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1b0027 書集傳纂疏-元-陳櫟 (master)


[003-1a]
欽定四庫全書
 書集傳纂疏卷三     元 陳櫟 撰
  朱子訂定蔡氏集傳
 商書契始封商湯因以為有/天下之號書凡十七篇纂䟽史記帝嚳生契為/唐虞司徒封於商
 賜姓子氏十三世生湯在位十三年/夀百嵗國號商盤庚遷殷以後號殷
   湯誓湯號也或曰諡湯名履姓子氏夏桀暴虐/湯徃征之亳衆憚於征役故湯諭以弔伐
   之意盖師興之時而誓於/亳都者也今文古文皆有纂䟽湯武固是反之/但細觀其書湯
   反之之功恐更細宻如湯誓與牧誓數桀紂之/罪辭氣亦不同史記但書湯放桀而死書武王
[003-1b]
   則曰斬紂頭懸之白旗又曰/湯有慙徳武王亦無此意
王曰格爾衆庶悉聴朕言非台小子敢行稱亂有夏多
罪天命殛之王曰者史臣追述之稱也格至台我稱舉/也以人事言之則臣伐君可謂亂矣以天
命言之則所謂/天吏非稱亂也纂䟽張氏曰天命殛之豈諄諄然命之/乎天以天下之心為心古之論天
者多以民心卜之為林氏曰非天吏而伐有罪猶不為/士師而擅殺人也 天吏而不伐有罪猶為士師而故
縱罪/人也今爾有衆汝曰我后不恤我衆舍我穡事而割正
夏予惟聞汝衆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穡刈/穫也
割斷也亳邑之民安於湯之徳政桀之虐熖所不及故/不知夏氏之罪而憚伐桀之勞反謂湯不恤亳邑之衆
[003-2a]
舍我刈穫之事而斷正有夏湯言我亦聞汝衆論如此/然夏桀暴虐天命殛之我畏上帝不敢不往正其罪也
纂䟽吕氏曰曰舍我穡事湯之伐桀不因民願乎曰亳/民之不願而夏民之願也○愚謂湯之興順乎天
而應乎人此一莭見商民以一己為心湯則以上/天為心葢是時夏之天命己絶湯所以順乎天也今汝
其曰夏罪其如台夏王率遏衆力率割夏邑有衆率怠
弗恊曰時日曷䘮予及汝皆亡夏徳苦茲今朕必往遏/絶
也割劓割夏邑之割時是也湯又舉商衆言桀雖暴虐/其如我何湯又應之曰夏王率為重役以窮民力嚴刑
以殘民生民厭夏徳亦率皆怠於奉上不和於國疾視/其君指日而曰是日何時而亡乎若亡則吾寧與之俱
亡葢苦桀之虐而欲其亡之甚也桀之惡徳如此今我/之所以必徃也桀甞自言吾有天下如天之有日日亡
[003-2b]
吾乃亡耳故民/因以日目之纂䟽吕氏曰夏罪其如台是夏民在塗/炭而商民自在春風和氣中也○
愚謂此一莭見商民以一國為心湯則以天下/為心葢是時夏之人心已離湯所以應乎人也爾尚輔
予一人致天之罰予其大賚汝爾無不信朕不食言爾
不從誓言予則孥戮汝罔有攸赦賚與也食言言已出/而反吞之也禹之征
苖止曰爾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勲至啟則曰用命賞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則孥戮汝此又益以朕不食言罔
有攸赦亦可/以觀世變矣纂䟽愚謂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今/桀虐其民民欲其速亡如此人心所
歸即天命所屬人心所離即天命所弃也天命湯伐之/湯敢違天乎湯之誓師拳拳惟以天言曰天命殛之曰
予畏上帝曰致天之罰非湯伐之天伐之也湯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武王曰予弗順天厥罪惟均其心一也
[003-3a]
堯舜之授受禹啟之傳繼湯武之征伐事雖/不同其順乎天適乎時合乎義一而已矣
   仲虺之誥仲虺臣名奚仲之後為湯左相誥告/也周禮士師以五戒先後刑罰一曰
   誓用之於軍旅二曰誥用之於㑹同以喻衆也/此但告湯而亦謂之誥者唐孔氏謂仲虺亦必
   對衆而言葢非特釋湯之慙而且以/曉其臣民衆庶也古文有今文無纂䟽問仲/虺之
   誥似未見其釋湯慙徳處曰正是解他云若苖/有莠若粟有秕他緣何道這幾句葢謂湯若不
   除桀則桀必殺湯如説推亡固存處自是説伐/桀至徳日新以下乃是勉湯又如天乃錫王勇
   智他特地說他勇智兩字便可見尚書多不可/曉固難理㑹然這般處古人如何說得恁地好
   如今人做/時文相似
[003-3b]
成湯放桀于南巢惟有慙徳曰予恐來世以台為口實
武功成故曰成湯南巢地名廬江六縣有居巢城桀奔/于此因以放之也湯之伐桀雖順天應人然承堯舜禹
授受之後於心終有所不安故愧其徳之不古若而又/恐天下後世藉以為口實也○陳氏曰堯舜以天下譲
後世好名之士猶有不知而慕之者湯武征伐而得天/下後世嗜利之人安得不以為口實哉此湯之所以恐
也/歟纂䟽鄭氏曰必往之師以救生人口實之慙以慮後/世○吕氏曰此心之慙此誥之釋皆不可少也
○愚謂觀湯之慙湯之本心見矣葢以居萬世君臣之/始變也仲虺釋其慙始則美之乂慮其愧心既釋驕心
或生故終復警之大/臣之引君當道如此仲虺乃作誥曰嗚呼惟天生民有
欲無主乃亂惟天生聦明時乂有夏昏徳民墜塗炭天
[003-4a]
乃錫王勇智表正萬邦纉禹舊服茲率厥典奉若天命
仲虺恐湯憂愧不已乃作誥以解釋其意歎息言民生/有耳目口鼻愛惡之欲無主則争且亂矣天生聦明所
以為之主而治其争亂者也墜䧟也塗泥炭火也桀為/民主而反行昏亂䧟民於塗炭既失其所以為主矣然
民不可以無主也故天錫湯以勇智之徳勇足以有為/智足以有謀非勇智則不能成天下之大業也表正者
表正於此而影直於彼也天錫湯以勇智者所以使其/表正萬邦而繼禹舊所服行也此但率循其典常以奉
順乎天而已天者典常之理所自出而典常者禹之所/服行者也湯革夏而纉舊服武革商而政由舊孔子所
謂百世可知者正以是也林氏曰齊宣王問孟子曰湯/放桀武王伐紂有諸孟子曰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
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弑君也/夫立之君者懼民之殘賊而無以主之為之主而自殘
[003-4b]
賊焉則君之實䘮矣非一夫而/何孟子之言則仲虺之意也纂䟽王氏曰經言智仁/勇或言仁智勇未
見先勇者葢成大功定大業必以智勇智之所以行者/勇也故先勇後智○吕氏曰以湯勇智如此惟循常行
之理而已○真氏曰湯之伐桀自謂不幸而處變故有/慙徳仲虺解之曰此特循常道以順天命而已葢變而
不失其正即所謂常也○陳氏傳良曰非但釋湯之慙/亦進徳戒滿之書○愚謂凡湯之表正纉率乃所以奉
若天命也何慙之有此以天之生湯者釋之以見湯之/順乎天也禹有典則貽子孫纉禹舊服即云茲率厥典
典指為禹之典章亦通孔氏云循其典法祖宗之服行/典章不肖之子孫失墜之而異伐之聖賢興復之往往
而/然夏王有罪矯誣上天以布命于下帝用不臧式商受
命用爽厥師矯與矯制之矯同誣罔臧善式用爽明師/衆也天以形體言帝以主宰言桀知民心
[003-5a]
不從矯詐誣枉託天以惑其衆天用不善其所為用使/有商受命用使昭明其衆庶也○王氏曰夏有昏徳則
衆從而昏商有明徳則衆從而眀○呉氏曰用/爽厥師續下文簡賢附勢意不相貫疑有脱誤簡賢附
勢實繁有徒肈我邦于有夏若苖之有莠若粟之有秕
小大戰戰罔不懼于非辜矧予之徳言足聽聞簡畧繁/多肈始
也戰戰恐懼貌言簡賢附勢之人同惡相濟實多徒衆/肈我邦于有夏為桀所惡欲見剪除如苖之有莠如粟
之有秕鋤治簸揚有必不相容之勢商衆小大震恐無/不懼陷于非罪况湯之徳言則足人之聽聞尤桀所忌
疾者乎以苗粟喻桀以莠秕喻湯特言其不容於桀而/迹之危如此史記言桀囚湯於夏䑓湯之危屢矣無道
而惡有道勢/之必至也纂䟽陳氏曰徳/言令聞也 惟王不邇聲色不殖貨
[003-5b]
利徳懋懋官功懋懋賞用人惟己改過不吝克寛克仁
彰信兆民邇近殖聚也不近聲色不聚貨利若未足以/盡湯之徳然此本原之地非純乎天徳而無
一毫人欲之私者不能也本原澄澈然後用人處已而/莫不各得其當懋茂也繁多之意與時乃功懋哉之義
同言人之懋於徳者則懋之以官人之懋於功者則懋/之以賞用人惟己而人之有善者無不客改過不吝而
已之不善者無不改不忌能於人不吝過於己合併為/公私意不立非聖人其孰能之湯之用人處己者如此
而於臨民之際是以能寛能仁謂之能者寛而不失於/縱仁而不失於柔易曰寛以居之仁以行之君徳也君
徳昭著而孚信於天下矣/湯之徳足人聽聞者如此纂䟽葛氏曰君子小人之進/退係於君心之正邪君
心惑於聲色則便辟之臣進貪於貨利則聚歛之臣進/有功徳者官賞何由及之不邇不殖乃懋徳懋功之根
[003-6a]
本也○孔氏曰勉於徳者則勉之以官○愚謂用人惟/己用人惟出於己也惟不邇不殖則君心清明權自已
出否則以色貨進者得撓其權矣寛居仁行之君徳乃/徳言足聽聞之實也六經言仁自克寛克仁始遂開萬
世言仁之端仁以心徳之體言則仁為體寛為用以愛/之用言則寛以容人仁以愛人皆用也徳莫大於仁湯
之克仁實自不邇殖之無私欲始徳/懋至兆民根本皆自不邇不殖來乃葛伯仇餉初征
自葛東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曰奚獨後予攸徂之民
室家相慶曰徯予后后來其蘇民之戴商厥惟舊哉葛/國
名伯爵也餉饋也仇餉與餉者為仇也葛伯不祀湯使/問之曰無以供粢盛湯使亳衆往耕老弱饋餉葛伯殺
其童子湯遂征之湯征自葛始也奚何徯待也蘇復生/也西夷北狄言逺者如此則近者可知也湯師之未加
[003-6b]
者則怨望其來曰何獨後予其所往伐者則妻孥相慶/曰待我后久矣后來我其復生乎他國之民皆以湯為
我君而望其來者如此天下之愛戴歸往於商者非一/日矣商業之興盖不在於鳴條之役也○吕氏曰夏商
之際君臣易位天下之大變然觀其征伐之時唐虞都/俞揖遜氣象依然若存盖堯舜禹湯以道相傳世雖䧏
而道不/䧏也纂䟽吕氏曰後世師之所至荆棘生焉湯師所/至民皆欣欣盖弔民伐罪布其寛仁如旱
餘時雨所至則蘇也○愚謂民之戴商如此何慙/之有此以民之歸湯者釋之以見湯之應乎人也佑賢
輔徳顯忠遂良兼弱攻昧取亂侮亡推亡固存邦乃其
前既釋湯之慙此下因以勸勉之也諸侯之賢徳者/佑之輔之忠良者顯之遂之所以善善也侮説文曰
傷也諸侯之弱者兼之昧者攻之亂者取之亡者傷之/所以惡惡也言善則由大以及小言惡則由小以及大
[003-7a]
推亡者兼攻取侮也固存者佑輔顯遂也推/彼之所以亡固我之所以存邦國乃其昌矣纂䟽林氏/曰天
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栽者培之傾者覆之天道之/自然也佑輔顯遂為善者必為人所助也兼攻取侮為
不善者必為人所侵也聖人因常理以應世有亡之道/則推而亡之傾覆之義也有存之道則輔而固之栽培
之義也桀有亡道湯因其/将亡而推之何容心哉徳日新萬邦惟懷志自滿九
族乃離王懋昭大徳建中于民以義制事以禮制心垂
裕後昆予聞曰能自得師者王謂人莫已若者亡好問
則裕自用則小徳日新者日新其徳而不自已也志自/滿者反是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
又日新其廣日新之義歟徳日新則萬邦雖廣而無不/懐志自滿則九族雖親而亦離萬邦舉逺以見近也九
[003-7b]
族舉親以見踈也王其勉眀大徳立中道於天下中者/天下之所同有也然非君建之則民不能以自中而禮
義者所以建中者也義者心之裁制禮者理之節文以/義制事則事得其宜以禮制心則心得其正内外合徳
而中道立矣如此則非特有以建中於民而垂諸後世/者亦綽乎有餘裕矣然是道也必學焉而後至故又舉
古人之言以為隆師好問則徳尊而業廣自賢自用者/反是謂之自得師者真知已之不足人之有餘委心聽
順而無拂逆之謂也孟子曰湯之於伊尹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王其湯之所以自得者歟仲虺言懐諸侯
之道推而至於修徳檢身又推而至於能自得師夫自/天子至於庶人未有捨師而能成者雖生知之聖亦必
有師焉後世之不如古非特世道之䧏抑亦師道之不/明也仲虺之論遡流而源要其極而歸諸能自得師之
一語其可為帝/王之大法也歟纂䟽問禮義本諸人心中人以下為氣/禀物欲所拘蔽須以禮義自治若
[003-8a]
湯尚何須以義制事以禮制心曰湯武反之也是有些/子不那底了但他能恁地所以為湯若不恁地便是惟
聖罔念作狂聖人雖說生知安行便只是常常恁地不/已所以不可及若有一息不恁地便也是凡人了問舜
由仁義行便是不操而自存否曰這都難說舜只是不/似衆人恁地著心自是操○此是内外交相養之法事
在外義由内制心在内禮由外作○唐氏曰聖人徳貴/於日新故繼以懋昭大徳以義以禮所以日新其徳也
○范氏祖禹曰神宗在東宫王陶講志自滿九族乃離/神宗言九族乃離㣲子之去是也○陳氏大猷曰徳不
大則梏於偏如夷清恵和各有偏之弊何以建中湯徳/本大又欲其懋昭之然後能建中以範斯民所謂皇建
其有極也以義制事則行於外者合宜乃大徳之所自/行中之用也以禮制心則存於内者合理乃大徳之所
自出中之本也禮義之澤傳之無窮所以垂裕於後嗣/也○愚謂徳與中皆當兼體用而言徳即人所得於天
[003-8b]
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大徳云者全體大用無非大/也懋勉以昭明之則全體呈露妙用顯行矣由是而建
中道之標凖使民之罔中者皆惟我之中則不偏不倚/無過不及是中體用無不備矣然禮義徳也即昭徳建
中之要也動而以義制事即義以方外之謂能義以方/外則此徳應萬事之大用以行而此中無過不及之用
在是矣静而以禮制心即敬以直内之謂能敬以直内/則此徳具衆理之全體以立而此中不偏不倚之體在
是矣所謂垂裕固禮義之餘用也亦即昭徳建中之餘/用也非昭徳專以建中於民而禮義專以垂裕於後也
○陳氏經曰自得師如自明自强不因乎人尊徳樂道/出於中心之自然也當味自字謂人莫已若與自用則
小承志自滿而/言以為戒也嗚呼慎厥終惟其始殖有禮覆昬暴欽
崇天道永保天命上文既勸勉之於是歎息言謹其終/之道惟於其始圖之始之不謹而能
[003-9a]
謹終者未之有也伊尹亦言謹終于始事雖不同而理/則一也欽崇者敬畏尊奉之意有禮者封殖之昬暴者
覆亡之天之道也欽崇乎天道則永保其天命矣案仲/虺之誥其大意有三先言天立君之意桀逆天命而天
之命湯者不可辭次言湯徳足以得民而民之歸湯者/非一日末言為君艱難之道人心離合之機天道福善
禍淫之可畏以明今之受夏非以利己乃有無窮之恤/以深慰湯而釋其慙仲虺之忠愛可謂至矣然湯之所
慙恐來世以為口實者仲虺終不敢/謂無也君臣之分其可畏如此哉纂䟽陳氏大猷曰/仲虺慮君恃
功業而驕故欲其謹終惟在如其始耳非方戒其謹始/也○王氏十朋曰殖禮覆暴即上文佑輔取侮之事○
或曰湯豈昬暴者亦虞廷以傲虐戒舜之意○愚謂推/亡固存與殖禮覆暴同一栽培傾覆之理特有人已之
分推亡固存欲湯審此理以施之人/殖禮覆暴欲湯審此理而謹諸已也
[003-9b]
   湯誥湯伐夏歸亳諸侯率職來朝湯作/誥以與天下更始今文無古文有
王歸自克夏至于亳誕告萬方誔大也亳湯所都/在宋州穀熟縣王曰
嗟爾萬方有衆明聽予一人誥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
若有恒性克綏厥猷惟后皇大衷中若順也天之降命/而具仁義禮智信之理無所
偏倚所謂衷也人之稟命而得仁義禮智信之理與心/俱生所謂性也猷道也由其理之自然而有仁義禮智
信之行所謂道也以䧏衷而言則無有偏倚順其自然/固有常性矣以禀受而言則不無清濁純雜之異故必
待君師之職而後能使之安於其道也故曰克綏厥猷/惟后夫天生民有欲以情言也上帝降衷於下民以性
言也仲虺即情以言人之欲成湯原性以明人之善聖/賢之論互相發明然其意則皆言君道之係於天下者
[003-10a]
如此之/重也纂䟽降衷孔氏以為降善無意思衷不是善只/是中與民受天地之中一般○衷字是箇
無過不及恰好底道理天之生物箇箇有一精當恰好/底道理此與程子所謂天然自有之中劉子所謂民受
天地之中相似有物有則則字却似衷字衷只是中今/人言折衷者盖以是為凖則而取正也○詩書所說便
是有箇人在上恁地分付如帝乃震怒之類然這箇衷/只是理如此天下莫尊於理故以帝名之降衷便是箇
主宰意○如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天道福善禍淫却/自分明有箇人在裏主宰相似○左氏曰始終衷皆舉
之又曰衷甲以見㸔此衷字義本是衷甲以見之義為/其在衷而當中也然中字大槩因無過不及而立名如
六藝折衷於夫子盖是折兩頭而取其中之義以衷為/善却説得未親切○自天而言謂之降衷自人受此中
而言謂之性如云天所賦為命人所受為性命便是那/降字上帝降衷于民此據天所賦於物而言若有恒性
[003-10b]
此據民所受而言克綏厥猷惟后猷即道也道者性之/發用處能安其道者惟后也○孔氏曰衷善也順人有
常之性能安立其道教則惟為君之道○林氏曰天能/降衷于民不能使民保其常性而勿失故立之君而付
以立教之任師曠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謂勿使失其所降之衷也民既有降衷之性至於
順其固有之性以安其所謂道者是乃君之事○吕氏/曰上帝降衷天命之謂性也若有恒性率性之謂道也
克綏厥猷修道之謂教也○真氏曰成湯此言可謂知/君師之職矣天能與人以至善之性而不能使之全其
性能使人全其性者君師之任也天之降於人者初無/智愚之間人受於天清濁純駁隨其所禀有不同焉必
賴君師順其有常之性而開導之性本至善因而敎焉/是之謂順使其本惡而强教以善是逆之也非順也觀
若之一言人性之善可知矣猷即率性之道也以體言/曰性以用言曰道順其性使安其道非君不能何謂安
[003-11a]
父安於慈子安於孝之類知其當然而不可易與其自/然而不容已然後為安湯有天下之初即以此自任厥
後秉彛受中之言相繼而發至於孔孟性善之理益明/而開萬世性學之源則自湯始又曰蔡氏說若有恒性
與諸說異恐未安○愚按六經言性實始於此中庸言/命性道教其淵源盖出於此諸家解若有恒性一句俱
屬下文以為皆君之事蔡氏獨屬之上文以為人性自/然之天降衷之初順其自然本有此恒性也特氣禀不
齊率性而行之或不能安於其道耳若字本輕說克字/方重說天賦人受順其自然本有恒性此時君不必用
力於其間也至於修道之教使人各安其道方有賴於/君焉諸解以惟后對惟皇上帝作兩股說蔡氏以帝降
民性后綏作三股說豈民本無恒性必待君順其恒/性而後方有此性耶此章蔡說最優真氏議之過矣
王滅徳作威以敷虐于爾萬方百姓爾萬方百姓罹其
[003-11b]
凶害弗忍荼毒並告無辜于上下神祇天道福善禍淫
降災于夏以彰厥罪言桀無有仁愛但為殺戮天下被/其凶害如荼之苦如毒之螫不可
堪忍稱寃於天地鬼神以冀其拯已屈原口人窮則反/本故勞苦倦極未甞不呼天也天之道善者福之淫者
禍之桀既淫虐故天降災以明其罪意當時必/有災異之事如周語所謂伊洛竭而夏亡之類纂䟽福/善
禍淫自是道理當如此問或有不如此者何也曰福善/禍淫常理也不如此是失其常理天莫之為而為天亦
何甞有意只是理自是如此且如冬寒夏熱此是常理/當如此若冬熱夏寒便是失其常理近年徑山嘗六七
月雨/雪肆台小子将天命明威弗敢赦敢用𤣥牡敢昭告
于上天神后請罪有夏聿求元聖與之勠力以與爾有
[003-12a]
衆請命肆故也故我小子奉将天命明威不敢赦桀之/罪也𤣥牡夏尚黒未變其禮也神后后土也聿
遂也元聖/伊尹也上天孚佑下民罪人黜伏天命弗僭賁若草
木兆民允殖孚允皆信也僭差也賁文之著也殖生也/上天信佑下民故夏桀竄亡而屈服天命
無所僭差燦然若草木之/敷榮兆民信乎其生殖矣纂䟽愚謂天命弗僭賁若草/木如語譬諸草木區以
别矣之意兆民允殖與罪人黜伏相應罪人黜伏則兆/民信生殖可見天命之弗僭差如草木之燦然栽培傾
覆皆其/自取耳俾予一人輯寧爾邦家茲朕未知獲戾于上下
慄慄危懼若將隕于深淵輯和戾罪隕墜也天使我輯/寧爾邦家其付予之重恐不
足以當之未知已得罪于天地與否驚恐憂/畏若将墜於深淵盖責愈重則憂愈大也凡我造邦
[003-12b]
無從匪彞無即慆淫各守爾典以承天休夏命已黜湯/命維新侯邦
雖舊悉與更始故曰造邦彝法即就慆慢也匪彝指法/度言慆淫指逸樂言典常也各守其典常之道以承天
之休/命也爾有善朕弗敢蔽罪當朕躬弗敢自赦惟簡在上
帝之心其爾萬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無以爾
萬方簡閲也人有善不敢以不達已有罪不敢以自恕/簡閱一聽於天然天以天下付之我則民之有罪
實君所為君之有罪非民所致非特聖人厚於/責已而薄於責人是乃理之所在君道當然也纂䟽問/簡
閱也曰善與罪天皆知之如天檢點數過相似爾之有/善也在帝心我之有惡也在帝心○林氏曰罪在朕躬
非必己身有可指之罪也盖天降衷于民而以克綏厥/猷付之一人為君者必使天下之人皆不失其降衷之
[003-13a]
性以安厥猷方無負於天之所付若民有罪是為君者/教之不至所以自弃於愚不肖之地而莫能返非民之
罪乃君之罪所以曰罪在朕躬也民有罪則君致之君/有罪乃君自取夫以一人身臨四海而天下人之罪皆
歸其身必使天下人皆無罪然後為能盡君之職而無/負於天之所付論至此則獲戾上下亦豈難哉此所以
危懼若将殞也湯誥一書多兢業之意○愚謂此一節/所以繳結篇首降衷有性綏猷之言林氏說得之深味
所言成湯可謂/知君師之職矣嗚呼尚克時忱乃亦有終忱信也歎息/言庶幾能於
是而忱信焉乃亦有終也/呉氏曰此兼人已而言纂䟽愚謂湯又歎息言尚能/相與於是盡誠方亦可
以有終否則未保其所終也曰尚曰乃亦皆不敢必之/辭盖兢業不敢忽之意不特湯自謂當如此欲諸侯皆
如此也此篇見湯明命性之理知君師之道監夏之所/以亡而凛凜於今之所以興且戒諸侯以相與盡守邦
[003-13b]
圖終之道真帝王之格言聖學之淵源也論語摘其/要語自予小子履至罪在朕躬凡十句但畧於書耳
   伊訓訓導也太甲嗣位伊尹作書訓/導之史錄為篇今文無古文有纂䟽商書/幾篇
   最分曉可玩伊訓太甲等篇又好看似説命盖髙/宗資質髙傅說所説細了難看伊尹與太甲説雖
   粗却切於學者之身太甲也不是昏愚的人但/欲敗度縱敗禮耳○伊尹書及說命大抵分明
   易曉今人觀書且看那分明底難曉者且置之/縱使曉得亦不濟事○陳氏經曰此篇於欲縱
   未萌之初/先警之
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見厥
祖侯甸羣后咸在百官緫已以聽冢宰伊尹乃明言烈
[003-14a]
祖之成徳以訓于王夏曰嵗商曰祀周曰年一也元祀/者太甲即位之元年十二月者商
以建丑為正故以十二月為正也乙丑日也不繫以朔/者非朔日也三代雖正朔不同然皆以寅月起數盖朝
覲㑹同班歴授時則以正朔行事至於紀月之數則皆/以寅為首也伊姓尹字也伊尹名摰祠者告祭於廟也
先王湯也冢長也禮有冢子冢婦之名周人亦謂之冢/宰古者王宅憂祠祭則冢宰攝而告廟又攝而臨羣臣
太甲服仲壬之䘮伊尹祠於先王奉太甲以即位改元/之事祗見厥祖則攝而告廟也侯服甸服之羣后咸在
百官緫已之職以聽冢宰則攝而臨羣臣也烈功也商/頌曰衎我烈祖太甲即位改元伊尹於祠告先王之際
明言湯之成徳以訓太甲此史官叙事之始辭也○或/曰孔氏言湯崩踰月太甲即位則十二月者湯崩之年
建子之月也豈改正朔而不改月數乎曰此孔氏惑於/序書之文也太甲繼仲壬之後服仲壬之䘮而孔氏曰
[003-14b]
湯崩奠殯而告固已誤矣至於改正朔而不改月數則/於經史尤可攷周建子矣而詩言四月維夏六月徂暑
則寅月起數周未甞改也秦建亥矣而史記始皇三十/一年十二月更名臘曰嘉平夫臘必建丑月也秦以亥
正則臘為三月云十二月者則寅月起數秦未甞改也/至三十七年書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十一月行至雲夢
繼書七月丙寅始皇崩九月塟酈山先書十月十一月/而繼書七月九月者知其以十月為正朔而寅月起數
未甞改也且秦史制書謂改年始朝賀皆自十月朔夫/秦繼周者也若改月數則周之十月為建酉月矣安在
其為建亥乎漢初史氏所書舊例也漢仍秦正亦書曰/元年冬十月則正朔改而月數不改亦已明矣且經曰
元祀十有二月乙丑則是以十二月為正朔而改元何/疑乎惟其以正朔行事也故後乎此者復正厥辟亦以
十二月朔奉嗣王歸于亳盖祠告復政皆重事也故皆/以正朔行之孔氏不得其說而意湯崩踰月太甲即位
[003-15a]
奠殯而告是以崩年改元矣蘇氏曰崩年改元亂世事/也不容在伊尹而有之不可以不辨又案孔氏以為湯
崩呉氏曰殯有朝夕之奠何為而致祠主䘮者不離於/殯側何待於祗見盖太甲之為嗣王嗣仲壬而王也太
甲太丁之子仲壬其叔父也嗣叔父而王而為之服三/年之䘮為之後者為之子也太甲既即位於仲壬之柩
前方居憂於仲壬之殯側伊尹乃至商之祖廟徧祠商/之先王而以立太甲告之不言太甲祠而言伊尹䘮三
年不祭也奉太甲徧見商之先王而獨言祗見厥祖者/雖徧見先王而尤致意於湯也亦猶周公金縢之册雖
徧告三王而獨眷眷於文王也湯既已祔於廟則是此/書初不廢外丙仲壬之事但此書本為伊尹稱湯以訓
太甲故不及外丙仲/壬之事爾餘見書序纂䟽孟子集註趙氏曰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程氏曰古謂
嵗為年外丙方二嵗仲壬方四嵗二說未知孰是問先/生兩存趙程之說曰此類且當闕之不可深究○問二
[003-15b]
年四年之説如何曰書序恐經師所作亦無證不可考/成湯太甲年次尤不可考不必妄為之說讀書求義理
以為反身自修之具此等殊非所急也○問湯方在殯/宫太甲於朝夕奠常在如何伊尹因祠而見之曰此與
顧命康王之誥所載冕服事同意者古人自有一件人/君居䘮之禮但今不存無以考據盖天子諸侯既有天
下國家事體恐難與常人一般行䘮禮○或曰序言太/甲元年序周人所作故稱年書言惟元祀書商史所作
故稱祀此元祀非即位之年乃即位之次年先王崩崩/年即位踰年改元以崩年之十二月為後王元年之首
月盖以正朔行事也○胡氏安國曰嗣世必於初䘮縁/臣民之心曠年不可無君也踰年然後改元縁始終之
義一年不二君也○陳氏大猷曰祠祭也先王商先祖/如詩言𤣥王也䘮三年不祭不以凶服入宗廟故太甲
不親祠而尹攝祠若湯則開國之祖太甲甞逮事故奉/王親見之也○吕氏曰當居䘮之始而訓之乗其初心
[003-16a]
之虚也後雖昏迷而克終訓之之早故耳○愚案蔡氏/力主不改月數之說孟子與春秋左氏傳則不然矣詳
見泰/誓上曰嗚呼古有夏先后方懋厥徳㒺有天災山川鬼
神亦莫不寧暨鳥獸魚鼈咸若于其子孫弗率皇天降
災假手于我有命造攻自鳴條朕哉自亳詩曰殷監不/逺在夏后之
世商之所宜監者莫近於夏故首以夏事告之也率循/假借也有命有天命者謂湯也桀不率循先王之道故
天降災借手于我成湯以誅之夏之先后方其懋徳則/天之眷命如此及其子孫弗率而覆亡之禍又如此太
甲不知率循成湯之徳則夏桀覆亡之禍亦可監矣哉/始也鳴條夏所宅也亳湯所宅也言造可攻之釁者由
桀積惡於鳴條而湯徳/之修則始於亳都也纂䟽陳氏大猷曰方者方見其/進而未見其止日新而未
[003-16b]
可量也人君為天地鬼神萬物之主而徳者天地鬼神/萬物之理所謂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是也○吕
氏曰夏先后懋徳如此宜可慿藉桀纔/弗率天即降災感應之速反覆手耳惟我商王布昭
聖武代虐以寛兆民允懷布昭敷著也聖武猶易所謂/神武而不殺者湯之徳威敷
著于天下代桀之虐以吾之/寛故天下之民信而懐之也今王嗣厥徳㒺不在初立
愛惟親立敬惟長始于家邦終于四海初即位之初言/始不可以不謹
也謹始之道孝悌而已孝悌者人心之所同非必人人/教詔之立植也立愛敬於此而形愛敬於彼親吾親以
及人之親長吾長以及人之長始于家達于國終而措/之天下矣孔子曰立愛自親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長始
教民/順也嗚呼先王肈修人紀從諌弗咈先民時若居上克
[003-17a]
明為下克忠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以至于有萬邦
茲惟艱哉人紀三綱五常孝敬之實也上文欲太甲立/其愛敬故此言成湯之所修人紀者如下文
所云也綱常之理未甞泯沒桀廢棄之而湯始修復之/也咈逆也先民猶前軰舊徳也從諫不逆先民是順非
誠於樂善者不能也居上克明言能盡臨下之道為下/克忠言能盡事上之心○吕氏曰湯之克忠最為難看
湯放桀以臣易君豈可為忠不知湯之心最忠者也天/命未去人心未離事桀之心曷甞斯須替哉與人之善
不求其備檢身之誠有若不及其處上下人已之間又/如此是以徳日以盛業日以廣天命歸之人心戴之由
七十里而至于有萬邦也積累之勤茲亦難矣伊尹前/既言夏失天下之易此又言湯得天下之難太甲可不
思所以/繼之哉纂䟽湯工夫全在敬字上看來大叚是一箇修/飭底人故當時說他做工夫處亦說得大
[003-17b]
叚地著如禹克勤克儉之類却是大綱説到湯便説檢/身若不及○張氏曰父子兄弟君臣夫婦長幼朋友有
禮義以相維謂之人紀傳曰禮義以為紀又曰紀散而/衆亂○賈逵曰先民古賢人也○陳氏經曰湯以肈修
人紀為一身之任吾身有一毫之不盡則於人紀必有/一毫之虧於是不自足其足從諫求之今未已也又求
之古又欲兼天下之善修人紀之道不得不然也○愚/謂人綱與人紀對莫大於三綱故曰人綱小者為紀綱
之紀也修如修道之謂教之修品節修理之也欲太甲/立愛立敬厚於人倫故以湯之修人紀繼之湯以修人
紀自任於身吾身有未盡則於人紀必有虧凡於今古/之善與處上下人已之間各盡其當然者皆修人紀之
實/也敷求哲人俾輔于爾後嗣敷廣也廣求賢哲/使輔爾後嗣也纂䟽孫/氏
曰敷求求之非一方也如云立賢無方○陳氏經曰湯/得天下也甚難故其廣天下也甚逺宜求賢以遺後人
[003-18a]
也/制官刑儆于有位曰敢有恒舞于宫酣歌于室時謂
巫風敢有殉于貨色恒于遊畋時謂淫風敢有侮聖言
逆忠直逺耆徳比頑童時謂亂風惟茲三風十愆卿士
有一于身家必喪邦君有一于身國必亡臣下不匡其
刑墨具訓于䝉士官刑官府之刑也巫風者常歌常舞/若巫覡然也淫過也過而無度也比
昵也倒置悖理曰亂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也風風/化也三風愆之綱也十愆風之目也卿士諸侯十有其
一已䘮其家亡其國矣墨墨刑也臣下而不能匡正其/君則以墨刑加之具詳悉也童蒙始學之士則詳悉以
是訓之欲其入官而知所以正諫也異時太甲欲敗度/縱敗禮伊尹先見其㣲故拳拳及此劉侍講曰墨即叔
[003-18b]
向所謂夏書昏墨賊殺臯/陶之刑貪以敗官為墨纂䟽臣下不匡之刑盖施於/邦君大夫之䘮國亡家
者君臣一體不得不然如漢廢昌邑王而誅其羣臣太/祖下嶺南亦誅其亂臣龔澄樞李托之類是也○吕氏
曰前六愆因後四愆而生○唐孔氏曰巫風二淫風四/亂風四為愆十○史氏仲午曰意當時太甲左右必有
以歌舞貨色等惑其君者尹未明指其人姑以先王所/制官刑儆之後遂營桐宫不使狎于弗順焉○真氏曰
殉如殉塟之殉以其身䧟貨色中死而不顧是也臣下/所以不匡以貪官固位故也不諌之罪與貪墨同使知
不獨貪賄有罪貪官不諌亦有刑也○薛氏曰臣下不/匡遽入墨辟無乃過乎置臣所以正主也視主入䘮亡
而不救其可貸乎重其刑使知進而諌未必死退而不/諌必受刑則雖中不欲諫亦不得不諌也○愚謂湯儆
有位之官刑為後嗣慮至矣三風十愆以戒卿士邦君/而舉以訓太甲者意謂卿士諸侯犯此已足䘮家亡國
[003-19a]
况天子乎㣲意見矣况不匡刑墨儆臣下者欲其以是/儆天子也太甲他時之欲縱尸於此時已窺見其幾㣲
故預為之戒前章述湯徳以勉其善此述湯刑以防其/失勉其善在啟發其愛敬之良心防其失在禁遏其欲
縱之私/心也嗚呼嗣王祗厥身念哉聖謨洋洋嘉言孔彰惟
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爾惟徳罔
小萬邦惟慶爾惟不徳罔大墜厥宗歎息言太甲當以/三風十愆之訓敬
之於身念而勿㤀也謨謂其謀言謂其訓洋大孔甚也/言其謀訓大明不可忽也不常者去就無定也為善則
降之百祥為惡則降之百殃各以類應也勿以小善而/不為萬邦之慶積於小勿以小惡而為之厥宗之墜不
在大盖善必積而後成惡雖小而可懼此緫/結上文而又以天命人事禍福申戒之也纂䟽孫氏/曰聖
[003-19b]
謨嘉言即指三風十愆之戒也○張氏曰不敬其身必/納此身於風愆矣能敬其身則能如夏后之懋徳繼先
王以嗣徳作善之祥惟徳之慶皆自敬其身出敬立則/百善從也○陳氏經曰既戒以祖訓又戒以天君所當
畏惟天惟祖宗耳○王氏十朋曰善祥惡殃不常乃所/以為常也○真氏曰愆雖十能敬則十者俱泯不敬則
十者俱生一敬字乃治三風砭十愆之藥石也篇將終/又深歎聖言之彰明與天命之難保以警動君心真社
稷之臣歟○愚謂此篇尹訓太甲於即位之初始終以興/亡寓勸戒夏以懋徳興桀以弗率亡初意明矣繼以湯
以聖武興而欲太甲以愛敬之良心嗣厥徳勸之也繼/言湯以艱難興而防太甲以欲縱之私心敗厥徳戒之
也末章作善之降祥爾徳之惟慶勸之保其所以興作/不善之降殃不徳之墜宗戒之䧟於所以亡而提綱挈
領則在祗厥身之一言能祗敬具身則嗣祖徳而興不/祗敬其身則背祖徳而亡言言忠愛盖已豫為太甲憂
[003-20a]
矣但猶包涵未明言之/未如太甲篇之痛切耳
   太甲上商史録伊尹告戒節次及太甲往復之/辭故三篇相屬成文其間或附史臣之
   語以貫篇意若史家紀傳之所載也唐孔氏曰/伊訓肆命徂后太甲咸有一徳皆是告戒太甲
   不可皆名伊訓故隨事立稱也林/氏曰此篇亦訓體今文無古文有纂䟽伊尹之/言極痛
   切遂感發得太甲如此○伊尹之志公天下以/為心而無一毫之私者也○或曰上篇作於未
   遷桐宫之先後二篇作/於自桐宫歸亳之後
惟嗣王不惠于阿衡惠順也阿倚衡平也阿衡商之官/名言天下之所倚平也亦曰保衡
或曰伊尹之號史氏録/伊尹之書先此以發之纂䟽王氏曰阿大陵之有曲者/保其君如阿平其國如衡
[003-20b]
蘇氏曰阿衡尹之號/猶太公尚父其號也伊尹作書曰先王顧諟天之明命
以承上下神祇社稷宗廟㒺不祗肅天監厥徳用集大
命撫綏萬方惟尹躬克左右厥辟宅師肆嗣王丕承基
顧常目在之也諟古是字明命者上天顯然之理而/命之我者在天為明命在人為明徳伊尹言成湯常
目在是天之明命以奉天地神祇社稷宗廟無不敬肅/故天視其徳用集大命以有天下撫安萬邦我又身能
左右成湯以居民衆故嗣/王得以大承其基業也纂䟽顧謂常目在之古註此/語最好非謂有一物常
在目前可見也只是常存此心知得有這道理光明不/昧方其静坐未接物也此理固湛然清明及其遇事而
應接也此理亦隨處發見只要人常提撕省察念念不/忘存養久之則是理愈明雖欲忘之而不可得矣○常
[003-21a]
目在之常見得有此理子常見得孝父常見得慈○今/人多鶻鶻突突一似無這箇明命若常見其在前則凛
凛然不敢放肆○真氏曰湯惟顧天之明命故天監湯/之厥徳曰顧曰監可見天人之交至近而非逺也○愚
謂此言太甲今日之有天下由先王明徳以得天命伊/尹身任重以輔先王也有先王創業之祖與尹開國之
大臣是以嗣王得承此大業今日豈/可忘先王而不念忽尹言而不從哉惟尹躬光見于西
邑夏自周有終相亦惟終其後嗣王㒺克有終相亦㒺
終嗣王戒哉祗爾厥辟辟不辟忝厥祖夏都安邑在亳/之西故曰西邑
夏周忠信也國語曰忠信為周施氏曰作偽心勞日拙/則缺露而不周忠信則無偽故能周而無缺夏之先王
以忠信有終故其輔相者亦能有終其後夏桀不能有/終故其輔相者亦不能有終嗣王其以夏桀為戒哉當
[003-21b]
敬爾所以為君之道君而不君則忝辱成湯矣太甲之/意必謂伊尹足以任天下之重我雖縱欲未必遽至危
亡故伊尹以相亦罔終之言/深折其私而破其所恃也纂䟽問古註以忠信訓周/恐未安曰自周二字
本不可曉○吕氏曰自周如周于徳之周謂君道周備/無虧缺也○愚案既以桀之無終戒之又以不敬而不
君戒之無終則有累於相臣不君則有/辱於乃祖仍是以先王與尹躬警之也王惟庸㒺念聞
庸常也太甲惟若尋常於伊尹/之言無所念聽此史氏之言纂䟽問諸家於庸字絶句/竊謂只作一句讀
以庸訓用如王庸作書以告如何曰六字一句○真氏/曰辟不辟之言殆甚於漢人所謂帝不諦者漢君怒而
誅之太甲雖無所念聽然不/聞其怒也所以卒於思庸歟伊尹乃言曰先王昧爽丕
顯坐以待旦旁求俊彦啟迪後人無越厥命以自覆昧/晦
[003-22a]
爽明也昧爽云者欲明未明之時也丕大也顕亦明也/先王於昧爽之時洗濯澡雪大明其徳坐以待旦而行
之也旁求者求之非一方也彦美士也言湯孜孜為善/不遑寧處如此而又旁求俊彦之士以開導子孫太甲
毋顛越其命以/自取覆亡也慎乃儉徳惟懷永圖太甲欲敗度縱敗/禮盖奢侈失之而
無長逺之慮者伊尹言當謹其儉約之徳惟懐永久之/謀以約失之者鮮矣此太甲受病之處故伊尹特言之
纂䟽真氏曰此太甲不恵時也故訓之如此儉則心小/而為慮逺侈則心大而為謀踈是時太甲方以欲
敗度縱敗禮心為二者所蔽若浮雲之翳日月未知斯/言之為忠也一旦處仁遷義而本心復明然後知受病
之源端在於此○愚謂/永圖即前所謂有終也若虞機張往省括于度則釋欽
厥止率乃祖攸行惟朕以懌萬世有辭虞虞人也機弩/牙也括矢括也
[003-22b]
度法度射者之所凖望者也釋發也言若虞人之射弩/機既張必往察其括之合於法度然後發之則發無不
中矣欽者肅恭收歛止見虞書率循也欽厥止者所以/立本率乃祖者所以致用所謂省括于度則釋也王能
如是則動無過舉近可以慰恱尹心逺可以有舉於後/世矣安汝止者聖君之事生而知者也欽厥止者賢君
之事學而/知者也纂䟽唐孔氏曰括矢末也○陳氏大猷曰言/欲永終當謹始發也萬事莫不有度君
所以為度在敬汝所當止如君止於仁子止於孝之類/萬世有辭所謂永圖也○愚謂商人尚敬敬不特商一
代之家法實萬世相傳之心法湯所以聖敬也太甲所/以欲縱不敬也故尹之訓拳拳於敬罔不祗肅湯之敬
也欽厥止率祖攸行勉太甲盡敬以法先王也萬世譽/之即有終于永圖也曰有終曰永圖曰萬世有辭勸之
也曰罔克有終曰自覆戒之也此章仍是以先王始之/以尹躬結之王能謹慎欽敬而有終先王之望尹躬之
[003-23a]
幸也王不謹慎欽敬而自覆非先王之望尹躬之責不/盡也尹本自任以天下之重又受先王託孤之重任故
告戒之辭節節提起先王而以尹躬/相闗係對言之忠誠懇切可謂極矣王未克變不能變/其舊習
也此亦史/氏之言伊尹曰茲乃不義習與性成予弗狎于弗順
營于桐宫宻邇先王其訓無俾世迷狎習也弗順者不/順義理之人也桐
成湯墓陵之地伊尹指太甲所為乃不義之事習惡而/性成者也我不可使其狎習不順義理之人於是營宫
于桐使親近成湯之墓朝夕哀思興起其/善以是訓之無使終身迷惑而不悟也纂䟽陳氏經/曰性本
無惡特習為不義為習所勝若與性俱/成賈誼曰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王徂桐宫居憂
克終允徳徂往允信也有諸已之謂信實有其徳於身/也凡人之不善必有從㬰以導其為非者太
[003-23b]
甲桐宫之居伊尹欲使其宻邇先王陵墓以興發其善/心又絶其比昵之黨而革其污染此其所以克終允徳
也次篇伊尹言嗣王克終厥徳又曰允徳協于/下故史氏言克終允徳結此篇以發次篇之意纂䟽愚/謂
伊尹此舉盖處君臣之變者身任先王託孤之重深軫/宗社顛覆之憂知太甲之性不過中人平日誘以為惡
之近習必多而輔以善之大臣尹之外無聞焉孤忠不/能勝引誘之衆徒言不能開迷惑之久遂營桐宫以居
之如見先王之在前而無羣小之在側善心油然以生/而污習脫然以除此不言之教逹變之權惟自任以天
下之重如尹之開國元老大忠至公者能之而非泛然/之大臣所敢為也又案千古性學開端於若有恒性之
一言其次則習與性成之言也恒性以天地之性言與/性成以氣質之性言孟子性善之論本恒性而言也孔
子性近習逺之論自習與性成而發也若有恒性本有/善而無惡惟習於惡而後性流於惡其既流也性若成
[003-24a]
矣然能謹所習而習於善則善反之而天地之性存焉/此太甲所以終允徳也天地之性氣質之性雖至横渠
張氏始剖判言之已肈端於湯尹言性之初矣○董氏/鼎曰伊尹初述侮聖言逆忠直逺耆徳比頑童之戒太
甲猶不恵阿衡狎于弗順亂風尚存焉非尹果敢逹/權為遷桐之舉使人動心忍性増益不能嗚呼危哉
   太甲中
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歸于亳太甲/終䘮
明年之正朔也冕冠也唐孔氏曰周禮天子六冕備物/盡文惟衮冕耳此盖衮冕之服義或然也奉迎也䘮既
除以衮冕吉服/奉迎以歸也作書曰民非后㒺克胥匡以生后非民
㒺以辟四方皇天眷佑有商俾嗣王克終厥徳實萬世
[003-24b]
無疆之休民非君則不能相正以生君非民則誰與為/君者言民固不可無君而君尤不可失民也
太甲改過之初伊尹首發此義其喜懼之意深矣夫太/甲不義有若性成一旦翻然改悟是豈人力所至葢天
命眷商隂誘其衷故嗣王能終其徳也向也湯緒/幾墜今其自是有永豈不為萬世無疆之休乎纂䟽
林氏曰太甲克終伊尹力也而歸之天者君子能致人/於悔過遷善之地不能必其人有悔過遷善之心尹甞
五就桀矣即其感悟太甲者觀之於桀必盡其忠誠而/桀終不改則太甲悔悟庸非天乎湯宜有餘慶故太甲
為之孫始皇宜有餘殃故扶蘇為之子天也○陳氏經/曰若人事不盡而一切諉之天書不作桐宫不營而謂
太甲不明天實為之則非聖賢以人合天以義合命之/道矣○吕氏曰使太甲不改事将若何今既克終喜慰
何如哉玩味實字可見○愚謂克終允徳即前篇望其/有終者也萬世無疆之休即前篇望其萬世有辭者也
[003-25a]
前願之而未得今得遂其所願向也湯緒幾覆今也祚/可靈長先王之望遂矣伊尹之責塞矣烏得不因其遷
善之一初而許與/期望之於悠久哉王拜手稽首曰予小子不明于徳自
厎不類欲敗度縱敗禮以速戾于厥躬天作孽猶可違
自作孽不可逭既往背師保之訓弗克于厥初尚賴匡
救之徳圖惟厥終拜手首至手也稽首首至地也太甲/致敬於師保其禮如此不類猶不肖
也多欲則興作而亂法度縱肆則放蕩而隳禮儀度就/事言之也禮就身言之也速召之急也戾罪孽災逭逃
也既往已往也已往既不信伊尹之言不能謹之于始/庶幾正救之力以圖惟其終也當太甲不惠阿衡之時
伊尹之言惟恐太甲不聽及太甲改過之後太甲之心/惟恐伊尹不言夫太甲固困而知之者然昔之迷今之
[003-25b]
復昔之晦今之明如日月昏蝕一復其舊而光采/炫耀萬景俱新湯武不可及已豈居成王之下乎纂䟽
愚謂伊尹雖謂太甲克終厥徳太甲/不敢自保方賴伊尹正救以圖終焉伊尹拜手稽首曰
修厥身允徳恊于下惟明后伊尹致敬以復太甲也修/身則無敗度敗禮之事允
徳則有誠身誠意之實徳成/於上恊和于下惟明后然也纂䟽愚謂惟明后與不明/于徳相應太甲自謂
不明于徳尹遂以修身恊下而為明后許與期望之修/身本諸身也允徳恊下徴諸庶民也誠實之徳孚於人
心修身/之驗也先王子惠困窮民服厥命㒺有不恱並其有邦
厥鄰乃曰徯我后后來無罰此言湯徳所以恊下者困/窮之民若已子而惠愛之
惠之若子則心之愛者誠矣未有誠而不動者也故民/服其命無有不得其懽心當時諸侯並湯而有國者其
[003-26a]
鄰國之民乃以湯為我君曰待我君我君來其無罰乎/言除其邪虐湯之得民心也如此即仲虺后來其蘇之
事/王懋乃徳視乃烈祖無時豫怠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湯之
所以懋其徳者如此太甲亦當勉於其徳/視烈祖之所為不可頃刻而逸豫怠惰也奉先思孝接
下思恭視逺惟明聽德惟聦朕承王之休無斁思孝則/不敢違
其祖思恭則不敢忽其臣惟亦思也思明則所視者逺/而不蔽於淺近思聦則所聽者徳而不惑於憸邪此懋
徳之所從事者太甲能是則/我承王之美而無所厭斁也纂䟽視聽是物聦明是則/視不為惡色所蔽為
明聽不為姦人所欺為聦○陳氏大猷曰孝恭聦明懋/徳之目人君修徳必就受病處藥之太甲前日覆湯典
刑不惠阿衡由不思孝思恭也既立不明背弃師訓由/視溺於近聽惑於邪也今盡此四者病去而徳成矣尹
[003-26b]
恥君不及堯舜太甲徳成尹責始盡是承王美於無窮/也○愚謂伊尹提起先王子惠而勉以視乃厥祖然後
以朕承王休結之仍是以先王尹躬對言/以警動期望之也訓惟為思似不必然
   太甲下
伊尹申誥于王曰嗚呼惟天無親克敬惟親民㒺常懷
懷于有仁鬼神無常享享于克誠天位艱哉申誥重誥/也天之所
親民之所懷鬼神之所享皆不常也惟克敬有仁克誠/而後天親之民懐之鬼神享之也曰敬曰仁曰誠者各
因所主而言天謂之敬者天者理之所在動静語黙不/可有一毫之慢民謂之仁者民非元后何戴鰥寡孤獨
皆人君所當恤鬼神謂之誠者不誠無物誠立於此而/後神格於彼三者所當盡如此人君居天之位其可易
[003-27a]
而為之哉分而言之則三合而言之一徳而已太甲/遷善未幾而伊尹以是告之其才固有大過人者歟
真氏曰敬仁誠並言始於此三者堯舜禹湯之正傳/也○吕氏曰君必上得天心下得民心幽得鬼神之
心始可以當天位/天位所以惟艱也徳惟治否徳亂與治同道㒺不興與
亂同事㒺不亡終始慎厥與惟明明后徳者合敬仁誠/之稱也有是徳
則治無是徳則亂治固古人有行之者矣亂亦古人有/行之者也與古之治者同道則無不興與古之亂者同
事則無不亡治而謂之道者盖治因時制宜或損或益/事未必同而道則同也亂而謂之事者亡國䘮家不過
貨色逰畋作威殺戮等事事同道無不同也治亂之分/顧所與如何耳始而與治固可以興終而與亂則亡亦
至矣謹其所與終始如一惟明明之君為然也上篇言/惟明后此篇言惟明明后盖明其所已明而進乎前者
[003-27b]
矣/纂䟽真氏曰道指全體而言如堯舜之仁湯武之義/是也事指一事而言如太康畋逰桀紂暴虐之
類是也必同道乃興宋襄以不禽二毛自比文王不知/一事之同而他事之不副其能興乎苟同事必亡三風
十愆或有其一無不亡者興之難而亡之易如此斯天/位所以艱歟○夏氏曰終始與治同道而不與亂同事
○愚謂此因賴匡救圖厥終之言而進圖終之道也圖/終在常不變其始而已終始慎其所與則不特初心之
明而為明后且悠久常保此初心之明而為明明/后矣尹慮太甲怨艾於初而轉移於終故言此先王
惟時懋敬厥徳克配上帝今王嗣有令緒尚監茲哉敬/即
克敬惟親之敬舉其一以包其二也成湯勉敬其徳徳/與天合故克配上帝今王嗣有令緒庶幾其監視此也
纂䟽愚謂此欲太甲與/湯之治同道也若升髙必自下若陟遐必自邇
[003-28a]
此告以進徳之序也中庸論君子之道亦謂譬如行逺/必自邇譬如登髙必自卑進徳修業之喻未有如此之
切者○吕氏曰自此乃/伊尹畫一以告太甲也纂䟽愚謂觀法先王豈一蹴能/至自下自邇欲其希聖進
徳之有/序也無輕民事惟難無安厥位惟危無毋通毋輕民/事而思其難毋
安君位而/思其危慎終于始人情孰不欲善終者特安於縱欲/以為今日姑若是而他日固改之
也然始而不善而能善其終者寡矣桐宫/之事往已今其即政臨民亦事之一初也有言逆于汝
心必求諸道有言遜于汝志必求諸非道鯁直之言人/所難受巽順
之言人所易從於其所難受者必求諸道不可遽以逆/于心而拒之於其所易從者必求諸非道不可遽以遜
于志而聽之以上五事盖/欲太甲矯乎情之偏也纂䟽林氏曰欲謹其終必於/其始謹之○愚謂前言
[003-28b]
終始慎厥與則慎終為重此言慎終于始則謹始為重/固當謹終而常如其始圖終尤當先善其始也○陳氏
大猷曰忘其言之逆順而揆諸道之當否合道則逆者/乃所以為遜非道則遜者乃所以為逆前日欲縱之時
尹之言固甞逆心而臣下之言/固甞有遜志者矣故復以為戒嗚呼弗慮胡獲弗為胡
成一人元良萬邦以貞胡何也弗慮何得欲其謹思之/也弗為何成欲其篤行之也元
大良善貞正也一人者萬邦之/儀表一人元良則萬邦以正矣君㒺以辯言亂舊政臣
㒺以寵利居成功邦其永孚于休弗思弗為安於縱弛/先王之法廢矣能思
能為作其聦明先王之法亂矣亂之為害甚於廢也成/功非寵利之所可居者至是太甲徳已進伊尹有退休
之志矣此咸有一徳之所以繼作也君臣各盡其道邦/國永信其休美也○呉氏曰上篇稱嗣王不恵于阿衡
[003-29a]
必其言有與伊尹違背者辯言亂政或太甲所失在此/罔以寵利居成功己之所自處者已素定矣下語既非
泛論則上語必/有為而發也纂䟽林氏曰自古受託孤之寄者進退/之際可謂至難為幼主者類多血
氣未定志向未堅苟未能離師傅而不返則吾退而小/人乗間以進必将以辯言亂舊政而貽國家之禍矣所
以伊尹明告太甲而遂示以引身求退之意焉○愚案/老氏曰功成而不居蔡澤曰四時之序功成者去伊尹
聖之任者也耕莘之初天下何與於我自幡然從湯以/後則以身任責不容釋矣不幸湯崩主少不明幾覆商
祚身任託孤愈不容釋矣大不得已置君于桐不容不/犯臣子之至難非可諉其責於他人也觀其告戒拳拳
言言忠愛必以先王尹躬對言幸而太甲悔過修徳遂/亟復政於君欲奉身而退尹至是上無負於先王次無
負於太甲下無負於天下以身任重可以釋矣由其任/重恐恐不勝之身而復還其耕莘囂囂自得之身其欣
[003-29b]
幸當如何哉此而不退寧無貪戀寵利之疑置君于桐/大不獲已之本心誰白之者尹可謂自任之重自處之
審矣使湯有太甲為之孫而無伊尹為之佐其不一再/傳而覆者幾希尚何六百年之敢望哉○董氏鼎曰伊
尹作書以訓太甲方其未悟惟恐無以善始及其既悟/又恐無以善終先憂而喜後喜而憂拳拳忠愛言有盡
而意無/窮也
   咸有一德伊尹致仕而去恐太甲徳不純一及/任用非人故作此篇亦訓體也史氏
   取其篇中咸有一徳四字/以為篇目今文無古文有纂䟽愚謂一徳二字/實此篇之綱領
伊尹既復政厥辟将告歸乃陳戒于徳伊尹已還政太/甲将告老而歸
私邑以一徳陳戒/其君此史氏本序曰嗚呼天難諶命靡常常厥徳保厥
[003-30a]
位厥德靡常九有以亡諶信也天之難信以其命之不/常也然天命雖不常而常於有
徳者君徳有常則天命亦常而保厥位矣君徳不/常則天命亦不常而九有以亡矣九有九州也纂䟽
愚謂一者無雜無息一可以包常常則一之/無間斷者也惟純而不雜所以久而不息夏王弗克
庸德慢神虐民皇天弗保監于萬方啟廸有命眷求一
德俾作神主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
命以有九有之師爰革夏正上文言天命無常惟有徳/則可常於是引桀之所以
失天命湯之所以得天命者證之一徳純一之徳不雜/不息之義即上文所謂常徳也神主百神之主享當也
湯之君臣皆有一徳故能上當天心受天明命/而有天下於是改夏建寅之正而為建丑正也纂䟽庸/常
[003-30b]
也或曰用也○張氏曰君為神民之主詩曰百神爾主/矣言神主則民主可知多方曰天惟時求民主言民主
則神主可知○愚謂臣當先君後已善則稱君今日尹/躬暨湯則臣先君曰咸有一徳則臣儕於君何也盖元
聖之在湯學焉而後臣天生齊聖之湯又生元聖之尹/君臣同徳聖聖相逢非泛然君臣比也又何區區形迹
之嫌哉○林氏曰革正朔古未甞有盖始於湯/而武王因之仲舒謂舜紹堯改正朔未詳是否非天私
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德非商求于下民惟民歸于一德
上言一徳故得天得民此言天佑/民歸皆以一徳之故盖反覆言之德惟一動㒺不吉德
二三動㒺不凶惟吉凶不僭在人惟天降災祥在德二/三
則雜矣徳之純則無往而不吉徳而雜則無往而不凶/僭差也惟吉凶不差在人者惟天之降災祥在徳故也
[003-31a]
纂䟽陳氏大猷曰德純乎天理本一而已人欲之私間/之一者始二三矣○吕氏曰一則動皆合理故無
不吉二三則動皆悖理故凶○林氏曰降於天者為災/祥受於人者為吉凶○愚謂在人在徳不過分天人平
説吉凶不差在人何如吉人則吉凶人則凶/天降災祥在徳何如徳一則祥徳二三則災今嗣王新
服厥命惟新厥德終始惟一時乃日新太甲新服天子/之命徳亦當新
然新徳之要在於有常而已終始/有常而無間斷是乃所以日新也纂䟽終始惟一時乃/日新這箇道理
須是常接續不已方是日新纔有間㫁便不可○張氏/曰此告太甲以繼湯之一德也太甲即位已久此自復
位時言既新服受天命其徳亦當俱新○陳氏大猷曰/終始惟一此言修徳之當一也○愚謂太甲復位之初
自怨自艾始能自新矣終或間斷則非日新也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其自儆如此仲虺之誥曰
[003-31b]
徳日新初歸自夏即聞此於仲虺盤銘之辭必得諸此/是日新乃太甲乃祖之家學也尹以湯之日新望太甲
必以湯之一徳勉太甲故時乃日新必先/之以終始惟一焉視湯之銘又加精宻任官惟賢材
左右惟其人臣為上為徳為下為民其難其慎惟和惟
賢者有徳之稱材者能也左右者輔弼大臣非賢材/之稱可盡故曰惟其人夫人臣之職為上為徳左右
厥辟也為下為民所以宅師也不曰君而曰徳者兼君/道而言也臣職所係其重如此是必其難其慎難者難
於任用慎者慎於聽察所以防小人也惟和惟一/和者可否相濟一者終始如一所以任君子也纂䟽
問左右何所指曰只是指親近之臣○問四為字當作/如何音曰並去聲為上者輔其徳而不阿其意之所欲
為下者利於民而不狥已之所安○如逢君之惡也是/為上而非為徳為妻妾之奉也是為下而非為民曰然
[003-32a]
○論其難其慎曰君臣上下相與甚難○張氏曰尹欲/堯舜其君為上為徳可知欲堯舜其民為下為民可知
○陳氏大猷曰君欲日新其徳或不克終者由小人蠱/之則不間斷於己亦間斷於人故又告以用人之道所
以貴於用有徳有能而必得其人者臣職在於致君澤/民為上則欲輔成君徳為下則欲澤潤生民所係之重
如此任用之際其難之而不易慎之而不忽恊和而無/乖專一而不二此言用人之當一也○愚案左右作近
習說接下二句不来語錄想非定說蔡傳得之王置諸/其左右相成王為左右豈皆近習乎三公官不必備亦
曰惟其人葢其選至重必/其人足以當之者可也徳無常師主善為師善無常
主恊于克一上文言用人因推取人為善之要無常者/不可執一之謂師法協合也徳者善之緫
稱善者徳之實行一者其本原統會者也徳兼衆善不/主於善則無以得一本萬殊之理善原於一不恊于一
[003-32b]
則無以達萬殊一本之妙謂之克一者能一之謂也博/而求之於不一之善約而㑹之於至一之理此聖學始
終條理之序與夫子所謂一貫者幾矣太甲至是而得/與聞焉亦異乎常人之改過者歟張氏曰虞書精一數
語之外惟/此為精宻纂䟽問或言主善人而為師苦仲尼無常師/之意如何曰非也横渠說徳主天下之
善善原天下之一最好四句三叚一叚𦂳似一叚徳且/大體說有吉徳有凶徳然必主于善始為吉耳善亦且
是大叚說或在此為善在彼為不善在彼為善在此為/不善或在前日則不善而今日則為善惟須恊於克一
是乃為善謂以此心揆度彼善耳故横渠言原則若善/之原於一耳盖善因一而後定也徳以事言善以理言
一以心言大抵此萹只是幾箇一字上有精神恊字雖/訓合字却是以此合彼之合非己相合之合與禮記恊
於分藝書恊時月正日之恊同義盖若揆度嘇驗之意/耳張敬夫謂虞書精一四句與此為尚書語之最精宻
[003-33a]
者而虞書為尤精○於天下之徳無一定之師惟善是/從凡有善皆可師也於天下之善無一定之主惟一其
心則其所取者無不善矣恊猶齊也如所謂恊時月○/恊字難說只是箇比對裁斷之意如何知得善不善須
是自身主宰得定始得盖有主宰則是非善惡瞭然於/心目間合于此者便是不合者便不是横渠云徳主天
下之善善原天下之一說得極好盖從一中流出者無/有不善南軒云自危㣲數語外惟此四句好但舜大聖
人言語渾淪伊尹之言較露鋒鋩些這說得也好○一/者善之原也善無常主如言前日之受非也恊于克一
如言皆是也盖均是善但易地有不同者故無常主必/是合于一乃為至善一者純於理而無二三之謂一則
無私欲而純乎義理矣○夏氏曰學未有得不可拘一/定之見學既有得不可忘一貫之理徳既無常師善不
敢拘凡主於善者皆師之泛觀博取也善雖無常主吾/不敢泛必即夫一者而合之反觀約盡也○陳氏大猷
[003-33b]
曰有專一之一終始惟一是也有統一之一恊于克一/是也尹既言惟一之㫖復明協一之義徳之所在初無
常師凡主於善者皆所當師博而取之也善有萬端亦/無常主必恊合統㑹于能一之地一以貫之也○愚謂
理之一本萬殊處擇之貴乎精理之萬殊一本處融之/貴乎一徳無常師主善為師精以得之也即所謂惟精
也善無常主恊于克一一以貫之也即所謂惟一也南/軒謂精一數語外惟此最為精宻伊尹此言即自惟精
惟一充廣之也伊尹樂堯舜之道今復摘其授受微㫖/以告太甲其欲使君堯舜之心至老而不變也盖如此
俾萬姓咸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克綏先王之祿
永厎烝民之生人君惟其心之一故其發諸言也大萬/姓見其言之大故能知其心之一感應
之理自然而然以見人心之不可欺而誠之不可掩也/祿者先王所守之天祿也烝衆也天祿安民生厚一徳
[003-34a]
之效/驗也纂䟽陳氏大猷曰人心孚感若有使之者/此一徳之驗綏祿厎民此一徳之效嗚呼七
世之廟可以觀徳萬夫之長可以觀政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
廟七七廟親盡則遷必有徳之主則不祧毁故曰七世/之廟可以觀徳天子居萬民之上必政教有以深服乎
人而後萬民恱服故曰萬夫之長可以觀政伊尹歎息/言徳政修否見於後世服乎當時有不可掩者如此
后非民罔使民非后㒺事無自廣以狹人匹夫匹婦不
獲自盡民主㒺與成厥功罔使罔事即上篇民非后罔/克胥匡以生后非民罔以辟
四方之意申言君民之相須者如此欲太甲不敢忽也/無母同伊尹又言君民之使事雖有貴賤不同至於取
人為善則初無貴賤之間盖天以一理賦之於人散為/萬善人君合天下之萬善而後理之一者可全也苟自
[003-34b]
大而狹人匹夫匹婦有一不得自盡於上則一善不備/而民主亦無以成厥功矣伊尹於篇終致其警戒之意
而言外之㫖則又推廣其所謂一者如此盖道體之純/全聖功之極致也甞因是言之以為精粹無雜者一也
終始無間者一也該括萬善者一也一者通古今逹上/下萬化之原萬事之幹語其理則無二語其運則無息
語其體則并包而無所遺也咸有一徳之書而三者之/義悉備前乎伏犠堯舜禹湯後乎文武周公孔子同一
揆/也纂䟽愚謂觀徳觀政欲太甲致謹於修徳行政之際/也徳即一徳政即徳之見於行事者又謂一徳
雖全矜心當戒一善或遺即一徳有虧何以有成功哉/此一節言君民相須及不可使匹夫婦不獲自盡其與
舜命禹以精一而末及於衆非后后非衆四海困窮天/祿永終者亦有合焉伊尹樂堯舜之道而有得豈不信
哉/
[003-35a]
   盤庚上盤庚陽甲之弟自祖乙都耿圮於河水/盤庚欲遷于殷而大家世族安土重遷
   胥動浮言小民雖蕩析離居亦惑於利害不適/有居盤庚喻以遷都之利不遷之害上中二篇
   未遷時言下篇既遷後言王氏曰上篇告羣臣/中篇告庶民下篇告百官族姓左傳謂盤庚之
   誥實誥體也三篇今文古文/皆有但今文三篇合為一纂䟽史記盤庚祖/乙之曽孫也
   歴祖乙子祖辛祖辛子開甲開甲弟祖丁開甲/子南庚祖丁子陽甲及盤庚凡七世都耿矣亳
   殷亳之殷地殷亳之别名在河南耿在河北○/呉氏曰說者言某篇告臣某篇告民臣民並集
   之時不當呼臣與言而使民不與聞又呼民與/言而使臣不與聞特事之係乎臣者主臣言之
   係乎民者主民言之臣民皆欲其盡曉也○林/氏曰臣民傲上從康常情所不堪今諄復懇到
[003-35b]
   曉以利害不啻慈母之於子非優㳺不斷不能/奮其剛决也從容開喻使其曉然恱從以共享
   安利所以為王者之政也又曰耿沃饒易富而/苦蕩析離居遷亳乃小民之利而巨室所不欲
   故為浮言以摇民情/此三篇所由作也
盤庚遷于殷民不適有居率籲衆慼出矢言殷在河南/偃師適往
籲呼矢誓也史臣言盤庚欲遷于殷民不肯往適有居/盤庚率呼衆憂之人出誓言以喻之如下文所云也周
氏曰商人稱殷自盤庚始自此以前惟稱商自/盤庚遷都之後於是殷商兼稱或只稱殷也曰我王
來既爰宅于茲重我民無盡劉不能胥匡以生卜稽曰
其如台曰盤庚之言也劉殺也盤庚言我先王祖乙来/都於耿固重我民之生非欲盡致之死也民適
[003-36a]
不幸蕩析離居不能相救以生稽之於卜亦/曰此地無若我何言耿不可居決當遷也纂䟽愚案/既爰
宅于茲以下疑有闕文茲指耿邑當有述水患之語然/後繼以重我民無盡劉方近人情其如台疑命龜之辭
此句上下亦必有闕文○林氏曰古者遷國必卜緜詩/曰爰契我龜衛遷楚邱亦曰降觀于桑卜云其吉是也
先王有服恪謹天命茲猶不常寧不常厥邑于今五邦
今不承于古㒺知天之斷命矧曰其克從先王之烈服/事
也先王有事恪謹天命不敢違越先王猶不敢常安不/常其邑于今五遷厥邦矣今不承先王而遷且不知上
天之斷絶我命况謂其能從先王之大烈乎詳此言則/先王遷徙亦必有稽卜之事仲丁河亶甲篇逸不可攷
矣五邦漢孔氏謂湯遷亳仲丁遷囂河亶甲居相祖乙/居耿并盤庚遷殷為五邦然以下文今不承于古文勢
[003-36b]
攷之則盤庚之前當自有五遷史/記言祖乙遷邢或祖乙兩遷也纂䟽陳氏曰罔知斷/命猶言未知死
所/若顛木之有由蘖天其永我命于茲新邑紹復先王
之大業底綏四方顛仆也由古文作甹木生條也顛木/譬耿由蘖譬殷也言今自耿遷殷若
已仆之木而復生也天其将永我國家之命/於殷以繼復先王之大業而致安四方乎纂䟽古文/尚書
由作㽕說文云木生條也引書有㽕枿蘖韻本作&KR2305今/作枿書由蘖孟萌蘖皆作蘖郭璞曰晉衞之間曰枿馬
云顛木而肄生曰枿○魏氏了翁曰由字左傳杜注木/再萌芽謂之由故曰楚其復由又昭八年今在析木之
津猶将復由○薛氏曰不遷故罔知天之短命則遷乃/天欲永我命也不遷故不克從先王之烈則遷乃紹復
先王之業也○陳氏經曰命在天而曰恪謹天命天其/永命何也古人以當然之理為命不以或然之數為命
[003-37a]
使盤庚不遷而苟安於耿民不聊生國将滅亡而歸之/命可乎○陳氏大猷曰京師為諸夏本國都定則四方
安矣承天命復祖業綏四方三/者圖遷之本意故史述于篇首盤庚斆于民由乃在位
以常舊服正法度曰無或敢伏小人之攸箴王命衆悉
至于庭斆教服事箴規也耿地潟鹵墊隘而有沃饒之/利故小民苦于蕩析離居而巨室則緫於貨寳
惟不利於小民而利於巨室故巨室不恱而胥動浮言/小民眩於利害亦相與咨怨間有能審利害之實而欲
遷者則又往往為在位者之所排擊阻難不能自逹於/上盤庚知其然故其教民必自在位始而其所以教在
位者亦非作為一切之法以整齊之惟舉先王舊常遷/都之事以正其法度而已然所以正法度者亦非有他
焉惟曰使在位之臣無或敢伏小人之所箴規焉耳盖/小民患潟鹵墊隘有欲遷而以言箴規其上者汝毋得
[003-37b]
遏絶而使不得自達也衆者臣民咸在也/史氏将述下文盤庚之訓語故先發此纂䟽陳氏大/猷曰法
度如朝市室廬之營建道路頓宿之部分去舊即新之/區畫之類遵故事則人情不駭達箴言則人情不壅此
遷都之大綱也○愚謂浮言惑衆由在位者始今茲教/民以遷所以亦必由在位始王命衆悉至于庭一句當
屬下/文王若曰格汝衆予告汝訓汝猷黜乃心無傲從康
若曰者非盡當時之言大意若此也汝猷黜乃心者謀/去汝之私心也無與毋同毋得傲上之命從已之安盖
傲上則不肯遷從康則不能遷二者所當黜之私心也/此雖盤庚對衆之辭實為羣臣而發以斆民由在位故
也/纂䟽王氏曰凡言若曰或臣述上㫖而代作非其自/言或史撮大意刪潤之非其本言○陳氏經曰
傲上者違王命而不肯從從康者懐苟安而無逺慮羣/臣所以不肯遷病根在此二者故直指其病戒之○陳
[003-38a]
氏梅叟曰戒羣臣汲汲於治其心耳黜乃心再見於首/篇肩 心申嚴於終篇不宣乃心恐迂乃心不暨予同
心有戕在乃心各設中于乃心又條見於中篇/而歴告朕志敷心腹腎腸無非開心諭之也古我先
王亦惟圖任舊人共政王播告之修不匿厥指王用丕
欽㒺有逸言民用丕變今汝聒聒起信險膚予弗知乃
所訟逸過也盤庚言先王亦惟謀任舊人共政王播告/之修則奉承于内而不能隐匿其指意故王用大
敬之宣化于外又無過言以惑衆聽故民用大變今爾/在内則伏小人之攸箴在外則不和吉言于百姓譊譊
多言凡起信於民者皆險陂膚淺之說我不曉汝所言/果何謂也詳此所謂舊人者世臣舊家之人非謂老成
人也盖沮遷都者皆世臣舊家/之人下文人惟求舊一章可見纂䟽王氏曰訟争辯也/○愚謂民用丕變
[003-38b]
以前謂先王時世家舊人能使上敬/下化如此下文責今世家不能然也非予自荒茲徳惟
汝含徳不惕予一人予若觀火予亦拙謀作乃逸荒廢/也逸
過失也盤庚言非我輕易遷徙自荒廢此徳惟汝不宣/布徳意不畏懼於我我視汝情明若觀火我亦拙謀不
能制命而成/汝過失也纂䟽愚謂含徳掩晦遮蔽不能宣上徳意/也與不匿厥指正相反不惕一人傲
上也作乃安/逸從康也若網在綱有條而不紊若農服田力穡乃
亦有秋紊亂也綱舉則目張喻下從上小從大申前無/傲之戒勤於田畆則有秋成之望喻今雖遷徙
勞苦而有永建乃家/之利申前從康之戒汝克黜乃心施實徳于民至于婚
友丕乃敢大言汝有積徳蘇氏曰商之世家大族造言/以害遷者欲以苟恱小民為
[003-39a]
徳也故告之曰是何徳之有汝曷不去汝私心施實徳/于民與汝婚姻僚友乎勞而有功此實徳也汝能勞而
有功則汝乃敢大言曰我有積徳曰積徳云者/亦指世家大族而言申前汝猷黜乃心之戒纂䟽蕭/氏
曰不欲遷者徒為順民之虚名遷則為安民之實徳○/夏氏曰先王時汝祖父率民以遷今汝又率民遷是世
有積徳及人也○陳氏大猷曰此章緫告以利下二章/分告以害○愚謂前言猷黜乃心此言克黜乃心是前
所謀為之者今真能為/之矣所以賛其決也乃不畏戎毒于逺邇惰農自安
不昬作勞不服田畆越其罔有黍稷戎大昏强也汝不/畏沱溺大害於逺
近而惮勞不遷如怠惰之農不强力為勞苦之事不事/田畆安冇黍稷之可望乎此章再以農喻申言從康之
害/纂䟽唐孔氏曰惰農對上服田力穡而反言之○林/氏曰此篇文勢大抵反覆辯論皆相顧成文既
[003-39b]
曰若農服田至有秋又曰惰農自安至罔有黍稷既曰/予若觀火又曰若火之燎于原文雖渙散而意則相屬
以是知盤庚之言雖佶屈聱牙不可/遽曉然反覆求之於人情甚近也汝不和吉言于百
姓惟汝自生毒乃敗禍姦宄以自災于厥身乃既先惡
于民乃奉其恫汝悔身何及相時憸民猶胥顧于箴言
其發有逸口矧予制乃短長之命汝曷弗告朕而胥動
以浮言恐沈于衆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嚮邇其猶可撲
滅則惟汝衆自作弗靖非予有咎吉好也先惡為惡之/先也奉承恫痛相視
也憸民小民也逸口過言也逸口尚可畏況我制爾生/殺之命可不畏乎恐謂恐動之以禍患沈謂沈陷之於
[003-40a]
罪惡不可嚮邇其猶可撲滅者言其勢熖雖盛而殄滅/之不難也靖安咎過也則惟爾衆自為不安非我有過
也此章反復辯論/申言傲上之害纂䟽林氏曰先不樂遷民亦從之是/謂先惡○陳氏大猷曰恫痛不
急去而奉養之猶安其危利其災也既先惡于始又護/疾於今後雖悔之何及矣○張氏曰毒曰自生禍敗曰
自災非自外/来皆汝自取遲任有言曰人惟求舊器非求舊惟新遲/任
古之賢人蘇氏曰人舊則習器舊則敝當常使舊人用/新器也今案盤庚所引其意在人惟求舊一句而所謂
求舊者非謂老人但謂求人於世臣舊家云爾詳下/文意可見若以舊人為老人又何侮老成人之冇
張氏曰器惟新但/以證人求舊耳古我先王暨乃祖乃父胥及逸勤
予敢動用非罰世選爾勞予不掩爾善茲予大享于先
[003-40b]
王爾祖其從與享之作福作災予亦不敢動用非徳胥/相
也敢不敢也非罰非所當罰也世非一世也勞勞于王/家也掩蔽也言先王及乃祖乃父相與同其勞逸我豈
敢動用非罰以加汝乎世簡爾勞不蔽爾善茲我大享/于先王爾祖亦以功而配食於廟先王與爾祖父臨之
在上質之在旁作福作災皆簡在先王與爾/祖父之心我亦豈敢動用非徳以加汝乎纂䟽陳氏/大猷
曰配對也大勲勞者方得配享如周禮司勲有功者祭/于大烝○孫氏曰胥及逸勤則曰乃祖乃父此與享只
曰乃祖盖逸勤不止一人配享非有功之祖不與也○/張氏曰罰以討罪不當罪則為非罰賞以彰徳不稱徳
則為非徳○愚謂此以世臣與國同休戚感動之乃申/圖任舊人之意謂汝從我遷我固不敢用非罰加汝執
迷不遷亦不敢用非徳福汝又承上撲滅/之言以起意而以威恐之以賞勸之也予告汝于難
[003-41a]
若射之有志汝無侮老成人無弱孤有幼各長于厥居
勉出乃力聽予一人之作猷難言謀遷徙之難也盖遷/都固非易事而又當時臣
民傲上從康不肯遷徙然我志決遷若射者之必于中/有不容但已者弱少之也意當時老成孤幼皆有言當
遷者故戒其老成者不可侮孤幼者不可少之也爾臣/各謀長逺其居勉出汝力以聽我一人遷徙之謀也○
纂䟽或曰謀遷固難然如射必志于中有志者事竟成/則不沮於難矣有又通孤與幼也○孔氏曰不用
老成之言而遷是侮之不/遷則孤幼受害是弱之無有逺邇用罪伐厥死用徳
彰厥善邦之臧惟汝衆邦之不臧惟予一人有佚罰用/罪
猶言為惡用徳猶言為善也伐猶誅也言無有逺近親/踈凡伐死彰善惟視汝為惡為善如何爾邦之善惟汝
[003-41b]
衆用徳之故邦之不善惟/我一人失罰其所當罰也纂䟽曽氏曰用罪如言用罰/用徳如曰用賞○陳氏
曰死者刑之重/舉重故言死凡爾衆其惟致告自今至于後日各恭
爾事齊乃位度乃口罰及爾身弗可悔致告者使各相/告戒也自今以
往各敬汝事整齊汝位法度汝/言不然罰及汝身不可悔也纂䟽吕氏曰三書反復/折難須於包容處
看其徳量委曲訓誥處看其恩意規畫纖悉處看其措/置○林氏曰使驅以刑而廹之遷誰敢違之今其言乃
若有所甚畏者盖今之遷惟欲聚民所欲耳苟以勢驅/失人心雖能强之遷而民已離矣故寧為優游不忍之
辭開諭其心使知吾之本意既不失民之心亦不害吾/之遷此盤庚所以為仁也○陳氏大猷曰世主之懦者
惟徇人事所當為慮拂人情而輙沮果者惟徇己事苟/當為遽拂人情而不恤皆非也盤庚内不失己外不失
[003-42a]
人所以/兩全歟
   盤庚中
盤庚作惟渉河以民遷乃話民之弗率誕告用亶其有
衆咸造勿褻在王庭盤庚乃登進厥民作起而将遷之/辭殷在河南故
渉河誕大亶誠也咸造皆至也勿褻戒其毋得褻慢也/此史氏之言蘇氏曰民之弗率不以政令齊之而以話
言曉之盤/庚之仁也纂䟽吕氏曰王庭乃道路行宫如周禮掌次/是也班次臣在前民在後故升進民於
前而/告之曰明聽朕言無荒失朕命荒廢/也嗚呼古我前后㒺
不惟民之承保后胥慼鮮以不浮于天時承敬也蘇氏/曰古謂過為
[003-42b]
浮浮之言勝也后既無不惟民之敬故民亦保后相與/憂其憂雖有天時之災鮮不以人力勝之也林氏曰憂
民之憂者民亦憂具憂罔不惟民之承/憂民之憂也保后胥慼民亦憂其憂也纂䟽愚謂承順/也何必訓
敬/殷降大虐先王不懷厥攸作視民利用遷汝曷弗念
我古后之聞承汝俾汝惟喜康共非汝有咎比干罰先/王
以天降大虐不敢安居其所興作視民利當遷而已爾/民何不念我以所聞先王之事凡我所以敬汝使汝者
惟喜與汝同安爾非為汝/有罪比于罰而謫遷汝也予若籲懷茲新邑亦惟汝故
以丕從厥志我所以招呼懐來于此新邑者亦惟以爾/民蕩析離居之故欲承汝俾汝康共以大
從爾志也或曰盤庚遷都民咨胥怨而此以為丕從厥/志何也蘇氏曰古之所謂從衆者非從其口之所不
[003-43a]
樂而從其心之所不言而同然者夫趨利而避害捨危/而就安民心同然也殷亳之遷實斯民所利特其一時
為浮言摇動怨咨不樂使其即安危利害/之實而反求其心則固其所大欲者矣今予将試以
汝遷安定厥邦汝不憂朕心之攸困乃咸大不宣乃心
欽念以忱動予一人爾惟自鞠自苦若乗舟汝弗濟臭
厥載爾忱不屬惟胥以沈不其或稽自怒曷瘳上文言/先王惟
民之承而民亦保后胥慼今我亦惟汝故安定厥邦而/汝乃不憂我心之所困乃皆不宣布腹心欽念以誠感
動於我爾徒為此紛紛自取窮苦譬乗舟不以時濟必/敗壞其所資今汝從上之誠間斷不屬安能有濟惟相
與以及沉溺而已詩曰其何能淑載胥及溺正此意也/利害若此爾民而罔或稽察焉是雖怨疾忿怒何損於
[003-43b]
困苦/乎纂䟽袁氏曰王渉河/故指舟為喻汝不謀長以思乃災汝誕勸
憂今其有今罔後汝何生在上汝不為長久之謀以思/其不遷之災是汝大以
憂而自勸也孟子曰安其危而利其災樂其所以亡勸/憂之謂也有今猶言有今日也罔後猶言無後日也上
天也今其有今罔後是天斷弃汝命汝有何生理/於天乎下文言迓續乃命于天盖相首尾之辭纂䟽
蘇氏曰勸憂猶言樂禍○陳氏大猷曰死則魄/降在下生則在世上汝有何生理在世上乎今予命
汝一無起穢以自臭恐人倚乃身迂乃心爾民當一心/以聽上無起
穢惡以自臭敗恐浮言之人倚汝之身/迂汝之心使汝邪僻而無中正之見也予迓續乃命于
天予豈汝威用奉畜汝衆我之所以遷都者正以迎續/汝命于天予豈以威脅汝哉
[003-44a]
用以奉養/汝衆而已予念我先神后之勞爾先予丕克羞爾用懷
爾然神后先王也羞養也即上文畜養之意言我思念/我先神后之勞爾先人我大克羞養爾者用懐念
爾故/也失于政陳于茲髙后丕乃崇降罪疾曰曷虐朕民
陳久崇大也耿圮而不遷以病我民是失政而久于此/也髙后湯也湯必大降罪疾于我曰何謂而虐害我民
葢人君不能為民/圖安是亦虐之也汝萬民乃不生生暨予一人猷同心
先后丕降與汝罪疾曰曷不暨朕幼孫有比故有爽徳
自上其罰汝汝罔能廸樂生興事則其生也厚是謂生/生先后泛言商之先王也幼孫
盤庚自稱之辭比同事也爽失也言汝民不能樂生興/事與我同心以遷我先后大降罪疾于汝曰汝何不與
[003-44b]
朕幼小之孫同遷乎故汝有失徳/自上其罰汝汝無道以自免也古我先后既勞乃祖
乃父汝共作我畜民汝有戕則在乃心我先后綏乃祖
乃父乃祖乃父乃斷弃汝不救乃死既勞乃祖乃父者/申言勞爾先也汝
共作我畜民者汝皆為我所畜之民也戕害也綏懷来/之意謂汝有戕害在汝之心我先后固已知之懷来汝
祖汝父汝祖汝父亦/斷棄汝不救汝死也茲予有亂政同位具乃貝玉乃祖
乃父丕乃告我髙后曰作丕刑于朕孫廸髙后丕乃崇
降弗祥亂治也具多取而兼有之謂言若我治政之臣/所與共天位者不以民生為念而務富貝玉者
其祖父亦告我成湯作丕刑于其子孫啟成湯丕乃崇/降弗祥而不赦也此章先儒皆以為責臣之辭然詳其
[003-45a]
文勢曰茲予有亂政同位則亦對民庶責臣之辭非直/為羣臣言也案上四章言君有罪民有罪臣有罪我髙
后與爾民臣祖父一以義斷之無所赦也○王氏曰先/王設教因俗之善而導之反俗之惡而禁之方盤庚時
商俗衰士大夫弃義即利故盤庚以具貝玉為戒此反/其俗之惡而禁之者也自成周以上莫不事死如事生
事亡如事存故其俗皆嚴鬼神以經考之商俗為甚故/盤庚特稱先后與臣民之祖父崇降罪疾為告此因其
俗之善而/導之者也纂䟽問盤庚言其先王與其臣祖父若真有/物在其上降災䧏罰與之周旋從事於
日用間者竊謂此亦大槩言理之所在質諸鬼神而無/疑耳而殷人之俗尚鬼故以其深信者導之夫豈亦真
有一物邪曰鬼神之理聖人盖難言之謂真有一物固/不可謂非有物亦不可若未能曉然見得且缺之可也
嗚呼今予告汝不易永敬大恤無胥絶逺汝分猷念以
[003-45b]
相從各設中于乃心告汝下易即上篇告汝于難之意/大恤大憂也今我告汝以遷都之
難汝當永敬我之所大憂念者君民一心然後可以有/濟苟相絶逺而誠不屬則殆矣分猷者分君之所圖而
共圖之分念者分君之所念而其念之相從相與也中/者極至之理各以極至之理存于心則知遷徙之議為
不可易而不為浮言/横議之所動摇也纂䟽愚謂告汝者一定不易矣永/敬我所大憂者汝當以君之
心為心也中者人心同然之理何待於設正縁羣臣徇/於私情之一偏則中之理亡矣汝不當偏為已計當分
汝所謀所念以從上各設中理于心則明見利害自有/不偏之凖在於胸中不至於偏私矣不設中于心則人
将倚汝身/迂汝心也乃有不吉不廸顛越不恭暫遇姦宄我乃劓
殄滅之無遺育無俾易種于茲新邑乃有不善不道之/人顛隕踰越不恭
[003-46a]
上命者及暫時所遇為姦為宄劫掠行道者我小則加/以劓大則殄滅之無有遺育毋使移其種于此新邑也
遷徙道路間闗恐姦人乗隙/生變故嚴明號令以告勅之往哉生生今予将試以汝
遷永建乃家往哉往新邑也方遷徙之時又懷舊土之/念而未見新居之樂故再以生生勉之振
起其怠惰而作其趨事也試用也今我将/用汝遷永立乃家為子孫無窮之業也纂䟽愚謂生/生生養
不窮之道也末二句應前今予将試以汝遷安定厥邦/前以邦言此以乃家言互文見意民惟邦本本固邦寧
必民家永建而/後邦國永定也
   盤庚下
盤庚既遷奠厥攸居乃正厥位綏爰有衆盤庚既遷新/邑定其所居
[003-46b]
正君臣上下之位慰勞臣民遷徙之/勞以安有衆之情也此史氏之言纂䟽林氏曰孔謂/正郊廟朝社
之位非也乃正臣民之/位整朝儀而撫諭之耳曰無戲怠懋建大命曰盤庚之/言也大命
非常之命也遷國之初臣民上下正當勤勞盡瘁趨事/赴功以為國家無窮之計故盤庚以無戲怠戒之以建
大命/勉之纂䟽愚謂戲即傲上怠即從康乃其故習未遷則/惮以為難既遷則苟以為足未必不謂不必
更勉自可以永命矣命雖在天建之在我必懋勉始能/建大命必無戲怠始能懋勉故首矯其舊習而新其精
神/也今予其敷心腹腎腸歴告爾百姓于朕志罔罪爾衆
爾無共怒恊比讒言予一人歴盡也百姓畿内民庶/百官族姓亦在其中
愚謂朕志下文所言是也意前日浮言之徒必有唱/為事定後有罪責之說故以此釋衆疑而絶讒謗也
[003-47a]
古我先王将多于前功適于山用降我凶徳嘉績于朕
古我先王湯也適于山往于亳也契始居亳其後屢/遷成湯欲多于前人之功故復往居亳案立政三亳
鄭氏曰東成臯南轘轅西䧏谷以亳依山故曰適于山/也䧏下也依山地髙水下而無河圮之患故曰用下我
凶徳嘉績/美功也纂䟽王氏炎曰自此至用宏茲賁言所以遷/之意以諭臣民也自邦伯師長至篇終
既遷之後言欲為之意以/望羣臣也此所謂朕志也今我民用蕩析離居罔有定
極爾謂朕曷震動萬民以遷今耿為河水圯壞沉溺墊/隘民用蕩析離居無有定
止将䧟於凶徳而莫之救爾/謂我何故震動萬民以遷也肆上帝将復我髙祖之徳
亂越我家朕及篤敬恭承民命用永地于新邑乃上天/将復我
[003-47b]
成湯之徳而治及我國家我與一二篤/敬之臣敬承民命用長居于此新邑也肆予沖人非廢
厥謀弔由靈各非敢違卜用宏茲賁沖童弔至由用靈/善也宏賁皆大也
言我非廢爾衆謀乃至用爾衆謀之善者指當時臣民/有審利害之時以為當遷者言也爾衆亦非敢固違我
卜亦惟欲宏大此大業爾言爾衆亦非有他意也盖盤/庚於既遷之後申彼此之情釋疑懼之意明吾前日之
用謀畧彼既往之傲惰委曲忠厚之意藹然於言辭之/表大事以定大業以興成湯之澤於是而益永盤庚其
賢矣/哉纂䟽陳氏傅良曰我與汝皆非私意各惟卜是用/以求宏大賁飾之事耳賁去聲○愚案多于
前功以下朱子本疑之弔由靈宏/茲賁等語尤難曉姑存舊說而已嗚呼邦伯師長百執
事之人尚皆隱哉隱痛也盤庚復歎息言爾諸侯公卿/百執事之人庶幾皆有所隐痛於心
[003-48a]
哉/予其懋簡相爾念敬我衆相爾雅曰導也我懋勉簡/擇導汝以念敬我之民衆
也/朕不肩好貨敢恭生生鞠人謀人之保居叙欽肩任/敢勇
也鞠人謀人未詳或日鞠養也我不任好賄之人惟勇/於敬民以其生生為念使鞠人謀人之保居者吾則叙
而用之欽/而禮之也今我既羞告爾于朕志若否㒺有弗欽羞進/也若
者如我之意即敢恭生生之謂否者非我之意即不/肩好貨之謂二者爾當深念無有不敬我所言也
緫于貨寳生生自庸無毋同緫聚也庸民功也此則直/戒其所不可為勉其所當為也
式敷民徳永肩一心式敬也敬布為民之徳永任一心/欲其久而不替也盤庚篇終戒勉
之意一節嚴於一節而終以無窮期之盤庚其賢矣哉/○蘇氏曰民不恱而猶為之先王未之有也祖乙圯于
[003-48b]
耿盤庚不得不遷然使先王處之則動民而民不懼勞/民而民不怨盤庚徳之衰也其所以信於民者未至故
紛紛如此然民怨謀逆命而盤庚終不怒引咎自責益/開衆言反覆告諭以口舌代斧鉞忠厚之至此殷之所
以不亡而復興也後之君子厲民以自/用者皆以盤庚藉口予不可以不論纂䟽愚謂前告/衆民後告
羣臣言庶幾皆有惻隐之仁心哉新遷之民生理未復/尤當視之如傷惻隐以愛之我其懋簡相爾爾當念我
衆而不忘敬我衆而不忽也好貨之人不能念敬我衆/者也我則不肩任之敢於恭以生民生而安養人者能
念敬我衆者也我則叙欽之今我既進告爾以朕志之/所順與否敢恭所順者好貨所否者也汝當無不敬我
言也敬我之所否而無緫貨寳申不肩好貨之戒也敬/我之師若而以生生自用申敢恭生生之訓也爾其用
敷為民之徳而永肩一心焉此篇始曰歴告百姓于朕/志終曰羞告爾于朕志若否始告民以朕志者以釋其
[003-49a]
疑懼之情也終告臣以朕志者欲其審好惡之辨也前/日羣臣唱浮言以惑民者傲上從康其病證也具乃貝
玉其病根也今雖已遷而病證猶未退病根猶未除故/始曰無戲怠以革傲上從康之病證終日不肩好貨無
緫貨寳使除具乃貝玉之病根然後上能敬君命下能/仁民生而永建國家無窮之基矣先王動民而民不懼
勞民而民不怨是遷也民懼而怨至費三篇之語言固/見商徳之衰矣然以口舌代斧鉞化違慢為順從抜蕩
析置衽席慈祥惻怛不吝三篇之語言亦見盤庚/之賢歟蔡氏自庸訓為民功式訓敬盍更審之
   說命上說命記髙宗命傅說之言命之日以下/是也猶蔡仲之命㣲子之命後世命官
   制詞其原蓋出於此上篇記得說命相之辭中/篇記說為相進戒之辭下篇記說論學之辭緫
   謂之命者髙宗命說實三篇之/綱領故緫稱之今文無古文有纂䟽問𫝊說版/築亦讀書
[003-49b]
   否曰不讀書如何/有說命三篇之文
王宅憂亮隂三祀既免喪其惟弗言羣臣咸諫于王曰
嗚呼知之曰眀哲明哲實作則天子惟君萬邦百官承
式王言惟作命不言臣下㒺攸稟令亮一作諒隂古作/闇案䘮服四制髙
宗諒隂三年鄭氏注云諒古作梁楣謂之梁闇讀如鶉/䳺之䳺闇謂廬也即倚廬之廬儀禮剪屏柱楣鄭氏謂
柱楣所謂梁闇是也宅憂亮隂言宅憂於梁闇也先儒/以亮隂為信黙不言則於亮隂三年不言為語複而不
可解矣君薨百官緫已聽於冢宰居憂亮隂不言禮之/常也髙宗喪父小乙惟既免喪而猶弗言羣臣以其過
於禮也故咸諫之歎息言有先知之徳者謂之明哲明/哲實為法於天下今天子君臨萬邦百官皆奉承法式
[003-50a]
王言則為命不言則/臣下無所稟令矣纂䟽語注曰諒隂天子居喪之名/未詳其義○諒隂梁闇未詳
古制定如何不/敢輒為之說王庸作書以誥曰以台正于四方台恐
徳弗類茲故弗言恭黙思道夢帝賚予良弼其代予言
庸用也髙宗用作書告喻羣臣以不言之意言以我表/正四方任大責重恐徳不類于前人故不敢輕易發言
而恭敬淵黙以思治道夢帝與我賢輔其将代我言矣/盖髙宗恭黙思道之心純一不二與天無間故夢寐之
間帝賚良弼其念慮所孚精/神所格非偶然而得者也纂䟽髙宗夢傅說分明有/箇傅說在那裏髙宗
却不知所以夢見亦是朕兆先見者如此○髙宗夢𫝊/說據此則是真有箇天帝與髙宗對曰吾賚汝以良弼
今人但以主宰說帝謂無形象恐也不得若世間所謂/玉皇大帝恐亦不可畢竟此理如何皆莫能荅○伊川
[003-50b]
曰髙宗至誠思得賢相寤寐不忘故兆朕先見於夢如/常人夢寐間事有先見者多矣亦何足怪問髙宗徃求
說邪說來入夢邪曰譬懸鏡於此有物必照非鏡往照/物亦非物來入鏡大抵人心虚靈善不善必先知之○
范祖禹曰中庸云誠則形揚雄云人心其神矣乎髙宗/之夢誠之形而心之神也 張氏文蔚曰誠心求賢寤
寐不忘此心足以合上天生賢之心矣上天之心得不/應髙宗求賢之心○陳氏經曰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嵩
前有董五經隐者也伊川聞其名将往造焉至中途遇/一老人負茶果問曰君非程先生乎先生欲來信息甚
大尹子問於伊川伊川曰静則自明觀此則夢說之事/不誣矣然此不可以常情拘常事論也有髙宗有傅說
則可否則以私意用人若漢文以夢/得鄧通光武以䜟用王梁豈足慿哉乃審厥象俾以形
旁求于天下說築傅巖之野惟肖審詳也詳所夢之人/繪其形象旁求于天
[003-51a]
下旁求者求之非一方也築居也今言所居猶謂之/卜築傅巖在虞虢之間肖似也與所夢之形相似
史記時說為胥靡於傅險漢書音義胥相也靡隨也/古者相隨坐輕刑之名○愚謂孟子云傅說舉於版
築之間賈誼曰傅說胥靡乃/相武丁事迹顯然不宜他說爰立作相王置諸其左右
於是立以為相案史記髙宗得說與之語果聖人乃舉/以為相書不言省文也未接語而遽命相亦無此理置
諸左右盖以冢宰兼師保也荀卿曰學莫便乎近其人/置諸左右者近其人以學也史臣将記髙宗命說之辭
先叙事/始如此纂䟽愚謂置左右不徒相之而必親近之也蔡/氏謂以冢宰兼師保其據君奭小序召公
保周公師相王/為左右之語乎命之曰朝夕納誨以輔台徳此下命說/之辭朝夕
納誨者無時不進善言也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政不/足與間也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髙宗既相說處之
[003-51b]
以師傅之職而又命之朝夕納誨以輔台徳可謂知所/本矣○吕氏曰髙宗見道明故知頃刻不可無賢人之
言/若金用汝作礪若濟巨川用汝作舟楫若歳大旱用
汝作霖雨三日雨為霖髙宗託物以喻望說納誨/之切三語雖若一意然一節深一節也纂䟽
王氏曰作礪使成已舟楫使/濟難霖雨使澤民林氏非之啟乃心沃朕心啟間也沃/灌溉也啟
乃心者間其心而無隐沃/朕心者溉我心而厭飫也纂䟽陳氏大猷曰相業莫大/於輔徳輔徳莫切於格
心惟以心格心開誠心以盡忠益/必有如江海之浸膏澤之潤者矣若藥弗瞑眩厥疾弗
瘳若跣弗視地厥足用傷方言曰飲藥而毒海岱之間/謂之瞑眩廖愈也弗瞑眩喻
臣之言不苦口也弗視/地喻我之行無所見也纂䟽孔氏曰跣必視地足乃無/害言欲使為己視聽○陳
[003-52a]
氏經曰受苦口之言免/妄行之害皆有望於說惟暨乃僚㒺不同心以匡乃辟
俾率先王廸我髙后以康兆民匡正率循也先王商先/哲王也說既作相緫百
官則卿士而下皆其僚屬髙宗欲傅說暨其僚屬同心/正救使循先王之道蹈成湯之迹以安天下之民也
嗚呼欽予時命其惟有終敬我是命其思有終/也是命上文所命者纂䟽愚/謂
即相亦惟終之意/不必訓惟為思說復于王曰惟木從繩則正后從諫
則聖后克聖臣不命其承疇敢不祗若王之休命荅欽/予時
命之語木從繩喻后從諫明諫之決不可不受也然髙/宗當求受言於己不必責進言於臣君果從諫臣雖不
命猶且承之況命之如此/誰敢不敬順其美命乎纂䟽愚謂主聖臣直導人使/諫在徳不在言君有聖
[003-52b]
徳則有從諫之實雖不命亦諫能為江海何憂百川之/不歸君無聖徳必無從諫之實雖命之亦不諫如器既
滿水将焉入髙宗以納誨輔徳為命知命相之/大本說以從諫克聖復命尤知致君之大本也
   說命中
惟說命緫百官說受命緫百官/冢宰之職也乃進于王曰嗚呼明王
奉若天道建邦設都樹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師長不惟
逸豫惟以亂民后王天子也君公諸侯也治亂曰亂明/王奉順天道建邦設都立天子諸侯承
以大夫師長制為君臣上下之權以尊臨卑以下奉/上非為一人逸豫之計而已也惟欲以治民焉耳
愚謂說初見髙宗王篇所言只及從諫至此乃詳及/為君立政之道自此以下至事神則難乃其進諫之
[003-53a]
綱領條/目也惟天聦明惟聖時憲惟臣欽若惟民從乂天之/聦明
無所不聞無所不見無他公而已矣人君法天/之聦明一出於公則臣敬順而民亦從治矣纂䟽葉/氏
曰憲天聦明而臣若民從奉若天道孰大於此○吕氏/曰髙宗已造明哲之地故說欲擴充其明哲必憲天之
聦明而後已也○陳氏大猷曰始告以從諫則聖欲其/取人為善也此告以惟聖憲天敬其與天合徳也取人
為善固可成聖必與天合徳始可言聖善責雖者矣○/陳氏經曰君不違乎天臣民心均此天理自不違乎君
惟口起羞惟甲胄起戎惟衣裳在笥惟干戈省厥躬王
惟戒茲允茲克明乃㒺不休言語所以文身也輕出則/有起羞之患甲胄所以衛
身也輕動則有起戎之憂二者所以為己當慮其患於/人也衣裳所以命有徳必謹於在笥者戒其有所輕予
[003-53b]
干戈所以討有罪必嚴於省躬者戒其有所輕動二者/所以加人當審其用於己也王惟戒此四者信此而能
明焉則政治/無不休美矣纂䟽口能起羞如歸與石郎謀反是也甲/胄所以禦戎然亦能興戎如秦築長
城以禦胡而致勝廣之亂衣裳賞也在笥猶言在箱箧/中甚言其取之易如云爵者上之所擅出於口而無窮
惟其予之之易故必審其人果賢邪果有功邪則賞不/妄矣干戈刑人之具然須省察自家真箇是否恐或因
怒而妄刑人或慮施之不審而無辜者被害則刑之施/當矣盖衣裳之予在我而必審其人之賢否干戈施之
於人而必審自已之是非也○口非欲起羞而出言不/當則反足以起羞甲胄本以禦戎而出謀不當則反足
以起戎衣裳在笥易以予人則不可不謹干戈討人之/罪則因以省躬四句皆是審底意○吕氏曰此憲天聦
明之條目也人加於我者不可不防我加於人者不可/不謹四者皆聦明之發用也○王氏炎日此所戒恐聦
[003-54a]
明蔽於私而不與天相似也克明則庶幾於天之聦明/矣○陳氏大猷曰信於此能明其所當用則無不休美
而無起羞以/下之患矣惟治亂在庻官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㒺
及惡徳惟其賢庶官治亂之原也庶官得其人則治不/得其人則亂王制曰論定而後官之任
官而後爵之六卿百執事所謂官也公卿大夫士所謂/爵也官以任事故曰能爵以命徳故曰賢惟賢惟能所
以治也私昵惡徳所以亂也○案古者公侯伯子男爵/之於侯國公卿大夫士爵之於朝廷此言庶官則爵為
公卿大夫士也○呉氏曰惡徳猶凶徳也人君當/用吉士凶徳之人雖有過人之才爵亦不可及也纂䟽
吕氏曰官爵及私惡是蔽於私意非憲天聦明矣○董/氏鼎曰自惟口起羞至乃㒺不休聦明之見於修己者
自惟治亂至惟其賢聦/明之見於用人者也慮善以動動惟厥時善當乎理/也時時措
[003-54b]
之宜也慮固欲其當乎理然動非其時/猶無益也聖人酬酢斯世亦其時而已纂䟽王氏曰事/固有善而
非時所宜者善如裘葛之良時如寒暑之時時非葛裘/雖良何施惟未動審於慮善将動審於時宜然後事順
理而當其可矣不頋可/否于時而動非聦明也有其善喪厥善矜其能喪厥功
自有其善則已不加勉而徳虧矣/自矜其能則人不効力而功隳矣惟事事乃其有備有
備無患惟事其事乃其有備有備故無患也○張氏曰/修車馬備器械事乎兵事則兵有其備故外侮
不能為之憂簡稼器修稼政事乎農事則農有其備/故水旱不能為之害所謂事事有備無患者如此
啟寵納侮無恥過作非毋開寵幸而納人之侮毋恥過/誤而遂已之非過誤出於偶然
作非出/於冇意纂䟽愚謂啟寵納侮即女子小人近之不孫之/意開寵幸之門而来羣侮非侮我者之罪
[003-55a]
開之者之罪也過未至於惡恥過遂非則/為惡矣本只無心之過反成有心之惡惟厥攸居政
事惟醇居止而安之義安於義理之所止也義理出於/勉强則猶二也義理安於自然則一矣一故政
事醇而/不雜也纂䟽愚案惟其所居諸說/皆欠通必有闕誤黷于祭祀時謂弗欽
禮煩則亂事神則難祭不欲黷黷則不敬禮不欲煩煩/則擾亂皆非所以交鬼神之道也
商俗尚鬼髙宗或未能脫於流俗事神之禮必有過/焉祖己戒其祀無豐昵傅說盖因其失而正之也
伊傅之言雖為告君而發然人人皆可玩味無不切/於己者○陳氏經曰黷祀将以為欽反所以為不欽
黷煩皆以為善而為之而乃䧟於不善非禮之禮也以/此事神則難是苟難也君子行不貴苟難○或曰矜伐
非聦明也不防患非聦明也啟寵吝過非聦明也事神/則難以上皆憲天聦明之事事事物物皆有天然之理
[003-55b]
惟聦明者能盡之苟有一毫私意非憲/天之聦明矣此篇以憲天聦明為綱王曰㫖哉說乃
言惟服乃不良于言予㒺聞于行㫖美也古人於飲食/之美者必以㫖言之
盖有味其言也服行也髙宗賛美說之所言謂可服行/使汝不善于言則我無所聞而行之也蘇氏曰說之言
譬如藥石雖散而不一然一言一藥皆/足以治天下之公患所謂古之立言者說拜稽首曰非
知之艱行之惟艱王忱不艱允恊于先王成徳惟說不
言有厥咎髙宗方味說之所言而說以為得於耳者非/難行於身者為難王忱信之亦不為難信可
合成湯之成徳說於是而猶有所不言則有其罪矣上/篇言后克聖臣不命其承所以廣其從諫之量而将告
以為治之要也此篇言允協先王成徳惟說不言有厥/咎所以責其躬行之實将進其為學之說也皆引而不
[003-56a]
發之/義纂䟽南軒云非知之艱行之惟艱此特𫝊說告髙/宗耳葢髙宗舊學廿盤於義理知之亦多故
使得這說若常人則須以致知為先也此等議論儘好/○案南軒荅朱子曰孔子觀上世之化曰大哉知乎雖
堯舜之民比屋可封亦能使之由之而已知者聖凡之/分也豈可云易乎哉傅說之告髙宗髙宗葢知之者恭
黙思道夢賚良弼非知之明哲者有此乎故君奭言在/武丁時則有若甘盤而未及乎傅說盖發髙宗之知者
甘盤也說故告以雖已知之此非難也貴於實行之耳/此為己知者言也若未能知之而告以知之非艱則說
為失言矣○陳氏經曰未知則知之為難既知則行之/為難髙宗明哲如此不患不知患行之不力耳知而不
行是亦徒知以至誠行之不見其難矣○真氏曰忱誠/也以誠為主何患於行中篇節目雖煩要歸只在王忱
不艱一句○愚謂說意謂王能行而說不言則咎在說/說已言而王不行則咎在王不在說也上篇復君以從
[003-56b]
諫此則責君以行言必實見於行而後始不為徒從也/又案忱誠也誠以力行也知對行言古所未發自傅說
始發之而後致知力行/為萬世為學之法程
   說命下纂䟽碧梧馬氏曰前篇訪以政事故說/以政事對此篇訪以學故說以學
   對/
王曰來汝說台小子舊學于甘盤既乃遯于荒野入宅
于河自河徂亳暨厥終㒺顯甘盤臣名君奭言在武丁/時則有若甘盤遯退也髙
宗言我小子舊學于日盤已而退于荒野後乂入居于/河自河往亳遷徙不常歴叙其廢學之因而歎其學終
無所顯明也無逸言髙宗舊勞于外爰暨小人與此相/應國語亦謂武丁入于河自河徂亳唐孔氏曰髙宗為
[003-57a]
王子時其父小乙欲其知民之艱苦故使居民間也/蘇氏謂甘盤遯于荒野以台小子語脉推之非是
語錄東坡解作甘盤遯荒野據某看只是髙宗自言/觀上文予小子可見但不知髙宗因甚遯于荒野今
亦不敢斷但據文義疑是如此○據暨厥終㒺顯只是/尋甘盤不見然髙宗舊勞于外亦是嘗在民間來○蘇
氏曰甘盤遯去不知所終武丁無所卒業學者徒見書/云髙宗時舊勞于外不知小乙使知艱難耳決非荒野
之遯也○愚案遯荒野或以為武丁或以為甘盤真氏/大學衍義仍用蘇說兼君奭云在武丁時則有若甘盤
是武丁即位初佐之者猶甘盤也林氏曰想自免喪而/遯去況下文爾交修予㒺予棄葢恐說亦效甘盤棄之
而遯也以此見/蘇說亦宜存之爾惟訓于朕志若作酒醴爾惟麴蘖若
作和羹爾惟鹽梅爾交修予㒺予弃予惟克邁乃訓心/之
[003-57b]
所之謂之志邁行也范氏曰酒非麴蘖不成羹非鹽梅/不和人君雖有美質必得賢人輔導乃能成徳作酒者
麴多則太苦蘖多則太甘麴蘖得中然後成酒作羹者/鹽過則鹹梅過則酸鹽梅得中然後成羹臣之於君當
以柔濟剛以可濟否左右規正以成其徳故曰爾交修/予爾無我棄我能行爾之言也孔氏曰交者非一之義
纂䟽陳氏大猷曰訓志猶云格心○蘇氏曰麴蘖鹽梅/和而不同也○林氏曰交修者綱柔可否相濟以
輔予之不逮也○陳氏經曰中篇說謂患髙宗之不能/行不患臣之不能言此篇髙宗謂患說之不能言不患
我之不能行○愚謂此髙宗因說行/之惟艱之言而許之以能行其言也說曰王人求多聞
時惟建事學于古訓乃有獲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說
攸聞求多聞者資之人學古訓者反之己古訓者古先/聖王之訓載修身治天下之道二典三謨之𩔖是
[003-58a]
也說稱王而告之曰人求多聞者是惟立事然必學古/訓深識義理然後有得不師古訓而能長治久安者非
說所閒甚言無此理也○林氏曰傅說稱王/而告之與禹稱舜曰帝光天之下文勢正同纂䟽經籍/古人
言學字方自說命始有○王氏肅曰王人猶君人○吕/氏曰學問之博貴有實用建立大經彌綸大化皆建事
也所謂有用之學否則所聞雖多亦奚以為○真氏曰/大學之道自格物致知推而治國平天下此求多聞建
事之意也古者學與事為一故精義所以致用利用所/以崇徳本末非二致也後世學與事為二求道者以政
事為粗迹任事者以講學為空言不知天下未嘗有無/理之事無事之理老荘言理不及事是有無事之理也
管商言事不及理是有無理之事也味說之言則古先/聖王之正𫝊可識矣○王氏曰求多聞而不為古訓是
式則是非無所考/正而所聞愈惑矣惟學遜志務時敏厥修乃來允懷于
[003-58b]
茲道積于厥躬遜謙抑也務專力也時敏者無時而不/敏也遜其志如有所不能敏于學如有
所不及虚以受人勤以勵已則其所修如泉始逹源源/乎其来矣茲此也篤信而深念乎此則道積于身不可
以一二計矣夫修之来来之/積其學之得於己者如此纂䟽遜志者遜順其志捺/下這志入那事中子
細低心下意與他理㑹若髙氣不伏不能入細理㑹得/則其修亦不来矣既遜其志又須時敏若似做不做或
作或輟亦不濟事須是遜志又時敏則厥修乃来為學/之道只此二端而已又戒以允懐于茲二者則道乃積
于厥躬積者來得件數多也○遜志是卑遜其志放退/一著寛廣以求之不忒恁地迫窄○遜志是小著這心
去順那事理自然見得○易曰君子以虚受人有人來/問事略不虚心一味氣盈色滿當面與他說全不聽得
○自古未有人說學字自傅說説起他這數句水潑不/入直是說得宻○愚謂驕與怠最害於學驕則志盈善
[003-59a]
不可入怠則志惰功不可進學不謙卑退遜則無以為/入門一於謙退而不務時敏則又不能進步遜則不驕
敏則不怠遜而濟以敏厥修所以來也道我所固冇非/自外来来云者如斯仁至矣之謂也退遜者毎不能敏
速易有當仁而譲之失敏速者又不能持久易有進銳/退速之患果能允信懐念于此而後来者方積也積云
者如由有諸己之信而進於充實之美也○陳氏經曰/信道不篤則所修雖來亦不堅凝惟篤信不㤀則來者
方凝聚不散來如日知其所/無積如月無㤀其所能也惟斆學半念終始典于學
厥徳修㒺覺斆教也言教人居學之半盖道積厥躬者/體之立斆學于人者用之行兼體用合内
外而後聖學可全也始之自學學也終之教人亦學也/一念終始常在于學無少間斷則徳之所修有不知其
然而然者矣或曰受教亦曰斆斆於為學之道半之半/須自得此說極為新巧但古人論學語皆平正的實此
[003-59b]
章句數非一不應中間一語獨爾險巧此/葢後世釋教機權而誤以論聖賢之學也纂䟽惟斆學/半盖已
學既成居於人上則須敎人自學學也敎人亦學也初/學得者是半既學而推以敎人與之講說已亦因此温
得此叚文義是斆之功亦半也念終始典于學始之所/以學者學也終之所以敎人者亦學也自學敎人無非
是學自始至終日日如此忽不自知其徳之修也僴錄/蔡傳實本此錄○或舉葛氏云傅說與王言我敎你者
只是一半那一半要你自去行取故謂之終始先生曰/近見喻子才䟦某人說命解亦引此說吕伯恭說亦然
某舊為同安簿學中一士子作書義如此說見他説得云/新巧大喜之先說王人求多聞云云後面說監于先王
云皆是平正實語不應中間翻空一句如此深險如斆/得一半不成那一半掉放冷處敎他自得此語全似禅
語五通仙人問佛六通如何是那一通那一通便是妙/處且如學記引此句亦只依古註○吕氏曰師只敎得
[003-60a]
一半此一半又在學者自理會如師舉一隅學者以三/隅反師告諸往學者當以来者自悟聖人教人引而不
發上一半固頼提指之功下一半必自用立可也說言/及此恐髙宗全倚之耳○真氏曰斆之與學各居其半
我之所敎僅能半之髙宗於此尤當自力曰終始不曰/始終學無止法也上言道之積下言徳之修以理之共
由言之謂之道以理之自得言之謂之徳吕氏斆學半/之說未見其為竒險姑並存之○愚案惟斆學半只當
守學記敎學/相長之說監于先王成憲其永無愆憲法愆過也言/徳雖造於㒺覺
而法必監于先王先王成法者子孫之所當守者/也孟子言遵先王之法而過者未之有也亦此意纂䟽
愚案監先王為學之成法/說雖巧終不如蔡說平實惟說式克欽承旁招俊乂列
于庶位式用也言髙宗之徳苟至於無愆則說用能敬/承其意廣求俊乂列于衆職盖進賢雖大臣之
[003-60b]
責然髙宗之徳未至則/雖欲進賢有不可得者纂䟽彭氏曰大臣以己事君不/若以天下之賢事君○陳
氏大猷曰君莫大於務學以/進徳相莫大於為君以求賢王曰嗚呼說四海之内咸
仰朕徳時乃風風教也天下皆仰/我徳是汝之教也股肱惟人良臣惟聖
手足傋而成人良臣輔而君聖髙宗初以舟楫霖雨為/喻繼以麴蘖鹽梅為喻至此又以股肱惟人為喻其所
造益深所/望益切矣纂䟽愚謂髙宗潜黙之久一旦舉說相之風/聲所動四海仰徳然非輔君成聖則無
以慰人心之仰徳說告君以從諫則聖惟聖時憲是臣/以聖期待其君今髙宗語說以良臣惟聖是君亦以聖
自期/待矣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乃曰予弗克俾厥后惟堯
舜其心愧恥若撻于市一夫不獲則曰時予之辜佑我
[003-61a]
烈祖格于皇天爾尚明保予㒺俾阿衡專美有商先正/先世
長官之臣保安也保衡猶阿衡作興起也撻于市恥之/甚也不獲不得其所也髙宗舉伊尹之言謂其自任如
此故能輔我成湯功格于皇天爾庶幾明以輔我無使/伊尹專美于我商家也傅說以成湯望髙宗故曰協于
先王成徳監于先王成憲髙宗以伊/尹望傅說故曰罔俾阿衡專美有商纂䟽周子曰伊尹/恥其君不及
堯舜一夫不獲則曰時予之辜學者當志伊尹之所志/○真氏曰學者口不可一日不誦此言心不可一日不
存此/念惟后非賢不乂惟賢非后不食其爾克紹乃辟于
先王永綏民說拜稽首曰敢對揚天子之休命君非賢/臣不與
共治賢非其君不與共食言君臣相遇之難如此克者/責望必能之辭敢者自信無慊之辭對者對以己揚者
[003-61b]
揚于衆休命上文髙宗所命也至是髙宗以成湯自期/傅說以伊尹自任君臣相勉勵如此異時髙宗為商令
王傅說為商賢佐果無/愧於成湯伊尹也宜哉
   髙宗肜日髙宗肜祭有雊雉之異祖己訓王史/氏以為篇亦訓體也不言訓者以既
   有髙宗之訓故只以篇首/四字為題今文古文皆有纂䟽後漢髙堂隆曰/太戊有桑榖生
   朝武丁有雊雉升鼎皆因災恐懼側/身修行故號曰中宗髙宗興也勃焉
髙宗肜日越有雊雉肜祭明日乂祭之名殷曰肜周曰/繹雊鳴也於肜日有雊雉之異葢
祭稱廟也序言/湯廟者非是纂䟽陳氏曰祭之明日以禮享尸行事/之有司助祭之賓客皆與焉然謂
之又祭而不謂之享者/以尸猶有鬼神之道也祖己曰惟先格王正厥事格正/也猶
[003-62a]
格其非心之格詳下文髙宗祀豐于昵昵者稱廟也豐/于昵失禮之正故有雊雉之異祖己自言當先格王之
非心然後正其所失之事惟天監民以下/格王之言王司敬民以下正事之言也纂䟽孔光曰/上天聰
明苟無其事變不虚生書曰惟先格王正厥事言變異/之來起事有不正也○王氏曰祖考㒺非天嗣祀有典
不可豐殺訓之使改所謂正厥事○愚案諸家不過謂/當先格君而改正其事似不必言先格王非心而後正
其事分為/兩截工夫乃訓于王曰惟天監下民典厥義䧏年有永
有不永非天夭民民中絶命典主也義者理之當然行/而宜之之謂言天監視下
民其禍福予奪惟主義如何爾䧏年有永有不永者義/則永不義則不永非天夭折其民民自以非義而中絶
其命也意髙宗之祀必有祈年請命之事如漢武帝五/畤祀之類祖己言永年之道不在禱祠在於所行義與
[003-62b]
不義而已禱祠非永年之道也/言民而不言君者不敢斥也民有不若徳不聽罪天
既孚命正厥徳乃曰其如台不若徳不順於徳不聽罪/不服其罪謂不改過也孚
命者以妖孽為符信而譴告之也言民不順徳不服罪/天既以妖孽為符信而譴告之欲其恐懼修省以正徳
民乃曰孽祥其如我何則天必誅絶之矣祖己意謂髙/宗當因雊雉以自省不可謂適然而自恕夫數祭豐昵
徼福于神不若徳也瀆於祭祀傅說甞以進戒意或吝/改不聽罪也雊雉之異是天既孚命正厥徳矣其可謂
妖孽其如/我何耶嗚呼王司敬民㒺非天𦙍典祀無豐于昵司/主
𦙍嗣也王之職主於敬民而已徼福於神非王之事/也況祖宗莫非天之嗣主祀其可獨豐于昵廟乎
孔氏曰昵近也豐于近廟○馬氏曰昵考也謂禰廟/○陳氏經曰為雊雉訓王而書不及雉本以訓王而
[003-63a]
辭屢及民末始指王而言辭不迫而意獨至矣○吕氏/曰災異有二失道之君與天隔絶災異之應常遲賢君
與天貫通災異之應常速髙宗恭黙夢帝精神素與天/通又聦明憲天修徳又與天合故於祀事過豐飛雉隨
即應之此雖過於厚亦過也精誠積久天既賚之過失/微形天遽警之固見天之警君無私亦見天之愛君甚
速也黷于祭祀禮煩則亂說已知髙宗之偏在此㫖哉/惟艱領畧警省深矣而此心終難除氣質偏厚尚難變
乃知行之果惟艱也此篇為雊雉作而進戒之言不及/災異獨指大公之道示之非祖己諷諫不敢直言盖髙
宗聦明從諫/不待深言也
   西伯戡黎西伯文王也名昌姓姬氏戡勝也黎/國名在上黨壺関之地案史記文王
   脫羑里之囚獻洛西之地紂賜弓矢鈇鉞使得/專征伐為西伯文王既受命黎為不道於是舉
[003-63b]
   兵伐而勝之祖伊知周徳日盛既已戡黎紂惡/不悛勢必及殷故恐懼奔告于王庶幾王之改
   之也史錄其言以為此篇誥體也今文古文皆/有○或日西伯武王也史記甞載紂使膠鬲觀
   兵膠鬲問之曰西伯曷為而来/則武王亦繼文王為西伯矣纂䟽黎在漢上/黨郡壺闗
   紂都朝歌上黨在朝歌/之西黎近畿之國也
西伯既戡黎祖伊恐奔告于王下文無及戡黎之事史/氏特標此篇首以見祖
伊告王之因地祖姓伊名祖己後/也奔告自其邑奔走來告紂也曰天子天既訖我殷
命格人元龜㒺敢知吉非先王不相我後人惟王滛戲
用自絶祖伊将言天訖殷命故先呼天子以感動之訖/絶也格人猶言至人也格人元龜皆能先知吉
[003-64a]
凶者言天既已絶我殷命格人元龜皆無敢知其吉者/甚言凶禍之必至也非先王在天之靈不佑我後人我
後人滛戲用/自絶于天耳纂䟽西伯戡黎便是這箇事難判斷觀戡/黎大故逼近紂都了豈有臣子而敢
稱兵於天子之都乎看来文王只是不伐紂耳其他事/亦都做了如伐崇戡黎之類退之云臣罪當誅兮天王
聖明伊川以為此說出文王心來甞疑這箇說得来太/過據當日事勢觀之恐不如此若說文王終守臣節何
故伐崇侯虎只是後人因孔子以服事殷一句遂委曲/回護箇文王說教好看殊不知孔子只是說文王不伐
紂耳嘗見雜說云紂殺九侯鄂侯争之强辯之疾併醢/鄂侯西伯聞之竊歎崇侯虎譛之曰西伯欲叛紂囚之
羑里西伯歎曰父有不慈子不可以不孝君有不明臣/不可以不忠豈有君而可叛者乎諸侯聞之以西伯能
敬上而卹下也遂相率歸之看來只這般說得平○問/西伯舊說多指文王惟陳少南吕伯恭薛季隆以為武
[003-64b]
王呉才老亦曰戡黎恐是伐紂時事二/說執是答曰此等無證據可且缺之故天弃我不有
康食不虞天性不廸率典康安虞度也典常法也紂自/絶於天故天弃殷不冇康食
饑饉薦臻也不虞天性民失常/心也不廸率典廢壞常法也纂䟽孔氏曰宗廟不有/安食○夏氏曰言
不得安食所謂雖有粟吾得而食諸無一飯之安也○/愚案詩云自天䧏康豐年穰穰豐穰為䧏康則不有康
食為天䧏饑饉明矣書之言性此第三見盖謂所受於/天之性為私欲所昬蔽而不能自省察也惟不自省察
其天性是以不蹈廸率循/乎典常凡此皆謂紂也今我民㒺弗欲喪曰天曷不
降威大命不摰今王其如台大命非常之命摰至也史/記云大命胡不至民苦紂
虐無不欲殷之亡曰天曷不降威於殷而受大命者何/不至乎今王其無如我何言紂不復能君長我也上章
[003-65a]
言天棄殷此章言民棄殷祖/伊之言可謂痛切明著矣王曰嗚呼我生不有命在
紂歎息謂民雖欲亡我我/之生獨不有命在天乎祖伊反曰嗚呼乃罪多參
在上乃能責命于天紂既無改過之意祖伊退而言曰/爾罪衆多參列在上乃能責其命
於天耶吕氏曰責命於/天惟與天同徳者方可纂䟽吕氏曰責命于天必大人/與天合徳如孔子謂天生
徳於予天未喪斯文桓/魋匡人其如予何是也殷之即喪指乃功不無戮于爾
功事也言殷即喪亡矣指汝所為之事其能免戮于/商邦乎蘇氏曰祖伊之諫盡言不諱漢唐中主所不
能容者紂雖不改而終不怒祖伊得全則後世人主有/不如紂者多矣愚讀是篇而知周徳之至也祖伊以西
伯戡黎不利於殷故奔告于紂意必及西伯戡黎不利/於殷之語而入以告后出以語人未甞有一毫及周者
[003-65b]
是知周家初無利天下之心其戡黎也義之所當伐也/使紂遷善改過則周将終守臣節矣祖伊殷之賢臣也
知周之興必不利於殷又知殷之亡初無與於周故因/戡黎告紂反覆乎天命民情之可畏而畧無及周者文
武公天下之/心於是可見纂䟽孔氏曰商之就亡指汝事功所致○氏/葉氏曰凡事積而成者皆曰功○王
十朋曰指乃功與府辜功之功同辜功猶言罪状○吕/氏曰伊反於家亦無咎周之辭大凡作事黨及親姻以
為是未必是仇敵亦是之則是可知矣於此知周之盛/徳○愚謂即喪即日喪亡也指乃功此汝之事功當屬
上/句
   微子微國名子爵也微子名啟帝乙長子紂之/庶母兄也微子痛殷之将亡謀於箕子比
   干史䤸其問答之語亦誥體也以篇首/有微子二字因以名篇今文古文皆有纂䟽孔/氏
[003-66a]
   曰微圻内國名唐孔氏曰鄭𤣥謂微箕俱在圻/内○吕氏曰天下有道君子相與公議於朝各
   盡致君之道天下無道則相與私議於家各盡/致身之道微子與二師宗室大臣與社稷為存
   亡當紂之時無所致力不得已謀各行其志以/不失其義欲知三仁之心此篇可見○陳氏經
   曰賢人君子忠孝之心不見於安平無事之際/毎見於悲傷惻怛之時○張氏震曰比干獨志
   於死故不/復有言
微子若曰父師少師殷其弗或亂正四方我祖厎遂陳
于上我用沉酗于酒用亂敗厥徳于下父師太師三公/箕子也少師孤
卿比干也弗或者不能或如此也亂治也言紂無道無/望其能治正天下也厎致陳列也我祖成湯致功陳列
[003-66b]
于上而子孫沉酗于酒敗亂其徳于下沉酗言/我而不言紂者過則歸己猶不忍斥言之也纂䟽司/馬
彪註荘子云箕子名胥餘不知所本○王肅云箕子紂/諸父○家語云比干紂諸父○孔氏曰遂成也湯致遂
其功陳列于上○釋文以酒為凶曰酗○吕氏曰沉酗/紂自為微子歸之我者盖以君為體視同己過以商家
體統言之故緫而言我亦不忍斥言紂也如五子之歌/曰萬姓仇予○愚謂敗于下對陳于上言祖在上如彼
子孫在下如此/忝厥祖甚矣殷㒺不小大好草竊姦宄卿士師師非
度凡有辜罪乃㒺恒獲小民方興相為敵讎今殷其淪
喪若渉大水其無津涯殷遂喪越至于今殷之人民無/小無大皆好
草竊姦宄上而卿士亦皆相師非法上下容隐几有冐/法之人無有得其罪者小民無所畏懼强陵弱衆暴寡
[003-67a]
方起讎怨争鬬侵奪綱紀蕩然淪喪之形茫無畔㟁若/渉大水無有津涯殷之喪亡乃至於今日乎微子上陳
祖烈下述喪亂哀怨痛切言有盡而意無窮數千載/之下猶使人傷感悲憤後世人主觀此亦可深監矣
孔氏曰草野竊盗○愚謂有罪㒺常獲紂為逋逃主/如楚無宇之閽逃入王宫執法者不能得之也越及
也/曰父師少師我其發出狂吾家耄遜于荒今爾無指
告予顛隮若之何其曰者微子更端之辭也何其語辭/言紂發出顛狂暴虐無道我家老
成之人皆逃遁于荒野危亡之勢如此今爾無所指示/告我以顛隕隮墮之事将若之何哉盖微子憂危之甚
特更端以問救亂之䇿言我而不/言紂者亦上章我用沉酗之義纂䟽孔氏曰我念商/亡發疾生狂在
家耄亂欲遯荒野言愁悶汝無指意告我商邦隕墜如/之何其救之○吕氏曰欲遯荒野使耳目不聞見紂所
[003-67b]
為○張氏曰此微子有去之之意○陳氏經曰老成皆/遯留者父師少師耳○鄭氏曰其語助辭齊魯間聲讀
如姬記曰何/居義與此同父師若曰王子天毒降災荒殷邦方興沉
酗于酒此下箕子之荅也王子微子也自紂言之則紂/無道故天䧏災自天下言之則紂之無道亦天
之數箕子歸之天者以見其忠厚敬君之意與小旻詩/言旻天疾威敷于下土意同方興者言其方興而未艾
也此荅微子沉酗于酒之/語而有甚之之意下同纂䟽王氏炎曰自此以下箕/子以其意剖析㣲子之
言而荅之○孔氏曰比干不見明心同省文○愚謂紂/之惡皆原於酒若天使然乃無所歸咎之辭惟紂方興
沉酗故下民/亦方興為讎乃罔畏畏咈其耉長舊有位人乃㒺畏畏/者不畏其
所當畏也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咈逆也耉長老成之人也紂惟不畏其所當畏故
[003-68a]
老成舊有位者紂皆咈逆而棄逐之即武王所謂播棄/黎老者此荅㣲子發狂耄遜之語以上文特發問端故
此先/荅之今殷民乃攘竊神祗之犧牷牲用以容将食無災
色純曰犠體完曰牷牛羊豕曰牲犠牲牲祭祀天地之/物禮之最重者猶為商民攘竊而去有司用相容隐将
而食之且無災禍豈特草竊姦宄/而已哉此荅㣲子革竊姦宄之語纂䟽孔氏曰器實曰/用○唐孔氏曰
犠牷牲皆為爼實則用當為簠簋之實謂黍稷稻粱○/息齋余氏曰周禮小宗伯掌五禮之禁令與其用等註
云用等牲器尊卑之差是牲與器皆可謂之用也春秋/僖十九年邾子執鄫子用之謂之牲也然則犠牷牲用
之用乃一物而異名耳若以/用字屬下句兩句皆不成文䧏監殷民用乂讎斂召敵
讎不怠罪合于一多瘠㒺詔讎斂若仇敵掊斂之也不/怠力行而不息也詔告也
[003-68b]
下視殷民凡上所用以治之者無非讎斂之事夫上以/讎而斂下則下必為敵以讎上下之敵讎實上之讎斂
以召之而紂方且召敵讎不怠君臣上下同惡相濟合/而為一故民多饑莩而無所告也此荅微子小民相為
敵讎/之語商今其有災我興受其敗商其淪喪我㒺為臣僕
詔王子出迪我舊云刻子王子弗出我乃顛隮商今其/有災我
出當其禍敗商若淪喪我斷無臣僕他人之理詔告也/告微子以去為道盖商祀不可無人㣲子去則可以存
商祀也刻害也箕子舊以㣲子長且賢勤帝乙立之帝/乙不從卒立紂紂必忌之是我前日所言適以害子子
若不去則禍必不免我商家宗祀始隕墜而無所托矣/箕子自言其義決不可去而微子之義決不可不去也
此荅㣲子淪/喪顛隮之語纂䟽愚謂箕子自言我㒺為臣僕其後終/不臣周不負斯言矣發狂耄遜以為
[003-69a]
㣲子自謂亦通盖㣲子本有欲去之意故/箕子於此賛其決去前後文尤相照應自靖人自獻
于先王我不顧行遯上文既荅㣲子所言至此則告以/彼此去就之義靖安也各安其義
之所當盡以自達其志於先王使無愧於神明而已如/我則不復顧行遯也案此篇㣲子謀於箕子比干箕子
答如上文而比干獨無所言者得非比干安於義之當/死而無復言歟孔子曰殷有三仁焉三仁之行雖不同
而皆出乎天理之正各得其心之所安故孔子皆許之/以仁而所謂自靖者即此也○又案左傳楚克許許男
面縛銜璧衰絰輿櫬以見楚子楚子問諸逢伯逢伯曰/昔武王克商㣲子啟如是武王親釋其縳受其璧而袚
之焚其櫬禮而命之然則㣲子適周乃在克商之後而/此所謂去者特去其位而逃遯於外耳論㣲子之去者
當詳/於是纂䟽董銖問比干初心豈欲徒死以沽名所以諫/者庶幾言行而紂改耳紂不改而言益切故
[003-69b]
紂殺之比干不得而逃死也箕子初心亦豈欲隐晦以/苟全其生亦猶比干冀諫行而紂改耳紂不改而囚之
偶不死耳紂囚之而不置之死則箕子豈欲自經溝瀆/而為匹夫之諒哉故因佯狂為奴盖亦未欲即死庶幾
彌縫其失而冀萬有一之開悟耳諫行而紂改者二子/之本心諫不行而或死或囚二子所遇之不同耳使紂
而囚比干意比干亦未敢即死使紂而殺箕子箕子敢/求全哉至於箕子為微子計意謂吾舊所云足以害子
紂本疑吾二人子若起諫紂則紂益生疑非惟不從害/必先及子而并我危矣死不足惜未有毫髮益於紂而
遽死可惜也東萊謂人先有疑心則雖盡忠與言而未/必聽葢疑心先入而為之主故也故微子不可留義當
逃去萬有一全宗祀可也三子制行不同各出於至誠/惻怛之心無所為而為之並稱三仁或以此歟先生荅
曰此說得之史記亦說箕子諫而見囚也○三仁之心/只欲紂改過而圖存比干之殺身盖非得已箕子亦偶
[003-70a]
未見殺耳非有意於為奴也事勢既爾㣲子亦只得全/身以存宗祀皆理不得不然使其失有殺身强諫之心
則亦不得為仁人矣○箕子比干都是一樣心箕子偶/然不衝著紂之怒不殺他然見比干恁地死若更死諫
無益於國徒使君有殺諫臣之名他處此最難微子去/却易比干一向諫死又却索性箕子在半上落下最是
難處被他監繫在那裏不免佯狂所以易中特說箕子/之明夷可見其難處故曰利艱貞晦其明也内難而能
正其志箕子以之他外雖狂心則定也○張氏庭堅曰/君子之去就死生其志在於天下國家而不在於一身
故其死者非沽名生者非懼禍引身以去者非㤀君也/故㣲子得奉先之孝比干盡事君之節箕子全愛君之
仁㣲子自獻以其孝箕子比干自獻以其忠然書載箕/子㣲子之言而比干不與焉盖人臣之義莫易明於死
節莫難明於去國而屈辱用晦者尤所難辨也○家氏/養正曰自靖各處其所安也安則仁矣宜夫子稱其仁
[003-70b]
○張氏曰三仁之志各有所在微子自謀存宗祀以獻/于先王比干自謀死諌以獻于先王箕子自謀俟君悔
過以獻于先王後世以死生為重古人以義禮為重後/世志慮淺狹故見死為髙節古人志慮廣大故以死為
常事或去或死或生初無髙下義之所在三人各安之/矣○愚謂我以不去為義之所安㣲子則以去為義之
所安也反之吾心而果安則獻之先王而無愧對越先/王之心不外乎吾心而已若比干則死其心之所安歟
箕子又謂若我則留而不去不復顧慮行遯矣○附李/白比干廟碑昔殷王毒痛公獨死之非捐生之難處死
之難故不可死而死是輕其生非孝也可死而不死是/重其死非忠也周武以三分之業有諸侯之師實其十
亂之謀緫其一心之衆當公之存也乃戢彼西土及公/之䘮也乃渡于孟津公存而殷存公䘮而殷䘮興亡兩
繫豈不重歟夫子稱殷有三仁豈無㣲㫖敢頌之曰存/其身存其宗亦仁矣存其名存其祀亦仁矣亡其身圖
[003-71a]
其國亦仁矣若進死者退生者狂狷之士将奔走之褒/生者貶死者宴安之人将寘力焉故同歸諸仁各順其
志○栁子厚箕子碑當其周時未至殷祀未殄比干已/死㣲子已去向使紂惡未稔而自斃武庚念亂以圖存
國無其人誰與興理是固人事之或然者/也然則先生隐忍而為此其有志於斯乎
 
 
 
 
 
[003-71b]
 
 
 
 
 
 
 
 書集傳纂䟽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