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大雅蕩之什第三
255《蕩》
[025-2a] 
《蕩》、
召穆公傷周室大壞也，
厲王無道，
天下蕩蕩無綱紀文章，
故作是詩也。
[025-3a]
蕩蕩上帝！
下民之辟。
疾威上帝！
其命多辟？
天生烝民，
其命匪諶？
靡不有初，
鮮克有終！[025-4a]
文王曰咨！
咨女殷商。
曾是彊禦？
曾是掊克？
曾是在位？
曾是在服？
天降滔德，
女興是力！[025-5a]
文王曰咨！
咨女殷商。
而秉義類，
彊禦多懟。
流言以對，
寇攘式內。
侯作侯祝，
靡屆靡究！[025-6a]
文王曰咨！
咨女殷商。
女炰烋于中國，
斂怨以為德。
不明爾德，
時無背無側！
爾德不明，
以無陪無卿！[025-7a]
文王曰咨！
咨女殷商。
天不湎爾以酒，
不義從式。
既愆爾止，
靡明靡晦，
式號式呼，
俾晝作夜！[025-8a]
文王曰咨！
咨女殷商。
如蜩如螗，
如沸如羹。
小大近喪，
人尚乎由行。
內奰于中國，
覃及鬼方！[025-9a]
文王曰咨！
咨女殷商。
匪上帝不時，
殷不用舊。
雖無老成人，
尚有典刑。
曾是莫聽？
大命以傾！[025-10a]
文王曰咨！
咨女殷商。
人亦有言：
顛沛之揭，
枝葉未有害，
本實先撥。
殷鑒不遠，
在夏后之世！[025-11a]
《蕩》八章，
章八句。
[025-12a]
256《抑》
[025-13a]
《抑》、
衛武公刺厲王，
亦以自警也。
[025-14a]
抑抑威儀！
維德之隅。
人亦有言：
「靡哲不愚。
庶人之愚，
亦職維疾。
哲人之愚，
亦維斯戾。
[025-15a]
無競維人，
四方其訓之。
有覺德行，
四國順之。
訏謨定命，
遠猶辰告。
敬慎威儀，
維民之則！[025-16a]
其在于今，
興迷亂于政！
顛覆厥德，
荒湛于酒。
女雖湛樂從，
弗念厥紹？
罔敷求先王。
克共明刑！[025-17a]
肆皇天弗尚！
如彼泉流，
無淪胥以亡。
夙興夜寐，
洒埽庭內。
維民之章：
脩爾車馬，
弓矢戎兵。
用戒戎作，
用逷蠻方。
[025-18a]
質爾人民，
謹爾侯度，
用戒不虞。
慎爾出話，
敬爾威儀，
無不柔嘉。
白圭之玷，
尚可磨也。
斯言之玷，
不可為也！[025-19a]
無易由言，
無曰苟矣！
莫捫朕舌，
言不可逝矣！
無言不讎，
無德不報。
惠于朋友，
庶民小子。
子孫繩繩，
萬民靡不承！[025-20a]
視爾友君子，
輯柔爾顏，
不遐有愆？
相在爾室，
尚不媿于屋漏？
無曰不顯，
莫予云覯！
神之格思，
不可度思，
矧可射思！[025-21a]
辟爾為德，
俾臧俾嘉。
淑慎爾止，
不愆于儀。
不僭不賊，
鮮不為則。
投我以桃，
報之以李。
彼童而角，
實虹小子！[025-22a]
荏染柔木，
言緡之絲。
溫溫恭人，
維德之基。
其維哲人，
告之話言，
順德之行。
其維愚人，
覆謂我僭，
民各有心！[025-23a]
於乎小子！
未知臧否。
匪手攜之，
言示之事。
匪面命之，
言提其耳。
借曰未知，
亦既抱子！
民之靡盈：
誰夙知而莫成？[025-24a]
昊天孔昭！
我生靡樂。
視爾夢夢，
我心慘慘。
誨爾諄諄，
聽我藐藐。
匪用為教，
覆用為虐。
借曰未知，
亦聿既耄！[025-25a]
於乎小子！
告爾舊止。
聽用我謀，
庶無大悔。
天方艱難，
曰喪厥國。
取譬不遠，
昊天不忒。
回遹其德，
俾民大棘？[025-26a]
《抑》十二章，
三章章八句，
九章章十句。
257《桑柔》
[025-28a]
《桑柔》、
芮伯刺厲王也。
[025-29a]
菀彼桑柔，
其下侯旬，
捋采其劉。
瘼此下民，
不殄心憂。
倉兄填兮！
倬彼昊天，
寧不我矜。
[025-30a]
四牡騤騤，
旟旐有翩。
亂生不夷，
靡國不泯。
民靡有黎，
具禍以燼。
於乎有哀！
國步斯頻。
[025-31a]
國步蔑資，
天不我將。
靡所止疑，
云徂何往？
君子實維：
秉心無競。
誰生厲階，
至今為梗？[025-32a]
憂心慇慇，
念我土宇。
我生不辰，
逢天僤怒。
自西徂東，
靡所定處。
多我覯痻，
孔棘我圉。
[025-33a]
為謀為毖，
亂況斯削。
告爾憂恤，
誨爾序爵。
誰能執熱，
逝不以濯？
其何能淑，
載胥及溺？[025-34a]
如彼遡風，
亦孔之僾。
民有肅心，
荓云不逮。
好是稼穡，
力民代食；
稼穡維寶，
代食維好。
[025-35a]
天降喪亂，
滅我立王？
降此蟊賊，
稼穡卒痒。
哀恫中國！
具贅卒荒？
靡有旅力，
以念穹蒼！[025-36a]
維此惠君！
民人所瞻。
秉心宣猶，
考慎其相。
維彼不順！
自獨俾臧。
自有肺腸，
俾民卒狂。
[025-37a]
瞻彼中林，
甡甡其鹿。
朋友已譖，
不胥以穀。
人亦有言：
「進退維谷！[025-38a]
維此聖人！
瞻言百里。
維彼愚人！
覆狂以喜。
匪言不能，
胡斯畏忌？[025-39a]
維此良人！
弗求弗迪。
維彼忍心！
是顧是復。
民之貪亂，
寧為荼毒？[025-40a]
大風有隧，
有空大谷。
維此良人！
作為式穀。
維彼不順！
征以中垢。
[025-41a]
大風有隧，
貪人敗類。
聽言則對，
誦言如醉。
匪用其良，
覆俾我悖！[025-42a]
嗟爾朋友！
予豈不知而作？
如彼飛蟲，
時亦弋獲。
既之陰女，
反予來赫？[025-43a]
民之罔極，
職涼善背！
為民不利，
如云不克？
民之回遹，
職競用力！[025-44a]
民之未戾，
職盜為寇，
涼曰不可。
覆背善詈，
雖曰匪予，
既作爾歌！[025-45a]
《桑柔》十六章，
八章章八句，
八章章六句。
[025-46a]
258《雲漢》
[025-47a]
《雲漢》、
仍叔美宣王也。
宣王承厲王之烈，
內有撥亂之志，
遇災而懼，
側身脩行，
欲銷去之。
天下喜於王化復行。
百姓見憂，
故作是詩也。
[025-48a]
倬彼雲漢，
昭回于天。
王曰於乎！
何辜今之人？
天降喪亂，
饑饉薦臻。
靡神不舉，
靡愛斯牲。
圭璧既卒，
寧莫我聽？[025-49a]
旱既大甚，
蘊隆蟲蟲。
不殄禋祀，
自郊徂宮。
上下奠瘞，
靡神不宗。
后稷不克，
上帝不臨？
秏斁下土，
寧丁我躬！[025-50a]
旱既太甚，
則不可推？
兢兢業業，
如霆如雷。
周餘黎民，
靡有孑遺。
昊天上帝，
則不我遺；
胡不相畏，
先祖于摧？[025-51a]
旱既太甚，
則不可沮？
赫赫炎炎，
云我無所。
大命近止！
靡瞻靡顧。
群公先正，
則不我助；
父母先祖，
胡寧忍予？[025-52a]
旱既太甚，
滌滌山川。
旱魃為虐，
如惔如焚。
我心憚暑，
憂心如熏。
群公先正，
則不我聞；
昊天上帝，
寧俾我遯？[025-53a]
旱既太甚，
黽勉畏去。
胡寧瘨我以旱？
憯不知其故！
祈年孔夙，
方社不莫。
昊天上帝，
則不我虞；
敬恭明神，
宜無悔怒！[025-54a]
旱既太甚，
散無友紀。
鞫哉庶正！
疚哉冢宰！
趣馬師氏，
膳夫左右！
靡人不周，
無不能止。
瞻卬昊天，
云如何里？[025-55a]
瞻卬昊天，
有嘒其星。
大夫君子，
昭假無贏，
大命近止！
無棄爾成。
何求為我？
以戾庶正！
瞻卬昊天，
曷惠其寧？[025-56a]
《雲漢》八章，
章十句。
259《崧高》
[025-58a]
《崧高》、
尹吉甫美宣王也。
天下復平，
能建國、
親諸侯、
襃賞申伯焉。
[025-59a]
崧高維嶽，
駿極于天。
維嶽降神！
生甫及申。
維申及甫！
維周之翰。
四國于蕃，
四方于宣。
[025-60a]
亹亹申伯！
王纘之事。
于邑于謝，
南國是式。
王命召伯：
定申伯之宅。
登是南邦，
世執其功。
[025-61a]
王命申伯：
式是南邦。
因是謝人，
以作爾庸。
王命召伯：
徹申伯土田。
王命傅御：
遷其私人。
[025-62a]
申伯之功，
召伯是營。
有俶其城，
寢廟既成。
既成藐藐，
王錫申伯：
四牡蹻蹻，
鉤膺濯濯。
[025-63a]
王遣申伯，
路車乘馬：
我圖爾居，
莫如南土。
錫爾介圭，
以作爾寶。
往近王舅！
南土是保。
[025-64a]
申伯信邁，
王餞于郿。
申伯還南，
謝于誠歸。
王命召伯：
徹申伯土疆？
以峙其粻，
式遄其行。
[025-65a]
申伯番番！
既入于謝，
徒御嘽嘽。
周邦咸喜：
戎有良翰。
不顯申伯？
王之元舅，
文武是憲！[025-66a]
申伯之德，
柔惠且直。
揉此萬邦，
聞于四國。
吉甫作誦，
其詩孔碩。
其風肆好，
以贈申伯！[025-67a]
《崧高》八章，
章八句。
260《烝民》
[025-69a]
《烝民》、
尹吉甫美宣王也。
任賢使能，
周室中興焉。
[025-70a]
天生烝民，
有物有則。
民之秉彝，
好是懿德。
天監有周，
昭假于下，
保茲天子，
生仲山甫！[025-71a]
仲山甫之德，
柔嘉維則：
令儀令色，
小心翼翼。
古訓是式，
威儀是力。
天子是若，
明命使賦。
[025-72a]
王命仲山甫：
式是百辟，
纘戎祖考，
王躬是保。
出納王命，
王之喉舌。
賦政于外，
四方爰發。
[025-73a]
肅肅王命，
仲山甫將之。
邦國若否，
仲山甫明之。
既明且哲，
以保其身。
夙夜匪解，
以事一人！[025-74a]
人亦有言：
『柔則茹之，
剛則吐之。
維仲山甫，
柔亦不茹，
剛亦不吐。
不侮矜寡，
不畏彊禦！』[025-75a]
人亦有言：
『德輶如毛，
民鮮克舉之。
我儀圖之，
維仲山甫舉之，
愛莫助之。
袞職有闕，
維仲山甫補之！』[025-76a]
仲山甫出祖，
四牡業業，
征夫捷捷，
每懷靡及。
四牡彭彭，
八鸞鏘鏘。
王命仲山甫：
城彼東方。
[025-77a]
四牡騤騤，
八鸞喈喈。
仲山甫徂齊，
式遄其歸。
吉甫作誦，
穆如清風。
仲山甫永懷，
以慰其心！[025-78a]
《烝民》八章，
章八句。
261《韓奕》
[025-80a]
《韓奕》、
尹吉甫美宣王也。
能錫命諸侯。
[025-81a]
奕奕梁山，
維禹甸之。
有倬其道。
韓侯受命，
王親命之：
纘戎祖考！
無廢朕命！
夙夜匪解，
虔共爾位，
朕命不易。
榦不庭方，
以佐戎辟。
[025-82a]
四牡奕奕，
孔脩且張。
韓侯入覲，
以其介圭，
入覲于王。
王錫韓侯：
淑旂綏章，
簟茀錯衡。
玄袞赤舄，
鉤膺鏤鍚。
鞹鞃淺幭，
鞗革金厄。
[025-83a]
韓侯出祖，
出宿于屠。
顯父餞之，
清酒百壺。
其殽維何？
炰鱉鮮魚。
其蔌維何？
維筍及蒲。
其贈維何？
乘馬路車。
籩豆有且，
侯氏燕胥。
[025-84a]
韓侯取妻，
汾王之甥，
蹶父之子。
韓侯迎止，
于蹶之里。
百兩彭彭，
八鸞鏘鏘，
不顯其光？
諸娣從之，
祁祁如雲。
韓侯顧之，
爛其盈門！[025-85a]
蹶父孔武！
靡國不到。
為韓姞相攸，
莫如韓樂。
孔樂韓土！
川澤訏訏，
魴鱮甫甫，
麀鹿噳噳。
有熊有羆，
有貓有虎。
慶既令居，
韓姞燕譽！[025-86a]
溥彼韓城！
燕師所完。
以先祖受命，
因時百蠻。
王錫韓侯：
其追其貊，
奄受北國，
因以其伯。
實墉實壑，
實畝實藉。
獻其貔皮，
赤豹黃羆。
[025-87a]
《韓奕》六章，
章十二句。
[025-88a]
262《江漢》
[025-89a]
《江漢》、
尹吉甫美宣王也。
能興衰撥亂，
命召公平淮夷。
[025-90a]
江漢滔滔，
武夫浮浮。匪安匪遊，
淮夷來求！
既出我車，
既設我旟。
匪安匪舒，
淮夷來鋪！[025-91a]
江漢湯湯，
武夫洸洸。
經營四方，
告成于王。
四方既平，
王國庶定。
時靡有爭，
王心載寧。
[025-92a]
江漢之滸，
王命召虎：
式辟四方，
徹我疆土。
匪疚匪棘，
王國來極，
于疆于理，
至于南海。
[025-93a]
王命召虎：
來旬來宣。
文武受命，
召公維翰。
無曰予小子！
召公是似。
肇敏戎公，
用錫爾祉！[025-94a]
釐爾圭瓚，
秬鬯一卣；
告于文人。
錫山土田，
于周受命，
自召祖命。
虎拜稽首：
天子萬年！[025-95a]
虎拜稽首，
對揚王休。
作召公考，
天子萬壽！
明明天子，
令聞不已。
矢其文德，
洽此四國！[025-96a]
《江漢》六章，
章八句。
263《常武》
[025-98a]
《常武》、
召穆公美宣王也。
有常德以立武事，
因以為戒然。
[025-99a]
赫赫明明，
王命卿士，
南仲大祖；
大師皇父。
整我六師，
以脩我戎。
既敬既戒，
惠此南國！[025-100a]
王謂尹氏，
命程伯休父：
左右陳行，
戒我師旅。
率彼淮浦，
省此徐土。
不留不處？
三事就緒！[025-101a]
赫赫業業，
有嚴天子！
王舒保作：
匪紹匪遊，
徐方繹騷！
震驚徐方，
如雷如霆，
徐方震驚！[025-102a]
王奮厥武！
如震如怒。
進厥虎臣，
闞如虓虎。
鋪敦淮濆，
仍執醜虜。
截彼淮浦，
王師之所！[025-103a]
王旅嘽嘽！
如飛如翰，
如江如漢。
如山之苞，
如川之流。
緜緜翼翼，
不測不克，
濯征徐國！[025-104a]
王猶允塞！
徐方既來。
徐方既同，
天子之功！
四方既平，
徐方來庭。
徐方不回，
王曰還歸！[025-105a]
《常武》六章，
章八句。
[025-106a]
264《瞻卬》
[025-107a]
《瞻卬》、
凡伯刺幽王大壞也。
[025-108a]
瞻卬昊天！
則不我惠？
孔填不寧，
降此大厲！
邦靡有定，
士民其瘵。
蟊賊蟊疾，
靡有夷屆。
罪罟不收，
靡有夷瘳！[025-109a]
人有土田，
女反有之。
人有民人，
女覆奪之。
此宜無罪，
女反收之。
彼宜有罪，
女覆說之。
[025-110a]
哲夫成城，
哲婦傾城。
懿厥哲婦！
為梟為鴟。
婦有長舌，
維厲之階。
亂匪降自天，
生自婦人。
匪教匪誨，
時維婦寺！[025-111a]
鞫人忮忒，
譖始竟背。
豈曰不極，
伊胡為慝？
如賈三倍，
君子是識；
婦無公事，
休其蠶織？[025-112a]
天何以刺？
何神不富？
舍爾介狄，
維予胥忌？
不弔不祥，
威儀不類。
人之云亡，
邦國殄瘁！[025-113a]
天之降罔，
維其優矣？
人之云亡，
心之憂矣！
天之降罔，
維其幾矣？
人之云亡，
心之悲矣！[025-114a]
觱沸檻泉，
維其深矣？
心之憂矣，
寧自今矣：
不自我先，
不自我後！
藐藐昊天，
無不克鞏。
無忝皇祖，
式救爾後！[025-115a]
《瞻卬》七章，
三章章十句，
四章章八句。
[025-116a]
265《召旻》
[025-117a]
《召旻》、
凡伯刺幽王大壞也。
旻、閔也。
閔天下無如召公之臣也。
[025-118a]
旻天疾威！
天篤降喪。
瘨我饑饉，
民卒流亡，
我居圉卒荒！[025-119a]
天降罪罟！
蟊賊內訌。
昏椓靡共，
潰潰回遹，
實靖夷我邦？[025-120a]
皋皋訿訿，
曾不知其玷？
兢兢業業，
孔填不寧，
我位孔貶？[025-121a]
如彼歲旱，
草不潰茂，
如彼棲苴。
我相此邦，
無不潰止！[025-122a]
維昔之富，
不如時！
維今之疚，
不如茲！
彼疏斯粺，
胡不自替？
職兄斯引！[025-123a]
池之竭矣，
不云自頻。
泉之竭矣，
不云自中。
溥斯害矣！
職兄斯弘，
不災我躬？[025-124a]
昔先王受命，
有如召公。
日辟國百里，
今也日蹙國百里。
於乎哀哉！
維今之人，
不尚有舊？[025-125a]
《召旻》七章，
四章章五句，
三章章七句。
《蕩之什》十一篇，
九十二章，
七百六十九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