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1a]
欽定四庫全書
貴州通志卷四十二
藝文
記三
國朝
重修盤江鐵橋碑記 卞三元
盤江之源出烏撒繞曲靖西導七星闗而下安南境為
入滇渡處兩山夾峙類巨靈擘之以界滇黔者也兩崖
[042-1b]
中絶壁立如削江水注之淵澄而湍激比險於瞿塘灩
堆雖差狹其濤瀧澒洞不可嚮邇魚鱉弗窟蛟龍弗宫
鯨鱷怪物弗能遊是以方舟無功用楫無力雖忠信如
梁之父莫敢渉也顧盤江之外滇實宅焉兹為黔唇齒
輔車之阨若之何其隘而不可渡也前方伯朱公家民
頗出竒思廼錘鐵以為絙鑿崖以為㭬亘兩壁而貫之
緯以板其為絙也其為板也如其度葢亦棧之類橋者
名曰鐵鎻橋始通道云即莊蹻以下曽未及此不知
[042-2a]
當日何以飛渡而迄今有之抑亦海内之竒制也
歟苐鐵之性也剛絙之性也弱横亘幾十澮其中
自弗能强矣行其上者足左右下絙輒因之升降
而板則或起或伏欹躍吚軋人之體亦與之揺撼
不能自持如乘巨浪之艇如履將泮之冰鮮不掉
眩而寒栗者且眂前者陟岸而後者始登不則相
躡而愈震殆欲前欲却俱不可得危孰甚焉况萬
騎萬卒之遄邁乎我
[042-2b]
大清削平海内拓土暨滇而疆埸猶未盡靖恒遣禁
旅更班彈壓嵗運數百萬金錢以供芻糗月頻至
焉此外飛章羽檄及他逓郵絡繹不絶而昔之七
絙今為冦燬者二則力益弱而度益危人胥患之
督憲趙公統攝二省大政嘗徃來於曲靖安順間
嵗數道此橋乃熟習形勢則謀於予曰盍亟圖而
新之予拜手曰可於是營諸鐵索之次鼎建輿梁
焉石之不可而取諸木乃命官督丁役採於山得
[042-3a]
巨材二百二十八株排連之使卧於兩岸臨水復
鎮之以巨石柱之以勁幹各層累而加率如之凡
叠序出焉咸鐍其本加固及兩木之末不接者僅
三十有四尺選材可六丈者矩之以交其上而彌
縫之植者為檻幬者為屋兀者為門無不宜焉於
是乎騰未雲之龍駕未雨之虹矣則與古之鐵索
並存於險阻之間雖踵事增華神明其物不可謂
非竒思軼出者也視故橋之用則可以雁序而前
[042-3b]
可以魚貫而越可以方軌聨鑣攜笈荷擔千萬人
逐隊建旟而坦行且不知有山水之厲寜知有風
揺電掣之驚乎於戲水土之窮前人濟之以金今
也繼之以木五行之利溥矣哉是役也授畧於總
督趙公諱廷臣濟其用者藩司顏敏糧道王廷弼
程其工者安順司李沈璣永寜刺史徐國維董其
役者盤江遊擊王官姚有智安南守備程璧余則
贊成之而已工役之值則取諸闗稅三閱月而就
[042-4a]
不以為勞費俾由滇黔者自今無恐公私賴之僉
曰趙公濟川之功哉
闗嶺漢將軍碑記 彭而述
自黔入滇蜒程嶢崅彌望皆山車馬多行隙中獨
安順迤西當胸而立亘矗雲起則嶺名嶺從闗將
軍索得名將軍而前不可考也余於順治十七年
庚子由滇藩逾此陟將軍祠拜焉閱四年甲辰復
以黔臬至則威清使者陳公新其宇丐余文碑其
[042-4b]
事且言曰此前制府趙公意也余竊徃讀史傳漢
前將軍赫赫矣今天下方州僻壤粢盛肥腯幾與
有國者之祀社稷城郭之有孔廟等今將軍名索
漢前將軍子其軼事不少概見荆州之役既已父
子殉難無以索名者史失其名歟且中原徐泗宛
鄧之間為前將軍百戰之地何以竟無將軍在也
既而思之將軍父子所亊者劉氏耳南郡之後劉
氏既西將軍隨之黔志稱建興之始將軍從諸葛
[042-5a]
丞相南征將軍先驅拔山通道為此嶺開先宜血
食於此古之名山大川率有神人居之將軍戮力
王事焄蒿悽愴與山川相為不朽豈顧問哉爾時
中原鼎沸為西南一隅將用蜀以用天下以延火
徳之基若使雍闓之亂不止則蜀中震動褒斜以
東不敢問矣孔明先南中而後乃有事於中原饒
有深意將軍之心與孔明同此嶺之所以傳將軍
與將軍之所以常有此嶺非偶然矣或者曰孔明
[042-5b]
舎荆州不問稱戈瘴毒之鄉與鱗介争雌雄迨擒
縱既成而力亦憊矣安能復問髙光之鼎乎此大
不然譬之千金之子方有事於强隣怨家而垣墻
之内乃有伺窺筐篋厝火於積薪之上者此之不
除禍豈在逺孔明之先克南中亦猶是也然則天
下之嶺多矣而此嶺獨以將軍𫝊何歟曰此人心
之不忘劉氏也今山半有飲馬泉有闗帝像此又
因將軍而思及帝者也帝始終為劉將軍亦始終
[042-6a]
為劉成都雖去後主雖淹没不𫝊而人心之帝與
人心之將軍不可誣也此闗嶺之名後天地而不
朽賴是歟先是孫氏竊據黔滇十有六年大師西
征惟此嶺戍最嚴迨我師直搗而風靡今緬甸車
里南交奉正朔恐後車書一統此嶺實先之何莫
非將軍之靈哉按是祠之建肇前代通道都督馬
公置守禦所正統麓川之役靖逺王公拓之及大
司馬松月伍公登詩告成祠之起皆以邉圉有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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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師克振今
國朝膺命滇黔職方開於十五年之後總制趙公按
輿圖考祠典飭榱桷而蘋藻之國之大事在祀與
戎其知之矣
重開諸葛洞碑記 彭而述
偏橋距沅州四百餘里中聨三衛為黔楚喉沅居
楚西偏𨽻楚偏橋居黔南孔道屬黔而兼隸楚先
朝偏沅撫軍之設取名於此以為滇蜀黔粤楚五
[042-7a]
省總樞故撫軍駐節兩地從中持緩急楚東南都
會百貨所聚江漢而外衆水所歸沅水上接黔之
鎮逺所謂㵲水也發源於黔在黃平而上可濫觴
下此即可通舟乃偏橋之南北上抵黃平下抵鎮
逺二百四十餘里有所為諸葛洞與夫老洞鷂子
灘等巨石填咽不受舟楫沅州至鎮逺而止即勉
强溯流夾舟而上必不能踰諸葛洞洞夾兩山青
嶂萬仭石大者如象小者如牛從上而下趺為深
[042-7b]
潭不能容舠前朝督師太和郭公子章曾經開鑿
有碑記可考事久石還本位水歸舊流阻礙如故
於是楚粟入黔者自鎮逺而上二百餘里擔負之
功百倍其難
國朝順治十五年王師定滇黔貝勒諸軍駐滇黔及
鎮兵散布黔南郡縣者以億萬計厥費正等新鎮
道徐君及副戎王君以事闗軍興力議修舉請之
臺使者及藩臬之長初以時絀舉贏未便二君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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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固議乃僉同鳩工襄事告厥成功下起鎮逺上
至黃平竟可通舟轉餉不至乏絶予庚子夏捧滇
藩檄道經偏橋聞而壯之與王君並轡徃觀歎曰
鄭國開渠遂為萬世之利西門豹决滏水潤鄴下
國人祠之不衰况乎排鑿疏導力同開山且事闗
軍國之大乎今夫二百四十里中山路險隘牛車
莫施計一夫所負不過四斗一日所行不過五十
里二百四十里徃返所費一日止以二升計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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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之中已去其半如是而進計之四十石止得二
十四百石止得二百而此百人中之妨農功賠里
遞以及胥吏之浸漁不與焉若夫舟即最小者可
受十石或二十石是一舟可以省百人數十人之
費矣其勞逸奚啻倍蓰若夫商賈免捆載之勞魚
鹽得順流之勢而都勻平越之郡得借此轉輸可
以仰給他縣無水旱之困且環黔南之洞苗犵狫
亦得以本土所産貿易外貨勿生戎心是一舉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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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善備焉又不止軍興一事為然也難者曰黃平
而上距黔尚三百餘里安得不陸曰是不愈於已
乎古人有言得尺即尺得寸即寸况二百四十里
之間乎滇南千有餘里粟所難及所需惟金計東
南吳越之間襁屬不絶於道其所需人功不貲亦
可以稍貸黔之餘力以為滇地黔困少蘇一力辦
滇不尤愈於二者並急乎滇地宜五穀産金錫益
州沃野千里漢唐以來皆屬内地黔兩腋皆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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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一線粟不足供外來之用先王開黔所以開滇
也昔莊蹻畧黔地而王滇正以非黔則入滇無路
今日之役亦猶行古之道也後之君子纘而行之
征繕稍暇拓而大之利在百世其興作費用詳載
徐君記中兹不悉
嚴革協夫碑記 蔣應修
語曰天地之性人為貴古之善保天下國家者未
有不慎用其民者也慎用之則治否則亂慎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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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安否則危慎用之則田野闢而財賦足否則土
滿帑虚公私交困民猶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亶其然也我
朝驅逐流氛定鼎燕薊呉楚閩粤倐忽蕩平未嘗煩
一民負芻茭運糧糗為大兵供億故民之從之如
水如市豈非慎用其民之效乎區區滇黔片地何
難走一騎抽一矢刻期掃卷而
世祖章皇帝固遲之十五年之久始從事焉亦曰大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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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中原民力竭耳乃滇黔底定駐鎮維難又不惜
歲捐五百餘萬之餉以厚兵力而戢疑貳凡以一
隅蠕動上厪
睿慮譬若癬疥之憂雖全體無患而搔癢不能去心
先皇帝之念不忘民也如此是以經畧閣部洪公上體
宸𠂻下恤民隠飭令軍餉所至郵遞官弁得以便宜開銷
給價僱運一時民樂趨事餉無停軌甚盛心也無
何而稽覈令嚴耑責驛運驛運力匱爰議幇協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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幇協而生科𣲖因科𣲖而生横索因橫索而生濫
應一民也而拉馬而載狗而遷貨賄而肩花木而
軒優妓而輿罪孽皆民也一民之役於官也而上
官而使客而親識而勢豪而差役皆官之使為之
役也嗟乎黔陽一帶民幾犬豕不若矣是烏識天
地之性之貴人也哉總督甘公畿輔重臣
天子念邉荒控制為難毅然簡公經理滇黔兩省公受
命星言夙駕汲汲出民湯火如勤訓練稽尅减䋲
[042-11b]
貪墨禁餽遺威梗頑輯柔懦崇節儉躬勞苦無事
不從民生起見尤於協夫一事謀之撫軍飭司道
張之示告凡屬下吏晉謁者罔不諄諄命誡誠以
役民之力必妨民之農必耗民之財必輕民之故
土必離散民之父子兄弟妨農穀貴耗財室罄輕
土業徙離親情散一二民苗不逺而之蜀楚即與
紅黑種為伍耳於是覈金錢給郵逓革協濟舉僱
募勸力行懲不率始之法令初具繼乃經畫倍明
[042-12a]
葢量逺近酌險易大抵僱價權輿於一錢一分嗣
有三分四分六分之差等行之期年小民曉然公
慎用其民之意即使客亦曉然公慎用其民之意
科𣲖杜横索歛濫應戢一時士農樂業工賈安生
如公疏所云米值一年減倍者其明騐也乃公猶
慮法久玩生日積蠧起繕疏入告訏謨洋洋部議
允覆
天語煌煌礱石勒銘垂憲彰彰愚聞之父母之愛其子
[042-12b]
也非茍且旦夕謀必為之計深逺慮長久使永不
即於殆公之於民豈非計深逺慮長久者乎詩云
樂只君子民之父母公之謂也修守平越後於公
之莅黔葢協夫之革始未嘗不病其扞格難行及
奉檄訊衛弁濫應一事葢兩閱月而驛夫至六千
餘名喟然嘆曰何賤視吾民而虐用之若是用是
一遵公令寜以罪我聴之人而不敢暴用一民即
公務跋渉必價僱徃返不敢自欺欺人以速謗戾
[042-13a]
爰奉
㫖勒公疏於通衢俾紳士民苗咸知弊政永革復為之
記刋之行舘庶登斯館者共曉然天地之性之貴
人而用之者之宜慎也則由一隅及天下由一日
及萬年坐致庶民用康國祚罔替公之志其一暢
也夫於是乎書
重修陽明書院碑記 楊雍建
貴陽撫署東偏有陽明先生書院故明大中丞阮
[042-13b]
公文中之所嗣修也自兵燹蹂躪以來髙陵下谷
一望蒼然而空木頽垣猶僅存於寒雲落日烟埃
起滅之餘豈有幸歟余以聴政之暇攬其遺址摩
娑斷石而按其文辭所稱述先生在黔功徳為甚
悉因念黔於職方為西南徼遐濶僻陋民雜苗犵
山棲而草處椎結卉裳攻刦鬭暴往古所不能柔
馴自數百年之間始循法度稱贄奉貢以至於我
國家進以文治學者争自奮於六藝由於訓程感道
[042-14a]
懐和薫蒸砥礪卓犖間出登進顯庸發聞四方雖
朝廷文教覃被實大以遐而揆厥阮初報本反始則
黔人之俎豆先生宜不能怠庶幾充大厥宇崇荅
弗替而風廓雨立陊剥不堪登其門門壊升其堂
堂廢徘徊俯仰以余之莅兹土也而又烏得無情
哉遂乃徴工執用來會祠下凡齋舍之傾圯無存
者棟楹榑櫨椳闑扂楔之腐敗撓折與級磚甍甓
之破缺者赤白之漫漶䵝昧者或作或仍以葺以
[042-14b]
治室宇具修神位毖清蘄示後人而亦無侈前功
工既訖乃伐石以紀之其詞曰伊昔先生至於是
邦葺軒以居何陋因名惟徳無陋惟人無逺去陋
本儒則思其返有祠奕奕親臨炙之尚俾來者欽
兹訓辭佩服無斁如參於前良知内照其敢不䖍
居而無陋罔貳昔言申陳嚴祀永永是尊
陽明書院碑記 田 雯
余嘗考昔人之不合於時而遷謫其官者或海外
[042-15a]
或蠻鄉比比然也柳州播州皆非善地而播州尤
非人所居黔地接壤於栁州而播之版圖則半隸
於黔明朝二百七十餘年前後以謫官來兹土者
有王文成鄒忠介兩先生忠介以抗疏忤江陵杖
戍都匀衛日與匀士講明陽明良知之學著書立
説大抵尊信文成者文成先生疏救戴銑遂謫為
龍塲驛丞得罪之由南臯畧同宜其意之相從也
其學問闗乎世道人心其功在於生民社稷明臣
[042-15b]
中無有出其右者非氣節文章一才一藝之士所
可企而及也故南臯尊信之不置而黔之士俎豆
之無已也方先生初至龍塲劉瑾憾猶未已事且
不測自計得失榮辱頗能通脱獨生死一念未忘
乃為石槨自誓居易俟命忽中夜大悟格物致知
之㫖寤寐中若有人告之者呼躍而起從者皆驚
始知聖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於事物者誤
也乃以𫝊記五經之言證之莫不脗合因著五經
[042-16a]
臆説嗚呼先生之學以謫官而成先生之道其亦
由龍塲而躋於聖賢之域也耶當日坐擁臯比講
習不輟聞風而來學者雍雍濟濟觀其課諸生四
條並問荅語録俾尼山之鐸被於羅施絃誦流𫝊
以迄今日黔之士肆成人有徳小子有造嵗時伏
臘或走龍塲致奠亦有遥拜於其家者先生之教
何其廣而澤何其深且逺歟乃復於窮岩茂箐之
間以何陋名軒寅賔為堂君子亭玩易窩舊跡巋
[042-16b]
然遺風宛然雖樵人獵士過其地者無不感而生
敬流連而愾慕其為人所謂頑夫㢘懦夫有立志
而况於親炙之者乎其最大者則在於水西安宣
慰二書當是時劉六七之巨冦方興安氏之奸謀
欲啟發微摘伏有以片紙數言讋服而震懾之消
反側於未萌伸天王之大義雖司馬諭蜀殆無以
過也嗟乎先生一謫官驛吏耳亦何與地方事而
乃寓深心以弭禍亂講吾道以正人心實大有造
[042-17a]
於黔也哉而凡膺封疆之重有斯民之責者其亦
當媿而知勉矣迨平茶獠征岑猛浰頭八寨猺洞
革心鄱湖一戰宸濠授首異勲銘於景鐘大名垂
於青史皆自龍塲之石槨悟道始奈之何拘牽之
説者謂其隣於佛老而輕詆之然而光鋩萬丈揭
日月而行先生之道固自若也夫知行合一致知
為力行之本而力行實踐則必從功業中體驗而
出先生之生平功業赫赫如是當時寜吉軰豈不
[042-17b]
聞知之顧乃甘為蠡測不惟先生所哂抑且為南
臯所不受也余於撫黔之明年重修其祠既告厥
成援筆書此且勒諸石以示黔士之來學者若夫
祠之亭樹花竹因革始末則有阮楊之碑在皆所
不道也是為記
重修武鄉侯祠碑記 田 雯
黔城南貯甲銅鼓諸山多武鄉侯陳蹟世𫝊侯於
章武時南征此其平蠻畧地處也按侯以南陽布
[042-18a]
衣受三顧之知佐先主奄有巴蜀而成帝業自離
草廬以來二十餘年夙昔以管樂自期可以無餘
憾矣洎乎受遺詔謂其才十倍曹丕終定大事夫
所謂大事者非斤斤於六尺之孤而一隅之安也
昭烈之志實未嘗一日忘併魏吞吳身將没而志
不衰葢欲侯大展其才瞰中原之變興復漢室斯
已耳建興元年侯以丞相領益州牧開府治事手
握兵柄或以侯處此痛思先帝之顧命勢必奬率
[042-18b]
三軍首出祁山為北伐之舉其事審其計决矣而
乃汲汲於南征之役者何歟當是時成都甫定根
本未固也主幼國疑羣蠻蠢動而人心未歸也鳬
蠶蕞爾之國財用弗充也脫一旦興師動衆驟議
逺圖彼雍闓朱褒孟獲之徒得從而窺伺之且有
以襲其後吾知侯之謹慎必不出此所以遣使聘
吳因結和親可以畢力於南征而不敢輕試於北
伐此侯之雄畧亦逺謨也夫侯之南征後主親送
[042-19a]
於郊詔賜金鉞一曲葢一羽葆鼓吹各一部虎賁
六十人分兵三路遣馬忠攻朱褒李恢向益州達
昆明而躬率歩騎由水路入越巂又得酋帥濟火
率羅鬼諸部刋山通道聚糧以供軍不百日褒闓
悉平聞孟獲為蠻王長募生致之於是自艮坑佛
光漾濞川而北厯髣州慶甸而西以暨乎驃國木
鹿都魯普坎之問七縱七擒南人不反而心歸矣
攻心為上由於街亭敗將之一言而成都根本之
[042-19b]
地如盤石矣三月興師五月渡瀘至秋而事定凡
牂柯昆明越巂永昌地方數千里莫不收其豪傑
以為官屬出其金銀丹漆耕牛戰馬以給軍旅之
用財用充而國以富饒矣國富而後治戎講武北
伐中原此固善體乎昭烈之志無負永安之托而
侯之雄畧逺謨為何如耶是豈管仲樂毅之儔所
可比擬萬一者哉嗟乎出師二表日月爭光五丈
秋風英雄揮涕正所謂運數有歸不可以智力争
[042-20a]
也若夫損益連弩之妙木牛流馬之竒行屯田於
渭濱作八陣於魚腹又侯之餘才剩技矣然蜀書
所載於侯平蠻之道尤詳不置吏不留兵不運糧
三者至當而不易葢置吏而終不相信必成禍患
留兵則無所食運糧則苦於山川險阻旦夕告匱
而多脫巾之呼惟於既平之後即其渠帥而用之
示以信義布以徳威俾分守其土各部其民綱紀
初定而蠻漢相安此道得也且其征之之方蠻習
[042-20b]
擊刺侯故困以兵蠻善燎原侯故攻以火蠻俗尚
鬼侯之用兵疑鬼疑神也蠻所恃者深山密箐之
中為羣狐三窟之計侯故窮捜之無得避震讋之
弗敢出也至於貯甲銅鼓陳蹟依然何莫非侯之
竒跡閟響有以服蠻人之心也哉山下有祠數百
年矣距城不逺余故謁之而且新之復築小亭於
山之上覽黔之勝而立石其旁因得考侯南征始
末而述所以平蠻之道如此
[042-21a]
重修甲秀樓碑記 田 雯
甲秀樓者江公東之之所從事也越今百餘年矣
波濤洶湧之衝激風雨雷霆之動盪烏得完樓哉
葢江公而後無復喜從亊者何今之人不逮前人
也江公當日知樓之有闗於黔而皇皇為之且有
關於黔之人才風氣而以甲秀名之其用意深矣
假使江公之後或數年而一人焉或三五十年而
又一人焉而不聴乎波濤洶湧風雨雷霆之交於
[042-21b]
樓也樓雖不完亦不若今日之甚矣無如江公而
後遂成絶響落落百餘年無復喜從亊者斯亦樓
之不幸也使人而皆喜從事則天下何足治不獨
一樓然矣後之君子常有所不屑則躁否則惰躁
則妄惰則廢既妄且廢則天下之所以不治者常
出於此而不足怪嗚呼此蘇子瞻之所以致嘆於
驛館歟夫事之始也有創之者事之終也有成之
者當夫創者既徃成者未來欲存欲亡可㫁可續
[042-22a]
之際有人焉存一綫以待來兹其人不可少其功
最大如經學與理學相表裏也理學成於宋儒韙
矣然言誠言敬言禮言格物致知正心誠意莫不
本於經學茍於嬴氏灰燼之餘非得漢儒諸人經
各有注𫝊各有釋火盡薪𫝊以聞於後世宋儒欲
直接洙泗之淵源詎可得乎葢前事者後事之藉
而絶續之交不可無其人也嗟哉此樓也江公之
後有人焉今則亊半而功倍也惜江公之後無人
[042-22b]
焉今則事倍而功半也大扺泄泄焉無復喜從事
者吾慮黔之終無此樓也於是鳩工集材而新之
度木於林伐石於山計瓦甓墁釘於匠興工於己
巳之二月凡百五十日而成立於魚磯烟水之上
跨乎長橋垂虹之間可以為黔人之美觀焉雖事
倍功半逺不逮江公之所為亦可以無遺憾矣然
而人才風氣之所闗其在斯乎今日者風氣日挽
人才軰出甲乙科名之盛又於黔士之文章卜之
[042-23a]
不盡係乎樓之完不完也余將以告夫後之喜從
事者是為記
重修偏橋碑記 衞既齊
施秉彈丸邑耳而黔楚徃來實為東西咽喉由黔
而之滇之蜀之粤西一綫羊腸聨絡省會且四五
焉縣北門外故有橋名偏橋夫楚南密邇荒服故
設偏沅巡撫挈一州一衞以命幕府重其地也橋
而専有衞名其為闗津衝要非一日矣顧地當岑
[042-23b]
鰲景洞之間洪江南遶春夏霖雨暴漲山泉百道
争注奔騰震盪橋亦易圯圮則行旅次且艱苦萬
狀康熙二十七年橋圮即於是年議修之官黔中
者皆協力鳩助伐石集工糜金一千六百有竒凡
閱四寒暑至今三十年而後成其將成也余適奉
撫黔
簡命道經其上解槖中糗糧資助之工乃竣其工之鉅
而時之久葢如此余觀古昔盛時雨畢除道水涸
[042-24a]
成梁畚挶之任一司里舉之有餘孟子之論子産
曰嵗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奏功不過句
日間耳由今觀之何其難易懸絶與葢黔地紆盤
萬山中山嵐蒸鬱恒陰易雨謂之天末又謂之漏
天一切橋梁道路與中土之平原曠野較不啻倍
蓰無算其工之難成而易壞也大率風土限之也
雖然人事修則風土為之潜移綢繆未雨先事而
預防每每用力少而成功速及其傾圮潰爛然後
[042-24b]
圖之雖在中土難亦十倍凡亊皆然豈容専諉其
咎於風土也哉方今
天子神聖深仁厚澤徹於梯航萬國之外黔雖逺猶郊
圻耳余不敏竊欲奉揚
徳意俾黔中百度振興儷於中土值斯橋之成於下
車時也記之以為百度權輿可也若夫經營鳩助
則衆人之成績也其詳書之以志余不欲掠美之
意云
[042-25a]
重修文昌閣碑記 衞既齊
會城東郊外有峯突起是為木筆文星支衍蟠曲
而入城中為院司塲屋之祖術家嫌其未盡聳㧞
思有以助之乃於子城之上建閣三層中祀文昌
上以祀魁下以祀武安王而總名之曰文昌閣葢
從其類也閣成而人文蔚起科目奪省榜之半薦
南宫宴鷹揚者從不乏人即莅官於兹土者亦多
譽寡咎不數嵗輒遷擢扶輿之霛信亦有所鍾耶
[042-25b]
邇來戈㦸頻仍城闕蕩焉若掃而此閣巋然獨存
不可謂非呵䕶之力也然嵐侵雹損桷敗瓦飛神
且不免於櫛風而沐雨幾幾有不能復全之勢余
見而有觸於𠂻遂蠲貲募工以整理之未幾而朽
者輪敝者奐摩空切日頓還舊觀因伐石以志之
曰吾聞文昌六星一曰上將二曰次將三曰貴相
四曰司祿五曰司冦六曰司勲為天六府計集天
道而其司籙之神則東晉越巂張亞子在周為張
[042-26a]
仲詩所稱孝友者是也在建興為謝艾𫝊所云以
鐵如意贈姚萇一麾而戈盾戎馬畢列者是也若
夫斗柄戴筐一星奎其形似履履以行逺言之不
文行之不逺故文章之事歸之而武安王則所謂
絶倫超羣讀春秋明大節義以成仁者也是皆有
裨於風教其從而祀之也宜然非徒祀之已也古
之大聖至神即古之忠臣孝子信友仁人茍大倫
之無忝斯百世而可師生為上卿歿為明神在天
[042-26b]
為日星在地為河嶽無二道也則欲紹徃烈啟新
圖掇鴻名樹駿業當思與鬼神合徳砥躬飭行補
造化之所不及庶幾可相可將景命有僕百祿是
遒不負重修之意也夫
重安江新建浮橋碑記 閻興邦
五行之性莫柔於水而亦莫險於水隄之厚也而
水能刷之石之巨也而水能轉之甚者從髙而下
洶湧澎湃怒似共工㨗同夸父其險極矣先王知
[042-27a]
其然以為水之散者可障以土水之暴者當浮以
木稽之大易渙之彖曰利渉大川乘木有功也中
孚之彖曰利渉大川乘木舟虚也夫坎水也兌澤
也巽木也木作舟楫利以行水而橋梁之功有時
而窮者通之以舟楫則險者可平今黔險地也而
為滇之孔道從西而徃者莫險於安南之盤江自
鐵橋成而盤江之險不驚從東而來者莫險於黄
平之重安江自石橋傾而重安之險益甚葢此橋
[042-27b]
齧於水而行旅之號呼於兩涯者已數年矣前制
軍范公目擊其險首捐五百金以倡滇黔之文武
而飭黄平徐牧為之重修適予自豫移黔亦捐三
百金以樂觀其成如是者三年費金六百五十兩
突遭山水衝頽一旦付之波臣時康熙三十四年
五月二十五日也聞報憮然因念以剛制柔剛必
不勝且水性悍土性疎置石其旁溪急澗陡衝之
而去奏功實難爰進同事商度良䇿僉曰古有造
[042-28a]
舟為梁者盍師其意建為浮橋以通徃來庶幾盡
善予應曰可仍上其議於制軍王公公亦以為然
乃問司庫得兩省捐助銀若干檄令平越守逐一
估計共酌價銀一千四百二十六兩零隨委餘慶
牛令専司其職採木於山柔鐵於冶油麻灰漆工
銀口食纎悉畢備凡江之廣濶二十餘丈用船一
十六隻每船相去三尺通水勢也船面鋪板一丈
五尺䕶以欄楯防失足也鐵鍊二根横繫兩岸貫
[042-28b]
於船中使有約束也兩岸平砌馬頭重起階級使
行者如履大道也其船定於九月搭造三月拆卸
仍為住房一十六間所以便堆貯慎守䕶也酌撥
水手八名給以工食處以屋宇則人多而接應易
食足而用力勤也有船以聨之有板以平之繫以
鐵索則堅施以石磴則坦為房以貯船則可久設
夫以守船則可遵如是而重安江之險天地留之
而人謀勝之於以知事不相其宜而膠於一定之
[042-29a]
法未有能濟者也夫世之人必以為木不若石之
固舟不若橋之安乃盤江之橋架木於鐵絙之上
而行者免覆溺之虞重安之橋造舟於大水之中
而行者無望洋之歎皆所謂易道也易窮則變變
則通通則久不變而求通古未有之者是役也起
工於三十四年十月告成於三十五年九月文武
之樂輸兩省之協助例得備書於石以告後之人
時加修葺焉俾徃來於滇黔者利渉大川不震不
[042-29b]
竦則險者失其險矣
貴州通志巻四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