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1a] 
法書攷卷之三
元盛 熈明 著
筆法
夫書者心之跡也故有諸中而形諸外得扵心
而應扵手然揮運之妙必由神悟而操執之要
尤爲先務也
操執
衛夫人曰學書先學執筆真書去筆頭一寸二分行
草去筆頭三寸一分下筆點墨芟波屈曲皆湏盡一
身之力而送之
執筆有七種有心急而執筆緩者有心緩而執筆急
[003-1b]
者若執筆近而不能緊者心手不齊意後筆前者敗
若執筆逺而急意前筆後者勝 唐太宗云腕䜿則
鋒正鋒正則四靣鋒全次實指指實則節力均平次
虗掌掌虗則運用便易 虞世南云筆長不過六寸
真一行二草三指實掌虗 韓方明云以雙指包管
亦當五指共執要在實指虗掌鈎擫干送亦曰抵送
若以单指包之則力不足而無神氣 撮管法以五
指撮管末可大草書 張敬玄云楷書把筆妙在掌
虗運腕不可太緊緊則腕不能轉而字體粗細上下
不均不可懸臂氣力有限其行草湏懸腕筆勢無限
也盧進士用筆之法拓大指擫中指歛第二指抵無
[003-2a]
名指令掌心虗如握弹丸此大要也而以大指節外
置筆令轉動自在無名指抵中指小指抵名指此細
要也 張懷瓘云若執筆淺則堅掣打勁三寸而一
寸着𥿄勢則有餘若執筆深而束緊三寸而一寸着
𥿄勢已盡矣其故何也筆在指端則掌虗運動適意
騰躍頓挫生意在焉筆居半則掌實如樞不轉制豈
自由轉動回旋乃成稜角筆既死矣寜望字之生動
李華云予有二字之訣至神之方曰截拽是也 虗
掌而實指緩衂而急送 黄魯直云湏雙鉤回腕以
無名指抵筆則有力 姜尭章云淺其筆牢其執實
其指虗其掌真書小密執宜近頭行書寛送執宜稍
[003-2b]
逺草書流逸執宜更逺逺取點畫長太易扵分布齊
均 韋榮宗云搦破筆畫破𥿄蔵鋒結體 大要執
之欲緊運之欲活不可以指運筆常以腕運筆執之
在手手不主運運之在腕腕不知執故孫氏有執使
轉用之法執謂淺深長短使謂縱横牽制轉謂鉤環
盤紆用謂點畫向背
揮運
李斯云用筆先急回後疾下如鷹望鵰逝信之自然
不得重改送脚若逰魚得水舞筆如景山興雲蕭
何云夫書勢法猶若登陳變通並在踠前文武遺扵
筆下出沒湏有倚伏𨳩闔籍扵隂陽每欲書字喻如
[003-3a]
下營穏思審之方可用筆筆者心也墨者手也書者
意也依此臻妙矣 蔡邕入嵩山學書扵石室内得
素書八角垂芒頗似篆籀寫史籀李斯等用筆勢邕
得之不食三日唯大呌歡喜若對千人邕遂讀三年
妙逹其理用筆特異遂作筆論曰書者散也欲書先
散懐抱任情恣性然後書之若廹扵事雖中山兔毫
不能佳也夫書先黙坐静思隨意所適言不出口氣
不盈息沉密神彩如對至尊則無不善矣為書之體
湏入其形若坐若行若飛若動若徃若來若卧若起
若愁若憂若蟲食木葉若利劍長戈若強弓硬矢若
水火若雲霧若日月縱横有象可謂書矣 鍾繇見
[003-3b]
蔡伯喈筆法扵韋誕自搥胸盡青因嘔血魏太祖以
五靈丹活之誕死繇令人盗發其墓得之故知多力
豊筋者勝無力無筋者病一一從其消息而用之由
是更妙繇曰筆跡者界也流羙者人也非凡庸所知
見萬類皆象之點如山頺摘如雨線纎如絲毫輕如
雲霧去者若鳴鳯之㳺雲漢來者若㳺女之入花林
粲粲分明遥遥逺曖者矣 衛夫人云用筆有六種
結搆圓備如篆法飄颺洒落如章草凶險可畏如八
分窈窕出入如飛白耿介特立如鶴頭鬰抜縱横如
古隷然心有委曲每為一字各象其形王右軍云
轉筆宜左右回顧無使節目孤露蔵鋒點畫出入之
[003-4a]
跡欲使左先右至回左亦然蔵頭圓筆属𥿄令筆心
常在點畫中行䕶尾點勢盡力收之疾勢在扵啄磔
之中又在豎筆豎趯之内掠筆在扵䟎鋒峻趯用之
澀勢在扵緊駃戦行之 梁武帝云運筆斜則無芒
鋒執筆寛則書緩弱點掣短則擁腫點掣長則離澌
畫細則字横畫粗則形慢抱則泛勢放又少則 天
台紫真云夫書必逹乎道同混一之理似七寳之貴
以垂萬古之名陽氣明而華壁立隂氣太而風神生
把筆抵鋒肇扵夲性形圓則潤勢疾則澁法以緊而
勁逆以險而峻内盈外虗起不孤伏不冝向近非近
背接非逺望之惟逸發之惟静 虞世南云羲之謂
[003-4b]
耽翫之功積如山丘張芝學盡池水盡墨當其雅趣
求彼真意無圖其形容而滯扵體質此貴乎志意專
精必可誠應也余中宵之間遂夢吞筆既覺之後若
在胸臆又因假寐見張芝指一道字用筆體法斯也
足明至誠感神信有徴矣故羲之扵山隂冩黄庭經
感三台神降其子獻之扵㑹稽山見一異人披雲而
下左手持𥿄右手持筆以遺獻之獻之受而問之曰
君何姓氏復㳺何處筆法奚施荅曰吾象外為宅不
變為姓常定為字其筆跡豈殊吾體耶獻之佩服斯
言退而臨冩竟昧其微况不學乎筆髓論云真言
拂掠輕重若浮雲蔽扵晴天波撆勾截若微風摇扵
[003-5a]
碧海氣如奔馬亦如朶鈎輕重出扵心而妙用應乎
手然則體約八分勢同章草而各有趣無問巨細皆
有虗散其鋒圓豪蕝按轉易也豈真書一體篆章草
行八分等當覆腕上搶掠毫𨳩下撇撥歴鋒轉則稍
有筋骨指端横鈎蹲踞轉腕之状矣行書之體略同
扵真至扵頓挫磅礴若猛獸之搏噬進退鈎鉅若秋
鷹之迅擊故覆腕搶毫乃按鋒而直進其綰也則内
拓外旋結鋒而環轉結者上蹙旋毫不絶内轉鋒也
加以掉筆聯毫若石璺玉瑕自然之理亦如長空㳺
絲容曵而來徃又如蟲網絡壁勁而復虗羲之云㳺
絲斷而復連皆契以天真同扵輪扁每作點畫皆懸
[003-5b]
管掉之令其鋒𨳩自然勁健草則縱心奔放覆腕轉
蹙懸管取鋒柔毫外拓左爲外拓右爲内伏連卷收
攬吐納内轉蔵鋒也既如舞䄂揮拂而縈紆又若垂
藤僇盤而繚繞蹙旋轉亦如騰猨過樹逸蚪得水輕
騎追虜列火燎原或氣雄而不可抑或勢逸而不可
止縱扵狂逸不違筆意也但先緩筆引興心逸自急
也仍接鋒以取興興盡則巳又生簇鋒任豪端之竒
妙象兎絲之縈結轉剔刓角多鉤篆體或如蛇形或
如兵陣故兵無常陣字無常體謂如水火勢多不定
故曰字無常定也 懷素常師鄔肜肜謂之曰學書
勢多矣惟太宗以獻之書如陵冬枯樹寒寂勁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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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置枝葉張旭嘗私語肜曰孤
自振驚沙坐飛余
思而為書故得竒怪凡草聖盡扵此懷素後學書如
䜿牽如古釵脚顔太師以素為同學問之曰學書於
師授之外湏自得之張長史覩孤驚沙之外見公
孫大娘劍器舞始得低昻回翔之状未知鄔兵曺有
之乎素曰似古釵脚為草書豎牽之極顔公曰師䜿
牽古釵脚何如屋漏㾗素抱顔公脚唱嘆乆之顔公
徐問曰師亦有自得之妙乎對曰吾觀夏雲多竒峰
輒嘗師之夏雲因風變化乃無定勢又遇壁折之路
一一自然顔公曰草聖之妙代不乏人可謂聞所未
聞也 盧筆謂林韞曰子學吾書但求其力耳殊不
[003-6b]
知用筆之方不在扵力用扵力死矣昔受教扵韓吏
部其法曰撥鐙推拖撚拽是也 錢若水云善書者
鮮得筆法唐陸希聲得之凡五字曰㩎壓鉤格抵用
筆雙鉤即點畫遒勁謂之撥鐙法希聲自言若二王
皆傳此法陽氷得之希聲以授辯先先入長安為翰
林供奉江南李後主得此法書絶遒勁復増二字曰
導送雷簡夫云余偶晝卧聞江漲瀑聲想其波濤
翻翻迅駃掀搕高下蹙逐奔去之状無物可寄其情
遽起作書則心中之想盡在筆下矣噫鳥跡之始乃
書法之祖皆其状也張旭觀飛蓬舞劍懐素觀夏雲
顔公豎牽法以釵股不如壁圻漏㾗斯師法之外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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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得者不專為草但通論筆法也 姜堯章草書法
云折釵股者欲其圓而有力屋漏㾗者欲其無起止
之跡錐畫沙者欲其勻而蔵鋒壁坼者欲其布置之
巧然皆不若是筆正則鋒蔵筆偃則鋒出一起一側
一晦一明而神竒出焉常欲筆鋒在畫中則左右無
失矣下筆之初有搭鋒有折鋒一字之體定扵初下
筆凢作字第一多是折鋒第二三是承上筆勢多是
搭鋒若一字之間右邊多是折鋒應在左故也又有
平起如隷蔵鋒如篆大要折搭多精神平蔵善含蓄
則妙矣 宣和書譜云唐玄度臨書甚詳惜其出扵
法中而不能遺法以見意 書學纂要云右軍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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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擫而收歛故森嚴而有法度大令用筆外拓而開
廓故散朗而多姿
大抵書畫之法同故張彦逺云草書體勢一筆而成血脉隔行不㫁王/子敬明其深㫖陸探微亦作一筆畫連綿不㫁精利潤媚新竒妙絶名高
宋代張僧繇點曵研拂依衛夫人筆陣圖一點一畫如鈎㦸利劍森森然吴/道玄古今獨歩授筆法扵張旭此知書畫用筆同矣
郭若虗云氣韻本乎㳺心神采生扵用筆用筆之難斷可識矣又畫有三/病皆繫用筆一曰版者腕弱筆痴全虧取與物平𥚹不能圓混也二曰刻
者用筆中疑心手相戻勾畫之際妄生圭角也三曰結者欲行不行當散/不散似物凝滯不能流暢也
法書攷卷之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