寳卷尾題識皆為人褫去以售其偽
[004-55a]
此真者正不須也米襄陽/志林
韓朝延云曽于士友處觀李邕雜跡字約八千其家
號為萬金帖後竟以此賈禍語云匹夫無罪懷璧其
罪信夫
余始得李邕書不甚好之然疑邕以書名自必有深趣
及看之久遂謂他書少及者得之最晚好之尤篤譬猶
結交其始也難則其合也必久余雖因邕書得筆法然
為字絶不相類豈得其意而忘其形者耶因見邕書追
[004-55b]
求鍾王以來字法皆可以通然邕書未必獨然凡學書
者得其一可以通其餘余偶從邕書而得之耳嘉祐五
年春分日雪中西牕信筆歐公/試筆
泰和真蹟 記刻亭上字畫褊淺恐不能傳逺欲改刻
之邕狀
亭為李之芳鵲湖新亭所刻字畫即吾宗神秀篇也
泰和專心刻石宜其傳世久而彌光云此帖今在項
氏
[004-56a]
李邕帖贊有序/ 右唐秘書李邕字泰和書光王琚𤣥
宗皇帝之子濮王嶠太宗皇帝之曽孫故紫微舍人石
昌言所藏元祐丁卯過甬上遇紫微孫夷庚字坦夫以
張萱六畫徐浩二古帖易得尚有厲少府求地黄帖白
麻紙在石氏坦夫幼安長子書畫號苑翰林蘇子瞻為
之序此帖飄縦後帖嚴謹予欲此帖坦夫惜不與幼安
程夫人于户間使以歸予焉六月甲申南都舟中
贊
曰蓬監皇皇才高氣方張說妬善杜甫揚光子敬儲逸
[004-56b]
僧䖍與詳潤分玉瑩秀溢春芳襄陽米芾審定真蹟秘
玩
跋李邕勝和帖 右唐秘書監李邕字太和墨蹟五十
字易于吕文靖丞相家户部尚書穉卿之孫端問有三
帖第一帖有張子有字淡墨昏第二帖有縉雲字紙揭
損此第三帖也精彩動人墨渴筆勁想運筆神助丁丑
嵗漣漪郡齋手並寳晉/英光集
李泰和真蹟 毒熱比惟勝和邕今日至當塗地邇人
[004-57a]
逺不及把袂惘惘如何珍重珍重謹馳力不具 李邕
狀咨 六月廿二日申時 致意兒郎等各佳也 即
欲迎濮王八郎後來足得未勞急也䝉周至惠鹿欲報
適來風水事也少于道左申謝耳因還使馳力不具
李邕狀咨 二日光八郎記室 勞借馬甚堪騎悚息
濮王少若問還報驛上安置得不示之 李北海二帖
子昻鑒定真/跡
唐蕭誠偽為古帖示李邕曰右軍真跡邕欣然曰是真
[004-57b]
物誠以實告邕復視曰細看亦未能好以此論之古人
墨蹟未易辨也格古/要論
解大紳學士春雨齋續書評凡二十八人 鍾繇書如
公孫碩膚赤舄几几王右軍如子之燕居申申夭夭智
永瑶臺雪鶴高標出羣虞世南如重華在位被袗鼓琴
歐陽詢秋霄健翮峭壁雙清褚遂良披沙揀金薛少保
寒機夜織顔真卿五丁鑿路柳公權一夫當闗張長史
風迴電馳僧懷素雲行雨施李北海樓臺映日花木逢
[004-58a]
春徐曽稽怒猊渴驥藏稜出力坡谷言維張從申有入
木七分之氣吾嘗聞之子山云米南宫竒逸超邁烟雲
卷舒黄山谷清圓妙麗引繩貫珠蘇東坡豐腴悅澤綿
裏藏針蔡端明方正嚴楷土偶蒙金趙文敏神明英傑
儀鳳冲霄祥雲捧日康里子山雄劍倚天長虹駕海饒
介之卞莊刺虎功倍力省宋克鵬摶九萬須仗扶摇宋
仲珩龍駒鳳雛神采已具詹希元字孟舉新安/人獨擅署法署書冠
冕莊重俞紫芝名和字子中同/江人逮事松雪臨摹子夫擅寵杜叔循
[004-58b]
名環廬/陵人真書清風蘭雪胡子申名布旴/江人珊瑚碧樹頗謝
琮璜揭平仲名樞豐/城人旱蛟得雨秋鷹入雲墨池/璅錄
韓幹
雙馬圖 圉人呈馬圖
附/圖 胡瓌番部卓歇/東丹王人犬圖
絹本韓幹雙馬圖舊藏曹涇楊氏前題馬中神駿後
有米黻等題名并東坡絶句皆真跡妙絶余近收松
雪翁摹本題云韓生雙馬圖子昻為晉之臨神采飛
[004-59a]
動宛然韓公筆也
丑按幹嘗畫下生嗔彌勒精妙入神則幹又善為道
釋像不獨工畜獸也
韓幹雙馬圖真蹟神品 馬中神駿 元祐戊辰正月
獲觀于才翁之子洎米黻記 太平興國翰林蘇氏
寳寧賜第觀 紹彭 太原王堯臣 杜綰 轍從觀
秦觀 黄宗元 赤髯碧眼老鮮卑迴策如縈獨善
騎赭白紫騮俱絶世馬中岳湛有餘姿眉山蘇軾題
[004-59b]
右唐韓幹所畫二馬今藏松江一士人家後有米元章
王堯臣薛紹彭蘇子由秦少游諸名勝題名及東坡翁
絶句坡詩今見集中但集本以餘姿作妍姿為不同耳
近予又于冢宰石淙公處見幹馬性圖亦是真筆惜無
題識葢世之售書畫者或為贋本必移置題識以規厚
利若書畫既真人覽之自知雖無題識可也 吳郡都
穆元敬父真/蹟
韓幹初師陳閎後師曹霸畫馬得骨肉停匀法遂與曹
[004-60a]
韋並馳争先及畫貴游人物各臻其妙至于傅染色入
縑素余嘗見其人馬圖在錢塘王氏二奚官引連錢驄
燕支驕又見一卷朱衣白帽人騎騮五明馬四蹄破碎
如行水中乃李伯時舊藏在京師見明皇試馬圖調馬
圖五陵游俠圖照夜白粉本上有幹自書内供奉韓幹
照夜白粉本十字要之唐人畫馬雖多如曹韓特其最
著者後世李公麟伯時畫馬專師之亦可謂優入聖域
者也畫/鑒
[004-60b]
韋偃工畫馬松石更佳世不多見其筆法磊落揮霍振
動杜子美詩所謂戲拈禿筆寫驊騮倐見騏驎出東壁
者余嘗收紅韀覆背驄馬圖筆力勁健騣尾可數如顔
魯公書法往嵗鮮于伯㡬見之驚歎累日嘗賦詩曰渥
洼産馬如産龍韋偃畫馬如畫松竒文也惜不成章而
卒畫/鑒
絹本胡瓌番部卓歇圖塵垢破裂神彩如生明昌中
秘物也今在韓氏此卷雲烟過眼錄困學齋紀聞並
[004-61a]
詳載之 范陽胡瓌工畫槖駝番馬用筆清勁渲染
有法近于文氏獲觀番部槖駝圖前有政和宣和兩
璽後有徽廟瘦金書御題胡瓌二字雖絹素百破而
設色如新人馬皆有生氣逺勝東丹王家法也乃王
徵君百谷跋語云此圖既非出獵又非入貢不知云
何豈亦未識其名耶
胡䖍胡人汲水圖筆法古勁大有父風都元敬有跋
真跡
[004-61b]
五代東丹王人犬圖 畫人物以得其情性為妙東丹
此圖不惟盡其形態而人犬相習又得于筆墨丹青之
外為可珍也子昻題 唐胡瓌用筆清而圜䖍得筆于
父熟而勁但清圜微劣于父爾五代之贊華深于形似
葢自土風之習前輩論筆乏壯氣信然今諸賞鑒多以
東丹䖍大與譜叙不相表裏吾故表而出之大徳九年
九月二十日無閑民云真/蹟
周昉
[004-62a]
袁安臥雪圖 蠻夷職貢圖
丁晉公始典金陵陛辭之日真宗出周昉袁安臥雪
圖曰付卿到金陵可選一絶景處張此謂遂張于賞
心亭云事見郭若虚圖畫見聞志此圖今在/嚴分宜家近見子
昻袁安臥雪卷先後題詠者凡十八人皆一時韻士
葢為袁通甫作也又都元敬寓意編自言收得范寛
袁安臥雪圖卷筆法妙入神不知今在何處須留心
細訪之
[004-62b]
古畫至唐初皆生絹至吳生周昉韓幹後來皆以熱湯
半熟入粉槌如銀版故作人物精彩入筆今人收唐畫
必以絹辨見文粗便云不是唐非也張僧繇閻令畫世
所存者皆生絹南唐畫皆粗絹徐熙絹或如布米氏/畫史
周昉揮扇士女卷在韓太史家原係宋思陵題張受
益故物也其畫細描重著色前後凡十三人為妃后
者四圖窮有樹一株雖絹素破故而神彩奕然真竒
蹟也苐恐更百年後褙久脫落無復神蹤可尋一味
[004-63a]
按籍品較何殊捕風繫影耶 又見景元春宵秘戲
四段人物古雅設色沈著近為好事家分藏亦竒跡
也
董逌書李伯時藏周昉畫云龍眠居士知自嬉于藝或
謂畫入三昧不得辭也嘗得周昉畫按筝圖其用工力
不遺餘巧矣媚色豔態明眸善睞後世自不得其形容
骨相况傳神寫照可暫得于阿堵中耶嘗持以問曰人
物豐穰肌勝于骨葢畫者自有所好哉余曰此固唐世
[004-63b]
所好嘗見諸說太真妃豐肌秀骨今見于畫亦肌勝過
骨昔韓公言曲眉豐頰便知唐人所尚以豐肌為美昉
于此時知所好而圖之矣廣川/畫跋
周昉惜花士女圖在韓氏精彩生動宜為冠
茂實府君舊藏周昉西夷職貢圖一高頭短卷前有
宋徽宗瘦金標題後有明昌等印記歸之韓太史
按宣和明昌二帝題簽法書用墨名畫用泥金又宣
和天水雙龍印有方圓二樣法書用圓名畫用方也
[004-64a]
高宗御府手卷畫前上白引縫間用乾卦圓印其
下用希世藏小方印畫卷盡處用紹興二字長印墨
蹟不用卷上合縫卦印止用其下希世小印其後仍
用紹興小璽 古人題畫書于引首宋徽廟御書題
跋亦然故宣和間褙書畫用黄絹引首也近世多書
于畫首趙松雪云畫至元朝遭一刼也
張可與家有周昉五星真形圖昉為宣州長史日所畫
其星法亦昉手自書研北/雜志
[004-64b]
周昉托塔天王像大著色與韓氏揮扇士女卷相彷
神采動人當是真筆
周景元白描過海羅漢圖卷見嚴嵩抄沒籍中後歸
武林高深甫家載之尊生八牋品為天下名畫第六
不腆評定為盧楞伽者乃是也文休承嚴氏書畫記
亦列周昉名下葢沿習之誤耳
韓滉
田家移居圖 明皇演樂圖 五牛圖
[004-65a]
韓滉田家移居圖明昌秘府官本天順成化間跋者
三人今在武林高深甫家筆法竒妙絹素完好乃嚴
分宜之故物也史稱滉忠勤王室相業可師復能留
心繪事筆墨神竒抑何多才藝耶 韓滉畫品妙絶
古今同時有山人戴嵩者畫筆色色師滉而牛則稱
獨步矣
世俗見馬即命為曹韓韋偃見牛即命為韓滉戴嵩甚
可笑唐名手衆未易定惟薛道祖紹彭家九馬圖合杜
[004-65b]
甫詩是真曹筆餘唐人大抵不相逺也又金陵有唐人
韓滉畫牛今人皆命為戴嵩戴葢差瘦也米氏/畫史
唐畫明皇演樂圖大幅亦在韓太史存良家無名人
畫極佳上有晉府收藏印或云韓滉筆也滉為中書
令封晉國公諡忠肅工于書畫畫體生成之蹤書合
自然之理其遺跡世頗有之按文休承嚴氏書畫記
載晉公演樂圖一其真是耶
韓太冲五牛圖在項氏絹本矮卷其後趙文敏公凡三
[004-66a]
跋今錄于左 余南北宦游于好事家見韓滉畫數種
集賢官畫有豐年圖醉道士圖最神張可與家堯民擊
壤圖筆極細鮮于伯㡬家醉道士圖與此五牛皆真蹟
初田師孟以此卷示余余甚愛之後乃知為趙伯昻物
因託劉彦方求之伯昻欣然輟贈時至元廿八年七月
也明年六月攜歸吳興重又明年濟南東倉官舍題
二月既朢趙孟頫書 右唐韓晉公五牛圖神氣磊落
希世名筆也昔梁武欲用陶𢎞景𢎞景畫三牛一以金
[004-66b]
絡首一自放于水草之際梁武歎其高致不復强之此
圖殆寫其意云子昻重題 此圖僕舊藏不知何時歸
太子書房太子以賜唐古台平章因得再展抑何幸耶
延祐元年三月十三日集賢侍讀學士正奉大夫趙孟
頫又題真蹟錄卷後又有魯孔克表一跋/弗及 克表字正夫亦名士也
跋韓晉公畫牛 予居鏡湖北渚每見村童牧牛于風
林烟草之間便覺身在圖畫自奉詔紬史逾年不復見
此寢飰皆無味今行且奏書矣奏後三日不力求去求
[004-67a]
不聴輙止者有如日嘉泰癸亥四月一日陸游書渭南/集
韓晉公滉工畫人物及牛圖佳嘗見其田家移居圖村
童螘戲圖醉客圖鼓腹圖醉學士圖及牛圖數本人物
源流顧陸牛圖是公所長戴嵩得其緒餘有名于世此
葢人物不及而牛獨過之也畫/鑒
釋懷素
絹本千文 畫訣帖 夢游天姥吟 論書帖
狂素草繼顛張大似魯男子善學柳下惠或云狂素
[004-67b]
不狂葢實錄也文休承嚴氏書畫記曰懷素絹本草
書千文一初藏海鹽姚氏其家云此帖一字值一金
故號千金帖不知㡬傳失去乃余以善價得之通用
黄絹八幅絲理精細纎毫無損交接處用軍司司馬
印箝記亦曽摹刻停雲館后歸史氏自史氏歸嚴氏
今已入内府矣葢晩年書也丑按素師專以狂怪勝
人而此帖專趨平淡大竒大竒
懷素絹本千文跋 右唐釋懷素絹本草書千文真蹟
[004-68a]
舊藏嘉興姚公綬家公綬所藏法書甚多嘗自謂此卷
為第一云一字直一金故當時目為千金帖公綬沒石
田先生屢遣人物色之不可復得後流傳數家皆不賞
識嘉靖丁亥人日忽有持示者余展卷驚歎恍然若失
者累日因傾資購得之按米元章書史及寳章待訪錄
俱載有懷素絹本千文云沈遘所刻板本是也今板本
不傳未知即是元章所見者不而宣和書譜載有懷素
千文四此卷後有政和宣和三璽而贉卷繭紙中有内
[004-68b]
府圖書之印葢即當時四卷中之一也又譜序稱素晚
年所書評者謂與張芝逐鹿且云比其少作有加無已
今觀此卷筆法謹密字字用意脫去狂怪怒張之習而
專趨于平淡古雅其後題云貞元十五年六月十七日
于零陵書時六十有三正其晚年之作也此卷共用黄
素八方每交接處以漢軍司司馬印鉗記而書名及題
年月處亦以是印印之且素理精密墨蹟如新真希世
之寳也是嵗冬十一月二十五日文嘉休承識真/蹟
[004-69a]
素師論書帖真跡藏韓存良太史家極瘦而不露骨
當屬合作惜後妄人亂用偽山谷印于左
懷素酒狂帖舊在光福人家後歸李貞伯氏今錄其詞
并跋于後 酒狂昨日過楊少府家見逸少阮步兵帖
甚發書興也顛素何可以到此但恨無好紙墨一臨之
耳比見獻之月半帖内數字遂與右軍並馳非後人所
能到一㸃一畫便發新竒一法此乃得鍾繇弟子宋翼
三過波藏鋒法酒狂見此遂大吐出胸中霓耳千文早
[004-69b]
晚納去俟楊生縛筆至可為也兹不具闕/狂闕/藏真太
師丈足下 十年揮素學臨池始識王公學衛非草聖
未須因酒發筆端應解化龍飛凝式鑒定 王逸少臨
鍾繇書後跋尾是唐僧懷素書楊凝式鑒定寳寧賜玩
記王詵寳寧賜第書 庭堅觀 倪瓚八月十一日觀
于耕漁軒時積雨初霽殘暑猶熾王季耕自其山居折
桂花一枝以石罌注水插花著几格閒户庭閴寂香氣
郁然展玩此卷久之如在世外也癸丑真/跡
[004-70a]
素師苦笋帖在項氏草書有規矩品在酒狂帖上
僧藏真書七紙開封王君鞏所藏君侍親平涼始得其
一二而兩紙在張鄧公家其後馮公當世又獲其三雖
所從得異者不可考然筆勢奕奕七紙意相屬也君鄧
公外孫而與當世相善乃得而合之余嘗愛梁武帝評
書善取物象而此尤能自譽觀者不以為過信乎其書
之工也然其為人儻蕩本不求工故能工如此如沒人
之操舟無意于濟否是以覆卻萬變而舉止自若其近
[004-70b]
于有道者耶東坡/題跋
董逌書懷素七帖云書法相傳至張顛後則魯公得盡
于楷懷素得盡于草故魯郡公謂以狂繼顛正以師承
源流而論之也然旭于草字則度絶繩墨懷素則謹于
法度要之二人皆造其極斯可以語善學矣昔魯男子
以其不可學柳下惠之可素于張旭吾知出此
又題北亭草筆云懷素于書自言得筆法三昧觀唐人
評書謂不減張旭素雖馳騁繩墨外而回旋進退莫不
[004-71a]
中節旭則更無蹊轍可擬超忽變化未嘗覺山谷之險
原隰之夷以此異爾今其書自謂真出鍾草出張真字
不見于世惟草獨傳當其手筆調和時忘神定氣徐起
而視所鄉無前故能迥出唐諸子右奄薄晉宋陳隋而
兼有之其體製該備顧後世不能加也北亭所書適當
其逐鴻濛而問太虚時矣至其㑹處乃假浪岷山放乎
江之津也並廣川/書跋
懷素與鄔彤為友嘗從彤受筆法彤曰張長史私教彤
[004-71b]
云孤蓬自振驚砂坐飛余自是得竒怪草聖盡于此矣
顔真卿曰師亦有自得乎素云吾觀夏雲多竒峯嘗師
之其痛快處如飛鳥入林驚蛇入草縦遇拆壁之路一
一自然真卿曰何如屋漏雨痕素起握真卿手曰得之
矣墨池/璅語
懷素夢游天姥吟卷真跡藏新都人家周敏仲一見
稱賞其家遂爾寳秘不以示人自非韓太史家論書
帖之可擬議耳
[004-72a]
素師夢遊天姥吟豎幅作横卷裝葢傚伯高春草帖
體為之其跋尾並横書其後云
世人論狂草往往並稱旭素旭竒幻百出不踰規矩
素則謹守法度僅具一支一節耳即如長史秋深等
帖素師畢世追倣胡能得其髣髴乎
任華工詩有書學其贈懷素上人草書歌詞翰兩絶
逺勝李白之作而草聖又似過之米公定為懷素書
載之書史非也
[004-72b]
任華懷素上人草書歌 吾嘗好竒古來草聖無不知
豈不知右軍與獻之雖有壯麗之骨恨無狂逸之姿中
間張長史獨放蕩而不羈以顛為名傾蕩于當時張老
顛殊不顛于懷素懷素顛乃是顛人謂爾從江南來我
謂爾從天上來負顛狂之墨妙有墨狂之逸才狂僧前
日動京華朝騎王公大人馬暮宿王公大人家誰不造
素屏誰不塗粉壁粉壁摇晴光素屏凝曉霜待君揮灑
兮不可彌忘駿馬迎來坐中堂金盆盛酒竹葉香十盃
[004-73a]
五盃不解意百盃已後始顛狂一顛一狂多意氣大呌
一聲起攘臂揮毫倐忽千萬字有時一字兩字長丈二
翕若長鯨潑刺動海島歘若長蛇戍律透深草回環繚
繞相拘連千變萬化在眼前飄風驟雨相擊射速祿颯
拉動簷隙擲華山巨石以為㸃掣衡山陣雲以為畫興
不盡勢轉雄恐天低而地窄更有何處最可憐褭褭枯
藤萬丈懸萬丈懸拂秋水映秋天或如絲或如髪風吹
欲絶又不絶鋒芒利如歐冶劍勁直渾是并州鐵時復
[004-73b]
枯燥何䙰褷忽覺隂山突兀横翠微中有枯松錯落一
萬丈倒挂絶壁蹙枯枝千魑魅兮萬魍魎欲出不可何
閃屍又/瀚海日暮愁隂濃忽然躍出千黒龍天矯偃蹇
入乎蒼穹飛沙走石滿空塞萬里颼颼西北風狂僧有
絶藝非數仭高牆不足以逞其筆勢或逢花箋與絹素
凝神執筆守恒度别來筋骨多情趣霏霏微微㸃長露
三秋月照丹鳳樓二月花開上林樹終恐絆騏驥之足
不得展千里之步狂僧狂僧爾雖有絶藝猶當假良媒
[004-74a]
不因禮部張公將爾來如何得聲名一旦諠九垓唐詩/紀
韓偓題懷素草書屏風 何處一屏風分明懷素蹤雖
多塵色染猶見墨痕濃怪石奔秋澗寒藤挂古松若教
臨水畔字字恐成龍唐詩/選
補遺
吳道𤣥附盧/楞伽
吳道𤣥字道子陽翟人也舊名道子少孤貧客游洛陽
學書於張顛賀知章不成因工畫未冠深造妙處若悟
[004-74b]
之於性非積習所能致初為兖州瑕丘尉明皇聞之召
入供奉更今名復以道子為字由此名振天下大率師
法張僧繇或者謂為後身焉至其變態縦横與造物相
上下則僧繇疑不能及也且畫有六法世稱顧愷之能
備愷之畫鄰女以棘刺其心而使之呻吟道子畫驢於
僧房一夕而聞有踏藉破迸之聲僧繇畫龍㸃睛則聞
雷電破壁飛去道子畫龍則鱗甲飛動每天雨則烟霧
生且顧冠於前張絶於後而道子乃兼有之則自視為
[004-75a]
如何也開元中將軍裴旻居母喪請道子畫鬼神於天
宫寺資母㝠福道子使旻屏去縗服用軍裝纒結馳馬
舞劍激昻頓挫雄傑竒偉觀者數千百人無不駭慄而
道子解衣䃲礴因用其氣以壯畫思落筆風生為天下
壯觀故庖丁解牛輪扁斲輪皆以技進乎道而張顛觀
公孫大娘舞劍器則草書入神道子之於畫亦若是而
已況能屈驍將如此氣概而豈尋常者哉然每一揮毫
必須酣飲此與為文章何異正以氣為主耳至於畫圓
[004-75b]
光最在後轉臂運墨一筆而成觀者喧呼驚動坊邑此
不㡬於神耶且貴耳賤目者人之常情在當時猶取重
若是況於傳逺乎議者謂有唐之盛文至於韓愈詩至
於杜甫書至於顔真卿畫至於吳道元天下之能事畢
矣世所共傳而知者惟地獄變相觀其命意得隂隲陽
授陽作隂報之理故畫或以金胄雜於桎梏固不可以
體與迹論當以情攷而理推也其他種種妙筆雜見於
小説傳記此得以畧姑紀其大概勝絶者云道元供奉
[004-76a]
時為内敎博士非有詔不得畫官止寧王友今御府所
藏九十有三 天尊像一 木紋天尊像一 列聖朝
元圖一 佛㑹圖一 熾盛光佛像一 阿彌陁佛像
一 三方如來像一 毗盧遮那佛像一 維摩像二
孔雀明王像四 寳檀花菩薩像一 觀音菩薩像
二 思維菩薩像一 寳印菩薩像一 慈氏菩薩像
一 大悲菩薩像三 等覺菩薩像一 如意菩薩像
一 二菩薩像一 菩薩像一 地藏像一 帝釋像
[004-76b]
二 太陽帝君像一 辰星像一 太白像一 熒惑
像一 羅㬋像二 計都像一 五星像五 五星圖
一 二十八宿像一 托塔天王圖一 䕶法天王像
二 行道天王像一 雲葢天王像一 毗沙門天王
像一 請塔天王像一 天王像五 神王像二 大
護法神十四 善神像九 六甲神像一 天龍神將
像一 摩那龍王像一 和修吉龍王像一 温鉢羅
龍王像一 跋難陀龍王像一 徳义伽龍王像一
[004-77a]
檀相手印圖二 雙林圖一 南方寳生如來像一
北方妙聲如來像一宣和/畫譜
隋經籍志曰佛經者天竺之迦維衛國浄飯王太子
釋迦牟尼所說釋迦當周莊王之九年四月八日自
母左脅而生姿貌竒異有三十二相八十一妙捨太
子位出家學道勤行精進覺悟一切種智而謂之佛
亦曰佛陀亦曰浮屠皆梵言也華言繹之為浄覺云
道子所畫即釋迦下生事故耳長元按此條當補/前送子天王圖後
[004-77b]
吳道子洪崖仙圖 洪崖先生不知何許人也姓張名
藴字藏真風神秀逸志趣閑雅仙書秘典九經諸史無
所不通開元中已千嵗矣葢古之高仙明皇仰其神異
累詔不赴多游終南泰華或往青城王屋與東羅二大
師為侣每述金丹華池之事易形鍊氣之術人莫究其
微妙焉先生戴烏帽衣紅蕉葛衫烏犀帶短
靴僕五
人名狀各怪曰橘术栗葛拙有白驢曰雪精日行千里
復有隨身之用白藤笠六角扇木如意笻竹杖長盈壺
[004-78a]
常滿杯自然流酌每跨驢領僕遊於市㕓酒酣笑傲自
若明皇詔圖其像庶朝夕得瞻觀之元祐四年東坡蘇
軾書 余往年每見錢舜舉龔翠巖畫洪崖圖其人物
與此卷畧相似而筆路染色各自不同今觀此圖製作
皆有唐人法度非錢龔二老可及誠舊物也其出處已
詳於坡仙之跋兹不復贅至正甲申十月廿八日大癡
道人題時年七十有六真跡題右圖載朱性父鐵網珊/瑚標 云閻立本洪崖仙圖惟
東坡跋中易形鍊氣作/易形鍊丹耳鮑廷博識
[004-78b]
僕曩於長安陳漢卿家見吳道子畫佛碎爛可惜其後
十餘年復見之鮮于子駿家則已裝背完好子駿以見
遺作詩謝之 貴人金多身復閒争買書畫不計錢已
將鐵石充逸少殷鐵石梁武帝時人今法/帖大王書中有鐵石字更補朱繇為
道𤣥世所收吳畫/多朱繇筆也烟熏屋漏裝玉軸鹿皮蒼璧知誰賢
吳生畫佛本神授夢中化作飛空仙覺來落筆不經意
神妙獨到秋毫顛我昔長安見此畫歎息至寳空澘然
素絲斷續不忍看已作蝴蝶飛聨翩君能收拾為補綴
[004-79a]
體質散落嗟神全志公髣髴見刀尺脩羅天女猶雄妍
如觀老杜飛鳥句脫字欲補知無緣問君乞得良有意
欲將俗眼為洗湔貴人一見定羞怍錦囊千紙何足捐
不須更用傳麻縷付與一炬隨飛烟東坡/全集
蜀長興甲寅嵗之春末蜀王夜夢一人破衫故帽龎眉
大目方頤廣顙立於殿階跂一足曰請修理之言訖而
覺翌日因檢圖籍中見一神類夜間所夢者損其左足
遂命蒲師訓補之兼問此畫是誰之筆師訓對云唐吳
[004-79b]
道𤣥畫也後又復夢前神謝曰吾足履矣主慮為
即
命焚之名畫/錄
吳道子號稱畫聖筆法再變早嵗精微細潤無異春蠶
吐絲中年磊落雄偉則又揮霍如蓴菜條故評書畫者
有筆隨人老之語及觀道子畫本益信畫譜/拾遺
吳道子畫學早嵗受筆法於張伯高已是豪縦中年
獲觀將軍裴旻舞劍而得其神以故傳世妙跡激昻
頓挫有風行電激之勢詳辨㫖趣葢縦逸之祖也至
[004-80a]
宋李伯時聞其風而悅之專用正鋒細描雖古雅超
羣不復吳之氣概矣
張志和字子同始名龜齡十六擢明經肅宗賜今名婺
州金華人性高邁不拘束初待詔翰林以親喪不復仕
居江湖自稱烟波釣徒著元真子十卷亦以自號書迹
狂逸書史/㑹要
唐盧稜伽吳弟子也畫迹似吳但才力有限頗能細畫
咫尺間山水寥廓物像精傋經變佛事是其所長吳生
[004-80b]
嘗于京師畫總持寺三門大獲泉貨稜伽乃竊畫莊嚴
寺三門銳意開張頗臻其妙一日吳生忽見之驚歎曰
此子筆力常時不及我今乃類我是子也精爽盡于此
矣居一月稜伽果卒名畫/記
盧稜伽長安人學畫于吳道𤣥入蜀名益著乾元初嘗
于大聖慈寺畫行道僧顔真卿為之題名時號二絶云
畫譜/拾遺
古書畫皆圜葢有助于器晉唐皆鳳池硯中心如瓦凹
[004-81a]
故曰硯瓦如以一花頭瓦安三足爾墨稱螺製必如蛤
粉此又明用凹硯也一援筆因凹勢鋒已圓書畫安得
不圜本朝硯始心平如砥一援筆則匾故字亦匾唐詢
字彦猷始作𨫼心凸硯云宜看墨色每援筆即三角字
安得圜哉余稍追復其樣士人間有用者然稍平革𨫼
背未至于瓦惟至交一兩人頓悟者用之矣亦世俗不
能發藥也米氏/畫史
唐盧稜伽筆世人罕見余于道州見所畫羅漢十六衣
[004-81b]
紋真如鐵線惟崔白作圏線頗得緒餘至伯時萬不及
也洞天/清錄
唐賢畫評云盧衣出水吳帶當風二語精確堪與詩
家初日芙渠彈丸脫手作對也盧衣或作曹衣盧即/楞伽曹乃仲宣也
張旭
張旭蘇州人官至長史初為尉時有老人持牒求判信
宿又來顛怒而責之老人曰愛公墨妙欲家藏無他也
老人因復出其父書旭視之天下竒筆也自是盡其法
[004-82a]
旭喜酒呌呼狂走方落筆一日酒酣以髪濡墨作大字
既醒視之自以為神不可復得嘗言初見擔夫争道又
聞鼓吹而知筆意及觀公孫大娘舞劍然後得其神其
名本以顛草而至于小楷行書又復不減草字之妙其
草字雖竒怪百出而求其源流無一㸃畫不該規矩者
或謂張顛不顛者是也後之論書凡歐虞褚薛皆有異
論至旭無所短長故有唐名卿傳其法者惟顔真卿云
今御府所藏草書二十有四 竒怪書 醉墨帖 孔
[004-82b]
君帖 皇甫帖 大弟帖 諸舍帖 久不得書帖
徳信帖 定行帖 自覺帖 平安帖 承告帖 洛
陽帖 永嘉帖 清鑑等帖 縑素帖 華陽帖 大
草帖 春草帖 秋深帖 王粲評詩 長安帖 酒
船帖 千文宣和/書譜
春草帖書用白麻紙宋秘府物元季藏于吾鄉陳彦
亷家亷嘗為搆春草堂人多詩之長史予同縣人予
平生閱唐人墨蹟凡十數卷長史書所見惟宛陵帖
[004-83a]
及此而已宛陵予竊疑其非真若此帖當為唐人法
書第一信竒寳
項元度出示謝客真跡余乍展卷即命為張旭卷末有
豐考功跋持謝書甚堅余謂元度曰四聲定于沈約狂
草始于伯高謝客時都無是也且東明二詩乃庾開府
步虚詞謝安得預書之乎元度曰此陶𢎞景所謂元常
老骨更蒙榮造者矣遂為改跋文繁不具載其昌戲鴻/堂帖
殿中楊監見示張旭草書圖 斯人已云亡草聖秘難
[004-83b]
得及兹煩見示滿目一凄惻悲風生微綃萬里起古色
鏘鏘鳴玉動落落羣松直連山蟠其間溟漲與筆力有
練實先書臨池真盡墨俊拔為之主暮年思轉極未知
張王後誰並百代則嗚呼東吳精逸氣感清識楊公拂
篋笥舒卷忘寢食念昔揮毫端不獨觀酒徳杜工/部集
題綘本法帖 或傳顔公書得長史筆法僧懷素見公
自矜得折釵股筆顔公言折釵股何如屋漏法懷素起
捉公手云老賊盡之矣觀魯公乞米乞鹿脯帖與郭令
[004-84a]
書祭姪文皆當與王中令雁行耳懷素草暮年乃不減
長史葢張妙于肥藏真妙于瘦此兩人者一代草書之
冠冕也
跋張長史書 此亦竒書但不知所作以為長史則非
也予嘗于楊次公家見長史行草三帖與王子敬不甚
相遠葢其姿性顛逸故謂之張顛然其書極端正字字
入古法人聞張顛之名不知是何種語故每見猖獗之
書輒歸之長史耳
[004-84b]
論黔州時字 元符二年三月十三日步自張園看酴
醿回燭下試宣城諸葛方散卓覺筆意與黔州時書李
太白白頭吟筆力同中有異異中有同後百年如有别
書者乃解余語耳張長史折釵股顔太師屋漏法王右
軍錐畫沙印印泥懷素飛鳥出林驚蛇入草索靖銀鉤
蠆尾同是一筆心不知手手不知心法耳若有心與能
者争衡後世不朽則與書藝工史輩同功矣並山谷/題跋
與胡逸老 某頓首僕夫回辱手誨審宴居體力勝健
[004-85a]
良慰懷想元明十四日遂行但恐公未即來然已拂榻
奉候矣所喻寫周興嗣千文于公何所不可然常嫌千
字太鄙俚若欲刻石用高尺許卷軸草黄庭亦可耳草
書大字古無此法近世惟張長史僧懷素時時作數字
耳其餘皆俗書也公好書如嗜欲要須蟬蜕塵埃之間
玩思高古乃可以垂世傳後耳方治元明行槖奉狀草
草豫章黄/先生集
郝清夫清臣所藏 孫過庭草書千文用五色紙書其
[004-85b]
縫内各有珍字印或謂唐太宗印或謂宋太宗印又有
唐𢎞文館印 張旭秋深不審帖上有雙龍團印前後
並用宣和政和印記 唐模蘭亭 李伯時白描陽闗
圖後有所題詩跋及書王右丞一詩薛紹彭跋并三鳳
後人等印後有二印忠恕而已及闗西傖父不知何許
人也 聞有蕭子雲出師頌真蹟甚佳未及見也雲眼/過眼
錄/
張旭春草帖一 舊藏無錫華氏其家有春草堂葢取
[004-86a]
諸此筆雖真惜紙敝墨渝畧存梗概猶隔霧看花惟想
像神妙耳終不失為名跡也嚴氏書/畫記
長史郎官壁記世無别本惟王奉常敬美有之陳仲醇
摹以寄余知學草必自真入也其昌戲鴻/堂帖
唐人書藏秘閣者頗多惟張顛真跡甚鮮張有春草
帖元末在倪清閟家清閟自跋其後也有酒徳頌宋
學士云曽見之不知視賀八清鑑等帖為孰勝耳
昔人評書云元常謂之古肥子敬謂之今瘦一云獻
[004-86b]
之謂之古肥張旭謂之今瘦子敬乃獻之之字一瘦
一肥毋乃自相牴牾與
盧鴻一附賀知章/ 顧况
盧鴻一名浩然以字行范陽人隠嵩少間開元中以諫
議大夫召固辭賜草堂一所令還山工八分書書史/會要
劉子禮以五百千買錢樞密家畫五百軸不開看直交
過錢氏喜既交畫只一軸盧鴻自畫草堂圖已直百金
矣其他常筆固多也 小八分詩句帶筆如行草竒甚
[004-87a]
今無此體米氏/畫史
賀知章字季真自號四明狂客越州永興人擢第官至
秘書外監贈兵部尚書天姿夷曠談論警發能文善草
𨽻當世稱重晚節尤放誕每醉必作為文詞初不經意
卒然便就行草相間時及于怪逸使醒而復書未必爾
也評者以謂縦逸如飛酌而不竭天寳初上章乞為道
士從之又賜鑑湖數頃為放生池書史/會要
送顧處士吳興丘司議之/女婿即况也吳門顧子予早聞風貌真古
[004-87b]
誰似君人中王憲與顔子物表孤高將片雲性背時人
高且逸平生好古無儔匹醉書在篋稱絶倫神畫開㕑
怕飛出謝氏檀郎亦可儔道情還似我家流安貧用晦
讀書坐不見將名干五侯知君别業長洲外欲行秋田
修畎澮門前便使觳觳乗腰上還將轆轤佩禪子有情
非世情御苑貢餘聊贈行滿道喧喧遇君别争窺玉潤
與冰清畫上/人集
李思訓
[004-88a]
李思訓宗室也官至右武衛大將軍書畫皆妙書史/會要
李思訓宗室也即林甫之伯父早以藝稱于當時一家
五人並善丹青高宗甚重之書畫稱一時之妙官至右
武衛大將軍封彭國公開元六年贈秦州都督其畫山
水樹石筆格遒勁湍瀨潺湲雲霞縹緲時覩神仙之事
窅然巖嶺之幽時人謂之大李將軍也名畫/記
李思訓畫長江絶島圖 山蒼蒼江茫茫大孤小孤江
中央崩崖路絶猿鳥去惟有喬木攙天長客舟何處來
[004-88b]
棹歌中流聲抑揚沙平風軟望不到孤山久與船低昻
峩峩兩烟鬟曉鏡開新粧舟中賈客莫漫狂小孤前年
嫁彭郎東坡/全集
馮永功字世勣有日本著色山水南唐亦命為李思訓
蘇澥浩然處見壽州人摹明皇幸蜀道圖人物甚小
云是李思訓本與宗室仲忽本不同米氏/畫史
李思訓唐宗室也善畫設色山水筆法尖勁磵谷幽深
峯巒明秀石用小劈斧樹葉夾筆嘗作金碧山水圖障
[004-89a]
筆格艶麗雅有天然富貴氣象昭道畫亦如父故世稱
大李將軍小李將軍也格古/要論
趙文敏公家藏小李將軍摘𤓰圖歴代寳之嘗倩胡廷
暉全補暉私記其筆意歸寫一幅質公公驚賞亂真由
此名實俱進妮古/錄
思訓畫品超絶得晉宋遺法明皇詔畫大同殿壁兼
掩障夜聞有水聲通神手也此之謂技進乎道者非
耶
[004-89b]
李邕
吕公孺處李邕三帖第一段少傳帖深黄麻紙淡墨淳
古如子敬第二縉雲帖淡黄麻紙第三碧牋勝和帖以
尚書户部印印縫古印有陳氏圖書勾徳元圖書記唐
氏雜迹印丙子嵗第一歸薛紹彭第二歸高公繪第三
余以六朝畫古賢韓馬銀博山金華洞天石古鼎復忘
記數種物易得于其孫端問余嘗以碧牋臨三帖與真
無異吕復攜去裝裭矣米氏/書史
[004-90a]
李北海麓山帖在雲麾娑羅之上岳麓之下東坡歸去
來辭跋子昻亭林碑皆准此也妮古/錄
名卷不幸跋尾散失自當留心細訪以會其全不可
鈔錄舊文偽作充數葢留心細訪或有延津巧合之
理倘偽作充數譬則佛頭著糞徒為識者所嗤耳
黄長睿評張從申書出于北海趙子固又以北海學子
敬病在欹側若張從申即無此矣然張從申書實似北
海之法華寺碑而北海出竒不窮故當勝云余嘗謂右
[004-90b]
軍如龍北海如象世必有肯余言者董其昌題縉雲三
帖後戲鴻/堂帖
唐人書如禇虞之真行陸李之行真魯公之行草率
更之真書長史之飛草所謂出類拔萃百代無匹者
也
書韓幹牧馬圖 南山之下汧渭之間想見開元天寳
年八坊分屯隘秦川四十萬疋如雲烟騅駓駰駱驪騮
騵白魚赤兔騂皇䮧龍顱鳳頸獰且妍竒姿逸徳隠駑
[004-91a]
頑碧眼胡兒手足鮮嵗時翦刷供帝閑柘袍臨池侍三
千紅粧照日光流淵樓下玉螭吐清寒往來蹙踏生飛
湍衆工䑛筆和朱鉛先生曹霸弟子韓廏馬多肉尻脽
圓肉中畫骨誇尤難金羈玉勒繡羅鞍鞭箠刻烙傷天
全不如此圖近自然平沙細草荒芉綿驚鴻脱兔争後
先王良挾策飛上天何必俯首服短轅韓幹百馬圖後/有趙子昻跋今
在韓/氏
韓幹馬十四疋 二馬並驅攢八蹄二馬宛頸騣尾齊
[004-91b]
一馬任前雙舉後一馬却避長鳴嘶老髯奚官騎且顧
前身作馬通馬語後有八匹飲且行微流赴吻若有聲
前者既濟出林鶴後者欲涉鶴俛啄最後一匹馬中龍
不嘶不動尾摇風韓生畫馬真是馬蘇子作詩如見畫
世無伯樂亦無韓此詩此畫誰當看
次韻子由書李伯時所藏韓幹馬 潭潭古屋雲幕垂
省中文書如亂絲忽見伯時畫天馬朔風胡沙生落騅
天馬西來從西極勢與落日争分馳龍膺豹股頭八尺
[004-92a]
奮迅不受人間羈元狩虎脊聊可友開元玉花何足竒
伯時有道真吏隠飲啄不羨山梁雌丹青弄筆聊爾耳
意在萬里誰知之幹惟畫肉不畫骨而况失實空餘皮
煩君巧説腹中事妙語欲遣黄泉知君不見韓生自言
無所學廏馬萬匹皆吾師
韓幹畫馬贊 韓幹之馬四其一在陸驤首奮鬛若有
所望頓足而長鳴其一欲涉尻高首下擇所由濟跼蹐
而未成其二在水前者反顧若以鼻語後者不應欲飲
[004-92b]
而留行以為廏馬也則前無羈絡後無箠策者也以為
野馬也則隅目聳耳豐臆細尾皆中度蕭然如賢大夫
貴公子相與解帶脱帽臨水而濯纓遂欲高舉逺引友
麋鹿而終天年則不可得矣葢優哉游哉聊以卒嵗而
無營並東坡/全集
嘉祐中一貴人使江南攜韓馬一匹隨行及回渡采石
磯風大作三日不可過欲過又大作于是禱于中元水
府廟典祀也是夕夢神告留馬當相濟翌日詣廟獻之
[004-93a]
風止乃渡至今典于廟中因知天才神不能化天生是
物自然而生自乗秀氣而成才也天不能資神不能化
所以玉樓成必李賀記也
唐畫張志和顔魯公樵青圖在朱長文字伯原家無名
人畫甚佳今人以無名命為有名不可勝數故諺云牛
即戴嵩馬即韓幹鶴即杜荀象即張得也並米氏/畫史
裴寛善畫小馬宣和所藏一卷余嘗見之作山林間小
馬十數蕭散閑適筆甚閒雅真竒作也畫/鑒
[004-93b]
古人以良馬比君子故名手馬圖亦可入齋室清玩
此外如包虎何猫易猿崔魚等製雖為前人推許僅
可張茶坊酒肆也
古今工畫番馬者自胡瓌父子東丹王外便數陳居
中居中設色清潤而生色不如胡瓌詳其品格亦季
孟間也
王介石虎臣所藏 東丹王贊華畫番部行程圖前有
宣和御題後又題云世所謂東丹王者其畫絶妙雲烟/過眼
[004-94a]
錄/
周昉
高子勉記龍眠李亮功家藏周昉畫美人琴阮圖兼有
宫禁氣象旁有竹馬小兒欲折檻前柳者亮功官長沙
而山谷謫宜州過見之歎愛彌日大書一詩于黄素上
詩云周昉富貴女衣飾新舊兼髻重髪根急薄粧無意
添琴阮相與娛聴絃不觀手敷腴竹馬郎跨馬要折柳
此畫後歸禁中子勉嘗追和云丹青有神藝周即獨能
[004-94b]
兼圖畫絶世人貞態不可添郤憐如畫者相與落誰手
想像猶可言雨重烟籠柳亮功寅名伯時弟也豫章先/生全集
年/譜
蔣長源字永仲家周昉三楊圖馮京當世家横卷皆入
神 蘇州丁氏五星圖宗室叔盎字伯充家金星一小
幀並真蹟也米氏/畫史
周昉虢國夫人圖在文正公孫李大觀家見畫繼中
可考周景元白描過海羅漢圖卷見嚴嵩抄沒籍中
[004-95a]
後歸武陵高深甫家不腆評定為盧稜伽畫者乃是
也文休承嚴氏書畫記列之宋人無名氏内葢悞
周昉文會圖又揮扇士女圖在韓太史家竒蹟也
題春宵秘戲圖後 絹本春宵秘戲圖卷戊午七夕獲
于太原王氏乃周昉景元所畫鷗波亭主所藏或云天
后或云太真妃疑不能明也傳聞昉畫婦女多為豐肌
秀骨不作纎弱娉婷之形今圖中所貌目波澄鮮眉嫵
連卷朱唇皓齒脩耳懸鼻輔靨頤頷位置均適且肌理
[004-95b]
膩潔築脂刻玉隂溝渥丹火齊欲吐抑何態穠意逺也
及考粧束服飾男子則逺游冠絲革鞾而具帝王之相
女婦則望仙髻凌波韈而備后妃之容姬侍則翠翹束
帶厭䙅方履而有宫禁氣象種種㸃綴沈著古雅非唐
世莫有矣夫秘戲之稱不知起于何代自太史公譔列
傳周仁以得幸景帝入臥内于後宫秘戲而仁嘗在旁
杜子美製宫詞亦有宫中行樂秘料得少人知之句則
秘戲名目其來已久而非始于近世耳按前代之圖秘
[004-96a]
戲也例寫男女二人相偎倚作私䙝之狀止矣然有不
露隂道者如景元創立新圖以一男御一女兩小鬟扶
掖之一侍姬當前力抵御女之坐具而又一侍姬尾其
後手推男背以就之五女一男嬲戲不休是誠古來圖
畫所未有者耶吁亦異矣不腆博求唐宋畫跡所遇人
物山水花禽竹石歴數不下百帙至秘戲等圖得見景
元真筆何其幸哉越五日寳米軒裝清河牛郎記此圖/近為
新都王廷珸購去/摹本至今猶存
[004-96b]
袁安臥雪圖卷題詠極多不能悉錄謹摘子昻三跋附
此 袁安字邵公汝南汝陽人嚴重有成見敬于州里
時大雪洛陽令自出按行見人家皆除雪有乞食者至
安門無有行路謂安已死令人除雪入户見安僵臥問
何以不出安曰大雪人凍餓不宜干人令以為賢舉安
孝亷也大徳癸卯二月廿五日姑蘇寓舍製孟頫 余
為通甫作此圖正以通甫好修之士使之景慕其高節
耳然予自謂頗盡其能事此難與不知者道也明年四
[004-97a]
月七日子昻重題 吾十數年前作此圖今日觀之便
如一夢通甫沒又已七八年尤使人悵然耳子昻真跡/ 按
松雪跋語此圖係子昻所/臨今入周昉名下疑悞
韓滉
韓滉徳宗朝宰相當建中末值兹喪亂遂兼統六道節
制出為鎮海軍江浙東西兼荆湖洪鄂等道節度使中
書令晉國公按唐書公天縦聰明神幹正直出入顯重
周旋令猷師律嚴肅萬里無虞然嘗以公退之外雅愛
[004-97b]
丹青調高格逸在僧繇子雲之上早嵗兼學書畫畫則
師于陸書則師于張畫體生成之蹤書合自然之理嘗
侍車駕南狩徵天下兵雖兩浙興師暫勞心計而六法
之妙無逃筆精能圖田家風俗人物水牛曲盡其妙議
者謂驢馬雖目前之畜狀最難圖也惟晉公于此工之
遂造竒絶今人間圖軸往往有之或得其紙本者其畫
亦薛少保之比居妙品之上也唐朝名/畫記
韓滉字太冲京兆人官至左僕射同平章事封晉國公
[004-98a]
諡忠肅性强直明吏事工𨽻書又章草得張旭筆法書/史
會/要
韓滉字太冲徳宗朝宰相書法張顛畫師陸探微其于
人物牛馬極工尤好圖田家風俗也畫譜/拾遺
跋韓晉公子母犢 予平生見三尤物王公明家韓幹
散馬吳子富家薛稷小鶴及此子母牛是也不知未死
間尚復眼中有此竒偉否開禧二年四月甲子陸務觀
北牕書渭南/集
[004-98b]
釋懷素
聞素師自叙真跡為南唐李氏故物宋時歴蘇邵吕
三氏我明入徐陸兩家未及見之
釋懷素字藏真俗姓錢長沙人徙家京兆𤣥奘三藏之
門人也初勵律法晚精意于翰墨追倣不輟秃筆成塚
一夕觀夏雲隨風頓悟筆意自謂得草書三昧斯亦見
其用志不分乃凝于神也當時名流如李白戴叔倫竇
臮錢起之徒舉皆有詩美之狀其勢以為若驚蛇走虺
[004-99a]
驟雨狂風人不以為過論又評者謂張長史為顛懷素
為狂以狂繼顛孰為不可及其晚年益進則復評其與
張芝逐鹿兹亦有加無已故其譽之者亦若是耶考其
平日得酒發興要欲字字飛動圓轉之妙宛若有神是
可尚者今御府所藏草書一百有一 孝經四 自叙
鄂公鬭將贊三 草書歌二不/完 秋風辭 草聖詩
早春詩 自詠詩 寄人詩 憶人詩 游山詩
題酒樓詩 酒船詩 勸酒詩 狂醉詩 醉僧圖詩
[004-99b]
寄浩公詩 迴雁詩 論草聖帖 論章草帖 論
書帖 神仙帖 游山帖 下山帖 尋道帖 貧道
帖 玉壺帖 仙杖帖 長生帖 臨川帖二 山水
帖 山亭帖 早行帖 松聲帖 花發帖 上林花
發帖 奉李帖 送人帖 藥物帖 石膏散帖乗興/帖附
白石散帖 寄藥帖 顛書帖 二謝帖 二謝等
帖 奉二謝帖 奉書帖 揮翰帖 筆老帖 遣興
帖 清和帖 近代帖 久在帖 動静帖 臨池帖
[004-100a]
憑事帖 勤讀帖 天然帖 本欲帖 足下帖
知命帖 白首帖 世人帖 飛釣帖 雄逸帖 汝
等帖 還期帖 客舍帖 陶阮帖 江公帖 得書
帖 師古帖 取步帖 衣鉢帖 河内諸子帖 河
東帖 咸陽帖 吳郡帖 新安縣帖 醉顛帖 草
顛帖 小草等帖 行書筆法 公孫大娘等帖 臨
王羲之懷閒帖 千文帖四 夢游天姥山等歌五宣/和
畫/譜
[004-100b]
懷素草書祝融高坐對寒峰綠絹帖兩行此字最佳石
紫微嘗刻石有六行今不見前四行問夷庚云與王欽
臣雜色襭絹背以詩代懷帖同軸今聞王之子為宗室
所購是懷素天下第一好書也米氏/書史
吳寛次韻李賓之觀懷素自叙帖真蹟 書法莫辨
與真真者一見餘風神吾生苦不解鑒賞猶道此卷超
凡塵少時曽觀聖母帖片石錯此荆山珍風神已乏祗
骨骼邈然陸地望天津囊無黄金可懸購自笑微生常
[004-101a]
乞隣此卷五年凡兩閲手撫秃翁心轉親向來作書總
孟浪盡弃舊學從新春棗函藏弆人莫識李侯知得嗟
何因昨來借觀坐展玩始識半面俄全身長廊豁氣或
狂怒細墨垂絲兼笑顰秃翁早受佛氏戒不貪尚帶癡
仍嗔觀書得詩吾獲利室有雙璧非全貧臨模咄咄付
能者舊例乞隣緣與人家藏/集
道生云雙鈎懸腕讓左側右虛掌實指意前筆後此古
人所傳用筆之訣也如屋漏雨如壁拆如印印泥如錐
[004-101b]
畫沙如折釵股古人所論作書之勢也然妙在第四指
得力俯仰進退收往垂縮剛柔曲直縦横轉運無不如
意則筆在畫中而左右皆無病矣此法鍾王之後惟藏
真得之為多庶㡬于是者唐則伯施信本登善䖍禮紹
京泰和伯高清臣誠懸五季則景度重光宋則君謨元
章元則子山子昻本朝則仲珩貞伯希哲徵仲數人而
已豐于唐不取知章季海父子宋不取子瞻魯直元不/取伯機明不取南宫履吉當别有意 藝苑巵言
項𤣥度藏懷素苦笋帖真跡後有米敷文跋尾其書
[004-102a]
較酒狂帖更勝亦見妮古錄中
[004-102b]
清河書畫舫卷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