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e0047 春秋集義-宋-李明復 (master)


[024-1a]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義卷二十一
            宋 李明復 撰
  僖公
十有二年春王三月庚午日有食之夏楚人滅黄
 謝湜曰黄人嘗受盟于齊矣及楚之伐黄也齊不救
 故楚滅黄書貫之盟陽榖之㑹于前書伐黄滅黄于
 後齊桓方伯之職不修見矣黄子不書奔死于兵難
[024-1b]
 故也無志莭可稱故不書
 胡安國曰春秋滅人之國其罪則一而見滅之君其
 例有三以歸者既無死難之莭又無克復之志貪生
 畏死甘就執辱其罪為重許斯頓䍧之類是也出奔
 者雖不死于社禝有興復之望焉託于諸侯猶得寓禮
 其罪為輕弦子温子之類是也若夫國滅死于其位是
 得正而斃焉者矣于禮為合于時為不幸若江黄二
 國是也其書滅者見夷狄之強罪諸夏之弱責方伯
[024-2a]
 連帥之不修其職使小國賢君困于强暴不得其所
 公羊子所謂亾國之善詞上下之同力者也
 吕祖謙曰十二年楚滅黄楚自召陵之後只一年又
 來伐黄何故葢當時天王撫鄭從楚楚有所恃所以
 敢放肆入中國
秋七月冬十有二月丁丑陳侯杵臼卒
十有三年春狄侵衛
 謝湜曰狄嘗伐邢入衛伐晉滅温今又侵衛
[024-2b]
夏四月𦵏陳宣公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
曹伯于鹹
 謝湜曰鹹衛地狄侵衛故㑹于鹹
秋九月大雩
 謝湜曰雩以八月九月尤失時故書月以志其怠
冬公子友如齊
 謝湜曰修聘禮
十有四年春諸侯城縁陵
[024-3a]
 謝湜曰縁陵杞邑杞病楚遷于縁陵諸侯為杞城之
 不書城杞杞未遷也不書杞縁陵以諸侯視縁陵猶
 己國之事而城之也救灾恤鄰義之大者諸侯所同
 欲故書諸侯城楚丘善諸侯同衛之患也故楚丘不
 書衛城縁陵善諸侯同杞之患也故縁陵不書杞城邢
 二國城之而已楚丘則諸侯各以役至其心力猶未
 齊也伐楚之後桓公威震令行縁陵之役小大同心
 逺近畢至諸侯義事未有美于此者也故至縁陵稱
[024-3b]
 諸侯
 胡安國曰齊桓公城三國而書詞不同城楚丘則没
 諸侯而不書城縁陵則書諸侯而不序城邢則再序
 三國之師何也邢以自遷為文故再列三師而書城
 邢者美其得救患分灾之義無封國之嫌也淮夷病
 杞諸侯㑹于鹹城縁陵而遷杞焉則其事專矣故前
 目後凡直書諸侯而不序也衛為狄滅東徙渡河野
 處漕邑桓公使公子無虧戍以甲士歸其祭服乘馬
[024-4a]
 凡為國之用其力尤勤其功尤大其事尤專而春秋責
 之尤重曰城楚丘而不書諸侯正王法也是故以功
 言之則楚丘為大以義言之則城邢為美春秋之法明
 其道不計其功正其義不謀其利者也詳著城邢之師
 深没楚丘之迹貴王賤伯羞稱桓文以正待人之體
 也明此則知曾西不為管仲深畏仲由之説矣
 吕祖謙曰十四年諸侯城縁陵而遷杞遷杞便與遷
 邢不同此見齊桓公葵丘㑹後驕心生凡事皆不如
[024-4b]
 前
夏六月季姬及鄫子遇于防使鄫子來朝
 程氏學曰季姬及鄫子遇于防使鄫子來朝十五年季
 姬歸于鄫前此雖經不見季姬之事然以理度之盖
 嘗既嫁而絶復遇于防使鄫子來朝而後歸耳其譏
 則具文可以見也
 謝湜曰季姬鄫子以遇禮成姻黷禮之大者也防之
 遇季姬之志鄫子來朝季姬之欲書遇著其不正也
[024-5a]
 書及書使著其首亂也隂乘陽邪敗正小制大魯國
 正家之道大壞矣
 胡安國曰春秋内女適人者明有所從則係諸國若
 杞伯姬是也其未適人者欲有所别則書其字若子
 叔姬是也季姬書字而未係諸國其女而非婦亦明
 矣及者内為志内女而外與諸侯遇譏魯也朝不言
 使言使非正鄫子國君而季姬使之朝病鄫也魯秉
 周禮男女之際豈其若是之甚乎葢魯公鍾愛其女
[024-5b]
 使自擇配故得與鄫子遇于防而遂以季姬歸之耳
 孟光之德有伯鸞之賢變而不失禮之正則猶可矣
 不然非所以為愛而厚其别也故稱及稱遇稱使罪
 魯與鄫以正男女之禮為後世戒也
秋八月辛卯沙鹿崩
 謝湜曰沙鹿山名屬晉山安静堅固山崩異之大者
 故書
 胡安國曰沙鹿晉地也卜偃曰朞年必有大咎國幾
[024-6a]
 亡詩稱百川沸騰山冡崒崩言西周之將亡也書沙
 鹿崩于前書獲晉侯于後雖不指其事應而事應具
 存此春秋畏物之反常為異使人恐懼修省之意也
 其垂戒明矣
狄侵鄭冬蔡侯肸卒
 謝湜曰蔡侯蔡穆公魯不㑹𦵏故不書𦵏
十有五年春王正月公如齊
 謝湜曰齊强魯弱故再朝于齊
[024-6b]
楚人伐徐
 謝湜曰徐即諸夏故楚伐徐
三月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盟于牡
丘遂次于匡公孫敖帥師及諸侯之大夫救徐
 謝湜曰桓公㑹諸侯盟于牡丘將以救徐也既盟而
 衆次于匡止而不進也大夫帥師以出諸侯不自行
 也救難之師如解焚溺緩而不急則失救之道桓之
 救徐也八國已受盟矣其終也諸侯止而不進大夫
[024-7a]
 帥師以出其救難不力可知書遂書次書大夫罪其
 救徐之緩也為鄰國謀而不盡其心為不忠視人危
 急而遷延不進為不仁大者止而小者行為不義三
 者齊桓失救之道也然則遂救許遂之善者也以其
 進也遂次于匡遂之不善者也以其止也
 胡安國曰楚都于郢距徐亦逺而舉兵伐徐暴横憑
 凌之罪著矣徐在山東與齊宻邇以封境言之不可
 以不速救以形勢言之非有餽糧越險之難也今書
[024-7b]
 盟于牡丘見諸侯救患之不協矣書次于匡見伯主號
 令之不嚴矣書大夫帥師而諸侯不行見桓徳益衰而
 禦夷狄安中國之志怠矣凡兵而書救未有不善之也
 救而書次則尤罪其當速而故緩失用師之義矣中庸
 曰至誠無息不息則久春秋謹始卒欲有國者敦不息
 之誠也始勤而終怠則不能久而無以固其國矣
夏五月日有食之
 吕祖謙曰或有食于朔或有食于晦
[024-8a]
秋七月齊師曹師伐厲
 謝湜曰杜氏謂厲楚與國
 吕祖謙曰厲今隨州也南北時厲為重鎮
八月螽
 謝湜曰螽越月則書時不越月則書月
九月公至自㑹季姬歸于鄫己夘晦震夷伯之廟
 程頤曰大扺春秋所書皆天人響應有致之之道如
 石隕于宋而言隕石如夷伯之廟震而言震夷伯之
[024-8b]
 廟此天應之也但以淺狹之見以為無應其實皆應
 之然漢儒推灾異皆牽合不足信儒者見此因盡廢
 之
 謝湜曰夷伯魯大夫夷謚伯字魯卿惟單伯夷伯為
 天子命卿故書字廟以尊德故卿大夫立廟以事其
 先慝惡之人使之居廟以享血食天之所惡也夷伯
 葢有慝惡于魯而子孫猶以宗廟事之然則雷震其廟
 乃天惡夷伯而殛之也故春秋因其震而書之以示
[024-9a]
 天戒焉書日書晦謹天變也地曰地震廟曰震廟何
 也地以震為異廟以震之示譴故也
 胡安國曰震者雷電擊夷伯之廟也不曰夷伯之廟震
 而曰震夷伯之廟者天應之也天人相感之際微矣
 夷伯者魯大夫也大夫既卒不名穀梁以為因此見
 天子至于士皆有廟天子七諸侯五大夫三士二故
 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是以貴始德之本也始封
 必為祖
[024-9b]
冬宋人伐曹
 謝湜曰牡丘之㑹口血未乾而宋人伐曹惡之也
楚人敗徐于婁林
 謝湜曰婁林徐地諸侯救徐不力楚入婁林敗徐徐
 用夷禮故狄之
十有一月壬戌晉侯及秦伯戰于韓獲晉侯
 謝湜曰晉使韓簡視師復曰出因其資入用其寵饑
 食其粟三施而無報是以來也公使請戰然則韓之
[024-10a]
 戰由惠公搆祸所致故以晉侯主戰而罪之也不書
 秦伯伐晉者曲在晉其罪已明故也惠公背施讎恩
 任己輕敵愎忠諌咈人心六者取亡之道也是以貴
 為一國之主師衆未敗而身獲于人書獲晉侯以為
 人君取亡者之戒也
 胡安國曰秦伯伐晉而經不書伐専罪晉也獲晉侯
 以歸而經不書歸免秦伯也書伐書及者秦晉俱有罪
 而以及為主書獲書歸者兩俱有罪而以歸為甚今
[024-10b]
 此専罪晉侯之背施幸灾貪愛怒鄰而恕秦伯也然
 則秦戰義乎春秋無義戰彼善于此則有之矣其不
 言師敗績何也君獲不言師敗績君重于師也大夫
 戰而見獲必書師敗績師與大夫敵也君為重師次
 之大夫敵春秋之法也與孟子之言何以異孟子為
 時君牛羊用人莫之恤也故以民為貴君為輕春秋
 正名定分為萬世法故以君為重師次之堯以天下
 命舜舜亦以命禹必穪元后為先此經世大常而仲
[024-11a]
 尼葢祖述之者也
 吕祖謙曰秦伯與晉韓原之戰秦晉之曲直其理固
 甚明然當時所以為晉謀國所親者如所謂虢射慶
 鄭之徒剛很自勇之人然當時趣得亂成實是慶鄭
 慶鄭是一箇剛很自勇之人以不用命與晉惠公相
 激所以致敗今則所可恨者盖于慶鄭尤有可恨處
 使他當時若是愚而無知一向很僻固無可恨觀他
 前靣所言其論也多正為謀也多審其所可見者前
[024-11b]
 論秦乞糴于晉晉人弗與慶鄭曰背施無親幸灾不
 仁貪愛不祥怒鄰不義後來論馬見恵公乘小駟慶
 鄭曰古者大事必乘其産生其水土而知其人心則
 看論馬曲折如此推此兩端論之慶鄭于事理之間
 不為不諳練以理論之如論秦乞糴當時是非曲直
 所在慶鄭皆能知則可以謀王體斷國論後之論又
 知曲折則可以議戎政既是如此當時可惜専以很
 戾壊了盖縁他氣不勝志故致得如此然晉侯所以
[024-12a]
 敗有慶鄭不能用固是如此然亦非晉侯不能用慶
 鄭慶鄭自以很戾不能用其材耳學者治心養氣須
 當下十分工夫看慶鄭于是非邪正之理論馬之曲
 折事務無有不曽講者今却如此盖緣慶鄭不知治
 心養氣之工夫學者于治心養氣不可不知其先後
 十有六年春王正月戊申朔隕石于宋五是月六鷁退飛
過宋都
 程頥曰隕石于宋自空凝結而隕六鷁退飛倒逆飛
[024-12b]
 必有氣驅之也如此等皆是異事故書之
 又曰隕石無種種于氣麟亦無種亦氣化厥初生民
 亦如是
 又曰春秋書隕石霜何故不言石隕霜隕此便見得
 天人一處
 謝湜曰陽氣藴積寒氣薄而凝之則為雹陰氣藴積
 温氣薄而燠之則為石五石自空而降若惡夫宋隕
 石而害之也其為異大矣書日書朔當嵗之始謹其
[024-13a]
 變也書五謹其數也星曰星隕石曰隕石者星以隕為異
 石以隕之示譴故也福善禍惡天之常理灾異之來皆緣
 政治故夷伯廟震書曰震夷伯之廟者以天惡夷伯而震
 之也石隕于宋書曰隕石于宋者以天禍宋公而隕之也
 謂之廟震則廟自震而已謂之石隕則石自隕而已天事
 何與于人哉故春秋每因天變推天意以示譴戒使
 賢君觀之可以知天庸君觀之亦以自警
 又曰沴氣積于空中鷁飛為沴氣所閼故退飛書六
[024-13b]
 謹其數書宋都謹其地政治舛于下而微禽逆于上
 故書六鷁退飛之異
 胡安國曰隕石自空凝結而隕也退飛有氣逆驅而
 飛也石隕鷁飛而得其數與名在春秋時凡有國者
 察于物象之變亦審矣此宋異也何以書于魯史亦
 見當時諸國有非所當告者矣何以不削乎聖人因
 灾異以明天人感應之理而著之于經垂戒後世如
 石隕于宋而書曰隕石此天應之也和氣致祥乖氣
[024-14a]
 致異人事感于下則天變應于上茍知其故恐懼修省
 變可消矣宋襄公以亡國之餘欲圖伯業五石隕六鷁
 退飛不自省其德也後五年有盂之執又明年有泓之
 敗天之示人顯矣聖人所書之義明矣可不察哉
三月壬申公子季友卒
 謝湜曰季公子友字也魯以公子友有社稷功故生
 賜以氏俾世其職友卒書氏志魯之變法也然則魯
 卿生而賜氏自季友始也
[024-14b]
 胡安國曰季者其字也友者其名也大夫卒而書名
 而曷為稱字聞諸師曰春秋時魯卿有生而賜氏者
 季友仲遂是也生而賜氏者何命之為世卿也季子
 忠賢在僖公有翼戴之勤襄仲弑逆在宣公有援立
 之力此二君者不勝私情欲以異賞報之也故皆生
 而賜氏俾世其官經于其卒各以氏書者誌變法亂
 紀之端貽權臣竊命之禍其垂戒逺矣
夏四月丙申鄫季姬卒
[024-15a]
 謝湜曰鄫季姬十四年遇于防十五年歸十六年卒
 魯女惟嫁為諸侯夫人則公為之服失親親之道
 胡安國曰内女嫁于諸侯則尊同尊同則記其卒記
 其卒則必記其葬然而有不記者此筆削之㫖非可
 以例求者也宋伯姬在家為淑女既嫁為賢婦死于
 義而不囘此行之超絶卓異者既書其𦵏又載其諡
 僖公鍾愛季姬使自擇配季姬不能自克以禮恃愛
 而行雖書其卒因奪其𦵏所以謹夫婦之道正人倫
[024-15b]
 之統明王教之始也以此防民猶有嫁殤立廟舉朝
 素衣親臨袒載如魏明帝之厚其女者
秋七月甲子公孫兹卒
 謝湜曰公孫兹叔牙子一帥師一如牟
冬十有二月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衞侯鄭伯許男邢侯
曹伯于淮
 謝湜曰左氏謂東略盖楚人滅弦滅黄伐徐敗徐其
 勢益强故齊桓大㑹諸侯于淮謀楚也
[024-16a]
 吕祖謙曰僖公中卷正是桓公末年伯業漸漸衰處
 故號令紀綱到此與前日甚不同淮之㑹謀鄫舉城
 鄫一段便見得役人病夜登丘而呼曰齊有亂不果
 城而還夫以桓公節制之盛初時一箇服楚遷邢封
 衛㑹諸侯投之所向無不如意及至末年欲做一件
 事也做不得同一桓公也何故昔强今弱如此盖自
 葵丘之㑹志得意滿自放縱故伯業漸衰且如晉文
 公之季年諸侯朝晉衛成公不朝乃使孔達侵鄭不
[024-16b]
 能使諸侯畏威自至于用兵亦是伯業衰處大抵伯
 業皆如此至王道却不然伯業初間固有可喜處到
 得末年往往易衰觀桓文可知此亦見力之不如德
 然桓公末年城一小國而役人如此盖是時管仲已
 死惑于内寵志慮昏蔽故前輩謂齊桓公中主管仲
 輔之則治竪刁易牙開方輔之則亂此言極是
十有七年春齊人徐人伐英氏
 謝湜曰英楚與屬英非國故稱氏徐從中國故稱人
[024-17a]
 大㑹諸侯將以謀楚也齊與徐以人伐英氏而已桓
 公無東畧之志可知也
夏滅項
 程頥曰滅人之國&KR1412惡大矣在君則當諱故魯滅國
 書取滅項君在㑹季孫所為也故不諱
 謝湜曰春秋内滅國皆不書諱之也滅項書者非公
 滅也公不在國而大夫滅也凡諱以隱君惡大夫滅
 國不諱著臣子之惡也凡取國亦滅也鄭伯取戴徐
[024-17b]
 人取舒外滅國也謂之取者不絶其祀取之為附庸
 也取鄟取邿取鄫内滅國也謂之取者諱國惡也
 胡安國曰按左氏淮之㑹公有諸侯之事未歸而取
 項齊人以為討而止公然則滅項者魯也二傳以為
 桓公滅之孰信乎考于經未有書外滅而不言國者
 如齊師滅譚是也亦未有書内取而直言魯者如取
 鄟取邿取鄫是也由此知項為魯滅無疑矣然聖人
 于魯事有君臣之義凡大惡必隠避其詞而為之諱
[024-18a]
 今此滅項其惡大矣曷不諱乎曰事有隠諱臣子施
 之于君父者也故成公之取鄟襄公之取邿與昭公
 之取鄫皆不言滅而書取程氏以為在君則諱是也
 若夫滅項則僖公在㑹季孫所為耳執政之臣擅權
 為惡而不與之諱此春秋尊君抑臣不為朋黨比周
 之意也
秋夫人姜氏㑹齊侯于卞
 謝湜曰卞魯邑齊侯自淮還師而夫人出㑹焉習陽
[024-18b]
 榖之恣也
九月公至自㑹冬十有二月乙亥齊侯小白卒
 程顥曰得天理之正極人倫之至者堯舜之道也用
 其私心依仁義之偏者伯者之事也王道如砥本乎
 人情出乎禮義若履大路而行無復回曲伯者崎嶇
 反側于曲徑之中而卒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誠心
 而王則王矣假之以伯則伯矣二者其道不同在審
 其初而已易所謂差若毫釐謬以千里其初不可不審
[024-19a]
 也故治天下者必先立其志志立則邪説不能移異
 端不能惑故力進于道而莫之禦也茍以伯者之心
 而求王道之成是衒石以為玉也故仲尼之徒無道
 桓文而曽西恥比管仲者義所不由也况下于伯者
 哉
 程頥曰齊桓公正掩其譎正者行其事耳非大正也
 亦猶管仲之仁止以事功而言也
 張載曰小白直而不婉
[024-19b]
 范祖禹曰齊桓公心非不譎也而所行復正是以為
 正
 尹焞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以其不務本而
 求末故也
 又曰桓公尚在五伯中為盛者也
 胡宏曰齊亦公侯之地耳管仲得政遂能强大伯諸侯
 何也守信不貳行法無私舉用賢材開闢言路不藉
 樹畜務富民財不大興兵務舒民力仗尊王之義㑹
[024-20a]
 于首止天子惮其正而王室之亂消寕魯難誅哀姜
 公道伸而諸侯服盟于召陵禮荆楚而中國之義立
 封衛楚丘城邢夷儀遷杞縁陵而夷狄不得肆此其
 所以九合諸侯虎視中原之大畧也其去戎狄也逺
 矣故孔子曰如其仁如其仁若夫伐魯國以殺子糾
 而父子兄弟之恩薄五大夫立頽出天王不能奔命
 而君臣之義虧魯晉宋有弑君之賊而不能討也陳
 有殺適立庶之亂而不能正也鄭有兄弟争國之禍
[024-20b]
 而不能正也以病燕則伐北戎山戎以包茅不貢則
 南伐楚以不從于己則伐宋伐鄭執陳轅濤塗厚自
 封殖滅譚滅遂降鄣遷陽處已如是何以服人于是
 北則晉專冀方西則秦專雍土南則荆楚强横滅弦
 滅黄圍許伐徐而終不退聴也原其失皆由不知天
 理之本而馳心于功利之域故無以得天下心而功
 烈如彼其卑也其去王也逺矣故孟子曰管仲曽西
 之所不為也而子謂我願之乎
[024-21a]
 又曰齊桓之所以有始而無終者大本不正也使其
 果有匡天下之志而不求自利則管子者天下之才
 也當以見諸天王上言文武之勤中述成康之盛下
 陳今日之衰㣲盖自幽王滅于西戎秦人力戰取豐
 鎬平王東遷于成周虞虢魏芮皆畿内諸侯乘亂各
 據土宇王畿中斷無西偏矣使齊桓管仲入賛天王
 正畿田以修王畧謹五禮以齊諸侯整六軍以膺夷
 狄則周室赫然中興而王化行矣惜乎齊桓管仲不
[024-21b]
 知出此而溺于飲宴袵席之間也
 朱熹曰桓公雖譎却是直㧞去其譎易知如晉文都
 是藏頭没尾
 吕祖謙曰齊桓公自葵丘盟後大槩寖衰又曰管敬
 仲卒五公子皆求立齊之伯業到此便衰這裏却有
 兩説一則管仲不能為齊求人二乃孝公無志不能
 繼桓之業所謂用管仲以興進竪刁以敗如晉文雖
 死至于悼公時猶能繼文公之業縁晉文雖死有狐
[024-22a]
 趙之徒風聲氣習相與扶持孝公初無此般人故興
 衰之不同然陳穆公欲修桓公之好以此知齊之德
 在諸侯使孝公有志而能振奮乘此機㑹繼齊桓之
 道其復興伯業甚易然而不能者雖是管仲當時不
 能用人亦是孝公無志及宋襄㑹諸侯便俯首㑹之
 其後宋敗便興師伐之大抵欺善怕惡畏强凌弱非
 是伯者事業此所以不能復齊桓之業可深為孝公惜
 且如晉文成伯所謂伐原示之信大蒐示之禮皆積
[024-22b]
 漸成伯業孝公有桓公見成規模反不能成伯業論
 此深為孝公惜也此固可為孝公惜然而管仲為桓
 公之大臣全不能立些根本以薦引賢人而在其國
 徒能以一身盡忠而事君更不能謀身後事但區區
 屬孝公于宋襄故終無益也
 
 
 春秋集義卷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