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費 墀
[000-3a] 
原序
文主於氣而氣之所充非本於學不可也六經而下以
文雄世者稱孟軻氏韓愈氏孟軻氏曰我善養吾浩然
之氣韓愈氏曰氣勝則言之短長聲之髙下皆宜然孟
軻氏之養氣則既始之以知言而韓愈氏之氣盛亦惟
三代兩漢之書是觀聖人之志是存耳文以氣為主氣
由學以充見之二氏可考而知也後之學者乃或不是
之求方貴華尚采粉澤以為工遒宻以為能吁亦未矣
[000-3b]
是故有見於此而思務去之者豈不謂之有志之士乎
若吾友謝君原功斯為有志之士矣原功自幼强記㨗
識敏於學問比壯經史百家皆搜抉搯擢毫分縷解積
之既久淵泓湧溢浩乎其沛然矣嘗一試浙江鄉闈不
利輒謝絶場屋抱其遺經見尚書貢公於吳山公一見
即待以竒士已而同泛大海相與朝夕論辨一意古學
刮摩淬礪訖為聞人後稍典教呉中從軍淮右以應聘
藩維而浮沉常調者數載迨疆土内附例徙南京既與
[000-4a]
攷禮樂而達官貴人有强致原功於逺郡者於是踰江
渡河北走齊魯登泰山臨淄水而文氣益壯奈何不一
二年復以踈雋不羈棄去平生抱負百不一試而其志
之可見者獨文而已原功之文肖其為人其立論閎以
正其書事簡以悉其序記銘贊雅健而竒警其詩歌彬
蔚而穠麗庶幾傑出一時流輩無敢與並者原功既東
還故里攜其所著宻庵稿若干巻授予曰吾所與游而
久者誰歟惟是文章宜有序敢以請於子予不得辭謹
[000-4b]
為論次其學之有得孟韓者書于簡首使世知原功之
文非徒粉澤遒宻之是務而其傑出一時者盖由有氣
以充之而又能本之以學也原功㑹稽之上虞人名肅
字原功宻庵乃别號也故以題其稿云金華戴良序
又序
余友謝先生原功天下之豪俊人也居於越之鄙越人
無少長望見原功皆畏服始原功壯時閉影讀書期以
事功見于世當元之季抱其所學試藝江浙鄉闈不即
[000-5a]
售僅取一校官以去後值兵起浮沉藩鎮者久之入國
朝嘗被簡拔入禮局與太常諸儒同攷禮繼為忌者所
不容遂出贊郡政千里外又以胥鋪見黜困而歸原功
既不偶漠然無所向聞西北山水之雄壯其山則有泰
岱恒嶽太行之崛峍其水則有江淮沔濟汝潁之汹涌
伏羲堯舜禹湯文武之故都孔顔鄒孟之故里與夫戰
國王侯将相之丘墓咸在焉於是由金陵走濟南走太
原盤桓吳楚齊魯燕趙晉魏之郊感今懐古一發於聲
[000-5b]
詩當其登髙臨下或藉草坐卧或劇飲大醉必放歌朗
吟
之漢魏歌行則遵李杜近體則祖少陵六朝晚唐無論
焉他若山川之離合土地之沿革人物之廢興可以正
史䇿之訛謬補志書之缺畧者則又等前數人而上之
紀行之詩而至原功可謂盛矣夫詩之紀行自少陵秦
蜀以後作者豈無其人然皆循守故轍一唱百随求其
自出新意以古為則者曾不多見而原功獨卓卓如是
[000-6a]
豈其學問之富使然歟原功之學富矣至其為文尤髙
出時輩沛然有古作者之遺風昔司馬子長徧游名山
川而文氣益盛原功以既富之學沛然之文而加之壯
游孟子所謂莫之禦者也則其所恃以不朽者徒詩乎
哉而余尤切切云爾者盖見原功於一聲律之微亦無
不盡心焉爾嗟夫原功年向老平生自信曽不及少試
是以人亦無
力之雄健胷次之魁廓亦足以知其志之有在矣金華
[000-6b]
戴良序
[001-1a]
欽定四庫全書
宻庵集巻一 明 謝肅 撰
五言古詩
門有車馬客行送倪季芳
門有車馬客意氣何桓桓旣持倚天劒復戴切雲冠自
云報恩子不畏行路難有能遇國士一語披肺肝而我
不解事抱瑟齊門彈知己諒難得盛年嗟易闌拓落走
呉楚與子聊逰盤懐才旣無補竊禄非所懽念彼古豪
[001-1b]
俊豈必卑小官逢時展經濟乃使蒼生安之子素倜儻
此道期相敦明當别我去贈以琴琅玕
河陰渡
朝發武陟城夕宿河陰渡平原鬱蒼蒼蔓草已多露展
我素
毺偃息並厓樹洪濤與風會砉若迅雷怒揆余
江海士止逝隨所遇一葦茍可航濟險亦奚懼所念形
影單恒餓在長路中田豈無稼不受一飯顧引領望故
鄉已復星漢曙宣尼川上歎使我獲深悟
[001-2a]
飲龍頭鎭
馬上見晨月堠路行逶迤遂入龍頭憩沙洲帶蒲荷榆
柳蔭華屋正暑凉飈多怡然逢故老邀我還其家大兒
擊燕筑小兒倡吳歌黍酒勸客飲勿辭令顏酡維昔至
正末日夜憂干戈太平今在斯白髮已鬖髿若復不為
樂徒死歸山阿其言感余内壯志良蹉跎書劍兩無就
又不脫虛羅邂逅接觴酌念報當如何長揖登途去華
峯碧嵳嵳
[001-2b]
謁伏生祠
鷄鳴起冠帶驅馬出鄒邑敬謁伏生祠堂陛邈難及上
古帝王書㝠心事時習惜哉乖世用荏苒餘九十孰知
天憖遺絶學頼之立流傳廿八篇奥義誠乃急區區梅
内史所上何雜集古文反平易今文獨艱澁𡨕茫千載
疑欲剖空汲汲況復治道微斷簡誰為緝問生寂無言
再拜重
悒
滎陽
[001-3a]
濟水出王屋既伏仍流行大河不能限東南溢為滎滎
陽古虢邑鼎峙京索城虎牢足形勝河汴揚濁清晉楚
既迭霸劉項復兵争成臯口宜守敖倉粟方盈創業雖
足頼匪德何由成東都紹炎祚不席地勢興山川失險
阻天地載清寧昭代御宇内兹土麗神京人民日已衆
擊壤歌隆平焉知客㳺士念此愧深情願為東飛鶴一
舉還蓬瀛
遊蘭芎山
[001-3b]
層峯上回盤承虛閟深塢外周峥嶸石中藴開闢土磴
道亘煙嵐仙居絶雲雨鑿井貯泉沉泥竈並厓阻㝠范
紫金丹雕煥青蓮宇塔欹藤薜綿庭寂苔蘚古甚念雙
巨杉支天象修柱雖依布金地終莫遁斤斧人生矧多
難天伐何可數願棲岩蘿幽聊結麋鹿伍曙海看日生
夕江窺月吐霽雪照百樓凉颷蕩夭姥撫化周四時飡
霞契眞侣神明一以超逍遙自遐舉寄謝空學流胡為
坐如堵
[001-4a]
送楊知州赴吳江
五湖帶三江形勢東南雄名州控其會萬井烟濤中魚
鰕足鮮食況乃秔稻充民生亦云遂歉歲稀困窮所憂
鯨鯢作赤手難折衝至今邊岸蕩濁浪吹隂風誰能麾
壯士據險浮艨犀甲習水戰一掃妖氛空楊侯任州
伯偉畧蟠寄胷下當理民事上當恢武功
三良冡
尚父亮周室夷吾翼齊侯尊王樹霸烈治國貽隂謀奕
[001-4b]
葉擅强大英靈萃營丘田疆既虎躍古冶亦龍㳺公孫
復隼勇智識相侔訏謨共幙幄肆伐參戈矛社稷有
内安封城無外憂我君豐豫暇顧盼倐懷疑叶/萋菲錦
終就黒白蠅何稠同為二桃死連閟三冡幽蒼涼蕩隂
里行李去復留事往義彌著世殊感焉休遄臺蔓草碧
牛山暮烟浮獨念泉下人泫然雙涕流
蕭何冡
靡靡衢路遙行轅駐陽武崇丘積蔓草云葬蕭何所念
[001-5a]
此人中傑張韓乃其伍榮名不足矜所貴忠事主入闗
當王之背約自西楚勸王都漢中視死誠孰愈養民以
致賢立國誰敢侮三秦良易定三河不難取薦信登將
壇滅羽向垓下帝業一以成元勲著千古蕭蕭白楊風
日暮振天宇悲吟畫一歌欲去重延佇
遊石室在海/州
昨發漣水陽今息昫山陰低徊訪石室上有桃樹林芳
華麗海日惠風拂塵襟相見芙蓉主琅然方嘯吟暢飲
[001-5b]
揮玉斚哀彈進胡琴自適天下樂誰知匪荒淫安期藴
長筞中散識雅音舉世既莫喻乃果仙遊心芙蓉而猶
爾靈跡留至今恨不駕白鳯逍遙以追尋
鳯凰山
鳯凰不世出覽德乃遊翔虞庭既來儀亦復鳴周岡云
何太谷山而以名鳯凰山岑若騫翥佳氣凌蒼蒼一朝
有靈鳥至自蓬萊鄉厥聲應律吕其羽爛文章雖無醴
泉湧飲之甘且香豈乏梧桐生菶菶當朝陽一枝暫棲
[001-6a]
托含意在八荒奈何鷄䳱羣呌嘯方搶攘髙舉戾雲漢
與世邈相忘
青州府學竊感聖人聞韶之事
魯叟昔在齊君臣豈知敬何期萬世後王禮祀元聖元
聖去我邈韶音已聞聴厚味諒可忘至樂誠無竟君哉
虞舜氏道德一何盛作樂化天下百王莫能競於心得
真契無味斯有命從容攝相間暫使禮樂正去魯因饋
女適衛還擊磬徒懷經濟具可奈兄弟政文王雖既歿
[001-6b]
周公當復夢叶莫/浪不見鳯鳥來已矣何所傷叶式/亮六經
垂訓明叶謨/郎雒雒峨宫墻瞻仰願沒齒庶以希顏生叶/師
莊/
長平
引軛方上牛參旂正南舉行行堠路明忽在長平聚踟
蹰念衰韓不得守茲土嫁禍于趙國移師與秦拒趙卒
一以坑秦兵肆攻取惜哉廉將軍制敵中見沮遂令銳
頭兒殘暴踰猛虎善戰服上刑賜劍非弱主咨爾頭顱
[001-7a]
山委命復何語
出膠河送别劉用章
齊民猶未蘇羈宦足長喟何意并州士軒車逺相慰旬
餘共食眠慷慨聞計議顧余非俊傑俯仰期不愧探道
固夙心徇禄非素志未還隴畝耕忽值時事異零落遂
至今非君孰能媚愴焉䘮亂餘念舊如夢寐親交存㡬
人置酒當輒醉北海雪掩晨東莱草生地出餞膠水西
踟蹰悵分轡相望雖匪遙嘉會難再冀願言各自修毋
[001-7b]
獨簡書畏
淄川濯纓
淄川何悠悠東北赴滄海輕舟若可楫不去復何待青
青波上萍演漾誰得採鑿鑿淵底石静閲人代改浮沉
良自由進退獨罹罪白日麗中天奄忽生逺靄聊且濯
塵纓翻然落深海拯溺念神禹相去已千載登碕晞我
髮壯氣猶魁壘安得赤鯨騎仙洲拾蘭
夷白先生令咏庭樹喜鵲
[001-8a]
清風舒旭日雙鵲鳴相和不惜辭野木唯願巢庭柯主
人誠愛物瓊林亦婆娑髙棲有埀䕃低濯無張羅飢啄
丹丘粟渴飲玉池波養此侯印質傷彼月樹歌銜梁非
偶爾送喜夫如何夫人已詠德織女將填河
伏羲陵
宛丘何隆隆宰木方蔽芾皇羲不可作封樹表萬世緬
惟開闢初人獸無以異雖有結繩政禮法殊未制自非
神聖興孰發天地秘人文一以宣三才道斯備立極盡
[001-8b]
恒性稽疑示精意大和熏八紘獨守君師位羣帝承治
統百王賴書契惜哉風氣漓復古終莫逮曰余昧先天
玩象冀深詣何能窮藴奥一理貫萬彚茲焉拜古陵時
達酬素志願求五十蓍決彼天下事
謁伯夷叔齊廟
孤山起千仭不與衆峯儷飛甍冠其椒中列夷齊位爰
從秦漢來時節修祀事此鄉嘗過化仰止宜不替何必
覩光儀始覺頑懦厲至此聖之清師表向百世讓國播
[001-9a]
髙風諌伐明大義餓死無所悔於仁得深詣精明一寸
心終古照天地云胡孤竺城雲暗遼水裔矧乃首陽山
豺虎正相噬三復采嶶歌凭危獨流涕
圯上有懷張子房
沂水東悠悠踟蹰立圯上固無黄石期留侯詎能忘留
侯本韓人五葉為輔相國亡思報秦購士椎博浪力誤
雖不斃意氣亦雄壯歘來蟄龍蛇舉世莫知鄉授書何
恠奇任挾誠倜儻少年日以聚誓欲取金鏡叶/邂逅隆
[001-9b]
準公嘯咤後諸將闗中奄席巻漢業知己創歸還佐横
陽欲以韓興覇惜哉成見殺此意徒慨慷乃復從漢王
滅羽垓下帳平生韓兩仇反手咸掃蕩深衷寔在斯寵
禄非所望遂挾松子遊髙風邈難伉余生千載下結想
常入夢叶/其貌若美人偉畧不可尚
過髙郵
方自越湖江厲馬趨海岱秦郵道所經撫事一長嘅乾
符失其握政弊民自潰羣雄相併吞中土正樵悴長弓
[001-10a]
海陵來飛鏃頗堅鋭遂令百萬師竟屈三五隊效順乃
天啟開藩制呉會干戈分四隣柱石矻當代運去不可
追戰死亦可悔豈復念姑蘇麋鹿遊已再曩余過兹城
薄從嫖姚征時事諒殊昔桑麥還青青悠悠甓社水流
血一何腥相見斷頭將雲旗揚窈㝠
晋陽
節彼懸甕山晋水出其阯捍之湜方塘注之盈畎畝浩
浩汾河流東行何迤邐叔虞受封地汾晋環左右維城
[001-10b]
屏宗周貽謀至孫子胡為封曲沃自使絶人紀兵戈日
强大創霸在重耳悼公紹餘烈王室暫寧止區區隋家
帝宫中極華侈於焉啓唐祚天運不可擬我來游冀方
斯境屢淹軌慷慨懐古心申章不能已
南山宴集
我在塵網中而有世外心逸步常獨往静聴山水音矧
兹同懐客陵緬極窺臨振衣崇雲表洗耳清澗潯陽葩
靄芳氣嘉樹鬱繁隂縱浪流觴飲低回攀桂吟麗澤悅
[001-11a]
來淺考槃樂何深窮棲謹素履達宦輕華簮薫風自南
至曾汎有虞琴餘韻已寥閴憂懷良莫任
己酉九日𤓰洲次陶靖節己酉九日韻
廣陵值佳節游子欣慨交閒情日已適短髮秋自凋俯
愧魚龍蟄仰瞻鴻鴈髙落木際遙岸微雲翳層霄豈無
沉尊醁薄慰行路勞采菊芳洲上獨酌當金焦酣來登
逺游悵望柴桑陶達人愛重九從古非一朝
勉任守禮進學
[001-11b]
良玉不易求躋險崑崙上明珠諒難采杳渺沒瀛浪何
如探大道廓若天曠蕩驅車行弗息聖域將可望人生
孰不學此心在無放神明湛中存妙用能曲暢茍昧精
一功利欲紛作恙靈臺日已蕪出入迷所嚮水游體習
坎雷行法无妄德業一以成吾中胡不廣嗟哉媚學子
此道當勉强為山或自虧白首徒悲悵
相思嶺
暮次大田驛朝越相思嶺嶺上奚所思思君善刑賞賞
[001-12a]
功固有秩刑惡良有等願體欽恤意治平庶無枉泉南
七閩地使節自兹徃讞獄在詳明吐論當峻整微風振
榕林仰睇天宇逈於心得真契凝光何煥炳
過相思嶺因而有作
相思復相思與子分袂久豈無同心結十手不能剖願
一見華容託夢千里道回風拂中帷暫覯於杳渺閩山
何巍巍浙水何浩浩悠悠逺别情徒惜芳年老不贈連
理枝但贈宜男草
[001-12b]
悲古墓
人日往來焉念窀穸窈鴟鴞鳴白楊狐兎眠蔓草零落
忽在斯長夜終不曉貴賤昔分殊今復誰醜好聖賢諒
拔萃盛德擬穹昊既歿常若生希慕苦不早流光疾於
駟始壯歘已老溘焉朝露晞微命安可保自非立修名
徒勞悵懐抱
過營丘今臨/淄縣
[001-13a]
幽薊既分燕曲阜亦封魯全齊周四履王室資夾輔眷
言柬大藩鎭靖自前古左奠瀛海翻右據泰山阻匪直
形勝會曾是賢哲處丹書藏太公内政修仲父田單復
社稷魯連委圭組髙風邈難攀竒計疇為舉伯王事復
湮末俗變風土矧乃鄒孟氏特達王道語諒哉見闊迂
未可干世主皇明御宇宙文教戢威武七篇仁義存於
治非小補伊余餐至言無餒方自許重經紆轍地瞻仰
極延佇雪宫有曩基畫邑無遺堵耿耿欽聖心申章莫
[001-13b]
能抒
天井闗
昨發太行驛今登天井闗闗上一何異宛若城郭環晋
河繚其下羊腸上回盤松栢被厓谷迅飈凄以寒斂衽
東北顧千里接岡巒雲霞屢變滅可以縱遐觀壯哉河
北脊元氣結厚坤都邑多附麗熙熙生齒繁宣尼此迂
轍宫墻尚言言漢帝猶巡幸雲中旌幟翻如何曹孟德
乃有摧輪歡脩坂雖詰曲徐行豈云艱日暮山氣肅好
[001-14a]
衣良苦单努力驅車去眄彼龍門山
北忩閒卧
長夜畏溽暑閒來北忩卧樹木有繁隂矧乃凉風過快
哉一室間清謡欲誰和萬物何必小天地何必大茍能
順其然一氣終不挫逍遙陶靖節微官或求做李斯相
秦國黄犬意悲咤悠然望白雲孰可回我駕
登鄒平縣城
離離原黍茂蔚蔚栢葉青鶯遷必喬林鹿食惟野苹生
[001-14b]
物咸得性憚人正飄零解鞍憩鄒邑落日登故城岱宗
雖峻極濟水殊未清東陵死盜跖遺突凂山靈於陵棲
仲子小廉何足稱臨眺轉哀鬱何以慰孤征伏生夙所
慕華寢翔林坰
登昌邑城
漢季昔崩潰羣盜紛縱横黄巾雖已破餘孽尚蚊虻磊
落孔北海坐困都昌城苟非劉平原何以釋圍兵始覺
天下士乃識蓋世英求援豈不怍民社安可輕惜哉青
[001-15a]
復䧟竟負知人明守郡既無補升朝亦何成徒深奸桀
忌巢壞卵亦傾㳺目漢廷内志節成足經寧以剛直折
不為圓曲生千秋陟遺堞連雲想髙旌悽矣欽賢歎曷
由承一觥
朱娥詠上虞人朱回之女隣讐朱顔欲殺其祖/母娥年十歳力挽顔衣脱母於難娥被
害/
稚松生澗底已擢凌寒姿春鳥出巢去反哺還髙枝何
況十歲女所稟真英奇至孝自天啓利害焉足移臨難
[001-15b]
願代母白刃正差差奮身當刃刺揮手挽讐衣被血死
瞠視尚恐追殺之母難一以脫遂達朝廷知詔書䘏其
家鄉里建其祠亦復附曹娥降集清江湄丹青著往事
宋史不吾欺至今頹寢在四壁苔蘚滋蘋蘩既莫薦庶
士徒嗟咨髙山何漠漠溪流亦漣漪魂歸夜月皎樹聲
凄以悲疇能復廟祀萬世猶一時
宻菴集巻一
[001-16a]
宻菴集巻一考證
第四頁前七行 三良冢按三良子車氏三子奄息仲
行鍼虎也今詩内説公孫古冶田疆應是三士冢梁
父吟所謂二桃殺三士也据齊乗冢在青州臨淄縣
南一里永樂大典因三良字遂編入秦三良條内尤
為舛訛今題目姑仍其舊
[002-1a]
欽定四庫全書
宻庵集巻二 明 謝肅 撰
七言古詩
金山一舸沿潮落楊樹沙髙大風作掀濤播浪舞陽侯
裂石漂沙驅海若日光陰沉雨氣昏長魚吞噬穹龜奔
恍若龍蛇起平陸疾雷急雨喧乾坤衆工争先沉鐵矴
前後覆舟號哭競蒼茫神鬼紛戞摩咫尺黿鼉争性命
[002-1b]
此時抱姪柁樓中乗興欲徃蓬莱宫同舟相顧氣沮䘮
問我何獨神冲融我今行年四十五足跡周流半天下
寸心湛如江水白生死非天定誰主狂飈忽息狂瀾平
水天一色涵澄明吴歌杳眇雙櫓輕君山翠落江陰城
回望中洲白鳥横
坡仙寫竹如寫字指端所出皆酒氣意態飛時若有神
風格老来還嫵媚鵞羣鴻爪沙水明鳳翥鸞翔山月霽
[002-2a]
流傳戱墨在人間拂拭一枝㸔仔細
白馬湖東歲云晏殘雪茅居俯林磵邂逅南枝一㸃春
歘忽繁花千樹粲滿地峥嶸眀月陰連空窈窕仙雲深
銀闕凝光何照耀蕋宫爽氣常蕭森悠悠物外清㳺别
淡淡琴中三弄歇漫将觴酌怡天和未怕笛聲吹石裂
青苔坐吟不灑掃風日清佳春正好却念逢春欲白頭
豈不令人思逺道廣陵開時眀海暾天平折處横龍門
[002-2b]
絶艶迎人西子湖暗香随馬八公村冶亭山寒歸夢短
城頭欲曙霜角斷飛花有意送行車倦客無聊經野館
自落三齊又二年不
轉覺涕淚如奔川花應笑我長漂蕩失脚真成落塵網
𨙻知萬里得生還仍向故園追勝賞後時花落芳事䦨
黄鳥陰成佳實繁食實㸔花足吾樂不妨静寄東軒間
題永嘉山水圗
太初子来五湖示我永嘉山水圗洪濤積翠浮吾廬連
[002-3a]
天鴈蕩森劔㦸出海蒲門竦巖㟧羅浮勢接歩郎髙盤
鬱千峰擁城郭瀑雨松隂晝杳𡨕銀牀瑶澗春寂寞紫
金丹就隠容成青雲梯髙躡康樂容成已莫招康樂猶
可求不出西城歩定向南亭逰眼中風物豈不好感歎
乍登池上樓薄霄既愧雪飛鴻棲川復怍淵潜虬池草
春生兮王澤下竭園禽變鳴兮佞人鼓舌縱學嵇康事
養生難附任公逃天伐悠悠徃事付虚無誰復懐賢似
太初應愛五言真妙絶粲然朝日映芙蕖
[002-3b]
題四馬圗
風吹細草沙塲春忽㸔東絹落騏驎一匹前馳復回盼
二匹齊驅若飛電最後一匹奚官騎意態深沉目光眩
太平天廐粟如山此物飽食長年間玉臺閶闔遍㳺觀
五花滿身雲錦翻焉知汗血干戈底北伐南征千萬里
恵養之恩終未酬空負将軍託生死此圗乃是吴興寫
龍種權竒信無比嗚呼安得真致此萬歲千秋御天子
題汪資深所藏柯博士竹木
[002-4a]
奎章閣髙風日清閣中博士丹丘生幽篁古木妙揮洒
萬里不盡江南情洞庭山青湘水碧二妃遺廟無行跡
鷓鴣聲歇江雨殘夭矯蛟龍影垂壁向来懐古良悠悠
零落此畫知誰收汪子得之宜寳玩三湘咫尺可神㳺
越山盤薄龍馬羣中有長江帶潮汐霆驅雪迸欲滔天
不沒曹娥廟前石鄉人共説曹娥孝天性生来不須教
邯鄲作誄已瑰竒中郎題碑尤絶妙流傳曾與阿瞞㸔
[002-4b]
以孝移忠何所難丈夫乃不如女子况為同姓堪羞死
衮衮江波不盡流曹娥廟下泊行舟舟中美人顔半醉
紗㡌烏鞾蒼玉佩浩歌淥水狎鳬鷖如此風流良可繪
豈不見美人昔日渡江来楊栁青青鶯亂啼美人今日
渡江去凉葉蕭蕭馬首西西上金陵天尺五青雲士友
多如雨莫忘江上别離時一玩新圗有所思
行將之泉南道出興化人云有猛獸傷人者
[002-5a]
甚衆余未信薄暮而行果遇虎虎伏不敢動
良久將遁辭以諭之并示八閩官吏云
海風捲雨閩天晴攬轡晚出莆田城人言前山有猛虎
山
極目人烟渺蕭瑟猛虎下吼如雷轟當前立馬一叱虎
卒肆意氣方峥嶸鐵籃焚火明奪晝照耀崖谷無潜形
頽然虎伏作卧石利爪銛牙徒狰獰縱逢乳犬郡敢搏
孰謂百獸猶震驚我職分符省風俗狐兎必掃豺狼逐
[002-5b]
於莵跑躍最豪雄㗖人肥已當先戮林颷泠泠山月落
伏虎欲行還躑躅應愧尋常肆凶虐深掩雙睛光煜煜
於莵於莵毋為狂且聖人寧百姓汝軰必在驅烈士不
殺汝民害終未除彎我烏號重二石㧞我龍泉長三尺
截汝頭骨貫汝胷汝皮我寝肉我食汝雖後悔奚所益
不如蓄威武為帝守九闗見者皆畏愛文采何斑斑
題等慈嵩岳青山白雲圖
[002-6a]
是嵩山嵩岳之髙出崐崙衡恒岱華咸歸尊下臨豫野
雄地六上應鎮宿昭天文太室闢其東半夜倒暾滄海
日少室闢其西青晨起掛青蘿月風臺霧閣何岧嶤翠
崕丹谷随逍遥王子鳳笙吹絶嶺焦師霓裳翻絳霄便
欲飛車徃棲息笑倚天門觀八極閒雲来徃作賔朋彼
此無心自相得惜哉此願未果遂徒㸔雲山落畫中山
青雲白倐逺近似聞蘭若来踈鐘八十禪公雙目炯一
瞬雲山皆幻境不須咫尺論萬里寸心要與天地並重
[002-6b]
曰山有岳兮岳有雲雲為雨兮澤無垠雲不為雨兮舒巻
與乾坤禪公出處亦如此浩刼不随名實存
題何參政所藏七賢圗
黄塵欲蔽日月明十年四海横戈兵士風已随習俗變
盡舎仁義談縱横遂使棲棲七君子獨著儒服令人驚
胸中豈有經濟具眼底厭㸔龍蛇争大山長谷便同徃
不獨隠迹兼隠名由来貧賤足閒適豈必濁世干浮榮
兩生不来漢儀簡四老既去秦運傾寧知賢人慎出處
[002-7a]
能與國家闗重輕况今作者已云七束帛合向丘園徴
君不見旁求良弼到版築一説能令商道興
題何徳儒所藏顧周道水石圗
沄沄石下波鬱鬱波上林過橋仙客忽長嘯一鶴来自
蓬山岑蓬山岑不難至聊棲瀛海内自適滄洲意恍如
出巨石羣峰落影洪流碧又似泊金山廻潮激樹崩崖
間江淮風景真竒絶来徃扁舟蔭清樾鳥飛魚泳醉吟
中回首兹㳺㡬秋月虎頭子天機清剪彼水石来軒楹
[002-7b]
使我一見氣峥嶸龍蛇起陸雷霆驚爾宜藏此畫慎莫
素壁掛光氣一冲天超然便神化
望海圗
蓬莱岧嶤滄海上玉作樓臺屹相向共説神仙向此㳺
欲徃從之隔弱流弱流滔滔三萬里極目蓬莱何處是
神仙有無良渺茫若為寫向丹青裏我家㑹稽山水鄉
蓬莱秀出東海旁碧桃千樹開春晝月閤萬尋凌昊蒼
長時飛鳥臨髙頂海色澄澄天與永明月朝沉若木枝
[002-8a]
赤日夜照扶桑影淋漓元氣任吸呼靈臺不動光湛如
直通天地有形外彼大瀛海皆潢汙此間即是神仙宅
不湏渉海求靈跡秦皇漢武何太愚樓船方士無消息
凄涼徃事已千年蓬莱猶作畫圗傳巻圗還君三復嘆
有鶴飛来横九天
題王昭君圗
君不見漢道昌單于朝建章君不見漢道衰宫女嫁胡
兒胡漢和親自髙帝以色媚人非逺計遂令留患及子
[002-8b]
孫内家又遣王昭君昭君本是巫山女預恐蛾眉妬雲
雨一入深宫長閉門好夢何曾著人主寧期粉繪誤嬋
娟玉殿辭君君始憐空抱哀絃寫憂怨風沙萬里向胡
天胡天蒼茫歲月促夫死氊城更從俗一寸良心不自
持安用紅顔美如玉畫裏傳㸔出塞時胡騎蕭蕭漢日
低即此堪為中國嘆不唯青塜草萋萋
射虎歌
伏勁弩操長矛壮士射虎南山陬虎應弦奔俄自踣目
[002-9a]
睛猶熌爍不自追愆尤向来牙爪森鋸刄一怒能摧萬
人陣飛行絶險忽炰烋崖石翻崩林木振朝餒吞鹿豕暮
飢㗖牛羊狼狐駭遁伏藏去却又拉人充飢膓天生萬
物人最智虎雖恃力焉足畏是何頭骨能瑰竒毒矢穿
之終莫避此時中矢勢益雄慿陵大呌咆層空風悲雲
起助狂視卞馮不敢當其衝啞啞林烏噪虎斃林西嶠
黄質羅黒章奪目光炳耀咍爾虎兮何不從軒皇戰殺
蚩尤綏萬方不然百獸同率舞使虞朝治道之彌光胡
[002-9b]
乃山村肆饕口野窟畜圈皆踐蹂自矜威武非衆侔豈
想豪横落人手君不見漢家飛将勇且獰彎弓射死不
射生又不見周公一去今㡬代猛獸還貽中國害設䧟
阱張闗機人始與獸角殘害紛相持虎欲食人人射虎
虎強人弱何以支以智鬬力斯獲之食虎肉兮寝虎皮
吁嗟壮士知為誰
龍女歌并序/
洪武元年三月三十日余在淮安城北滿浦
[002-10a]
候舟将過安東因謁浦上龍女祠碑云龍者
東海淵聖王第三女儷蘇州栁大夫毅蘇有
廟此行祠也余異其事為龍女歌云
君不聞東海王三女才色少女良金冠玉佩雲霞裳超
忽六合陵三光四海託姻無與當畫開水府如人世寳
幄瓊筵照天地羣仙冉冉㑹佳期招得神夫栁家毅毅
也前身應是龍美髥廣額蒼顔容玩世亦與潜淵同時
来踴躍返初服天與伉儷還珠宫至今廟貎臨東海霧
[002-10b]
閣雲牕事何在但使龍推澤物心天下祀之誠匪淫我
謁行祠向淮浦黯
帷中靈欲語十日一風五日一雨
無衝波以危彼舟楫無大旱以敗彼禾黍嗟爾龍兮順
濟斯民千萬秋龍亦永赫厥靈於此州毋乖其道紛逢
尤
田横固歌
田横固在絶島上出青天之㝠㝠下臨滄海之浩浩迥
隔三齊絶兩淮洪濤日夜碎層崕蛟龍所窟猿狖宅孰
[002-11a]
謂英雄堪遁匿向来秦鹿走中原揮戈共逐烟塵昏漢
家得之只三傑五百賢士徒喧喧便應入海長不返猶
冀王侯斯可哂慨然决劔氣仍豪何面長安見隆準隆
準功成百戰餘鄼侯繫獄淮陰誅子房不託赤松去一
落猜忌寧全軀腹心爪牙今若此敵國争衡定何似始
知夫子識先機萬古誰能無一死香風壁壘樹參天主
客逰魂俱可憐雖乏竒勲立當世且将髙義垂千年
畫龍歌
[002-11b]
海雲飛揚海水揺雲水挟風相怒號重淵無底龍睡熟
霹靂一聲凌九霄額鼻如山目如電生金鱗甲光芒見
倐忽變化𨙻可攀驅江捲湖不作難天下豐年在霖兩
勺水歸潜還得所君不見丈夫用舎安有時吁嗟乎龍
應解知
題曹娥碑并序/
曹娥碑鑒定是晉王右軍書者其波磔與漢
蔡邕石經相似其結體與魏鍾繇同一軌轍
[002-12a]
非右軍不能作也此帖四明黄繼民所藏余
作歌曰
婉孌曹氏女生長虞江濱乃父按歌能樂神逆濤江心
迎伍君偶然失脚成沉淪此時曹娥纔十四日夜哀號
動天地奮身躍入龍伯宫抱父屍出洪波中漢安年迄
元嘉始淡荒墳烟蔓裏度令深期民俗淳蕙肴椒漿
方祭誄誄文本是邯鄲作勒石垂光非溢美好辭玩賞
蔡中郎妙墨重揮王内史内史臨池示楷精出神入聖
[002-12b]
由天成風格真淳樂毅論氣運逸邁黄庭經曹娥之碑
尤注意外足婉麗中堅貞疾遲偃仰各合度正側方圎
皆有程金錐畫沙鋒芒斂玉樹照水枝柯青秋風羣飛
鴻鴈叙夜天行列星宿明元常銘石猶𨽻體力命雅深
堪與比鴻都分法授於神筆勢去来同一軌流傳蕭梁
到李唐紛紛鑑者迷精光退之平時厭姿媚於此題識
何端荘乃知嗜好在竒古况兼孝烈如曹女碑陰隠語
亦了然可惜無言譏魏武魏武徒勞校色絲以孝移忠
[002-13a]
忍不為獨覺遺風扇鄉里順孫孝子相追随四明有逸
民示我碑一幅真若圭璋出羣玉書家徃徃無真識太
息還君須韞匵
和楊鐵崖次韻顧仲英春夜樂
回文織就春機紅郎君歸馬如飛龍香閨畫屏燒絳蠟
小几清筝響銀甲翠鳳纔炮白鹿烹鬱金美酒玉花甖
瓊杯㶑灔妾為行氣酣笑絶縵胡纓大地有維天有柱
妾寧無心終事主還憐獨宿含吟婦燕子樓寒半簾雨
[002-13b]
聴王郎彈琴
王郎十日不相見今宵同宿流芳院試臨月沼坐彈琴
三四氷絃千萬變澹如夢澤水涵虚奮如昆陽兵接戰
落如巨石墮層崕泛如飛絮飄晴㟁大江當春波浪濶
深谷向秋樵唱逺雙雉和鳴野木髙孤猿獨嘯山月轉
古文盤誥有艱澁治朝雅頌無俚喭接輿狂歌感當世
屈子離騷賦幽怨安知虞帝鼓南薫後来操變聲徒存
凄凉凝響輟洙泗激烈浩嘆興河汾河汾千載有賢孫
[002-14a]
洙泗遺音宜乆聞猶将近調驚聾俗白雪巴歌誰解分
嗟余豈是知音者頗於律吕窮根源大樂之和天地同
舎汝彈琴吾與論
題王節婦巻
藁砧逝矣遺孤小白髮姑嫜方夀考彼蒼應念未亡人
孝節於吾願終保含悲黄鵠夜半鳴顧影青鸞鏡中老
百年耿耿一心存皦日當空照垣表
題朱元暉所藏趙魏公滚塵馬圗
[002-14b]
吴興戱墨尤工馬巻軸風沙滿天下老壮駿羸皆入神
况乃長年病肥者窄衣尖㡌唐奚官牽来鐵牡從天閑
縱韁滚塵沙苑濶落花青草随身翻既未得成戰功又
不令充立仗雄姿猛氣空逸羣飽食帶羈自多病嗚呼
此馬多病尚可醫此馬長命誰得知
琅邪臺
誰謂
邪臺臨東海碧西直嵩髙暮霞赤半匡皎月分㑹稽别
[002-15a]
岫凝雲低碣石天髙地迴形勢雄越王曾駐旌旗紅九
霄宫榭瞰中國今日輦路無行蹤更有秦皇并漢武恣
意干戈滿天下豈不豪雄盖一時俯仰乾坤亦奚補偶
来觀日出即置黔黎三萬家也復祠四時萬八千里飛
龍車勞民耗國有如此中夏外夷咸怨嗟奈何二君不
覺寤欲火内烈無垠涯莫貴於天子六合今已一莫夀
於仙人更冀長生術樓船採藥泛滄溟桂館候神凌太
清紛紛方士有何驗去去童女無歸情㡬度登臨徒騁
[002-15b]
望縹緲蓬瀛隔烟浪銀闕珠宫不得㳺驪山茂陵𨙻免
𦵏君不見金人去國淚滂沱頌徳之銘石已磨琅邪臺
髙嵳峩
超然臺
東方千里遭旱蝗嗷嗷赤子何蒼忙使君適来守髙宻
快意豈復如錢塘錢塘絶勝髙宻好却背烟花行野草
雕鞍不稳畫船安脱粟易飢香稻飽繁華回首得蕭條
膏澤如流堪沃焦吾民無憂使君樂樂意超然誰最超
[002-16a]
超然臺髙北城上使君與民同眺望民愛使君如父母
千載牲醪不能忘昔我讀公文今我登公臺臺前風景
發人興再拜公像還低徊西瞻穆陵闗東俯瑯琊島勃
海汪洋碣石孤常山嶔崟馬耳小濰淄流水更悠悠嘆
息前人都已休唯有盧敖挟仙侣至今来徃鑪峰逰因
招羨門子便約安期軰嵯峨切雲冠縹緲凌風珮紛然
為我集臺端白日連空旌節寒紫霞深盃和石髓如𤓰
大棗行金盤就中一翁稱地主調笑羣仙迭歌舞玉壺
[002-16b]
天開俄傾間碧桃春融千萬古我幸承清宴妙訣從此
傳㑹使日輪生月窟神眀無處不超然
将還滎陽留别
紫簾却寒碧香繞銀燈結花金粟小主人捧酒起勸賓
離别長多㑹長少明日騎驢鄭圃東白莎黄葉滿林風
知君此際能相憶笑指燈花映酒紅
虞美人歌并序/
余甞讀史至西楚覇王項羽所作垓下帳中
[002-17a]
歌知其深愛虞美人及騅馬故騅馬尚不忍
殺况美人乎而世言羽敗垓下美人恐為漢
軍得以劔自刎死然此事馬班皆弗載豈偶
遺之亦難明矣曩余從戎定逺過美人墓父
老為余言美人從羽自垓下潰圍渡淮漢軍
且追及美人乃自刎死此其處也是則美人
詎乏古烈婦風哉及過宿遷美人鄉也以其
有徇主之節而祠焉已乆徴父老之言益信
[002-17b]
盖事固常有不幸者如美人徒以羽殘暴失
國人惡道之亦使美人之節不白於天下余
甚悲之故作是詩於以詠歌美人之遺事云
美人已為英雄死鄉里猶綿歲時祀姢然珠翠照羅帷
兩兩女巫歌舞起短簫咽鼓相喧啾廻風吹入楚雲愁
楚雲為雨㡬千里似洗重瞳垓下羞山河百戰雄圗䘮
顧妾何勞悲玉帳寳劔臨危妾自裁素心不貳君應諒
願從躍馬出重圍艱難又渡淮西涯終将血染原上土
[002-18a]
空餘碧草春離離我憶從軍經此地南公慷慨言遺事
香魂一斷招不来今日荒祠堪重哀
羊腸坂歌
太行山天井闗闗南闗北脩坂盤略似羊腸百里千萬
折縈巖絡嶂曲穿懐澤間澤州城南崗阜擁萬牛服箱
難引重絶厓黒入河底深竒石鐵積坡頭竦振衣揑板
上青天時聞嘯虎兼啼猿雄峰四嶂日色薄大樹羣撼
風聲寒當闗有廟何丹碧魯叟西来逰晉國一聞簡子
[002-18b]
殺賢臣從此回轅餘轍迹仭墻瞻仰重低徊輕車确
行崔嵬白雲在望親舎逺翠華入想鑾輿来聊憩松亭
足清曠塵纓浄濯寒泉上遂飡梨栗度星軺更挽藤蘿
到横望横望何所見天地都蒼茫大河沄沄通碧漢旭
日杲杲生扶桑分明梁衛開原陸蕭瑟烟蕪連黍稷荆
榛自上信陵墳菉竹誰歌武公徳拄劔微吟氣悽前
登碗子城巍巍失路深憐阮校尉摧輪大笑曹征西何
如晉王今就邸並駕四牡安無危蹄輪相踵日南北闗
[002-19a]
吏獨問余奚来我本石門雲卧叟偶客山東轉山右堯
舜之化雖寂寞追尋禹跡聊奔走蟋蟀號寒再在堂却
随鴻鴈向南翔此行周覽太行了忽来俯睨黄河陽河
陽自是形勝地天生許公才徳備公乎去矣梁木隳落
日覃懐一長喟
海昌築城行
海昌之城城海滸屹為錢塘之北戸行人但觀形勢雄
焉識居民徭役苦吾聞役民初省
連夜下謂非築髙
[002-19b]
城無以保寧宇爾民不敢康服勞向官府東城樹羽旗
西城伐鼛鼓千夫鑿山石萬夫捄海土日未出已登埤
日既入猶削屢築得周遭百雉完臨平山木半為杵天
公有眼不下顧隳爾新城旬日雨城隳亦何害王事終
靡盬城官来校工勤工賞慢工怒程期既畢民安堵浙
河之西城似虎城外妖狐應慄股城中編民誰敢侮君
不見王師昔南来奮擊如霆雷髙墉絶壘俱擘開乃知
設險不足倚以徳為藩堅莫摧嗚呼海昌之城城新作
[002-20a]
落日重門聞擊柝
翫月行
悠悠異鄉人望望故鄉月四十二廻天上圎廻廻見月
歸心折我家髙堂臨海城阿母向天㸔月行月行若照
兒行處應念白髮増新明少婦持盃月中立勸姑賞月
還暗泣良人在逺婦獨眠洞房月冷如黄泉尋常有月
誰不㸔别離㸔月情始見
馬陵行
[002-20b]
客行忽不樂停車馬陵間上有悲風古樹之蕭瑟下有
哀壑流水之峥潺陰深壊道餘古雪嶄巖兩壁堆積鐡
石面苔封勁箭痕草頭露滴将軍血青熒燐火黄昏明
呼號木魅啼山精應羞刎頸償斷足此氣千載真難平
西流沂水東滄海勝負孫龎兩安在為提寳劔舞尊前
落日雲霞射光采
五言律詩
次韻送周府引禮舎人崇徳程原道奉使入越
[002-21a]
買茶北還
萬山盤鏡曲雲戞馬頭飛榖雨春芽摘東風使節歸吴
鄉歌棣萼梁苑賜朝衣還念烟霞客聴鸎獨掩扉
淮海懐古
淮陰訪韓信海上弔田横相去四百里青山接故城風
塵孤客淚義勇二豪名倚劔哦前史中陽太不情
登東莱郡城樓望海
暘谷知何地東莱倚郡樓日華鳴海夜沙色静天秋徇
[002-21b]
祿寧無耻歸田可自由望中三島近便欲附仙舟
将徃齊郡别相知者
佳期定何許逺别在於今去路随歸鴈幽懐托素琴春
波揚子濶雲樹穆陵深相望餘千里瑶華好寄音
既至濰州寄同考禮者膠西張紳士行上元楊
翮文舉吴郡錢逵伯行鄭元長卿嘉陵楊基孟
載吴興牟魯仲望燕山翟汾文中東嘉余堯唐
臣諸暨姜漸羽儀余上虞謝肅凡十人皆自浙
[002-22a]
西而望至南京者也
西戰重城陂諸公此日危忽收文苑士同草聖朝儀一
死非余惜孤生念母慈故鄉瞻望逺愁絶鬢成絲
五言排律
洪武十年余自越中北走燕南西度太行寓并
汾南取道於覃懐絶河汴江淮以還盖太行東
西咸厯矣乃作太行山五十韻
宇宙尋陳迹山川考夏書遂浮天塹筏来駕太行車修
[002-22b]
坂雲端走髙峰石上驅岧嶤赴修武綿亘逹幽都既接
恒山峻仍臨碣石孤大河三面帶滄海一浮盂天井闗
雄壮羊腸路鬱紆八陘天設險九塞地呈圗河𦍤元為
脊星躔恰應樞陰陽鍾秀異土壤劇膏腴五榖資民食
羣材副國儲蕭森羅杞梓卓犖挺杉櫧檜柏參天直槐
榆向日敷隰原紛黍稷畎畞雜稉稌牟麥先秋刈蔓菁
冐雨鋤翠叢分韮薤碧蔓引𤓰壺豈但羣蔬囿由来衆
藥區人參供土貢國老應時需苓産松根美脂生石裏
[002-23a]
濡𤯝應蕤核療𠻳必欵冬除參錯梅桃樹峥嶸橡栗株
霜梨包水碧露棗濯珊瑚百谷喧啾鳥重淵撥刺魚磨
牙衝猰㺄過跡㸔於莵木客頻來徃青猿或嘯呼陽坡
奔鹿豕叢薄隠熊貙動植皆云遂躋攀敢憚劬哦詩泣
山鬼㟁幘似仙儒流水鳴焦尾晴虹拂湛盧蒲萄微醉
了杞菊飽餐諸草茂眠欹藉泉香渇屢𣂏白雲生絶壁
古雪積深渠環塢疑城郭回崕夹道涂炕烟多燠寝陶
穴盡安居生齒何其衆淳風慎莫渝觀逰吾豈倦行邁
[002-23b]
僕将痡漫爾窮朝夕悠然念古初懐襄存禹績左右奠
堯墟周獵登千騎秦徭塞萬夫蕭王踰射犬漢祖距飛
狐魏武摧輪恐文皇扼竇謨陘兵楚王信晉甲季司徒
出壘曾戡史臨泜更斬餘飛揚皆自此形勝定何如聖
主家天下蒼生率海隅兹山鎮中域為國壮方輿偶踏
烟霞表聊将意氣舒揮毫余解賦好事孰言迂始怪夸
娥負終尋李愿廬烏巾白羽扇放鶴向天衢
江陰江舟中次錢塘趙用行韻
[002-24a]
風流白面郎生長古錢塘麗賦千金直雕弓二石強上
堂辭父老謁帝入明光玉醖初筵賜宫衣内使将萬言
論至治一徳頌興王共擬龍騰劔𨙻知驥服箱髙才憎
命逹薄宦幸時康試鼓琴三疊仍傳酒一觴早鶯啼野
館獨燕掠雲檣江塹雄南紀河流帶北方雨晴闗樹碧
天濶海
社視如傷養爾風鵬翮終當九萬翔
[002-24b]
宻菴集巻二
[003-1a]
欽定四庫全書
密庵集巻三 明 謝肅 撰
七言律詩
韓信城
淮流浩蕩楚原平嘆息英雄不再生天日可明歸漢志
風雲猶似下齊兵千年城郭名空在百戰山河姓幾更
還酹將軍一盃酒黄鸝碧草不勝情
青州即事
[003-1b]
東秦兵後半荒村尚覺遺黎可自存黍子酒醇終日醉
木棉衣厚一冬溫炊煙入炕家家榻刺棘苫墻處處門
便擬卜隣依朴俗共栽桑棗滿平原
太行
尋山不逺數千里始向羊腸見太行羣嶂北連恒岳翠
衆流南赴大河黄已知天地凝元氣欲嘯雲霞俯八荒
它日向平家事了不惟五嶽恣㳺翔
太行絶頂
[003-2a]
千里驅車陟太行秋風髙拂鬢絲凉關當天井聞靈籟
路出羊腸繞大荒廣武西連關陜近黄河東合泗淮長
野夫不盡清㳺意緩節吹簫坐石床
登常熟極目亭
虞山積翠横東海
石潭龍影落秋㝠風迴江塹飛濤白天入蘇臺逺樹青
何處言公餘故宅畫橋綠港眼偏醒
壬子三月二十日送徐性恭往濠州省覲乃翁
[003-2b]
季子先生
再見東風草木蕃老親猶自隔淮村關山千里不能覲
天地一身何可存夢蝶坊深趨曉寢乗龍洲近侍春尊
為言别後長相憶愁聽啼鸎倚碧軒
宋内門
何處前朝虎豹闗海鱗橋上兩斑斑落花暮逐流觴水
芳草春迷叠石山列帝玉魚孤塔底梵王金構夾城間
空餘往事南人説泛海龍舟斷不還
[003-3a]
過劉則敬五疊山房聞鶯
五疊山陰坐石床愛聽黄鳥韻笙簧東風急處野花落
小雨乾時緑樹凉伐木敢忘求益友携柑長憶醉華觴
秖今髪白風流在細詠綿蠻重慨慷
泗州
暫艤戈船上泗州兵餘城郭似荒丘楚山猶是東南冠
淮水何為日夜流斷砌落花官舎靜夕陽歸燕㸃堂幽
春光如此非吾土擊筑尊前感壯㳺
[003-3b]
舎弟原仁以驢車自太原來迎我於真定
我寓恒陽餘十日青
方逐小車來即呼嚴老裝書册
仍别劉郎把酒盃趙國新封滹水險淮陰故道土門開
太行遮莫髙千仭不到河東豈浪囘
洪澤
東流澤受羣流廣逺近雲飛倒影過萬古蛟龍深處有
太陰雷雨四時多牙船實欲通淝水錦纜虚疑轉汴河
㑹整廢田重灌溉楚農齊唱有年歌
[003-4a]
武夷山
南下閩闗紆使節武夷幽事忽相牽幾重山翠啼猿外
九曲溪流釣艇前俯仰此身驚寵錫飛行何地覔神仙
𤣥都熟煮金芽飲注目豪鷹捩海天
寓莆田分司望壺公山山上有/道觀
平地仙山起碧空虚疑日月挂壺中金壇一片桃花雨
瑶圃千株荔葉風四海無波知獻雉八閩有獄愧乗驄
細論吾道禆皇治最憶邦人夾漈翁鄭夾漈先生作通/志畧凡四十餘書
[003-4b]
皆為朱文/公所推重
壺公山懷舎姪惟昇在興化/府作
驄馬西臨莆口大一山千仭卓崔嵬泉當絶頂通朝夕
日轉壺中照殿臺弭節偶然觀海去省風寜為覔仙來
還憐鬚鬢都成雪家姪何時共酒盃
井陘道中中秋值雨
青石嶺頭凉夜坐仰天不見月光闌陘山雷起楚王廟
綿水雨來娘子闗逺道著鞭心骨折幽房織錦淚痕斑
[003-5a]
終尋花萼卑
寒食出逰
鳳山騫翠拂晴霄寒食騎驢過野橋翁仲新墳簫鼓怨
秋千深院綺羅嬌忽驚錦字書緘斷堪
滿眼客愁何處遣杏花雨色上春潮
送戴先生應詔
束帛加金賁海鄉特舟千里上龍江天光照人尺五近
文氣凌雲萬丈長善走宛駒歸漢苑和鳴岐鳯識周岡
[003-5b]
定知黼黻皇猷日金水河春細栁黄
下邳待月
萬里吳船泊下邳秋風短鬢欲成絲孰無韓信酬金志
已後張良進履時河水東遷非禹跡嶧山西峙尚秦碑
鱣魚黍酒沙頭辦今夜如何月上遲
送行人蔡英夫奉㫖頒琉球國王印寳就與國
王之來享者二人同駕海舟自福建起柁
五虎門西疊鼓撾行人承詔自皇家刻金鳥篆頒王號
[003-6a]
建節龍驤戞海霞兩國夷君歸絶島萬年天子御中華
預知奉使旋京日浩蕩秋濤湧月槎
大王峯
大王峯起壓羣山想像臨朝碧漢間城郭樓臺餘刻畫
煙霞猿鳥足髙閒正思問俗紆鞍馬難逐飛仙振佩環
九曲棹歌聊自唱天風音節動閩闗
長安壩
海寜州西來往頻長安壩上最傷春東風桃李非無主
[003-6b]
歸燕樓臺不見人天未雲㠶隨望逺雨餘江草喚愁新
故鄉門巷干戈底越客相逢話是真
題張建封擊毬圗
擊毬嬉戲動三軍乗勢奔馳若有神但見馬頭飛閃電
不教杖底起纎塵鳯笙仙樂從歸逺燕子雲牕倚望頻
一代忠賢張僕射莫㤀天子動行春
挽王豫齋先生
槐樹生陰書滿庭風流儒雅想儀刑養親固已營三釜
[003-7a]
教子還能受一經四海交逰如昨日百年耆舊見晨星
東風忽斷人間夢愁絶西原草色青
老母生朝
朝來佳氣滿湖堂喚婦升堂奉壽觴八袠慈親顔色好
中年季子鬢毛蒼烏憐梅熟啼髙樹龜愛荷新躍小塘
願得日長如化國永宜孫子樂無央
送梁典史朝覲
皇治無為自有聲渢渢歌頌獻時平四方海岳安坤軸
[003-7b]
八表皇辰粲帝清民在鄉閭真力土士㳺庠序必明經
參軍暫主芙蓉幕便奉天書報政成
送浙東憲使陳天祥歸永嘉
送客臨江小小亭官梅華發酒初醒舟前浪起蛟門白
馬首風回鴈蕩青進食吏人趨傳舎牽衣兒女拜中庭
㑹令憲法行東國三尺銛刀始發硎
題䨇猿圗
重重老樹絡蒼藤空際飛行應此生江月白時同發嘯
[003-8a]
峽雲昏處總無聲持環欲向何人獻試劔真教處女驚
千載心期如一日不知人世别離情
介休李貫道以安東知縣聽對于西山布政司
與余同寓太原右衞知事劉景髙所其還所治
也詩以贈之
李侯與我生同年解后汾陽覺汝賢半夜談詩燒絳燭
東風把酒問青天河山景物輕車外淮海波濤大艦前
想見邑人迎令尹棠棃樹在綠陰圎
[003-8b]
送咸陽知縣莊九疇之官
暫時學稼出淮村一日瞻天入午門又向清朝紆寵命
可無佳政及黎元錦波揚子浮春色綠草秦城沒燒痕
莫惜此行千里别惟應思答主人恩
送陳德原之瓊州寜逺縣知縣
承恩忽領丹符出作宰遥臨瘴海南瓊島一隅為地窄
邑人强半與黎參石船停浦長浮浪吉貝盈機不事蠶
但使政成邊徼靜釀椰為酒且須酣
[003-9a]
次韻徐季子北平道中
馬首參横夜已䦨燕山翠削露初乾雲連郭隗金臺峻
風蕩荆軻易水寒西楚閒居前日夢清河遺愛後人看
朔南何處非王土仗劍毋勞畏路難
海廟
神龍宫宇俯滄溟變化無端善赫靈每作時霖蘇后土
又頒王號出彤庭天連萬里長沙碧日照三峯絶島青
亦欲攀鱗㳺八表仍嗟踪跡似浮萍
[003-9b]
寄龍泉長老岱宗兼簡白雲禪師
招提城裏俯崔嵬金䇿爭看步綠苔龍影曉隨岩雨過
鯨音夜送海潮來茶煙颺鬢歌禪榻蓮社違盟把酒杯
早晚相尋白雲老雄文竒句與同裁
次韻具庵大璞和尚奉㫖還杭之南天竺夕佳
樓
三經成註天顔喜一詔還山白髪踈捧籙每霑春殿酒
賜金惟買曉盤蔬南髙峯翠分羣嶂西子湖波合衆渠
[003-10a]
誰悟夕佳樓上意摩尼即是本來軀
次永樂寺歸庵長老見寄韻
寳坊千仭俯層空定起龍山第幾重一筆妙書連翥鳯
五弦清響送飛鴻化行日本朝唐帝藥煉丹砂伏葛洪
坐我寸田寛似海等閒擒得火中龍
送翺天碧住蕭山淨土寺
羅刹江東寳地幽袈裟獨上木蘭舟青山𤣥度同深隱
采筆文深結勝逰雙樹吹香連竺國雜花飛雨洒皇州
[003-10b]
道心何處非清淨雪裏芭蕉海上鷗
龜山
天際清淮春浩蕩雲邊故堞暮嵌崟佛狸百戰鈎車郤
水獸千年鐵鎻沉舉網老漁沿碧浪維舟孤客蔭青林
勝㳺誰在坡仙後滄海中原感壯心
狼山晚泊
巨鼇翻動蓬萊石五朶芙蓉落楚天過海每來青鳥使
渡江重駐白狼仙雲霄鵠影旋孤塔風雨龍吟出九淵
[003-11a]
閒覔舊題看歲月滄波老樹暮厓前
題吕繼道運使乃父孝感詩巻
𤣥學窮探心切至先祠追孝涕汍瀾天教金鯉方騰井
人報青牛已渡闗異事昔聞淮水澳新圗今見淛江灣
賢郎喜得鹺臺使忠孝髙風不可攀
次舎弟忠過思南望鄉崖韻
五溪風俗共雲山王化漸摩古所難綵服洞氓雙脚健
雕鞍使者赤心殫望鄉崖峻雲飛白鎮逺溪深瘴草斑
[003-11b]
自是成名須努力男兒休恐不生還
望臺
髙臺突兀俯晴空漢主旌旂在眼中西倚太行寒翠重
北臨滹水碧波通乾坤再造中興業日月長懸佐命功
誰料雲臺圗畫黯依然魏闕起奸雄
逍遥臺
逍遥臺倚青天外玩物何須與物齊出水㳺魚觀未了
穿花飛蝶夢先迷悠悠䝉縣閒雲近𣺌𣺌濠梁落日低
[003-12a]
若得先生從説劔乾坤容易息征鞞
歌風臺
秉鉞歸來士若林登臺何故泣沾襟應縁信布成梟首
可但風雲感壯心天入碭間佳氣盡亭臨泗上碧流深
大風章在誰歌得擊筑兒童振楚音
姑蘇臺
鳥喙含羞還故國蛾眉揚笑入深宫龍舟夜醉天池月
仙樂秋傳桂苑風錯料敵讎難遽復那知霸業易成空
[003-12b]
層臺景物如前日
滹沱早發
小車欲發候鳴雞榆栁參天路不迷斗柄正垂滹水北
月輪將落井陘西九霄健鵠曾傷翮萬里神駒敢散蹄
忽見戌樓紅日上却觀瀛海躡丹梯
題栁機仲所藏明皇躍馬圗
開元天子騎龍馬來徃驪山及太平華萼樓中張五幄
集賢殿裏校羣經不疑野鹿銜花卧却跨青騾首蜀行
[003-13a]
治亂有機如反手請觀臣結頌中興
長至
又見一陽生仲月誰知獨客最傷神天涯霜露深先壟
塞上干戈隔故人無酒歩兵仍似醉偷金曲逆豈憂貧
唯應天意同人意欲放梅花樹樹春
瞻嶧亭次歐陽圭齋韻
黄棟河西一草亭嶧山相對兩峯青
石刻秦文似日星㳺子臨流方歎逝醉翁行路已勞形
[003-13b]
亦知仁者偏多壽何必丹
飛傳清晨度紫溪横空橋閣絶雲霓微波岸芷金鱗躍
細雨山櫻翠羽啼北望帝鄉天咫尺南踰閩嶺路髙低
皇華最感旬宣意弭節遲回大樹西
太守祠堂倚翠岡坐間龍象是陳黄草生書帶祇園裏
樹蔚甘棠瘴海陽川岳何年如帶礪墉壕終古似金湯
[003-14a]
邊氓得離干戈苦一飯猶應祝聖皇
入土門在獲/鹿縣
獲鹿城西第五陘土門岌嶪倚青𡨕秦皇何可塞行路
漢將偏宜出勝兵地勢雄髙臨趙魏民風豪俠帶幽并
鹿泉一曲如流玉為坐苔磯自濯纓
至泉州府决漳州衞獄寓分司作
莫道泉南非要地遥從海外控諸夷雲濤大舶來犀象
烽櫓雄城駐虎貔正擬觀風敷帝徳先應决獄示皇威
[003-14b]
此時若有民愁嘆按部深慙著繡衣
龍舟谷在祁縣/北關
北辭太谷孤城逺南出盤陀疊嶂稠天作崇闗紆
水渟深谷漾龍舟離離坂黍埀秋實嘹嘹邊鴻送客愁
萬里歸軒何日到胡桃陰裏飯吾
樟樹孤亭望㑹稽煙波浩浩使人迷此身漂泊半天下
雙淚潺湲盡浙西鴈起長汀秋葉脱鶴歸華表海雲低
[003-15a]
典衣也就壚頭飲欲寄鄉書醉懶題
題天風海濤亭詩三首并序/
洪武十八年春二月十九日余與右參議楊
從道自漳郡還過福之鼓山登天風海濤亭
因作三律其一寫登臨之極目以致望京之
意其一用先師尚書貢公玩齋所詠詩一句
為起以仰止于公且柬清源禪師其一序崖
壑勝處聞鐘鼓之音知大士初度而羣僧贊
[003-15b]
歎也
全閩喬岳此第一誰作孤亭俯八垓風自天東吹日出
濤從海上挾雲來振衣千仭知猶健持節重臨愧不才
回望帝京當北極紫金佳氣䕶蓬萊
天風亭榭玉芙蓉臨眺令人憶玩翁萬里乾坤春浩浩
八方川嶽日融融為尋陳迹紆驄馬錯料深淵應蟄龍
佛國有珠懸白日光華無處不圎通
風濤亭下萬山低度壑縁崖信杖藜杜若波澄池鳯浴
[003-16a]
桄榔月皎峽猿啼靈源有物雲應䕶大頂通霄路不迷
誰頌觀音初出世鏗鏘鐘鼓石
九
桂樹花開磵水南花時無奈雨涔涔囬風散漫天垂粟
初日蒼凉地布金漢武館中猶賸馥月娥宫裏更清陰
誰知楚客淹留意寜與山猿自在吟
次汪僉事登北固樓送同年僉事之各府州縣
分治韻就送朝京
[003-16b]
新峩豸角總英儔京口同登北固樓日月麗天鍾阜近
風霜捲地浙江秋勑書按俗乗驄馬旄節還朝駕鷁舟
自古長才宜大用太平功業煥皇猷
逰石塘東魏必聞并劉則敬
囬風蕭槭振林臯滿耳商聲起繹騷逺水微茫江浦斷
浮雲窈窕石門髙百年蠟屐隨雙足九轉丹砂換二毛
與爾逍遥人世外時來臨海掣靈鼇
劔池
[003-17a]
已聞神劔千年化空俯靈池十丈寛泉脉尚通江海潤
龍光曾照斗牛寒飛梁背負層樓重老樹根將墮石蟠
一嘯蒼崖囬殺氣未容仙鬼詠悲酸
二月五日蘭溪道中亷使陶公俾作一律并呈
副使費公僉憲何公同一是正
大溪夾岸萬山青官舸乗風五兩輕百粤分符新部使
太微執法舊明星歲當甲子天時泰春滿乾坤聖化行
喜得同寅俱俊傑願持綱紀贊昇平
[003-17b]
六月二十五日按察使陶垕仲僉事謝肅為糾
劾左布政薛大方貪淫等事既奏准令按察司
就行取問彼亦造謗還詞有㫖都取赴京於都
察院聽對肅與垕仲將出福州城城中老稚莫
不哭送詩以記之
幾行飛奏九重書一使追囬萬里塗炎熱可能捐素扇
清氷元自貯寒壺氣隨虹蜺横南極夢挾風雲入上都
照見忠邪皇鑒在爾民何用哭
[003-18a]
萬安橋一名洛陽在泉南之晉江恵安二縣
之交宋端明殿學士忠恵蔡
造東西皆因山麓為阯長三千六百尺跨洛
陽江上潮汐吐吞洲島環映可謂竒勝而橋
阯西北公祠在焉祠中對樹碑版者二蓋公
自記其作橋歲月并大書而深刻者字體宏
壯不在唐顔真卿灕濰記下是亦竒勝也洪
[003-18b]
武甲子春三月肅乗傳决獄於泉過橋讀碑
摩挲偉畫契揮翰之神顧視成功獲渉川之
利夫是以再拜公像低佪不能去覽其竒勝
詠之以詩
萬安橋在泉南郡驄馬來時踏淼茫羣柱直排滄海浪
夾闌横截洛江陽荔花洲島春風暖榕葉亭臺曉日蒼
浩想蔡公能濟險轉因驅石笑秦皇
亞父塜
[003-19a]
漢楚知誰與國謀中原爭鹿幾時休功成竟屬三人傑
遺恨空餘一土丘寳匣龍泉還見發鴻門玉斗不須留
繫舟太息英雄事戲馬臺前大樹秋
硤石山
淮甸西頭尋禹跡維州硤右見朝暾石從厚地分雙壁
峯合遥天注一門洞泊雨添波浪湧川陂雲接樹林昏
㑹修故壘防津要不使奸雄事併吞
八月八日纂風觀潮示同㑹友人
[003-19b]
八月纂風風正急合觀海濤如湧山魚龍挾勢地維動
鴻雁流哀天宇閒雲斷禹峯浮一蓋煙輕吳嶠濯千鬟
揮盃不惜臨流飲要使陽侯識醉顔
浙江觀潮
落木無邊江岸開巨濤排入海門來勢連吳越奔千騎
聲撼乾坤鼓萬雷宋帝飛龍何日返伍君白馬蹴雲廻
客懷對此真悲壯且飲樟亭酒一杯
七月十五夜太湖㸔月
[003-20a]
震澤早秋秋月明老夫此夜頗闗情三千餘里出閩海
七十二峯看洞庭滉漾金波浮大地淋漓元氣濕青㝠
茫然錯料鴟夷子到載西施一舸行
甲寅六月十五日夜蓀溪書舎玩月有懷任魯
民先生時任己逝
懶婦山髙湖水深狂夫遥夜發清吟臨流團扇颺荷氣
玩月胡床轉樹陰聊適灌園今日意敢論經世百年心
乾坤俯仰相知少愁對朱絃振古音
[003-20b]
釣臺
南征屢泊桐江船想像髙風灑九天二十八將豈吾侣
一千餘年無爾賢使斾已承堯日照釣臺難覔客星懸
最憐碑碣生苔蘚俯仰雲山重慨然
逰武夷
武夷曾向丹青見今日經逰意豁然花貌雲中來玉女
棹歌溪曲過儒仙欲從注易煙林表正擬觀風瘴海壖
矯首峯巒千萬狀月華明處有啼猿
[003-21a]
題邵允直所藏㑹稽山水圗
宛委之山三百里碧峯無數落青天藏書軒帝知何在
望海秦君竟不仙老鶴自淘沙底箭神龍長䕶井中錢
舊逰咫尺丹青裏欲棹春波載酒船
送王允誠任咸陽縣丞
龍江楊栁拂春煙抝贈新條作馬鞭寳劔有光終貫斗
大珠脱翳豈沉淵入關縱涉三千里見日須瞻尺五天
曠代聖恩何以報應同黎庶祝堯年
[003-21b]
送喻士文之栁州馬田縣丞
丹符佐邑龍城去金闕曾為論治人解聽簫韶知聖德
好將冠冕化文身公庭榕葉鸎聲巧江水楊花鷁首新
公退從容詢徃事羅池碑刻涴苔痕
金陵懷古
霸國江山天下壯興王人物向來稀花餘吳苑迷仙仗
栁拂陳宫見舞衣北府駐兵猶昨日中原轉戰幾斜暉
自南混北歸真主六代空慙事業微
[003-22a]
雙廟在吕梁西崖上/祀闗将尉遲恭
山盤河激吕梁崇遺廟西崖祀兩公義勇壽亭扶漢社
勲勞鄂國佐唐宗吳興兼載麗牲石徐土長存治水功
乞我安然上流去滿㠶蕭颯更南風
旴眙
長淮清泗東南濶第一山當碧漢横勝地幾回經戰馬
客舟千里聽啼鶯波濤晴動僧伽塔草木春深義帝城
天際汴河來衮衮陳留遺俗最關情
[003-22b]
自平定至壽陽
平定城西束曉裝黑沙山外度連岡斷碑古木雲長廟
絶壁懸蘿石佛堂白雁天晴聞逺唳黄花霜重見孤芳
悠悠故道
雨
山色秋光淡繞齋雨聲蟲響互相哀清尊憐我攻愁去
白髪欺人送老來江栁靜無餘葉在池蓮遲有一花開
馬蹄却憶成皋路野燒西風滿面灰
[003-23a]
[003-23b]
宻菴集巻三
[004-1a]
欽定四庫全書
宻庵集巻四 明 謝肅 撰
七言律詩
鍾伯震氏歸自荆南即游江滸詩以寄之
得歸越上幽棲日豈似荆南佐政年白舫山川春夢逺
緑窓花鳥暮情牽吹簫又送含珠目把釣還依指石𤎆
亦欲踏青江滸去酒醒同詠卜居篇
還至㑹稽寄鄉中諸公
[004-1b]
南北飄零短髮斑故郷今喜得生還大車碧輾中原草
小舸青㸔兩浙山五斗米輕元亮逹一杯酒重季鷹閒
預欣㑹合應聫句捲海搜春思不慳
復職日聞得子寄鄉里諸公
海右信來徴吉夢日邉朝退感恩榮織成獬廌衣重著
抱送麒麟子已生自顧遂良驚白鬢何煩永叔聽秋聲
使軺若得家山過亂挿繁花醉一觥
題䕶甲嶺武鄉/
[004-2a]
白髮書生過武鄊摩挲腰劔尚輝光闗山對峙東西峻
嶺水分流南北長小犬蒼黄隨履跡老牛矍鑠負車箱
漚麻池上人如雨石勒何須毆李陽
子城南眺廣武山川
萬疊雄峯翠錯摩烽樓粉堞俯長蘿振衣不盡登臨意
對酒聊為慨慷歌亹亹雲山連四塞離離原黍帶三河
㝡憐漢楚中分地浩蕩鴻溝漲緑波
憲廨言懐
[004-2b]
福建提刑按察使宋時為提刑司先為肅政
亷訪司有池亭樓閣花木之勝縂名曰樂圃
縱民遊觀
樂圃中間開憲府東頭池閣足逍遥水欄浸月魚游緩
雲栱凌空燕語嬌用法倘乖欽恤意居官何補聖明朝
却慚才薄虛縻禄唯待秋風奮皁鵰
入獄
兩度入閩持憲節一朝隨例赴神京楚囚冠束蕭騷髮
[004-3a]
梁獄書陳懇惻情柙虎有文終自耀土龍不雨敢言靈
寸心俯仰真無愧唯待寛恩出聖明
自查湖下湖頂還蓀溪
大查湖内路逶迤北轉蘿岩萬石竒返照㺯霞美女嶠
冷風激樹鴈門祠水犍穩載蘆蕭響山鳥驚㸔蓆㡌欹
黄葉滿林茅屋近不妨吟嘯過溪遲
沁陽西湯浦次俞尚宇韻
横流觸石溪聲壯古木入雲闗路盤不恨風沙吹馬足
[004-3b]
要令魚鳥識儒冠鴈書數寄天何逺鶴氅重披日已寒
笑撫西湯亭下柳年年榮悴有誰㸔
題百歩洪
黄河䧺吞汶泗來百歩東河如帶㣲順水㠶飛一鳥疾
逆濤䌫掣萬牛遲苔痕不沒坡仙字雲氣長浮聖女祠
過客踟蹰覧竒勝彭門落日重哦詩
惜花
舍南舍北飛花急故故隨風拂畫屏落日夢囬傷離别
[004-4a]
少年心在惜娉婷醉騎宛馬穿金谷笑聽吴娃唱後庭
轉首繁華不可見黄
空解語丁寧
次韻汪僉事題朱娥廟
鄰𠒋害媪柰渠何一死㣲軀抗太阿孝節當年配曹女
英䰟終古挾饒娥翠幃肖貌香燈冷青史流芳嵗月多
請謚幸逢賢部使蒼崖先為勒名磨
㑹稽大禹廟
每上㑹稽何所作長懷帝禹此廵遊山横玉笥蔵弓劍
[004-4b]
殿繞梅龍䕶冕旒天地平成功有在春秋饗祀禮仍修
願逢海内敷文治重考龜書布九疇
謁鎮閩王廟王有二將居左右嘗化青紅二蛇/見香几間以示靈顯閩人有禱即
應/
釣龍臺臨江水隅上有玉殿祠亡諸閩地稱王應禹後
漢朝封國在秦餘潮喧鼓吹來滄海雲拂旌旗擁碧虛
自古神明歸正直雙蛇出没定何如
題天衣長老浮竹潭所蔵長江萬里圖
[004-5a]
萬里長江誰所鑿岷山直下海門通乾坤元氣長嘘吸
日夜滄波自混融巫峽雨霑神女佩洞庭雲接舜妃宫
扁舟憶向匡廬過月出猿
寳林講主所藏朱元暉長江萬里圖
大江浩浩來天地㝡憶乗流萬里行撃楫每當楊子渡
卜居欲向錦官城瞿塘曉峽孤猿斷赤壁秋磯一鶴横
爛醉緑尊還采石米家船裏有餘情
登天平山拜范文正公祠
[004-5b]
獨倚天平望八荒白雲泉上每徬徨雙崖開闢龍門壯
萬石縱横虎陣張江塹洪波浮舸艦洞庭飛雨洒衣裳
于今王佐闗心切魏國祠前一瓣香
出崐山候海舟
薄宦頻年勞逺道多情對酒戀春華鶯花天外遥思弟
桃葉風前倍憶家寂寞崐丘弹佩劍蒼茫瀛海駕飛槎
此身歸定知何處還信吾生自有涯
宿天井閘在濟/寧
[004-6a]
濟州州南天井閘東往西來萬巨航地接燕吴通漕運
水連汶泗合㣲茫入雲鼓角軍城壯照野星河客枕凉
攬袂起來瞻曲阜楷林髙處有虹光
立春日憲廨言懷
迎得春還向歲前風光浮動七閩天豈無盤送青絲菜
况有琴弹白雪篇紀省鬬鷄湏守氣南華養虎在行
大鈞生意何曽斷海柳江梅各自妍
大谷立春
[004-6b]
今朝立春春滿庭眼見東風吹鶺鴒縱飲葡萄雙琖白
可禁楊柳半枝青異鄉兄弟睽違日故國音書長短亭
軟媚婦言何足聽田家花樹乆芳馨
故闗
羣山外擁兩峯齊古石中懸百丈梯天入晋秦河水壯
地臨燕趙海雲低十年闗吏方髙卧萬里行人且獨躋
更上塞臺詢往事不愁風雨晚凄迷
又自龍窩上故闗
[004-7a]
萬重山崦無行處一轉龍窩有路通跨磵石橋花掩冉
負厓金佛樹蒙籠迢遥絶塞方煩足沆漭層雲已盪胷
乗興似游人世外未湏𤣥圃覔仙宫
上閩闗
憲府重開奉玉音岧嶤闗塞入登臨水流天上分南北
山倚雲邉閲古今蠻服綏柔明主德官刑清簡使臣心
未應霧雨霑行盖一嘯風驅萬里隂
下閩闗
[004-7b]
閩闗南下路嶇﨑並壑縁崖使客疑棧道萬盤全蜀險
羊腸百折太行危翻思渉世尤多難轉覺扳天却有時
極目建溪雲片盡武夷撑出數峯竒
虎丘
天末諸峯奔萬馬虎丘郤峙獨超羣鐘聲曉落湖江月
山色晴分楚越雲臺逈瑶琴殘鳳曲池深寳劔閟龍紋
勾吳竒觀登臨裏據石興歌對夕曛
歴下獨遊
[004-8a]
李杜風流都已逺秪今名士况凋零自携一斗山東酒
重上千年厯下亭小海北涵羣水碧雄城南落萬峯青
蕭條凉雨天涯霽脩竹啼鶯最可聽
賦小遊僊
玉節霓旌到處游右來𤣥圃左瀛州安期大棗親曽喫
西母蟠桃屢得偷杳眇吹笙緱氏館留連醉酒碧雲樓
還憐誤讀黄庭字一落人間五百秋
題嚴氏青山宴集圖次唐應奉處敬韻
[004-8b]
青山萬疊自天来一箇茅亭傍水開漢日已隨黄道轉
客星空向釣臺廽千年風節一編史百歲光隂㡬酒杯
最愛風光如此好落花啼鳥莫相催
荅葉周道見寄
故人逺戍蕭闗外逸士僑棲越水干天入金罍丹氣暖
地連青海鐵衣寒應邀漢月傾邉酒欲御泠風振羽翰
紫極翺翔終遲汝暫行得路勿云艱
明月湖舟中
[004-9a]
海陵纔過又秦郵甓社湖中㸔白鷗鴨緑映空春漲闊
驪珠潤月夜光浮暫經洲渚聽蛟杼真似神仙共綵舟
俯仰山川風氣混楚人强半似吳謳
洪武
淵閣述事一首
宮壺五㸃雞三唱冠佩如雲列絳霄黄道六龍行白日
彤廷一廌立清朝象来交趾經蠻服馬出琉球渉海潮
朝退試文東閣下筆端五色欲飄颻
[004-9b]
次韻張雲門中尉望太湖一首
雲門旌節駐西山注目平湖浸兩間春雨浪髙魚欲化
夕陽沙逺鳥遲還龍都雖限天為界覇國休凴水作闗
日夜戰船争利渉鴟夷何可便投閒
真定南闗晚眺
太行山麓滹沱水臨眺低囬逸興多水向文安歸渤海
山趨懷慶奠黄河凉風草野牛羊散夕照榆林鳥雀過
物色闗心鄉社逺酒邉聊賦大刀歌
[004-10a]
壽昌晚眺
從征淮右身何逺悵望江南眼欲穿天入故鄉山幾㸃
雲低旅帳路三千紫金草木連森㦸清鏡波濤𣺌畫船
只恐劔鋒虛用盡平蕪落日思茫然
臨清晚眺
樓頭旂影落天涯極目平原欲暮鴉荇帶自縈漳水曲
柳條虚拂御河斜百年廬井無遺俗四海車書又一家
諸將却趨幽薊戍秋風金鼓雜鳴笳
[004-10b]
悼楊參政
將軍百戰成勲業一死何慚四海聞鬼馬夜嘶淮甸月
玉姬朝泣楚天雲殺身誰自田横客失道空嗟項籍軍
頼有此心忠義在汗青不滅史官文
泛黄河
古河自碣石入海至漢屢决南遷以為河失
故道殊不知禹貢浮於淮泗逹於河則今之
海并泗入淮亦故道也
[004-11a]
八月髙秋泛大河笑呼河伯起聽歌自從雲漢浮精氣
誰鑿龍門殺怒波故道千年淮泗合凉風雙艣宿遷過
杳然欹坐如天上試挽雕弓射白鵝
詠錢參政小桃
淮楚兵餘花木少小桃開得一株新平分阿母池邉景
淺發參軍幕下春紅雨未飄鶯語細綵霞初暖燕來頻
埀簾能隔東風態只恐皮郎賦未真
復用前韻
[004-11b]
每愛夭桃紅勝錦桃紅何似客愁新去年花裏曾傷别
萬里天涯未見春芳景易隨流水謝多情猶韻玉笙頻
劉郎白髪風流在莫道尋真未遇真
寒食泉南道中
欲發泉南值寒食一壺聊復飲酴醿鶯前榕葉雲迎盖
馬首梨花雪㸃衣北顧清凉晴翠積東臨滄海暮潮㣲
人烟簇處長亭在深念羣黎有瘠肥
和陳希白參軍埀虹橋詩
[004-12a]
長虹化作石嵳峩震澤東頭飲逝波勢扼魚龍潜水府
影連烏鵲跨天河勝游應去牽牛近壯節真乗駟馬過
今日地維方板蕩力扶砥柱意如何
七夕
茅居湖曲帶風林筠簟庭中坐月隂自覺天孫銀漢㑹
不關人世白頭吟作金何有玉陽術獻玉休懷卞氏心
也坐呼童具𤓰果一壺春酒
登益城寄呈東萊劉用章通守周仲瞻經歷
[004-12b]
城頭鼓角落梅繁休道戎兵列萬屯十二山河空伯國
三千賓客更何門遼東避地風流逺牧野陳師節制存
何限古今登眺意斜陽芳草滿平原
登山陽郡城有感
麗譙雲起晝冥冥萬里風吹醉眼醒地控東南淮水白
天埀齊魯泰山青空聞得士居海島誰解分軍出井陘
畵角暮哀城上月向來豪傑已凋零
題夏孚所藏班姬援筆圖
[004-13a]
娉婷容色入宫初灑落才華絶世無自分婕妤承過寵
敢煩天子與同車齊紈皎潔秋風早長信幽清夜月孤
無限思情歸賦詠揮毫臨巻不勝書
題天台陳彦修所持畵扇
同客天涯又兩秋每因圖畵憶東州花邉得句吟偏好
馬首逢山看未休江海蒼凉漁艇小乾坤浩蕩草亭幽
何由從爾丹丘去更挾飛仙到處游
次韻姑蘓紀事
[004-13b]
柳橋槐市俯江波萬騎長從秉鉞過樓倚五雲簾幙杳
地連三楚甲兵多玳筵畫省誰陳醴絳燭牙舡有舞魔
不道太湖全失險闔閭城外已吳歌
蓀溪别墅
懶峯霞氣午湖烟暎帶幽棲屋數椽春畹光風蘭葉盛
秋籬凉露菊花妍已深龎老黿鼉窟不露成公政事篇
天理物情如燭照更應㡬度絶韋編
自蓀溪上湖頂至查湖唐志道别墅
[004-14a]
芳蓀溪上度横橋一逕縁山廿里遥懸溜百㝷穿石
罅晴暾五色上林標振衣蘭岳乗雲氣散髮蘿巖㸔海
潮晚酌隱君湖墅好白鷗波濶樹蕭蕭
臨淄感興
古人已盡王覇畧策馬還過營丘城風低麥壠見羊虎
燒斷棗林經甲兵田疆塜帶牛山碧王蠋家臨澅水清
世事浮雲忠義在悠悠行路也闗情
送賀宗武之太原府照磨
[004-14b]
中都奉詔詣南京畫省掄材得俊英已覩鳳皇知帝德
仍歌蟋蟀見民情親王開國河山壯列宿懸天昴畢明
府幕只今須婉畫一麾他日㸔専城
生意垣為餘姚張與權賦
生意垣成舜水東隱居之子有仙風露凝曉圃三芝秀
日炫春林萬杏紅玉訣致身躋壽域禁方隨俗施神功
何時與論環中妙一理周流六合通
七言排律
[004-15a]
荷傘
癸
皂李湖命甥唐鋆折蓮葉以障炎日而凉颷
䬃然不知藴隆之蟲蟲也名之曰荷傘既還
草堂所謂荷傘葉則已痿遂截筒以飲酒存
蒂以療病因作律詩一首以示鋆云
客行蠲暑向湖崖抝得青荷作傘持島雨乍來珠亂走
浦風颯至扇同揮清香立鷺空思近圓影游龜竟失依
[004-15b]
正愛㣲凉消熱惱敢論髙盖帶傾危水中好葺湘纍室
陣外何妨蜀客衣誰謂脆柔難乆恃自憐芳潔少相知
截筒𢬵飲匏尊盡屑蔕湏將肺病治摧折敷榮吾庇頼
休歌柱鏡不堪為
送王知縣上計朝京
封章上計居官最奉命朝天在及期帝闕九重環象魏
王春一統發華夷班聫簮笏揚休日樂聽簫韶錫宴時
既向楓宸沾聖澤好歸花縣慰民思殷勤農父耕田勸
[004-16a]
揖遜郷人飲酒儀寡婦何煩孟嘗訴孝娥仍誄度公辭
淳風百里真堪復善政三年屬有為莫道外官非近侍
鍾山咫尺雨雲飛
和朱質夫見寄
四海初飛戰伐塵栖遲游宦各天真退之偶入淮西幙
子陵閒埀漢上綸大道坦夷堪履尾九霄曠蕩莫攀鱗
縱歸天禄讎青簡何反秋江采緑蓴玉櫑具銛祗自惜
黑貂裘敝欲誰紉草儀禮院雖承詔佐政名州豈若神
[004-16b]
燕子凉風齊甸闊桃花流水浙江春畫舡酒盡餘情在
青鳥書來别恨新萬里生還聊爾爾百年相見好頻頻
玩翁况已成丘墓洒淚遥應到海濱
五言絶句
鳳凰臺
城上青山合江中錦浪開紛紛六朝事獨倚鳳凰臺
發濰州留别父老
賛政既無補罷官何足多猶煩諸父老别淚灑狼河
[004-17a]
美人圖二首
睡起向深宫羅衣立曉風折香聊自嗅不是妬花容
繡得鴛鴦似春窓困思迷閒擕玉如意花底聼黄鸝
題唐人打毬圗
惨淡風雲地奔馳汗血駒若非張僕射休上擊毬書
七言絶句
過古通源驛在漳州柳/營江東
唐歐陽詹有詩云囬峯疊嶂遶亭隅散㸃烟
[004-17b]
霜勝畫圗日暮華軒巻長箔太清雲上對蓬
壺此作載清漳集洪武乙丑余以使事至龍
溪過所謂通源驛道因憶歐陽佳詠詠歌再
四次韻二首
使過閩越極南隅海島江岑混一圖出沒雲霞旋日月
不浮弱水得方壺
每送浮生滯一隅長風忽爾送南圖天池不隔仙洲路
欲醉方平十二壺
[004-18a]
二月七日望西山有作
治劔無因上虎丘㸔花有夢過長洲五湖春水如天濶
未許鴟夷放一舟
次韻百官旌教寺善性菴講主二絶
栗里歸來漫賦詩茅齋老去足棲遲此心閒靜誰能識
唯許廬山惠逺知
滿軒松月夜將殘激枕江聲夢不安憶共攬衣成露坐
白蓮香拂水邉䦨
[004-18b]
别新娘子
與爾從來未幾時可憐生女又生兒他年若嫁吾寧見
守得宗風在爾為
許由棄瓢
乾坤真箇有閒人
楓亭
大榕髙荔接楓亭旌㦸穿林小隊行海雨欲来山路逺
[004-19a]
馬頭格磔鷓鴣聲
題陳孟文所藏青山白雲圖
若人好是希夷孫文彩風流逈出羣往歲入闗閒駐馬
袖中携得華山雲
題士㢘所藏漁父圖二幅
不為劉郎作諫官桐江小艇載埀竿髙風想見千年上
何必雲臺畵裏㸔
翰林歸去號𤣥真風雨江湖㡬度春志不在魚寧用餌
[004-19b]
漾舟沉網彼何人
自訟
眼前生死日紛紛天地無心亦斷魂此事難平誰料理
刼灰中有玉俱焚
偶來塵世五旬三多少悲歡好惡兼夲性不隨身共㓕
皎如滄海出秋蟾
題柯丹丘畵竹
㕘書戯墨冠神州忽作飛仙又幾秋昨夜海天凉月白
[004-20a]
玉笙吹鳳下丹丘
憶先塋
縣北平山有墓祠牲牢合祭在春時勒碑欲擬瀧岡表
惆悵孤兒此志違
題趙子昻八駿圖
秀麥春風滿舊都王孫行處每踟蹰鸞旂一去無歸日
空冩瑶池八駿圖
梅竹白鳥圖
[004-20b]
翠袖佳人天外倚縞衣仙女月中尋十年一覺悲歡夢
都把春情付雪禽
梅花翠鳥圖
雪餘梅發映春空咫尺三凢有路通為問緑衣歌舞後
更誰曽到合歡宫
題嚴子陵圖
帝攬英雄已中興我何勲業樹朝廷欲令多士持風節
暫使薇垣有客星
[004-21a]
題挾彈圖
五陵才子本豪華倚馬沉吟傍日斜豈惜金丸千萬箇
自縁不肯打慈鴉
為張知縣題挾彈圖
紫陌春風萬物榮王孫駐馬最多情金丸不肯輕彈去
却聽黄鸝隔葉鳴
楊柳枝送沈自成之武康縣丞五首
楊柳毶毶㺯曉晴柳邉持酒送君行春風吹起如簧語
[004-21b]
可是啼鶯㝡有情
貳令之官别舊遊百花掩亂擁吳州祗應楊柳偏多思
欲把青絲控馬頭
館娃宫裏柳揺揺恰似春風舞細腰今日更縈前日恨
送行何惜折長條
闔閭城外柳飛花騎馬之官驛路斜此去緑隂應滿縣
風流元不屬陶家
吳堤新柳倚清煙淺緑輕紅㝡可憐不是多情管離别
[004-22a]
要將春色送行船
濰陽閒居二首
閒居濰上愛髙眠日晏風庖未起烟不用吏民憂我乏
囊中猶有賣文錢
堂前緑柳堂後槐九夏軒窓清䕃堦飲酒哦詩不解事
飄然飛爽游無懷
紫騮馬
沙苑牽來一匹騮雙瞳夾鏡氣横秋長鳴思踏闗山道
[004-22b]
露寢義臺不足游
青騘
青騘未觧絡頭絲沙苑閒來嚙癢時水㓗草肥風日美
未須立近玉堦墀
白鼻騧
八尺權竒白鼻騧東來萬里自流沙雄髙顧盼深沉志
立仗偏宜在帝家
寄别兄弟
[004-23a]
六人兄弟我先歸棣萼筵前少一巵須信死生元有命
莫敎諸姪廢書詩
五月三日憲廨言懐
池閣凉生荔子風細傾尊酒與誰同百年身事從天定
得失何須問塞翁時方墜/馬傷足
松陵留别倪元鎮髙士
佳賓已散千金盡小畫兼題五字竒邂逅松陵慨今昔
酒壺茶椀鬢如絲
[004-23b]
别生母
阿母衰年頼有兒兒今不幸母何依母恩難報兒心苦
萬歲千秋不盡悲
題時苖留犢圖
漢吏循良稱父母時苖不遂物情私但能留犢要清譽
不念渠懐䑛犢悲
歸車詩二首八月三日自/濰陽將南還
歸車特為老親牽不畏路難如上天千里青山過齊魯
[004-24a]
下邳河上恰乗船
得挽歸車載老親還鄉未到已懽欣清簫送月山中夜
緑酒㸔花野外春
題天際歸舟圖
閒雲澹澹樹離離天逺江清小舸歸一叚詩情誰㑹得
風流當屬謝𤣥暉
洪武十八年二月二十日自漳州府囬閩憲因
思去年七月五日出閩闗土人云憲司官初過
[004-24b]
此闗值㣲雨故有小不利今出闗而天日晶明
旌節當復還矣及至京師糾劾奸貪事既得實
彼乃伏誅我則還職再入闗天又晴人復云必
大亨也前後所作二絶句漫誌於此
入闗霧雨出闗晴往蹇來亨未可凴但為八閩除大慝
不妨縲絏到神京
再入闗來宿雨晴南公遺䜟已堪凴還知生死從天定
只把丹心注玉京
[004-25a]
閶門望虎丘
雄城百雉控江湖虎氣騰空失湛盧唯有埀楊依緑水
棹舡遊女唱吳歈
先師宣城貢公元至正初以翰林直學士代祀
天妃於泉南與郡守偰世南觀潮萬安即洛陽/橋也
公别之以詩有且解金魚沽别酒洛陽橋下正
潮平之句後安作憲閩中
部福建每語肅以洛陽橋觀潮時
[004-25b]
甲子春三月肅為决獄來泉過所謂洛陽橋者
因賦絶句一首云
翰林代祀屬前朝曽說泉
乗騘來過洛陽橋
笠澤艤舟
秋風笠澤駐歸橈甘橘肥鱸酒一瓢斷送客愁愁不盡
夕陽黄葉洞庭遥
吳江橋
[004-26a]
江光湖色𣺌西東犀角牙舡幾戰攻囬首封疆歸一統
玉簫吹月過埀虹
讀霍光傳
廢立縣官翻覆手中興勲業更歸誰一封奏失人臣
千古延年漢伯夷
題趙叔誠所藏班婕妤團扇圖
不願同車奉至尊竟歸長信掩重門夢魂若到芙蓉帳
猶託齊紈寫怨恩
[004-26b]
書扇贈黄宗祥
薝蔔吹香度水䦨石為屏几畫生寒游塵不動沉烟細
自把羲皇易象㸔
荅葉周道見贈
戰國文章已不醇雄竒只合數先秦泰山碣石雲天表
未許燕然繼後塵
題圯橋老人圖
處處江山起戰塵穀城猶可著閒身還將
[004-27a]
都付橋邉進履人
[004-27b]
宻菴集巻四
[005-1a]
欽定四庫全書
宻庵集巻五 明
記
存省齋記
吾鄉何德儒質美而嗜學學
舉子業窮日夜攻之用力甚勇已而幡然悟曰是豈聖
賢之學邪棄之有志於道以朱子存養省察之語錯舉
二字名其齋曰存省請於先生嘗為記之矣又徴言於
[005-1b]
余以益輔其志余不得辭也夫道岀於天具於人心著
於日用事物之間二帝三王以是而為治孔子以是而
為教顔曽子思鄒孟氏以是而為學其歸則一揆焉彼
其治不本乎是時君所以崇智力也教不由乎是異端
所以塞仁義也學不明乎是俗儒所以汨記誦溺辭章
也夫欲屏俗儒之陋去異端之害復先王之政莫若以
道然必人君躬行心得推以濟天下公卿大夫修於己
推以治於人而後庶㡬焉若士之不待文王而興者亦
[005-2a]
何道之不可自明邪要在存養省察而已矣故子思之
論道不可離也謂戒懼其不睹不聞者非存養乎謂隱
㣲必慎其獨者非省察乎存養省察實體道之始功也
蓋君子於不見聞之時既常存養則天理全於隱㣲之
際尤加省察則人欲遏全天理所以立乎道之體遏人
欲所以行乎道之用體立用行未嘗外乎吾之一性性
無不有故道無不在自夫婦之愚至於聖人所不能盡
皆是物也充周乎六合不見其有虧斂藏乎方寸不見
[005-2b]
其有盈以之賛化育則人物之性遂以之立大本則天
地之道合此聖人之能事學問之極功而必先於存養
省察者也雖然言乎存則存其心言乎養則養其性言
乎省則省諸身言乎察則察於事是其凡非有四乎然
性者心之所具也事者身之所行也能存其心則性之
本然可得而養矣能省諸身則事㡬之善惡可得而察
矣况事由理岀理自心涵心為身主故錯舉存省而其
義兼焉所謂體道之始功者也嗟夫德儒道不逺人求
[005-3a]
則得之而得之之術其惟存省乎存即戒懼省即慎獨
戒懼慎獨子思所以紹家學而接乎堯舜禹精一之傳
者也一則守本心精則察理欲是聖人猶且存省况學
聖人者乎吾以此輔德儒之志亦以自勉焉也
徐季子芸香樓記
吾邑徐君季子購書之多也作樓以藏名之曰芸香而
屬記於余余嘗登所謂芸香樓者即季子縱觀羣書蓋
閱月而不能徧信乎其多也夫多而不能徧觀則蠧易
[005-3b]
以生蠧生而不以芸香辟之則文殘
則書之完者固有賴於芸香也此斯樓所以名歟夫樓
者藏書者也芸香者辟書之蠧者也而書者道之所載
者也載道何書乎經史百氏皆是也古者三皇之立極
也二帝之敷教也三王之尚忠質文也五伯之假仁也
其禮樂刑政顧弗布於易書詩春秋乎君子即遺經則
知夫皇帝王伯之道有盛衰也雜伯如漢雜夷如唐倣
先王而事未備如宋與夫秦項之殘暴新室晉隋之簒
[005-4a]
弑戰國七雄三國南北朝五季之分裂僣奪顧弗紀於
諸史乎君子即諸史則知夫百代之有得失也嗚呼斯
道之傳自皇而帝自帝而王至於孔子不得君師之位
以撥亂反正而行其禮樂刑政於天下也於是繫易序
書刪詩作春秋以為百王法然繼春秋而為史惟朱子
綱目筆削之公不爽其法而馬遷先黄老後六經班固
輕仁義賤守節司馬統魏歐陽以周亂唐固無取也繼
易書詩孔子而言性惟孟氏周子二程張朱以仁義禮
[005-4b]
智為固有而氣質則不齊能發其奥而荀卿所謂惡揚
雄所謂善惡混韓愈所謂有三品固無
以君子之所學則願學孔子也孔子已歿學之奈何即
其書明其道反之其身可也如是則進而得政可復三
代退而立言足訓萬世蓋無非斯道之所發也豈彼俗
儒所能與於此哉吾知季氏不以此而易彼也不然讀
書雖多亦不足尚况藏書乎余願從季子之後勉力焉
[005-5a]
因書以為芸香樓記
竹梧深記
上虞有山其名馴象北臨白馬之湖湖山之間有大林
焉一無雜木惟美竹森竦若琅玕之植髙梧卓落若琪
玕之樹猗猗焉菶菶焉華潤上行蒼翠藹蔚浮於半空
望之若屯雲然不知其中有隱人也而隱人之居於是
若將終身焉者每行歌竹梧間其歌曰人方經營我以
幽貞人方鞅掌吾以髙尚尚友於古展也夙心澹然恬
[005-5b]
然翳我嘉林以彼其志非下視一世者乎宻庵子聞其
風而往過之隱人速客升堂堂署曰竹梧深既坐定隱
人復詠前歌歌已囂然自得宻庵子曰子殆忘世者也
隱人曰嘻吾豈忘世耶世不我知故吾逸跡於竹梧間
耳雖然吾斷夫竹比之管焉參差之則簫也簧其端則
笙也吾裁夫梧絙以絃焉徽以節之兹非琴乎柱以承
之兹非瑟乎夫琴者伏羲氏鼔之所以順天地之和也
瑟者神農氏操之所以達神明之德也簫者虞舜氏奏
[005-6a]
之所以成無為之化也笙者有周氏吹之所以守盈成
之業也不寧唯是凡聖之興其作樂
於列蓋諧之以律吕應之以氣候以生養乎萬物以協
和乎神人豈特鐘鼔云乎哉然則簫笙琴瑟者樂之器
也竹與梧者樂器之材也吾養其材以待作樂者之用
吾豈忘世耶言未既天風颯起乍大乍細旋於林杪鏗
鏘琳琅嘽緩噴烈聲中五音如古樂並奏使人聽之心
暢神怡若處乎羲農虞周之世不自知其手舞足蹈也
[005-6b]
宻庵子顧語隱人曰嗟乎天地之間有正聲焉無古無
今未嘗不在而聰者能聽之况在夫琴瑟簫笙者必待
人而宣之孰若在夫竹梧者因吹萬之自然莊周所謂
天籟者是也然其作也非成其止也非虧子亦有得於
成虧之外者乎且子知竹梧為簫笙琴瑟之材又知簫
笙琴瑟為羲農虞周之樂則不可不知天地正聲無古
無今未嘗不在也獨竹梧乎獨簫笙琴瑟乎雖然夫審
聲以知音審音以知樂審樂以知政此
[005-7a]
人所當勉焉以盡力
厚篤於孝友從薦紳游稽經考史喜為詩歌以言志其
居於竹梧之深也而人比以鳯凰棲於
洪武元年秋七月青州府同知宻州事李侯益以府檄
權領昌樂縣事後七月甲寅作公廨八月己巳落成縣
丞楊有常
余辭不獲乃誌之曰昌樂分青濰之交在宋為濰州屬
[005-7b]
縣在國朝直隸青州府然前元嘗改縣為鎮而公廨廢
不理其後復置縣則寓民居而視事隘狹庳陋無以容
吏胥甚非承流宣化之所及是新定山東府州既已設
官而各縣猶闕則往往以州佐攝之由是李侯當昌樂
焉侯既至念斯民久苦於兵恤民惟謹已而知民之可
使也集父老諭之曰縣無公廨而廢址在城中之震方
若能助我作之乎衆皆曰惟侯所命不數日而良材若
干土木傭工之費爲錢若干米若干擔負輦載聚之有
[005-8a]
田之家使掌其岀入遂相與詣侯曰請新公廨侯諾之
乃擇日鳩工即廢址上翦蒿棘畚沙礫剗險築窪崇堂
繚垣中為㕔事後為燠室前為儀門吏舍則對
之左右規制合度不陋不華地勢隆平面山負海下瞰
廬井環衛拱揖所謂承流宣化之所者不在兹乎時余
適官於濰白事大府屢道於兹必與李侯㑹論議治民
之要侯輒以古循吏自期宜乎建立公廨而衆樂趨之
起廢墜於百年之後訖工役於踰月之間官不匱而民
[005-8b]
不勞也繼自今官於斯者坐於斯布上德於斯成民事
也又於斯則必思侯公廨之作非徒然也至於繕城郭
以衛民治學舍以造士修三皇廟以使人知隆先代帝
王之祀是州侯於祀神治民之道兼於兩得足以昭示
永久而傳於不朽者焉侯字益源廬陵人唐西平王晟
之後
水竹居記
吾鄉夏思恭家桂林即故宅傍作一室不陋不華深廣
[005-9a]
合度環其外鑿渠開徑引以流水樹以脩竹名之曰水
竹之居據清曠而脫煩囂庶其可以務於學也間屬其友
朱士亷請記於余後數日文未就拏小舟往過之則見
大禹峰峭立天半其麓西行衍為平地所謂桂林者直
地之中而水竹居在焉東南浸湖西北繚江海外羣山踴
躍鬭竒獻秀者莫不内向地多喬木巨植蒼翠蔚然與水
光山色混天碧而延野緑者不岀户庭而四矚皆盡蓋
一方山水之勝㑹於桂林桂林之勝㑹於水竹居則思
[005-9b]
恭之居於是也不有游適觀美之樂乎然吾聞思恭之
曽大父夢龍在宋寳厯初以文辭冠鄉薦淳祐中以累
舉恩射䇿帝廷授文學調主簿皆以親老不赴益浚於
學尚書王公應麟稱其信道之篤者也自主簿公而下
子孫蕃碩而思恭之祖父尤以積善稱里閈思恭通敏
俊爽器識不羣以孝友世其家以耕稼養其父母以考
德問業親其賢士大夫處事無難易不適其宜不止急
人疾苦不啻如己人或侮之漫不與較而其中廓如其
[005-10a]
行能可以仕而不仕斯亦信道之篤者歟是則水竹居
不徒樂乎游適觀美而已也想其端居朝夕或夷猶水
上或笑傲竹間神情超逺悠然與二者相㑹於澄清虚
静之鄉咏孺子之歌誦淇澳之詩以自警焉而進於善
則思恭為學將無取於水竹之助乎夫水有源故能周
流而不窮則君子之於學也不為一隅之所滯夫竹有
本故能貫四時而常若則君子之於學也不為他技之
所變蓋不變於他技不滯於一隅則惟道是適而所守
[005-10b]
彌堅推以澤物則沛乎莫禦此格物之學深得水竹之
妙於形迹之外不亦樂乎斯樂也思恭宜有以自取之
矣遂書以識焉
夢軒記
浙江之西爰有人焉曰守約氏嘗東上㑹稽與丹崖子
相友善此兩人固確乎其有用之才哉及丹崖子從官
四方則守約氏亦既仕而歸隱矣於西湖孤山間其志
甚適也一夕夢游臨濠值農者焉覺而自念曰吾將耦
[005-11a]
夫農乎何以兆斯夢也居無㡬何以例遣起濠上耕於
渠象山其夢既符矣又自念曰濠上浙西有三江五湖
之阻吾惡乎而至於此邪向吾浙西之夢濠上固已覺
矣今吾倐在濠上豈復浙西之夢邪若果復夢當復覺矣
吾惡乎而未覺邪夫唯未覺則是夢中占夢吾誠不能
辯矣乃精喪意迷猶豫狐疑犄乎牛角行乎田隅適丹
崖子蓆㡌布衣若遽若暇至自應天亦將學稼於是守
約氏援之上牛相並而坐且驚且怪且悲且喜且語丹
[005-11b]
崖子曰若亦惡乎而至於此邪丹崖子不能答則又語
之曰向吾初見若也將就若以辯吾夢覺矣及既見若
也忽乎其忘矣而乃相與驚怪悲喜焉又即此之驚怪
悲喜并以問若與吾果且覺乎果且夢乎丹崖子凝然
若思久而後應之曰且也吾方在乎夢中又焉能辯若
之覺與否無已則質諸莊周遂同渉乎逍遥之臺而少
息焉二子夢謁莊周周之正席已坐子列子矣咸再拜
以見周謂丹崖子曰若於辯人之夢覺也邪昔周亦嘗
[005-12a]
夢為蝴蝶矣栩栩然蝴蝶也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
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歟蝴蝶之夢為周歟周與
蝴蝶必有分矣此則辯乎夢覺者也子列子亦謂守約
氏曰若之夢覺猶不能自辯也耶夫覺有八徴形所接
也夢有六候神所交也識夫感變之由則無所怛吾何
心哉二子復再拜以謝既寤丹崖子不逺千里寓書於
其友宻庵生曰請繹莊列之㫖以喻夫守約氏之夢夢
將為大書於其偃息之軒子毋辭也宻菴生閱書啞然
[005-12b]
笑曰列禦冦其無感乎夢覺之真妄者歟蓋神交妄也
形接真也莊周之於夢覺則物我皆幻無適不可其㡬
道者歟若丹崖子知在夢中而亟求其覺固未盡得莊
周之所適矣而守約氏於浙西濠上既夢而覺又疑覺
之為夢其亦未達列禦冦真妄之所以然然則夢夢相
因何時覺耶亦孰知夫濠上者皇陵之所建也峙以塗
山帶以淮川城郭以衛之宫室以麗之五方之人鱗次
輻凑無貴無賤無長無少無不耕織以為衣食桑麻蔚
[005-13a]
然五穀栗然而鷄鳴犬吠千里相聞物産之盛也風俗
之淳也刑罰之簡也徭役弗繁也其猶華胥氏之國乎
夫華胥氏之國乃黄帝所嘗游者也今守約氏何幸而
得遊夫黄帝之所遊乎然黄帝之遊夢也守約氏真遊
也以真遊為夢夢可乎哉雖然人能齋心心體則虚虚
則神明湛然中居通乎天地應乎萬物夢與覺一是謂
常覺吾請以此常覺而夢夫守約氏之夢夢奚必莊列
哉則丹崖子之聞之也其以余言為然乎守約氏張姓
[005-13b]
某名丹崖子唐肅處敬宻庵生則謝肅原功也
錫封濰州城隍記
皇帝建極之元年冬十有二月大封天下城隍神在南
京應
滁二州者以王在凡府州縣者以公以侯以伯以配所
在山川之祀各有號而稱其秩焉由是濰州城隍神得
封號曰鑒察司民城隍靈祐侯誥下之日使者與州之
官僚以羊豕即廟祀神既宣誥文遂焚黄刻石石之隂
[005-14a]
又列與祀官姓名實明年春三月丁巳也知州周通同
知州事鍾和判官陳善闔辭以記屬肅肅曩在京師㑹
上方徧祀於天地宗廟社稷百神命中書省臣及翰林
學士集諸儒議禮太常而肅與焉每一儀注成上親斟
酌損益情文備至於齋戒將事尤極其誠而天地之祭
則以應天城隍神監之是知上之崇敬城隍而加之封
號遂及天下府州縣咸以配祀山川固其宜哉今濰分
於海岱之間青萊之㑹上沃民衆古稱郡國其髙城深
[005-14b]
隍
封號自國朝始其冕七旒其服七章秉珪正履無不如
制赫然南面以司禍福惟感斯應蓋有不可得而測者
殆亦誠則明乎且天子以誠而祀上下之神有司以誠
而祀境内之神將見神之嚮之而賜福於斯民也必矣
繼自今長民於兹者尚知所以治神而無廢慢天子錫
之封號之意
梅花莊記
[005-15a]
吾鄉管君起明以才行仕於時倦遊來歸載書與琴出
邑城西北三里築室以居環植梅且碩茂矣而名之曰
梅花莊間命其子翰章雲以記屬予予亦何能記兹莊
之梅花以道夫起明之意哉一日過起明低徊四顧所
謂梅花莊者正在方山之麓麓平廣二三百畝而陽溪
抱流焉左卓古淡右崒蓮華百樓大蘭横峙乎其前而
舘宇之高敞泉石之幽竒樹木之葱蒨則周以援焉啟
戸當扉架橋而跨之溪亭其上布石可坐以觀山色而
[005-15b]
聽泉音也度橋得徑曲折林薄以岀於野則田有秔稌
渚有蒲蓮園有桑竹椒橘麗於莊而可樂者甚衆顧獨
以梅花名焉則起明之意豈無所在耶夫梅有花而有
實者也昔商髙宗命說輔德而比之和羮斯謂實歟六
朝以來詞賦所稱幽芬絶艶斯謂花歟且花與實一本
而異名也實以用而可貴花以色而可尚尚花今也貴
實古也古之貴實者既見於經而今之尚花者其詞賦
足擬於經乎哉如其未足以擬乎經請以經言喻之矣
[005-16a]
夫隆冬之月草木不蕃而獨存生意粲焉以芳者非若
有恒性乎静而山溪喧而城郭玉堂館舍無適不宜者
非素其位而行乎蠻煙瘴霧雨暗風霾而純白之姿迥
岀塵表者非涅而不緇乎得履之幽貞也故能獨守以
正而不亂於物焉得賁之白賁也故能不假文飾而自
然光瑩焉蓋所謂昭明有融者也蓋所謂皜皜乎不可
尚已者也合衆美為全德其花之聖者乎而視夫髙宗
所用之實何媿是則實猶花也花猶實也而名莊之意
[005-16b]
得矣雖然想夫起明露晨月夕逍遙乎梅花之下吟咏
經言所謂全德者果且在於經歟果且在於梅花歟果
且在於其躬歟樂之三者必有辨矣亦惟起明克全其
德則經言可忘而況梅花之足較耶姑寓意於梅花云
爾或曰子以經而言梅花可乎曰昔之言梅花者固己
具太極之㫖矣予請以是而記之若乃花之盛時素雲
無際琴聲琅然如挾神人以游於藐姑射山曠然有世
外之適
[005-17a]
慎齋記
鍾伯震氏之居其齋也宻庵生謝肅過焉伯氏曰有一
言而可終身行之者而知之未也宻庵生曰其慎歟伯
氏曰而能
與若必齊三日而後可以論焉既齊伯氏冠帶肅容西
面坐宻庵生亦冠帶肅容東面坐迺告於伯氏曰於乎
帝王姬孔何慎乎非道夫道也日用事物當行之理也
可不慎乎不獨慎乎其所睹聞而慎乎其所不睹聞也
[005-17b]
不獨慎乎其見顯而慎乎其隱㣲也斯之謂慎焉耳矣
是故天子能慎足以保四海諸侯能慎足以守其國卿
大夫能慎足以持其家士庶人能慎足以不失其身夫
其身之能慎者放之一家而凖也放之一國而凖也放
之天下而凖也自天子以至於庶人一言而終身行之
者其慎矣乎伯氏曰毋誇也士以修身為夲取諸身以示
戒庶其切歟宻庵生因是於其心有戒焉於其目有戒
焉於其耳有戒焉於其口有戒焉於其鼻有戒焉於其
[005-18a]
元有
焉凡有九所以統之者心也心之戒曰爾謹其獨爾窒
其欲以宅神明則虛以靈由理達事主一無二如對越
於上帝叶寘/目之戒曰有接乎外則動厥内叶/何以制
之非禮勿視耳之戒曰衆聲交作以雅以淫則勿聽滛
以平予心口之戒曰毋曰岀言胡尤曽是起羞毋曰岀
言胡患叶熒緝/曽是階亂叶龍眷/惟訒惟訥則免於戾
叶力蘗/鼻之戒曰列鼎烹餁疇弗食之奚以嗅為元之戒
[005-18b]
曰於維爾元克肖大圜百體攸戴其直毋偏面之戒曰
鷄鳴而興爰頮爾垢曷其厭然必有媿於屋漏手之戒
曰揖拜之節以致恭也威儀之著盛德攸彰叶/趾之戒
曰惡乎蹈於泥塗叶動五/惡乎顛蹶於險阻遵彼周行
無行不可叶孔五/戒已伯氏曰嘻裁推而極之其殆形
乎帝
旦以省晝以强夕以惕戰戰兢兢惟恐其躬之不逮也
宻庵生曰日慎一日求㡬乎道而與若也斃而後已云
[005-19a]
爾乃合而書諸户牖曰慎齋
梅屋記
予復之曰稽山臨鏡湖湖周數百里坻島洲渚參互其
中而子和之居實當其勝蓋雲霞之舒巻魚鳥之泳飛
草木之蔚秀可取以名之者非一乃獨名一梅屋屋之
外無一梅之植而以此名其豈無意耶意藏修於兹游
戲翰墨輒以古梅是畫懸之素壁則風臺月觀若峙於
[005-19b]
坐隅羅浮孤山若移於室内日玩焉以得夫瀟洒岀塵
之趣將以樂終身而名後世此固子和所欲予之記之
者也然予以為子和之畫梅固有所受苟泥常而不能
通變何以盡夫寫生之妙哉故善畫者必觀於物而善
觀物者不唯目接其形必也心同其理明彼曉此觸處
圓融見天地可以畫八卦見鳥跡可以制文字見舞劍
器可以悟書法況即梅焉而寓其似乎夫梅真植也髙
而山嶺
[005-20a]
乎其碩幹之堅於鐵石也參錯乎其脩枝之撑於空碧
也的皪乎一花之纔吐而春意非不足也璀璨乎萬樹
之皆芳而晴昊非有餘也拂乎其寒香之度越也淡乎
其夜影之交横也於水月也而賞其精神於雪霜也而
識其風操蓋必有數千百之成梅在吾胷中遇有所適
則振筆而成形㑹理得岀入神聖而生物之天顧不全
於是也乎果能此矣將見子和畫梅當與閻立本之山
水王摩詰之芭蕉文湖州之竹石枯木同奪天造而花
[005-20b]
光之超絶有不足論矧其下者乎雖然畫與書亦類爾
獨不見夫王右軍虞永興乎此兩公者吾鄉偉人也咸
以善書名至今然究其平生所長豈止善書而已乎此
閻文之徒亦以善畫而掩乎其它所長矣今子和於學
方進而未止
也不得無言以朂之因書以記
寓軒記
宣城貢有達氏即呉郡學宫東偏闢軒以居名之曰寓
[005-21a]
以南行臺侍御史番陽周公所篆二大字屬予記之余
嘗受業於其伯父故尚書玩齋先生於有達為同學有
達與予俱以校官游於呉為同道而十數年來予二人
之㑹别雖不一其淹滯流離之跡則又未嘗不同然則
知有達者莫如予予之記其寓軒也固宜有達生於富
貴之家而視膏梁紈綺之奉泊如也獨奮力與布衣士
相角藝而再得志於鄉闈僅授校官士論惜之蓋其道
愈進其學愈篤其跡愈以脫落者豈非遭時之多故
[005-21b]
歟方宣城之有警也有達棄其家業束書數千巻去之
錢塘以淛江為澄江以西湖為南湖以南北山為敬亭
麻姑美哉山川猶故鄉也嘗因是以居於錢塘矣及錢
塘用兵去之會稽㑹稽巖壑竒勝不減錢塘而風俗之
厚文物之盛今猶古也又嘗因是以居於㑹稽矣及㑹
稽兵起去之四明四明文獻淵藪流風猶存而王侯將
相之閥閱多其姻戚入則有姻戚相恤之好岀則有朋
友講習之說不自知其在患難之際也又嘗因是以居
[005-22a]
於四明矣居無何又以校官隨牒至吳偃息一軒於是
始悟向之所居皆孤客逺寄飄忽東西如厯傳舎又不
知今而後復居何所雖便居於此軒以終吾之生又能
㡬何時亦何莫非寓也此其名軒之意不亦悲乎雖然
以有達視此軒此軒固有達之所寓也以此軒視吳郡
吳郡固此軒之所寓也豈獨此軒哉凡吳郡宣城錢塘
㑹稽四明固寓於江湖海嶠之間江湖海嶠固寓於大
地之間大地固寓於天之内天亦何所寓哉渾然大氣
[005-22b]
運行不息
亦寓也而天地之間有聖賢者異乎萬物同歸澌盡聖
賢固亦寓也況凡不及聖賢者乎然天地不以趨於大
壞而失其所以為天地聖賢不以同歸澌盡而失其所
以為聖賢故天地以造化寓於四時者所以成生物之
功也聖賢以道法寓於六經者所以著立極之本也士
君子於六經觀聖賢道法之所寓於四時觀天地造化
之所寓得諸心體諸身施諸事業則天人之道寓於我
[005-23a]
矣夫道寓於我我寓於軒雖即死奚悲不然孰不寓於
軒者於道
則奚為而不可悲也耶
求所以去其悲
聽
虞汙之陽有軒焉翼然欲飛三光之所照臨八風之所
迴旋絶雲雨而渺山海是維張九臯氏聽鶴之所也予
嘗造焉而問之曰軒則勝矣亦豈有鶴鳴之可聽耶曰
[005-23b]
子何言之弗較也吾試與子憑軒以望東則青田鶴所
産也南則委羽鶴所翔也而鶴之唳於華亭縱於孤山
者又不在其西北乎是則環吾軒數百里間莫不有鶴
鶴之飛鳴而相過者庸詎知吾不得聽之也耶於時秋
髙雨新霽天無雲皓月岀海上徘徊白道光華煥爛浸
溢兩間而萬籟俱寂矣㣲聞空際羽音肅
既高且亮中乎律焉而使夫人之聞之者飄飄乎如御
泠風撫清絃與浮丘子晉遨遊八表而秋毫世慮之不
[005-24a]
入於心也夫然後知九臯氏所以聽者蓋如此雖然詩
曰鶴鳴于九臯聲聞於野茲非言誠之不可掩乎易曰
鳴鶴在隂其子和之兹非言夫誠之感通乎蓋誠之感
通者莫大乎言行故君子之於言行也深加慎焉誠不
可掩者莫顯乎德也故君子之德蘊於己而著見於天
下焉然德之所以能著見於天下豈不由乎慎夫言行
邪慎言行而可以動天地非誠有德者其孰能與於此
哉使九臯氏求所以能與於此則所聽之鶴不在青田
[005-24b]
華亭而在乎詩與易也而易詩之鶴不在聽之以耳而
在聽之以心也心也者德之宅也言也者心之聲也行
也者心之跡也九臯氏之聽夫鶴固
㫖而必求有得於心者與在自朂爾在自朂爾九臯氏
資清夐喜讀書事親以孝聞故予為之記
宻菴集巻五
[006-1a]
欽定四庫全書
宻庵集巻六 明 謝肅 撰
序
送車義初歸京師序
皇帝受命既平大亂即以人文化天下故内而京畿外
而郡邑莫不建學置師弟子員俾其明經修行以備文
儒道徳之任又慮其文辭或狃于前代科舉之弊而無
可觀采乃洪武十一年柬拔太學生之髙才者四十有
[006-1b]
二人屬之博士務為古學必欲文足以貫道而後止吾
鄉車義初裒然在四十二人之列明年春三月皇太子
為四十二人者請于上錫幣暨楮予告省親由是義初
得以織文段四副以素縑寳鈔二十五貫歸為父母榮
矣既而將還太學徴言以贈因告之曰惟唐虞三代之
道載于六經六經之作者皆聖賢也雖不専意文辭其
不關於此乎然漢承秦滅學之後髙祖宜興文事而不
遑文景而下得賈誼董仲舒司馬遷揚雄而文章始煥
[006-2a]
然可述東都以降日漸衰弱至于有唐以太宗為君輔
以魏徴虞世南其文章不能洗六朝綺靡百有餘年得
韓愈而丕變之然後足為一王法承唐者宋建隆而下
文章猶有五季之粗鄙慶厯以來得歐陽修蘇軾曽鞏
而文章始無愧于漢唐及濓洛闗閩大儒迭起折𠂻于
孔孟羽翼乎六經則載道之文蔑以加于
之士之生于唐虞三代之際者教養素備人咸知道故
其言不期于文而自文生于唐虞三代之下者教養弗
[006-2b]
備而知道者鮮有能以文而貫道者豈非豪傑之士哉
皇上以天縱之聖處君師之位既治而教必欲上登唐
虞三代下視百世之王故選爾四十有二人業文于首
善之地使海内咸觀而化誠一代之盛典也則義初何
幸而獲在選中可不有以勉之
也何可尚哉然通達國體者賈誼之文也正誼明道者董
仲舒之文也善序事理者司馬遷之文也議論不詭于
聖人者揚雄之文也有王道意思者韓愈之文也平易
[006-3a]
説理氣脈渾厚者歐陽修蘇軾曽鞏之文也粹然一出
于道者濓洛闗閩諸儒之文也義初于此亦嘗决擇之
乎誠使義初以六經之道充乎中則文之發于外者代
言則渾灝記事則謹嚴被弦歌而中律吕鑴金石而成
典則列之六經作者之後而無愧豈但若賈董歐曽而
已哉義初曰敢不自勉遂書以為序
送周仲南序
聖人立教孝凡五等有天子之孝而諸侯不得行有諸
[006-3b]
侯之孝而卿大夫不得行有卿大夫之孝而士不得行
有士之孝而庶人不得行然庶人之孝則自天子以下
皆以兼之何耶葢人子於親居處則有以極其敬奉養
則有以極其樂憂之於其疾病哀之於其死喪嚴之於
其祭祀則又無所不用其極此由庶人等而上之天子
無貴賤一也是以國家之制孝子有旌其不孝者有刑
必
京于以壯興王之地且致崇奉于帝先也則國家
[006-4a]
治天下者何其盛哉皇陵禮生周仲南上虞人初仲南
乃父以例赴南京未幾又以例赴中京未幾又以例赴
壽春而仲南皆在侍方是時勝國之士寓於此者凍餒
疾殁不可勝數而仲南則竭力以左右其父道里之費
朝夕之資悉有以給之不知在流離患難中者已而蒙
恩放歸田里則仲南已占數鳳陽㑹洒掃皇陵不得從
父以歸父既至上虞語仲南之母氏曰吾流離患難中
[006-4b]
終餘年矣然仲南以父母不得就養嵗時歸省船粟致
饋且七八年不幸父殁千里奔喪擗踊哭奠哀毁踰禮
與其季力營喪事卜吉於先塋之域時霪雨不止及發
引天日開霽人咸以為仲南孝感所致
者又莫不稱仲南之知禮也既㐮事仲南以母氏命旋
中京視其妻子其親友王君允誠施君益謙闔辭徵言
以贈其行余謂孝有五等者孔子曾參論之甚詳仲南
既知之况嘗贊禮皇陵又知國家以孝治天下之意故
[006-5a]
於其父生則忠養之殁則安庴之一無違禮而其還鳳
陽復以時而嚴祀之是固然矣能不早夜以思其母氏
乎詩云母曰嗟予子行役尚慎旃哉母氏以之又曰陟
彼屺兮瞻望母兮仲南以之吾用是以為贈焉
送汪約齋序
吾友餘姚景君徳輝為郡文學以公事過其鄉及還學
官也道經上虞擕所交汪約齋氏與余相見於河水上
察其非凡士心黙異之而徳輝亟語余曰約齋之先歙
[006-5b]
巨族也曰某者從居奉化長汀且數世矣至約齋尤嗜
學然不事進取嘗逰四明天台間遇隠者授陰陽五行
之說遂精其能以人始生年月日時主之以日干王相
休囚推其夀夭富貴貧賤一定于命若燭照數計百不
失一有李虛中之學術焉人之問命于約齋約齋語于
人子未嘗不以孝語于人弟未嘗不以順語于人臣未
嘗不以忠有嚴君平之義焉搢紳先生通外家語者與
約齋上下其論大彌無外小入無間千變萬化消息盈
[006-6a]
虚不外乎三才之道而必本於易則衆咸推服之有司
馬季主之風焉余曰噫季主君平善于卜筮而虛中善
於推命今約齋烏得善其一以兼三人所長哉亦惟古
昔凡用日時占侯則均之為日者如彼三人何可及也
而約齋能兼之是其風義學術足以立名天下不亦偉
哉既徳輝别去約齋留吾邑邑大夫士與徳輝交者皆
交約齋徴徳輝之所稱引無一不信者故于約齋之將
東歸也相率贈以言余之言曰天以陰陽五行生我烝
[006-6b]
人性無不善而氣有清有濁有長有短有厚有薄故清
者智濁者愚長者夀短者夭厚者富貴而薄者貧賤此
固命之一定而不易也然愚而能加反之之功則氣質
可化天性可復
云若夫盜跖夀而顔子夭魯哀齊宣富貴而孔孟貧賤
是葢聖賢之稟
長且厚耳然則富貴與夀不可以智得夭與貧賤不可
以智去以其有命也今約齋雖善命術其能損益之乎
[006-7a]
不能損益而探索𤣥真告人以實使于忠孝大節秉之
在我而夀夭貴賤則居易以俟命焉此其喻諸人也深
矣吾聞古之有道者多隠于藝術斯人其亦
歟
洪武八年夏中書以廣州府缺教授署㑹稽翁好古
氏徃補其處既道過鄉郡遭所生父之喪不果行明年
秋將之官絶江東來告行于吾邑嘗所與㳺以徃年出
[006-7b]
京師時所得贈言若干篇俾予屬讀之學士宋公則謂
師儒之任每難其人而喜得好古晉相陶公則謂好古
有師友淵源足以典教二公之言至矣肅又何以贈之
耶然好古當内附初以前鄉貢進士例赴南京以目眚
放歸及是又以薦試于天官以明詩得上考將上聞而
超用之好古復以目眚辭乞歸甚力上之人不忍奪其
志而且愛其材也故有文學之選焉而或者曰朝廷以
不次爵位待多士士知好古者處翰林則馳騁文辭可
[006-8a]
以華于國處成均講説經典可以授業于髙材生是之
不處而出試冷官于嶺海間其不可惜乎噫彼葢不知
國家用士之意者也且以好古之才踐敭清華固無不
可然玉堂胄監官不虚位而島居卉服民方向學國家
亦何靳一士以掌千里之教事哉千里教事掌于一士
是固秩雖卑而其道甚尊者也非好古則誰宜兹選吾
因是以知國家不鄙夷裔土擇賢者以為之師使其俊
秀通經學古足備登崇與上國齒則文治之洽也無間
[006-8b]
逺邇不亦有頼于掌教事者之助乎好古宜有以自効
矣詩曰豈弟君子遐不作人好古能副國家作人之意
是亦作人也又曰肆成人有徳小子有造南海諸生能
受教于好古豈不有徳而有造哉于其行書以贈之
送趙知縣序
吳元年冬十有一月國家以浙東郡縣既盡入于版圖
乃慎選守令以恵養斯民由是趙君時中出知上虞縣
君東平人也以通習書律試吏中書書滿宰相以為賢
[006-9a]
薦之主上遂得拜命為知事于龍驤衛親軍指揮使司
賢聲益著故不待考績而復擢是官也濵行其友博士
典籖貝公逺合朝士寓公賦詩以送之屬序于余余與
公逺皆縣人也從宦四方而至于此喜得賢人大夫將
為善政于吾父母邦也遂為舉其山川風俗人物之説
而贈焉葢上虞在㑹稽四明萬山間倚江而負海以其
山水之盤礴也故風氣完厚以帝舜氏之所封也故其
俗敦于孝弟而勤于稼穡以魏朗王充孟嘗謝大傳李
[006-9b]
參政劉侍御為之先賢也故其士學必務精博仕必慕
忠義而亷聲雅量必以相勉至于婦人女子亦徃徃以
節孝表見則又以曹朱二娥之遺風未泯故也豈非易
治之縣哉然而十數年來天下多故分據兩浙者以上
虞為必争之地故壘山塹海而兵不少休供億徭役而
人不聊生雖使卓魯以為之令長固以難乎其成善政
哉及呉受命啓國開疆既克浙西浙東遂傳檄而定趙
君是以有上虞之命也君下車之日周覧山川念舊俗
[006-10a]
之猶存慨前賢之已逺則必有以撫綏乎其士民矣使
民焉而安田里得盡力乎耕桑使士焉而㳺庠序得盡
心乎學術化干戈為爼豆易愁嘆為歡娱則善政之成
也何有果能此矣則上可以稱君相選擢之意下可以
副朝士寓公之望吾賀吾鄉真得賢大夫哉
送朱伯賢赴京考禮序
自三代禮樂蕩滅于秦至漢代秦而帝去先王未遐宜
可以復其禮樂而為治于天下矣然髙帝不學而佐非
[006-10b]
真儒故其為治不能復禮樂于三代殆亦叔孫通之責
哉方叔孫通說帝之起朝儀也帝曰度吾所能行者為
之不過謂定君臣之位而已固未及乎先王之禮樂積
徳百年而後可興至哉其言之也夫徳先王所以化天
下之本而禮樂其具也有其具無其本固不可也而髙
帝寛仁長者其豈無本乎曰固矣然漢承秦變古之後
以古變秦其唯三代之禮樂乎沿三代之禮而教民以
中襲三代之樂而教民以和使中和之氣充塞天地則
[006-11a]
萬物不疵而王道成矣王道成然後損益三代以作漢
之禮樂則漢其三代矣乎是㦯兩生之所藴也惜乎叔
孫通學不足以與此不能終致兩生乃率諸生暨帝左
右去三代之難采先秦之易以雜就其尊君抑臣之儀
緜蕝而習之及帝既行曩之醉呼拔劍者莫不震肅而
帝亦起皇帝為貴之歎則叔孫通亦可謂達時之務矣
然使四百年之漢遂以為禮樂止于如是而治化卒無
以及乎先王者叔孫通之責也此異時賈誼仲舒王吉
[006-11b]
劉向之徒所為發憤而増歎豈獨今日兩生之不肯行
耶是故無兩生天下萬世無禮樂無叔孫通則漢亦無
君臣之儀而漢儀固不足以當先王之禮樂也後世君
相之圖治者其可不知夫學乎今皇帝緝熈聖學治倣
先王混一初元命中書暨翰林太常率諸儒定擬三禮
明年再命集議禮樂又明年徧徴在野道徳文章之士
相攷訂之將以成一代之制也而吾鄉朱伯賢先生實
在徴焉先生生東南游西地遭時多故歸隠山林飯䟽
[006-12a]
飲水益力于學以學之為王者事也故其論道徳必歸
之于三代之選其論文章必歸之于三代之英則今也
應徴其能不援三代禮樂以為國朝之治具乎雖然兩
生不肯為漢行先生肯為國朝起是國朝之徳之盛軼
于漢而叔孫通之學不足以齒今之侍從大臣也先生
盍亦攄兩生之所藴使三代禮樂不得復于漢者而復
于今日焉則賈誼仲舒王吉劉向之徒將不復發憤増
歎于異時矣非先生其孰能與于此哉告行之日書以
[006-12b]
為贈
送懐逺衛知事序
吳既都于建業表裏江淮經營四方而注意于將乃建
大都督府以總治戎機立諸衛親軍指揮使司以分掌
禁兵兵之什伍則千户百户又皆置所而管轄之以悉
𨽻于衛方其師之出也命一上將統二三都督都督率
指揮使之在行者整飭什伍驍鋭之卒貙豹之士伐邑
攻城唯將之令是聴及其師之入也將歸于朝都督歸
[006-13a]
于府指揮使以下則各以所領士卒而歸于衛衛凡若
干每衛設知事一人以佐指揮使上而承乎都督府宣
號令而明紀律下而臨乎千夫長屬稽簿書而赴期㑹
與夫廩給之必時器械之必利舟車輿馬之具藁秸稭
薪之須凡軍政之有闗于其衛者知事皆所當為苟非
其才則徃徃不能盡職由是江陰顧君彦章自大都督
府典書為懐逺衛親軍指揮使司知事彦章才士也
讀書習律尤喜兵畧而時方承平無所用及國家注意
[006-13b]
于將將之幕府賔客佐史莫不掄才而用之彦章遂得
推擇為吏以積勞而授是官也將行合府曹掾為徴贈
言亦何言以贈之哉然肅
觀國家都府諸衛之建立
實制兵之良法也是以兵之所向莫我敢當土地闢而
人民聚以能成不拔之業者斯主上威徳之所致而亦
羽翼爪牙之臣之力有足頼哉故凡仕于府衛者地望
雄重非他有司百執事比也今君于府既嘗試吏矣于
衛而又列官焉則是從爪牙羽翼之臣入而議謀帷幄
[006-14a]
出而輯和行陣立事功于興王之初流聲譽于百世之
下在此行矣可不思所以盡其職哉若徒仕于雄重之
地事功弗立而聲弗流夫豈彦章之志亦非闔府掾曹
之望也遂書以贈之
莫氏家譜序
予觀莫君孜所自撰其家譜因作而歎曰昔者先王衆
建諸侯賜姓定氏立之宗法以維本支者載之譜牒世
次以埀是以倫理明而治道泰也自夫譜牒放失雖有
[006-14b]
帝王者作無從考其先代若司馬遷不知舜為虞幕
之後而遽謂與堯同祖不知漢髙帝之父之名而徒曰
太公帝王且爾他可知矣遷豈故欲為是舛訛疏畧哉
亦其譜牒無所于考也故晉魏而降官有圖譜民有簿
狀迨隋及唐尤重其書壞于五季于是有足深慨者矣
今莫氏出自黄帝至于季連而得姓為芋又至于熊繹
而封國于楚又至于屈瑕而官為莫敖莫敖六傳為屈
生屈生之後遭秦吞諸侯失其官因以官氏有名嗣者
[006-15a]
後漢益州從事名封者晉日南太守名含者元魏執金
吾名雲者㕘軍國名孝暉者西魏文帝長吏唐有比部
名藏用有神䇿將軍名仁有狀元名宣卿以及先宋自
名延瑛而下一十世由進士詞科仕州縣佐躋郎官法
從者五十有四人是為吳興莫氏自諱軍陳而下至之
濵六世徙居錢唐自諱世榮至孜有四世多隠徳弗彰
是為錢唐莫氏其譜如此葢由得姓受氏代有顯人中
更暴秦五季之亂子孫散居四方或㣲或著或盛或衰
[006-15b]
或亡或續其紀載雖不能無詳略之異然先宋以來且
二十世祖孫相望列之昭穆叙之長㓜不能誌其名氏
官爵而性行之實隠顯之跡靡不悉備足以暴白于後
使孝子順孫有所考觀可謂善為族譜者矣使天下之
人譜其族者皆莫氏若則凡有姓名者未必非聖賢之
後凡同姓氏者未必非本支之族究其俗之所由分原
其祖之所以一則孝弟子愛之心油然而生有以維持
其宗族矣宗族有維持之人則仕宦多世徳朝廷多世
[006-16a]
臣婚姻多世好盤互聫屬四海一家則上之為教也易
下之承化也速所謂倫理明而治道泰者將不在先王
而在乎今日矣然則譜牒之書有國有家者可不務乎
而孜之汲汲務乎此者又豈無所見也乎孜字勉仲力
學有文以世其家為是譜也屬予以序云
送邑大夫王侯朝覲序
上以共治天下者府州縣官于民㝡親故俾守令及佐
貳每嵗終則更互朝覲以所行之事暨山川人物土産
[006-16b]
具書奏聞天子既覧之乃命所司以綜核治狀視其賦
役能平户口能増學校能興土田能墾獄訟能决姦盜
能弭即有以賞之其不能者罰及之則是守令奉其職
不敢不慎天子責其實不得不嚴凡以為安生民計也
洪武十五年春義陽王侯子良隠居求志惟易是學有
以其才行薦于天子者授承事郎知紹興府上虞縣事
下車之日僚佐咸缺公事擾劇侯以清心處之無不當
理民咸服焉未幾有旨凡府州縣官既徴夏稅或長或
[006-17a]
貳其來朝覲不待嵗終也由是侯具奏書擇日戒行邑
之士民追送于西門之外有言于列者曰侯來治邑無
幾何時而吾民戴之如父母侯兹入覲若遂超遷則吾
民失所倚頼誠不忍侯之去也又有言者曰天子念斯
民既恵我以賢侯侯見天子天子必問民所疾苦侯悉
以陳則天子必終恵吾民侯當復來又有言者曰前年
某官覲咸黜或陟顧治績何如今侯上計政無缺矣上
將嘉賞焉侯行矣請數日以俟言已羅拜以别且相與
[006-17b]
屬肅以序肅辭不獲竊惟考績計治試能課最之法在
虞周漢唐宋者觀于經史則既彰明較著矣國家制度
一稽于古其考績内外之官于守令深所注意以其于
民為尤親也居是職者可不慎歟若侯之慎于其職誠
有如士民所言者抑又何云雖然為九仞之山者非一
簣所積作五畝之宅者非一木所就成百里之治者非
一日所能也然侯視事日淺民已戴之其詣闕報政將
獲上考不已美乎易曰鴻漸于陸其羽可用為儀羽儀
[006-18a]
于天朝侯之才也詩曰鴻飛遵渚公歸無所願侯歸所
治士民之心也敢以是為序士而長于詩者咸詠歌以
繫焉
送太常博士薛文舉還朝序
洪武十四年夏五月六日上御奉天門太常博士臣薛
文舉謁告歸省既得旨遂走上虞覲其母夫人居無何
當還朝徴言以贈肅辭不獲因自念天子龍飛之初嘗
與攷禮樂于太常亦竊知其説矣上既定天下以事之
[006-18b]
大者惟祀故祀天地祀宗廟祀社稷山川羣神咸極于
誠敬其禮儀之注樂舞之等牲幣之數則司于太常而
太常設官莫崇于太卿其屬莫重于博士雖秩有尊卑
其為清選也則一上嘗慎簡其人非學修行潔者不得
與于此而吾文舉孝亷士也以文學應詔上親䇿之授
太常博士其太卿則吕公嘗敭厯中外政譽飈起今居
是職又以忠良孝順為上所親信及得文舉以為屬公
固優禮之而文舉亦竭其學佐公典禮所以贊上之行
[006-19a]
事者寅畏小心夙夜無有怠焉故天地宗廟社稷山川
羣神歆上之祀幽明交孚神無怨恫物不疵癘太和所
洽六合以寧禮以之而明樂以之而備厎盛治于中朝
開太平于萬世斯實上之誠敬有以致夫福祥也而文
舉幸得從公周旋揖遜于其間豈非千載之一遇乎文
舉宜益有以自勉矣抑肅嘗拜太卿公于浙江公賜之
教不敢忘故因贈文舉以言而及于公者以公方掌禮
樂而深願公為唐虞之伯夷䕫也
[006-19b]
長林先生文集序
長林先生既殁之十年其嗣子子清踵門而告于余曰
我先人嘗尹兹土與吾子徃來談説文事及屬纊余齒
尚㓜不能収拾遺文倘有存于子所將刻以傳焉余聞
其言而驚異之曰子有斯志吾黨士孰不欲助之乎然先
生平昔為文稿就輒棄去余所手抄不過在吾邑所作
者若其宦學京師出入禁林胄監餘四十年而著述散
落無幾故余嘗以所抄合而名之曰存稿每行四方必
[006-20a]
置于槖冀隨所得而編入之以傳于永久顧未能也今
子之來惓惓焉欲取先大夫文章以刻為人子者不當
顯揚先徳如是耶遂以存稿授子清而友人潁川黄九
成浚儀趙汝能嵩城俞尚㮒相與命工鋟梓且闔辭屬
序于肅肅于序先生之文義不可辭而諸君之趣亦堅
因述先生之文行論議而書于首簡曰先生天台人年
十三四即從鄉先達走錢唐過金陵㳺京師盡識天下
鴻儒碩彦或師焉或友焉大肆力于古文辭有譽王公
[006-20b]
間由是以察薦署遼陽路儒學正上疏請廟祀箕子于
朝鮮中書奏行之授内宰司照磨歴序自古后妃而評
其賢否曰内鑑進之中宫廷議以其有禆于王化及助
教國子以董仲舒當從祀孔子廟庭疏上而朝廷用其
言轉應奉翰林文字同侍講金華黄公溍入史局編纂
國史文名益起遂選為上虞令治尚亷簡聲聞于朝擢
南行臺監察御史命下而先生殁矣先生每謂夫六經
而下左丘明傳春秋而千萬世文章實祖于此繼丘明
[006-21a]
者司馬子長子長為史記而力量過之在漢為文中之
雄繼子長者韓子深醇正大在唐為文中之主繼韓子
者歐陽公淵永和平在宋為文中之宗他若班孟堅之
詳贍栁州之精覈曽南豐之峻潔王臨川之簡淡蘇長
公之痛快亦宜諦觀熟考以自成一家斯吾有志而未
遂焉者也能遂其志而自成一家其在國朝羣公之文
乎夫趙江漢如星斗著天行列森羅而光氣煥發劉静
修如御車廣路輪轅堅壯而馳騁自得姚牧庵如豫章
[006-21b]
拔地深根而巨幹故枝葉挺茂程雪樓如王侯第宅門
廡堂室内外莫不完壯元清河如項籍將兵人人足用
馮海粟如苻堅總師以多而敗虞邵庵如長江大河清
暢渾浩㑹歸于海而後止黄金華如洪波巨澤風浪不
驚湛然一碧掲豫章如明珠在淵光輝不露而自然人
知其為至寳馬石田如彛器陳于宗廟無甚華飾而質
雅可觀栁待制如禮家之備節文穠縟重複李五峯如
秦漢間人語言嶄絶而頓挫至如袁清容博奥敏捷長
[006-22a]
於應制如歐陽圭齋龎碩鋪舒未離賦體俊邁如陳莆
田雅馴如程黟南平順而氣益盛如貢宣城潔浄而力
稍弱如危太樸是十數公雖時有後先皆以文而知名
者也夫我則措辭欲似班馬字字經思欲似柳州序述不
苟欲似臨川豫章苐恨才弗逮志耳嗟乎先生之文行
既如彼而論議又如此此其所以涵古茹今薈萃精粹
内實外華發之于辭簡而備嚴而温竒勁而順適含蓄
而明潤工于紀事而持論不浮在十數公間自成一家
[006-22b]
不可以弗傳傳之使世之君子知先生之為文動闗世
教若祀箕子仲舒兩疏者其亦可以考信焉先生名希
元字希元姓林氏自號長林子云
黄氏月㑹序
記昔先王之教民以睦也不睦則有刑葢刑以糾不睦
而使之睦是天下無不睦之宗族也宗族且無不睦則
孝友于其父母兄弟烏有不篤哉然自風漓俗媮人紀
斯斁雖父母兄弟猶有弗篤于孝友者而况睦其宗族
[006-23a]
也邪乃于此時能眀倫理以睦宗族隆之尊祖重本之
道申之禮義亷恥之方相與務為善良不為惡慝將使
和氣充周由家化鄉則君子安得不深與之哉若吾鄉
黄氏之月㑹是已黄氏其先江夏人後居大梁七世祖
諱發有文學尤善騎射仕宋官至武經大夫扈駕南渡
卒𦵏上虞蘭芎山下子孫廬于墓側因占籍焉世逺族
分或居郡或居邑或居村落惟春時祭墓一㑹輒散而
其情弗相洽也族之長者曰廷玉及其從弟曰國輔曰
[006-23b]
士心曰君定此四人議曰吾宗族雖有親疏之殺然以
武經公視之固一體所分也分而無以聫屬之幾何其
不視族人為塗人也因相顧而慨傷且念夫子程子所
謂凡人家法須月為一㑹以合族者犁然契于其心乃
共定為月㑹所以萃其族而修其睦也其法每月吉舉
族之人悉集族長之家致薦于武經公畢以長以㓜序拜
相慰問外懸族譜圖而觀焉使知夫某為某之子某為
某之孫而某之祖某之禰又同出自于某祖世次秩矣
[006-24a]
則族長命于衆曰凡在兹㑹莫不出自武經公者也可
不念其先徳乎或讀書明理或力田治生處有以仰事
而俯育出有以尊主而庇民使族屬與有榮頼焉可不
謂武經公之賢子孫乎衆皆曰唯又命于衆曰毋以妻
子之昵而敬衰于父母毋以他人所間而愛弛于兄弟
于長㓜毋廢其節于親戚毋失其婣于朋友鄉黨毋失
其信義果能此矣可不謂武經公之賢子孫乎衆皆曰
唯又命于衆曰婚姻喪祭必相為禮病疾孤弱必相存
[006-24b]
恤易直子諒必相感化頑率奢傲必相决去是十數言
者乖其一斯乃武經公不肖之子孫也衆皆曰唯敢不
服膺斯言以為懲勸既乃序坐酒三行或五行行數不
越七餚以果脯食則抗饑而止不務豐厚使可繼焉既
㑹又懼夫㑹之屢而或怠也不逺數百里寓書來吳請
著之文以昭示永久予家與黄氏世姻國輔丈之二子
曰麒曰麟者予外弟也當其冠時予實揖遜周旋于其
間而鄉人已稱黄氏之好禮矣今又舉兹月㑹以合其
[006-25a]
族非好禮之切者能若斯乎雖然試攷諸禮昔之合族
者必以廟故天子祭七廟則凡七廟之子孫咸得而㑹
焉諸侯祭五廟則凡五廟之子孫咸得而㑹焉卿大夫
祭三廟則凡三廟之子孫咸得而㑹焉士惟二廟雖再
從兄弟亦不得而㑹祭况緦免者乎是固合族之禮自
天子至于士截然有等而士已不得于廟徧合其族况
無廟者乎然今之卿大夫士或再世而昧其祖之所自
出而以塗人視族人者有矣豈不重可慨傷乎則黄氏
[006-25b]
之合族也以月㑹葢亦得夫以義起禮之微權此君子
所以深與其能睦焉者也抑予又以為其㑹有言辭以
致其教戒有飲食以綴其情意惓惓焉惟先徳是念濟
濟焉惟士行是修則子弟有出仕于朝為列卿為御史
為尚書郎而宗㑹之盛如花樹韋家置為義田給其衣
食給其嫁娶給其喪𦵏而羣族得所如姑蘇范氏且將
建家廟以合其宗族者或由兹月㑹而致之也夫故為
書之以俟焉
[007-1a]
欽定四庫全書
宻庵集巻七 明 謝肅 撰
序
娥江送别圖序
溧陽逹公貫道丞越之上虞秩既滿將朝京師邑人士
相與送之娥江之滸公欲登舟輙挽止之咸咨嗟感嘆
不忍為别于是公起指江以語於衆曰昔吾絶江而東
懼弗能佐理以忝朝廷寵命頼是父兄能教子弟能率
[007-1b]
三年無一事累我我得西渡江趣道千里以覲于天子
何幸之深毋為不忍余别也衆閤辭以復于公曰自本
朝有天下以来官于吾邑者不猛以厲民則寛以怠事
不激以為亷則察以為智是以不知從政往往不免故
未有一人得赴中書以考厥績者考績中書當自公始
公無彼數者之失有古遺愛之風哉吾等是以於公之别
不忍也乃再拜别公公登舟送者佇立水濵舟既行猶
注目不少瞬而公亦凴柁樓顧望踟蹰于時天霽湖平
[007-2a]
四山如洗木葉飛摵摵凉飈舉之與飛禽泳魚相下上
于中流使人别情紛擾益不能自忍也好事者繪焉題
曰娥江送别圖將以寄公屬序于余余謂送公之别不
于他所而于娥江也何故蓋娥者曹氏女也其父旴善
水以迎伍君為濤所溺娥已死援出父屍事載漢史後
世慕之故以名其江然伍君之忠曹女之孝臣子大節
也公甞以教邑人士今公之去邑人士必臨江以送者
非徒不忘公教亦以願公克全大節也若乃區區不忍
[007-2b]
為别烏足重為公道哉姑併書于圖末而能言者又繫
以詩庶乎公之有以觀省也
送陳中瑩之汧陽丞序
上守大寳之十年皇太子令中書省臣選國學生嘗試
以事者一百五十有六名擬秩正八品咸得佐縣除目
既頒而吾鄉陳中瑩實在選中授鳯翔府隴州汧陽縣
丞詣闕拜恩退謁東宫撫諭諄切賜衣一襲鈔十貫予
告歸省中瑩奉命惟謹既南還覲其母夫人将之官大
[007-3a]
夫士咸有言以贈屬序於余余不得辭也始中瑩以俊
秀而學于鄉閲六年而升于胄監不數月而被㫖受差
遣于冬官發梓人出陕西作秦王府使徽州勞工師之
嘗造宫殿者㸃計軍器於浙江及福建承宣布政使司
咸以能稱則今之佐政于汧陽也何有然吾聞汧陽介
乎幽隴在陕以西陕以西周公所甞治而教之矣風氣
有四塞之固習俗有中古之淳傳可考焉而或者謂地
接西戎多尚武節是不知平王封嬴氏以岐西地文公
[007-3b]
東獵汧渭始卜居之至孝公都咸陽而祖龍稱制霸業
相承首功故也及漢與唐咸都于彼所謂天府陸海者
其地利誠得矣然漢唐之治教果能繼周乎果能盡掃
嬴氏之苛暴乎夫風俗美惡視治教盛衰而豳桑隴黍
之間關㫿麟趾之化猶有存焉者乎皇眀受命薄海内
外一視同仁况聖人所嘗治教之地故㑹府既鎮以親
王而郡縣長貳又必擇夫賢者能者以恵愛斯民中瑩
是以有此行也夫中瑩以賢能之才貳一邑之政将得
[007-4a]
上考於中書豈乆淹于西土者邪雖然士患問學之不
至不患政事之不成患政事之不成不患禄位之不髙
使中瑩佐于令也不以禄位為卑而勤于政事不以政
事可茍而本諸問學則亦庶㡬焉耳矣勉之哉毋負上
與皇太子簡㧞眷賚之盛心此大夫士所以贈之言者
也
送錢季貞滎河縣丞序
上虞錢季貞以諸生由鄉學貢成均助教博士咸噐之
[007-4b]
已而有㫖俾服役大都督府乗傳出湖廣省覈各衛軍
數而給之賞以才幹稱嵗之孟春皇太子董天宫選為
平陽府蒲州滎河縣丞既拜命謁東宫錫織文衣一襲
寳鈔為貫者十且得告覲其母夫人然後赴官季貞既
歸省隨牒云邁搢紳先生有言以贈予之言曰滎河魏
曰汾隂漢因之唐曰寳鼎宋改今名元因之入國朝名
因之而不改兹土也大河汾水以繚之首陽太岳以屏
之安邑在其西非禹都乎蒲坂在其南非舜都乎而平
[007-5a]
陽又在其東北是堯都也三聖人所都相去無二百里
而人倫之教本於一身衣裳之治敷于四海斯民洽和
刑措不用於時滎河實帝王畿内地親沐神化故風淳
俗厚迨今易治豈無自而然哉皇上御極有堯之仁有
舜之知有禹之功幅
既大賢才亦衆亮天工有寄民
社者靡不竭心盡力以副之當宁懋雍熈之政将見海
隅蒼生亦無一夫不獲矧滎河介中土嘗被堯舜禹之
澤者乎故雖國子生才器如季貞僅得佐政于是則朝
[007-5b]
廷所以恵安黎獻者何其至也雖然吾聞季貞治尚書
書載帝王之道莫盛於堯舜禹其精一授受乃天子至
於士修己治人之大本季貞講之已熟執此以徃佐易
治之邑綽乎其有餘在力行而已尚毋孤滎河人士之
所望哉
送鍾伯震之江陵丞序
比士之明經者薦于鄉升于禮部貢于天子擢第有差
[007-6a]
而吾鄉鐘伯震氏由鄉學訓導以詩經中其科賜同進
士出身将仕郎荆州府江陵縣丞祗服大訓即日之官
其諸生之在鄉學者失其師愛慕不已遂相率為徴贈
言将致之于數千里外余弗能以辭則復之曰江陵荆
州所治陸走襄陽水逹雲夢南京視為上游以控扼川
蜀地險俗勁甲兵財賦素號雄强故荆州為㑹府而江
陵為上縣則伯震氏官于兹也上承乎守下佐乎令御
乎吏子乎民其公事也既繁矧今王師伐蜀取道江陵
[007-6b]
徭役供億倍蓰常時其軍務也又殷夫軍務公事既殷
且繁雖樷委於守令而丞也亦相須以理頋其責可獨
緩乎然伯震氏明於經者也經之所云有
卿大夫之職有宰相之業大而天下國家細而甲兵錢榖
孰非士之分内事耶知而行之亦不出其位而已此固
天子有望于士士必能此而後足為天下用也若伯震
氏可謂足用之士矣於佐邑不亦優乎或曰優于公事
固矣其如軍務未已何曰嘻伐蜀之師非乆頓者而蜀
[007-7a]
之来庭其旦暮乎蓋周武伐商則蜀羌聽誓漢武開邉
則郡置西蜀以先主忠武侯之全制梁益俾闗羽雄據
荆州終不能得南北尺寸况隗囂公孫述之徒乎吾知
王師之破蜀也猶摧枯朽耳則伯震氏将見王師載班
樓船金鼓順流而東下以奏㨗于南京則必作為大雅
以詠歌武功之成而獻之天子矣乃復賛而守令撫綏
凋瘵之民民所利病咸罷行之必當其可是則公事軍
務兼於兩得而所明之經非空言以無負天子所以待
[007-7b]
士者在伯震氏不當深自朂邪余之贈言止於斯矣若
諸生欲逺致其愛慕之意于其師宜各賦之詩而列之
作者之後也
送顧徳儒還淮安衞序
吾鄉顧珙徳儒竒士也自㓜負氣不肯出人下及長讀
書通知大義而尤善古兵畧以才應薦入京師奉大都
督府檄出補淮安衞千户所司吏自主帥至于戍卒莫
不稱之曰是善治軍務者也由是能聲日起雖同列皆
[007-8a]
以為弗及而徳儒亦痛加淬礪若劒之新發于硎其光
然而其鋒鋭然也每語人曰夫有才而不用於時甘
老死山林何齪齪哉世方用才不得分郡守之符以恵
安民社亦當佩将軍之印以鎮撫邉疆則上可以備國
家用下可以為父母榮也此其志豈庸衆人比哉一日
請于主帥曰珙𨽻役于兹且五六年而二親老矣逺在
江湖千里之外得一歸省庶其展人子之心哉主帥許
之遂渡江而南則母氏已沒而哀毁不自勝又懼乎益
[007-8b]
深其父之憂也乃茹悲飲泣周旋衰絰中養生送死咸
盡其禮人於是又稱徳儒之善事其親矣其将復役淮
安也沛郡劉主敬為徴贈言於大夫士得歌詩若干首
屬序於予予甞北逰而觀于淮安矣北控大河南蔽長
江西與夀春以夾輔中都實衝要之地也是以國家建
衛於此而千户百户又各設所以𨽻於衛豈獨将良卒
勁而賔客佐史亦皆賢也若徳儒者可不謂之賢矣乎
蓋徳儒以刀筆議論佐帷幄行陣夕烽不舉而我軍晏
[007-9a]
眠於斯時也悃欵白于主帥從容覲於老親既不失乎
私恩又不違乎公義是固兼得臣子之道者矣然予又
有告焉昔節孝徐先生淮安人也養氣務學而酷慕諸
葛武侯之為將以其所學廣而所養深也今徳儒之往
盍亦有所取法乎事親如節孝治兵如武侯亦在乎廣
其學而厚其養而已矣毋謂古今人不相及也徳儒其
勉哉於其行遂書於首簡
送澄湛源上人住持東山國慶禪寺序
[007-9b]
澄師湛源家天台不制於世来㑹稽之
居既數年復渡浙河入净慈侍法於同菴同菴器重之
俾掌藏鑰而聲譽日起蓋湛源戒行清慎通外内學為
詩若文雲布霞舒其叢社之秀出者歟洪武十五年冬
吾邑之東山國慶禪寺缺住持自令丞主簿以湛源為
山林所美愛因請往補其處将行為徴贈言余謂東山
勝地也而湛源髙人也以髙人而居勝地地以人而益
勝人以地而益髙将在于兹然東山自吾宗文靖公之
[007-10a]
棲隠起而輔晉成中興之業且敭厯中外所寓輙以東
山扁焉迨公從孫康樂公復游息詠歌且建以招提於
在南宋時宗覺二師繼以明心見性克續祖燈而國慶
遂為東浙名藍故凡住持是山者必道行無媿於三師
而徳量文雅有契於二公然後為稱所謂地以人勝人
以地髙者非湛源亦孰稱兹選哉湛源行矣由康樂創
寺以来名住持僅三人焉至于近代吾所與游則有復
[007-10b]
源報白雲恱二尊宿者或由此而登徑山或階此而升
靈隠其徳誠不在三師下於湛源為鄉先覺湛源接其
緒言餘論未甞不以自厲兹又踵其武以出世焉則烏
知不至其所至邪湛源行矣始余少長即游四方若岱
宗恒岳太行嵩華莫不臨眺今且老之将至而東山曽
不一陟湛源兹行能挾我以往乎我将相與排石門躋
雲梯倚東西嵒以瞰重江想煙濤之泛舟追丘壑之躡
履俛仰宇宙風流已逺惟見江流而山峙意不能擇則
[007-11a]
湛源其語我以色空乎故預書以為贈
和陶詩集序
晉王右傅四明桂公彦良從王就國之一年適余㳺寓
大原與公邂逅一觴相命道舊故外出其所和陶靖節
集屬序於予予誦之終帖復於公曰詩自聖人刪後有
正始風氣成一家語其惟陶靖節乎蓋靖節乃晉室大
臣之後豪壮廓逹有志事功遭時易代遂蕭然逺引守
拙田園故其賦咏多忠義所發激烈慷慨然讀山海經
[007-11b]
諸篇有屈大夫逺㳺之志詠荆軻一首有豫國士吞炭
之心其他未易悉數也第其尋常措辭雅順而人不覺
焉然後世慕之者衆或效其體或次其韻不失之槁則
失之華不失之俗則失之竒不失之弱則失之豪其於
似枯而腴似易而髙似麤而㣲即自然之趣寓無窮之
悲者則求之千百無十一也是其詩豈易和哉今公所
和因其體裁諧其音節縁情而道事本理以逹辭固矣
至于刮絶牽强黜排藻飾沛乎莫禦渾乎無跡誠合作
[007-12a]
也然予竊有疑焉公以布衣入仕于中論事殿陛則天
子嘉之侍經青宫則儲皇敬之遂以耆徳輔翼親王國
於晉保山河之固屏外域之窺奠民居而藩帝室不能
無賴於公公可謂貴富尊榮矣是則公與靖節亦何所
同而和其詩邪夫靖節山澤之逸凍餒所纒進不偶時
而退安於命然以氣節問
酒以自娱非真酣於麴蘖汨於辭章也公乃切切焉以
靖節之詩是和靖節與公果何所同邪曰同其心不同
[007-12b]
其迹也何也在至正末天下大亂衆方以智術干爵禄
公則遯于林壑以自樂其天固有契於靖節者兹所以
屬和其詩也歟及皇明受命案原本此句下文義不相/屬而後復别有和陶詩序
一篇其後半聖人出云云與此文相接盖編/輯時誤入他人之文以致首尾錯互今刪正聖人出而
四海清士君子應詔而起布列中外莫非英選若公者
以孔孟之學際明良之㑹不數年而登台輔以佐理宗
藩蓋道徳在躬既孚于朝廷文章已出将行于天下顧
豈蔽于不耀之地而已也其視和陶集直公曩時一韻
[007-13a]
事哉雖然自靖節以来和其詩者凡㡬何人而公不多
讓是不可以不傳使世之人知公與靖節蓋不同其迹
而同其
送屠士𢎞應召序
上奉天命為天子治天下以禮樂刑政威徳暢逹無間
中外十有五年勑諭各布政司暨府州縣民間秀才三
十以上七十以下無逺近悉徴赴京師共論治道以安
生民於是上虞士應詔者如干人其一則屠士𢎞也士
[007-13b]
𢎞資深粹寡嗜好唯學是務以尚書教授其徒年㡬四
十無仕進意及是幡然興曰堯舜其君民士所當然顧
士𢎞則何敢與亦竭其才焉而已遂拜受聘幣將請言
以贈肅告之曰士𢎞行矣天子方待士以論治道而為
治實在於得賢材賢材用則政教行政教行則黎庶安
而来享来王鳥獸草木咸遂雖堯舜為治不是過也然
堯舜之治本於道堯舜之道本於心堯舜之心同於
上上之精一執中以施於治者視堯舜無以異也
[007-14a]
猶恐一夫不獲故孜孜焉欲以治道使士共論之也士
將何以副上待之之意邪雖然九州四海未甞無材往
往遯于嵒穴藪澤兹聞勅諭知聖天子為民致士士之
碩大純誠瑰竒雋偉者将風動雲行藹然萃于闕庭必
有深明道者為上所簡㧞而敷納之間益廣宏規益光
大業益使兆民有以永頼其在於斯乎士𢎞當見而知
之亦宜有以陳於上前非堯舜之道不可也慎之哉他
日有明治道而為上所簡㧞者獨不在於士𢎞也與哉
[007-14b]
遂書以為序
送盧季亷應賢良方正序
皇明定有天下文武元勲皆間世雄才輔徳建威而内
外攝然矣惟百執事擢於儒素擇於文吏選於科目收
於勝國取於學校㧞於行伍雖量材受職而計治攷功
則不能無乖於法者故陟罰臧否實勞帝心於是乎復
舉孝悌力田焉舉賢良方正焉舉文學焉舉聪明正直
焉以廣開賢路欲致英俊之才以賛襄至治也上虞士
[007-15a]
選舉擢㧞而起者交臂接踵若盧季亷氏則又應賢良
方正之薦焉将行徴言以贈因告之曰季亷而甞學于
鄉登于成均以病得歸即湖山間闢一軒以所治尚書
授其徒日講二帝三王之道而治體既明又其言直而
行潔可謂賢良方正也夫賢良在周則自鄉里升於宰
夫書焉以告于上而爵之在漢唐宋則公卿郡國諸州
勸送之以貢于帝帝親䇿焉而官之則是上之人有求
于下下之士無干進于上也今天子圖至治於天下而
[007-15b]
難得者才遂稽四代之典而興是科季亷是以有此行
也然竊聞之士初入覲必先觀其儀状察其應對度其
才器髙下其中式者待以不次名位則是士患材器之
不成不患朝廷之不用也季亷勉之誠使朝廷由是而
得一王佐之才斯亦漢董仲舒也得一将相之才斯亦
唐裴度也得一天下之竒才斯亦宋張方平也夫如是
則朝廷真得士士真得行道而於至治有所助哉季亷
勉之雖然天子注意二帝三王之治以開太平於萬世
[007-16a]
彼漢唐宋有不足云矣在季亷將獲効用其亦執所治
之經以往哉遂書以為贈
贈王髙士禱雨詩序
洪武十二年秋七月杭郡旱太守劉侯彦清率僚佐建
壇于佑聖觀命觀主某禮致髙士王景舟將求雨澤遂
相與即壇所齊潔三日太守爇香籲于天曰某承天子
命以守杭郡實東南都㑹而布政使司所治土廣民稠
民所頼以生者土所産之五榖也五榖槁而民就饑斯
[007-16b]
固守土者之責也其責有五寃獄未理歟徭役未均歟
窮民未養歟遺賢未薦歟常祀未禋歟何亢陽之甚也
願天降菑於我弗及無辜之民而即賜之以雨祀已髙
士被紫霞之衣戴七星之冠佩蒼龍之劍容貌既肅升
于壇表以太守禱雨之意逹於天地鬼神矣乃凝然而
坐儼然若思心正氣順與造化者翕合焉頃之忽俯仰
指頋若使鬼神上下奔走於青天白日中奮聲一呼而
飄風起再呼而𤣥雲集三呼而雷電交至大雨如注三
[007-17a]
日乃霽田疇霑足而槁禾復實江河盈滿而膠舟復行
郡人相慶莫不歸恵於太守太守則歸恵於髙士髙士
又歸恵於天地鬼神而郡人疑焉君子曰人與天地鬼
神本同一氣其理可以感通而無間乎顯幽然非太守
之誠不足以感天地非髙士之術不足以役鬼神二者
相須故能致霖雨而禦旱暵轉凶嵗而為豐年斯恵也
豈無所歸哉郡人之疑既解而太守為徴大夫士詩歌
以美景舟屬序於余余不得辭蓋聞之在神農時赤松
[007-17b]
子者實為雨師在成周時禬禜舞雩皆掌之官以禱水
旱在大漢時董子仲舒欲晴蔽隂而縱陽欲雨閉陽而
縱隂然則闔闢隂陽祈報鬼神使雨晹時若固儒者之
事而治天下者亦未甞不以設官也自官失其守而儒
者鮮或講之講之者
遯於山林湖海間有若景舟
出為郡邑檄鬼神禳水旱即人目以為道家之法嗚呼
是果道家之法也耶雖然景舟甞業儒善歌詩寄跡道
家者流得月鼎莫公一氣雷法又且游金門羽士鄧仲
[007-18a]
修氏凡所禱祈輙有靈應故余推太守所美景舟者而
書之庶㡬作者之意也
行春圖序
上虞主簿史公周卿以府檄董築海隄工既訖且還官
舍署文書矣而海鄉民庶不㤀公之恵愛也請于同郡
趙鳴玉氏繪公行春圖屬序其事於予余聞之公作隄
捍海役夫以萬實閲寒暑矣乃獨圖公行春何耶蓋公
春時跨馬程督隄事廵行海上仰觀天宇則風日和煦
[007-18b]
俯察原野則草木勾萌
足以適公胷中之樂矣然公不以為樂而以為憂於是
諭凡役夫曰陽氣既蒸而土膏動矣爾得無思舉趾而
畊乎倉庚載鳴而蠶且生矣爾得無念婦子之條彼桑
乎顧以海隄未完不得遂私也能無感於其中乎亦孰
知夫隄海正以衞桑田桑田在則爾之衣食可資焉以
出也其可怠若工乎雖然衣食所資而弗獲及時以自
力則將迫爾以寒飢斯吾憂也今吾縱爾歸農既乃服
[007-19a]
徭慎母役期為也衆如公令而咸便之是豈非公之行
春能恵愛其民民欲圖焉以昭其不忘者乎抑余惟耕
桑王政之本而典民社者所當竭心以率勸也今公職
在佐邑且董隄役乃能拳拳於兹其真知政本哉使公
由此以陞為賢令為良二千石為名公卿以佐天子益
推其憂民之心而為政焉則恵愛之及民者藹然若春
風之被萬物矣公其勉之遂書于行春圖上洪武七年
正月人日㑹稽謝肅序
[007-19b]
吴遊藁序
始余游于中吴也與雲林方先生為文字而相善及兵
變而相失相失以来河山阻修而音問不相通或傳其
仙去或疑其㓕影海山存乎否乎未可知也而日懸懸
於予懐蓋予自姑蘓抵南京絶江渡淮奔走乎河北山
東以南歸於越未甞不訪求先生於深山宻林乃得復
㑹于舜江之野則於時已十年矣夫為别十年中間世
故可勝言哉而言之亦惟相顧太息流涕耳流涕之餘
[007-20a]
授予文一編曰吾所著述殆不止此皆即所游之地而
名焉惟是吴游藁㳺吴時所作子寔見而知之者宜為
我序之予不敢辭則復于先生曰先生固甞游于吴矣
夫吴東南之一都㑹也山有靈巖林屋之勝水有三江
五湖之險而遺臺故苑舊家甲第仙佛之宫叅錯乎城
郭之内外民俗富而財賦强故逹官貴人豪雋之士與
夫羈客静者無不喜游焉其游何如不過即其山川風
物之美觴咏娱嬉以各適其所樂而已烏有如先生之
[007-20b]
游哉先生以為吴乃讓王之國而子游北學孔子與聞
堯舜文武周公之道得聖人一體為文學稱首流風餘
韻未冺也斯其所以游焉者正欲以聖賢之道資進修
之益耳豈徒藉乎山川風物以為觴咏娱嬉之適而止
邪則先生之游異乎人之游也已惟其異乎人之游所
以發而為文亦有以異乎人也雖然文豈易言哉堯舜
文武周公之文禮樂政治皆是也蓋其道之充乎中而
發於外者無非文如天之有氣則有日月星辰之光耀
[007-21a]
如地之有形則有山川草木之行列文實道之顯不可
岐而二之也則子游之所以為學也諸子各以所見著
書則不獨文與道二而道之裂也已無有純全者惟董
仲舒氏曰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揆其行
事不戾斯言可不謂其文與道一者乎而韓愈氏曰所
志於古不惟其辭之好好其道焉耳是亦知夫道之與
文不可二矣然以實而考之則其文固未能一出於道
况其下者乎文而一出於道惟周程張朱數君子耳且
[007-21b]
以太極圖説通書觀之其簡妙精粹㡬並聖經以其得
孔孟不傳之學故能若是豈甞拘拘學為文哉予聞
生學文於待制栁公文獻黄公忠宣余公此三公學群聖
賢之道者也所以授乎先生未必不合道與文為一而
子游所以為學者亦在其中矣奚必待游吴而后有所
作也哉第以斯文之作咸在於吴故題曰吴游藁耳是
藁也記若干序若干誌若干銘賛若干五言若干歌行
若干律詩若干合若干篇嗚呼載道之文當傳之天下
[007-22a]
豈獨吴哉豈獨吴哉遂書以為序
[007-22b]
宻菴集巻七
[008-1a]
欽定四庫全書
宻庵集巻八 明 謝肅 撰
祭文
祭浙江潮神文
維洪武十七年歳次甲子春二月己巳朔越三日辛未
亞中大夫福建等處提刑按察使陶垕仲朝列大夫福
建等處提刑按察司副使費復初奉訓大夫福建等處提
刑按察司僉事謝肅何履道謹以牲酒祭於浙江之神
[008-1b]
曰呉越之交浙江中界吐吞海潮或小或大滔天沃日
雪湧霆轟憑其氣勢必有神靈烈烈伍王素車白馬倐
隂而陽與濤上下赫赫武穆稱呉越王射潮使伏鐵箭
若舂二王攸止妖遁鬼匿陽侯海若亦率乃職我維司
憲偕彼同寅奉天子命將按八閩羣黎是綏百司是紏
頑廉懦立風俗再造鎮靖一方實在此行道出淛江駕
以艂艭惟神祐我濤波不驚蛟龍黿鼉滅跡潛形長風
送颿一日千里峩峩閩關不逺伊邇省方問俗使節戾
[008-2a]
止頼神之休去險即夷一觴是奠神其享之尚饗
閩憲祭所歴山川之神文
維洪武十七年歳次甲子二月己巳朔越二十五日癸
巳福建等處提刑按察使陶垕仲副使費復初僉事謝
肅何履道謹以牲酒祭於大江淛江蘭溪建寧延平福
州山川溪灘諸神曰維孟之春天運載新皇厎其治黜
陟羣臣肆我僚友欽承符節再振憲綱爰來閩粤所歴
山川自江而浙大溪急灘千縈萬折乃於其間峯巒截
[008-2b]
嶪闗塞極天波濤攪雪選舟易馬水陸兼行以 不寧
弗稽王程何以致此由神之靈神靈伊何正直聰明或
山川之秀或人中之英有感即通如響應聲噫而風颷
呼而雷霆斡旋潮汐舒巻雨暘何神之靈與元氣并變
化莫測惟格于誠我亦誠止神毋我怨我答神休一觴
是奠尚饗
祭先祖丁㠗墓文
金華起伏下作曲池四應眀特孕秀實竒惟我祖考卜
[008-3a]
吉於茲孫枝衍茂此惟其時肆我小子讀書誦詩叨逢聖
主擢在法司舉善錯惡以公不私天子埀憫有過釋之八
閩蕩蕩憲節再持斯皆祖考休祉所遺蒼蒼松栢寤寐見
之尚饗
祭盧宗賢文
維年月日親友某等謹以牲酒致祭於亡友盧處士宗賢
之靈曰嗚呼大化之行天清地謐人於其間萬物之一其
生以
[008-3b]
死死於盛年又何夭止豈賦命固然於善徒為亦貲産之
饒茲為禍階役於公倉知公納數孰量斛敢虧莫直其訴
遂幽於圄仰不見天天既
矣人孰爾憐呑聲銜憤發疾
以卒孑然孤兒泣抱遺骨朝發龍河夕休鐡甕浮湖絶江
波濤不動水神山靈以莫不情䕶爾㳺魂得反故鄉故鄉
信美又華其屋宜殯宜柩朝夕奠哭踰月而葬乃練乃祥
乃服之禫厥禮孔眀習俗云衰多所忌諱曾不是思奪孝
子志嗟乎宗賢母老子弱煢煢寡妻家政奚託所頼賢昆
[008-4a]
森列髙門老老㓜㓜斯道能敦必恤爾子俾厥家是紹不
失士行無改父道益亢厥宗有此能子爾猶不亡嗟乎宗
賢爾則已矣顧惟吾徒匪親則友或以年相若或以志相
同或以氣相合或以義相從當其
來扶持敢後詎期一别遂至於斯㑹哭柩所肝裂腸摧嗟
乎宗賢既卜𤣥室以永其藏其自今日北風蕭蕭銘旌飄
飄一觴祖道濡袂長號嗚呼哀哉尚饗
行狀
[008-4b]
薛處士行狀
處士諱文珪字廷玉姓薛氏世家河東後徙杭州有昻
者宋門下侍郎其弟朝奉大夫杲以昻附㑹時相蔡京
恥之因自徙越之上虞至處士七世矣曽祖汝諧妣呉
氏祖舜卿妣陳氏李氏父澄則李氏出娶貝氏生二子
長即處士處士生有美質稍長剛介負義受業於鄉先
生文靖余公元老當元至順末以明詩應江浙行省鄉
試不得志時朝廷亦罷科舉處士掃一室取經史百氏
[008-5a]
書窮日夜誦讀學以益贍及至正中科舉再行處士曰
嘻吾將終老矣不復與多士相角藝以取利逹於吾兒
則有望焉亟遣其子才用受學於今御史中丞劉公基
時劉公寓於越與處士生同年毎以老兄呼處士云及
劉公還括蒼又遣從今禮部尚書錢公用壬以卒所學
蓋二公皆名進士邃於春秋而才用承其指授充然有
得將出其緒餘以决勝文場遭天下大亂遂自蔽於荒
閒寂寞之地意忼慨也處士則勉之曰學在我隠顯以
[008-5b]
時何必躁進邪處士性孝友於父母能盡子道母嘗患
風攣跬步莫移雖溲便亦處士扶持之油油翼翼常在
左右母殁哀毁甚不數月復喪厥父葬祭一不違禮且
廬於墓側南行臺御史大夫慶童公知處士善事親無
間於死生作孝思二大字以嘉之處士常自誦其父遺
訓曰非勤無以立事非儉無以持家勤儉二字吾袖簡
也復書於屏使後之人有以觀省母弟文瑞及其婦皆
早亡撫孤姪如已子其孤女則擇儒家子嫁之奩貲一
[008-6a]
從其所欲族姻之貧者或假貸不問有無而賙之恐後
至其非義以取雖一錢不與與朋友交不以勢利相翕
合惟義之歸聞人之為善也雖小必稱譽之其為不善
也雖未著必折以正言使遷於善故咸畏愛之尋常中
恂恂然若無能為及事變來乘機出捷無難處者未嘗
有憂色喜飲酒或獨酌或㑹賔客醉則朗詠古詩文以
自適於文辭肆筆而成不事綴緝於為詩豪壯激烈無
世俗卑弱氣然藁就輙棄之於書善行草當其得意往
[008-6b]
往有龍虎飛躍之勢已而嘆曰吾第能此而已乎人爭
持之以去而莫窺其際也以大明洪武元年春正月十
五日卒年五十有八娶餘姚史氏有淑德子男二長即
才用次致用女二曰某適同邑盧樞曰某適張韶皆士
族又明年秋九月二十有九日才用奉柩葬於縣城西
南駱嶺之原以肅之先君子與處士居同里學同門而
才用與肅又有同志之好請述處士之行將乞銘於今
太史公金華宋先生肅不敢辭竊惟處士篤於孝友重
[008-7a]
於氣誼敏於文學擇明師以教子通經服先訓以承家
裕後不亦賢乎然其才德如是顧獨著美於宗鄉不獲
施於世用以振耀聲光乃賫志以殁而得年又止於斯
惜也謹為次其行實而備書之誠有俟於筆削焉
誄
祭菊東黄公誄
維昔四明文學聿興以傳以習以及先生先生之師戇
菴黄氏其學實博其文則偉凡經授業則貢禮闈先生
[008-7b]
以試見黜所司維兹有命得失奚較維慎厥修先民是
傚稽經考史以丹以鉛以斆學半于五十年先生曰嘻
維畜以施予且老矣莫遂吾志肆吾之子由儒而醫於
物有濟庶其在兹矧維息女不與凡子既嫁既婚吾無
憂矣所憂七十曽未抱孫叶須/倫外孫則秀式悦我顔叶/魚
巾/遂來午湖惟于生所及我親朋時節游處馬圖龜書
疑義切磨海雲山月載嘯載歌壺觴酬酢簫笙間作鳥
飛魚泳亦孔之樂胡失令女以戚其心飲醑弗㫖操弦
[008-8a]
弗音朔風吹衣孤生悲呌愴矣登舟言旋海徼瞻彼白
日亦翳桑榆以吾於世寧可乆居維今之别載見莫必
溘焉露晞曽不三日大哉死生吾斯反袂天理固然先
生何疑叶魚/記孰不富貴或不令終孰不利逹或轉以窮
維遯而亨先生有焉不爽於德其歸以全士而及此亦
云賢只嗚呼先生其聞予誄
墓誌
故縣尹李公墓誌銘
[008-8b]
公諱睿字景明姓李氏廣平府慈州之武安人也通知
書律辟書左御史臺補書吏燕南河北道廉訪司入為
令史禮部出掾江浙行中省授官承事郎紹興路上虞
縣尹秩滿而天下大亂遂家焉以至正二十五年某月
某日卒年七十有一權厝蘭阜山下公為人和易有守
然不受觸激於是非曲直必折於理乃止其為書佐為
書吏為令史在臺憲省部固皆要地而以治文書為事
事不得專制然上官往往稱其能為掾浙省值饒信冦
[008-9a]
至竊入錢唐錢唐富民施宏者隂為鄉導寇平省府致
施宏於刑檄公籍其家珠玉金帛充牣列庫其子姓以
白金六十斤賂公覬少隠其貲貨公正色厲聲曰去欺
官利已以賣法吾不為也遂盡没入之同時掾吏咸推
其廉為令上虞歳大旱公方患目既憂民饑且又瞠視
災傷周爰阡陌檢騐荒熟而免輸之民服其平公竟以
是失左目之明縣有三湖曰白馬曰上妃曰夏蓋灌田
一萬三千畝為豪民廢而田之前尹天台林希元定其
[008-9b]
墾數復為湖林去官而湖復廢公至力復之民獲其利
事載中書戸部尚書宣城貢公師泰所撰記中軍興朝
廷許凡郡邑得給民為兵以防他盗公諭民以鄉井自
相保䕶之義斂旗卧鼓宻守關津使民間嘯呼醜類莫
窺虚實不敢動民頼以安公由掾吏至官縣令未嘗理
家事悉治於夫人夫人柔嘉勤儉毎俸禄入節用而縮
其盈貲以不匱及公居閒衣食所需足以自給杜門黙
坐惟以國祚將衰是憂時三子既仕逺方撫從孫繼宗
[008-10a]
暨夫人之姪彦實如已子萬里宦游常在左右教使成
人咸授以室鄉里故人胡文炳嘗主簿湖州之安吉避
兵於鄞公迎致其父子於家遇之甚厚以養女妻其季
叔儀叔儀及其兄叔明皆有學行蓋深德公公於族姻
朋友篤於恩義如此夫人劉氏某之女子男三人曰公
茂大同路宣寧縣儒學教諭先卒曰公幹江浙行省宣
使從參政董公摶霄總師征淮東死髙郵曰公義順德
路録事司判官女二人長適邑士貝瓉次適南行御史
[008-10b]
臺中丞月魯不華自公殁之十四年為國朝洪武十年
八月某日夫人卒年八十一歳公義逺戍海南瓉具喪
事所需與繼宗遷公柩以夫人合葬於縣城北三里葉
垗之原實十三年冬十月十八日也瓉字彦中隠君子
也與余善又以余知公也請錫之銘余謂公廉能之實
有諸已平惠之政施諸民與夫篤宗姻朋友之恩義者
皆未足以知公之為賢也至其結民兵保鄉井以無事
靖之然後可以知公之為賢也蓋當是時鄰境以鄉兵
[008-11a]
振聲威者或暴横不法或恃勢專殺或力弱而制強殘
人命擾城郭於國無益而其身亦不免焉以公較彼若
委靡不振然多故之秋克保民社竟全志節以歸全焉
若公之賢其可不使邑人之子孫亦知之乎乃序而銘
之辭曰
維元用人取刀筆卿相守令階此出公資吏理發儒術
階從憲部掾江浙年勞及格聞天闕緋衣象笏超禄秩
作宰虞丘歳三閲於時饑饉邦卼臲廉能著績誠可述
[008-11b]
復湖灌田秔稌粟治兵無譁民以謐懸車杜門全志節
七十一年返𤣥室
杜德莊墓誌銘
君諱肅字德莊姓杜氏杜氏逺有代序自赫家南陽行
道以大將軍顯於秦後三世至御史大夫延年家茂陵
以佐霍光定册顯於漢又九世至當陽侯預家京兆以
經術功勲顯於晉又十一世至修文館學士審言以文
章顯於唐又十一世至太史祈國公衍家越之山隂以
[008-12a]
相業顯於宋又十一世而至君自君以上四五世入元
家上虞之五大夫里未有顯者君㓜孤而貧聰敏絶人
未就外傅已知字書於語孟皆能黙誦稍稍長語於人
曰吾之先世有顯人至我而不耀奚以為子孫哉即委
志於學初大夫里在宋時㕘政李莊簡公暨公之壻直
顯謨閣潘公徳郛咸居焉徳郛二子友端友恭受業新安
朱子朱子嘗過化其地迨元季四方大夫士多寓於此
若臨海郭秉心天台朱伯言餘姚景德輝三先生者或
[008-12b]
避兵或卜居或教授而君皆得從之游以學詩書春秋
刻勵艱辛攻舉子業將戰藝鄉闈天下已板蕩不復有
干禄意盤旋里閭授徒自給以養其母值大明龍興以
洪武四年秋抱春秋就試江浙省中其科五年春與計
偕有㫖免㑹試廷對授從仕郎知萊州府福山縣賜緋
衣銀帶謝恩奉天門下仍給舟車往之所治既至召父
老諭之曰兹雖小邑然東海有魚鹽之利榖麥桑棗之
植馬牛驢騾羊豕之畜足以備衣食汝宜勉子弟於孝
[008-13a]
悌毋干刑罰又召軍民諭之曰編戸若干𨽻於軍者半
之是民倍於差役民日迫軍日裕吾何以為治今計軍
田復役外餘田與民一體庶其平允然莱夷在齊東俗
悍愎而夸詐聞君令愛惡相半君行事必當於理一無
所撓既三月山東省遣宣使至邑選民間驢騾充輓運
凡若干匹乙有騾而善走者在選中已出境宣使以駑
蹇者易而歸之已乙訴於憲司以君為知情實不知也
及逮君於獄君曰拷掠鞭笞何罪不服恨不得擊登聞
[008-13b]
鼓以泄吾寃執法者怒竟以深文中君君臨刑神色不
變仰天歎曰命夫非吾罪而至此吾安吾命矣年三十
有三是年冬十一月二十九日也從弟慎函骨南歸六
年夏四月一日葬永豐鄉玉祥里韓山之原曽祖榮妣
呉氏祖韶妣杭氏父蓀母胡氏娶徐氏生二子長曰矩
方十二歳次曰熊年二歳所著有疑義雜文詩歌若干
巻選古文曰秦漢文衡若干巻集近時名家詩曰元音
若干巻藏於家後十二年矩奉邑士馬斯才所撰行實
[008-14a]
泣拜請銘余不敢辭按行實君之先自將軍大夫以下
封公封侯者耀史册而後裔不耀且數世而君嶄然
以起刻志砥行倐沾一命即有民社亦榮矣然居官日
淺才未究用而以非罪死悲夫蓋亦命也然生能力貧
以養母夫人死能安乎命無一毫恐懼之色其素養為
何如哉是則攻文章而取仕進勤纂述而垂名聲尚未
足以為君稱也若君者不亦賢乎遂序而銘之辭曰
不顯杜宗大夫侯公炳德耀功末胄幽翳十一其世乃
[008-14b]
生俊乂力貧養親緝學綴文於王利賔作邑東海絶命
非罪其心不昧仰彼昊天匪擊登聞孰泄予寃悲風慄
烈游魂飄忽爰歸於越幽室荒荒不著其傷載美石章
鮑原善母故葉氏夫人墓誌銘
余游河東至太谷縣丞鮑原善述其母夫人之行泣而
言曰惟吾母之没於今十年而墓碣未刻意若有待子
業文者敢請余謝不敏則又泣而言曰原善今幸得禄
而母不待養暴揚懿德我職宜然然使徽音必傳於後
[008-15a]
則非文不可子毋辭也乃序而銘之夫人諱瓊姓葉氏
處之青田人曽祖諱某祖諱某父諱世傑皆治儒術不
樂進夫人於父為季女尤慎於擇壻得今處士麗水鮑
某而歸之鮑氏世積善至處士能以先緒是繼宗鄉稱
焉夫人以儒家子作嫓於積善之門内政既修宜獲多
福乃不得於壽非其命與夫人自幼聰敏柔靜治絲枲
外授之書輙能成誦通孝經論語見愛於父母既行益
肅於禮主饋承祀不爽彛矩見喜於尊嫜居妯娌以和
[008-15b]
視親戚以恩教諸子以義待婢僕以恕見敬於其夫嗚
呼可謂有女德婦道母儀者矣洪武二年夏六月某日
以疾卒年五十有九明年冬十有一月某日葬縣城南
巾山之原子三人伯曰某仲曰某咸知書以孝友聞季
即原善由國子生授今官佐治有能聲孫男曰某等在
夫人卒後生銘曰
維括葉氏世儒紳厥藴未發生夫人夫人敏靜悦聖文
匪誦之口修之身既笄而歸積善門上協尊嫜下族姻
[008-16a]
相夫教子恭以勤子養弗逮堪酸辛巾山之原幽宅新
我書懿範鐫貞珉與古淑哲輝千春
黄公墓誌銘
宋季朱子理學既行於天下而明士猶守楊文元沈正
獻二公之説及文潔先生慈溪黄公稽經考史一折𠂻
於朱子著書滿家於是士方翕然向風盡變其所學始
知朱子有以繼周程而接孔孟實文潔有以倡之文潔
没其季戇菴先生彦實當宋之亡元之興以家學教授
[008-16b]
明越間與韓莊節先生明善袁文清公伯長相友善士
而授業其門者或明經修行或摛文决科皆卓然有立
若餘姚菊東先生其一也先生諱珏字玉合菊東其號
姓黄氏世居剡髙祖諱某仕宋官至某州别駕徙餘姚
之四明鄉而家焉祖諱雷字震卿妣翟氏父諱士儀字
正甫妣舒氏先生天資廉靜樸厚八歳始能言言以中
節於時喪母哀毁如成人出就外傅雖大寒暑鷄鳴必
起盥頮而誦習至夕則秉燭對巻不知急雪之打窻而
[008-17a]
飛蚊之咂膚也十二三祖令説所讀春秋謬於經㫖祖
慨然曰吾欲爾紹儒術乃若斯耶遂身親教之至十五
六從戇菴受蔡氏尚書以求二帝三王之心研極根底
既有所得而郡邑巨室爭致先生為師席遂教授者餘
四十年中間屢試江浙鄉闈不一售則又歎曰明經豈
專為决科哉况得失命也遂刮絶仕進意然未嘗一日
舍書不觀尤喜翫邵子皇極經世書指趣精妙貫徹天
人有以自樂嘗曰天人之理㣲邵子能推帝王之道大
[008-17b]
蔡氏能解然非朱子訂定而發明之愚亦何能窺見彷
彿耶其為學蓋至老而益勤先生有同兄璧庶母弟瓊
瑶玠庶母讒先生失愛於父而孝友益篤卒無間言父
令諸子析㸑先生於家貲悉聴諸弟所欲無幾㣲靳色
及父殁囑先生以後事先生治父喪所費皆已出不取
於弟人或難之先生曰從先人志耳尋常中語及母夫
人輙涕泣不能食歳時祭祀必極誠敬毎自誦曰父子
兄弟天屬也其可死生而貳其心乎有富人兄弟以嫡
[008-18a]
庶分貲産不均弟欲摭他事訟兄釀致其罪先生沮之
再四弗聴則怒之曰若即訟陷兄死地何面目入祠堂
見祖宗乎况若子孫相讐不共戴天禍可測乎必若所
為吾絶交矣因感泣而止其兄聞之驚曰微先生我家
幾破為置田宅以奉先生先生曰吾言義也不可以圖
利終不受其所行類如此先生平居衣服飲食給於學
徒晚益空乏且為疾所纒未嘗咨嗟胸中矌然唯誨人
以善日益慊慊壻劉景祚居上虞白馬湖上延先生訓
[008-18b]
其子既至與太原王萬石陳郡謝肅數為文字飲以逍
遥乎海雲山月間一不闗餘事凡十閲月而先生之女
卒哭之哀遂還海濵寓所國朝洪武三年冬十有一月
五日夜三鼓疾甚召其子熈命之曰吾歸矣汝善自持
其身語畢正衣冠端坐而逝年七十一士大夫哭之曰
篤學力行君子亡矣熈奉柩以是月甲子祔葬於上虞
建隆㠗先塋兆次遵治命也先生娶同邑宋氏宋忠嘉
公諱師禹之五世孫諱某之女有懿範先先生九年卒
[008-19a]
子男一人即熈能力貧事親女一人某即先卒者孫一
曰階在先生卒後生有詩文若干巻其道事理大抵由
戇菴以泝慈溪者也又七年熈具行實踵門而泣請於
余曰先生親舊唯吾父相知尤深而墓未有銘敢請余
推先生學有師承行為鄉表不及用於世而安貧守道
以終其身子熈知
姻朋友咸稱其能又能顯揚先德不使無聞則先生為
有後而天之報施之者其在斯乎遂銘之曰
[008-19b]
於學允殖於行允飭兹為老成式孝且友義信是守以
表宗鄉帝王治體天人奥理探索孔明厥畜靡施自求
所志斯遯而亨最美於石終古弗泐後
銘
鍼藥二室銘
金華周𤣥啟讀書好醫方術學於攖寧滑先生先生生
中州儒而醫也其用藥絶似劉河間而鍼法則本竇大
師凡所砭療莫不竒中名聞朔南是則𤣥啟固有所受
[008-20a]
之矣𤣥啟嘗以
之藥可愈者療之亦往往以竒中有聲碩豈辱於師門
邪雖然𤣥啟之於攖寧親炙者也攖寧之於竇劉私淑
艾者也竇劉之所聞風而起者其扁鵲乎扁鵲身遇長
桑君故能以鍼藥名當時而傳後世後世苐讀其書而
欲精其術難也然則術不至於扁鵲殆不可止𤣥啟亦
求止於扁鵲哉予既獲交於攖寧又喜𤣥啟之術不茍
止也遂作二銘使自警焉
[008-20b]
其藥室銘曰備物致用惟精惟英俾斯人壽考而康寧
厥道其孰明非神非聖曷全乎天地之生咨爾君子爕
隂陽於庶萌在篤其行式昭令名
其鍼室銘曰有㣲者物其剽也銳以出入萬穴其惡乎
已天下疾蓋辨順逆制虚實然後能中乎隂陽之節若
差毫末榮衛斯遏慎爾持操毋疎厥術
韓節婦黄氏傳
[008-21a]
餘姚韓孚之妻黄氏名妙權上虞人處士秀老之女也
秀老之先以儒起家至秀老尤力於善無子惟一女即
所謂妙權者憐之擇壻里中無可當其意知韓氏世士
族而孚又有俊才遂以妻之時妙權年十八歸甫半載
而孚喪未有子以其夫之兄之子賚為後且自誓曰吾
不幸失吾夫不能為夫持立門户而有他志我則不可
為人於天地間矣自是事舅姑益盡禮待族姻皆有恩
義至御其下雖恕而嚴内外屬人於是知妙權之能守
[008-21b]
又能為也至正初有千户曳刺者守禦上塘知妙權少
寡而賢使來請婚者以權勢富貴動之妙權慨然曰吾
受父母之戒以歸於夫夫即吾天天雖傾矣而吾戴天
之心常在吾豈以權勢貴富而背天耶况千户受朝命
以鎮撫斯民為職尤不宜奪寡婦之志曵刺知不可取
乃止居無何方師徙據浙東遣部將數人駐軍廟山有
葉某者勢尤熾灼欲脅娶妙權妙權閉一閤操刃危坐
奮怒曰有越吾户限而議婚者吾以頸血濺之且得從
[008-22a]
吾夫於地下吾又何憾廼呼天慟哭聞者莫不為之感
泣有以其事白部將者部將曰吾嘗臨陣猶不能死之
彼婦人而視死如歸吾寧不自恥乎遂不敢言婚初妙
權在室時性靜而慧雖巧於剪製而不務華靡父嘗説
列女傳輙識而誦之既嫁即寡悉去簮珥佩服服短布
衣日夜紡績以供饋祀家以漸裕延師教賚使之成人
賚亦善事之如實生已者天固有以報施之也賛曰
余昔㳺濟岱間見有某官之妻某氏者既為命婦子三人
[008-22b]
年可四十夫没悉取貲貨棄其子而再適今黄妙權以
盛年喪夫無一弱息迺能以從子賚為後不絶先祀奉
尊嫜以成夫志門單户薄貲産弗饒力於紡績卒裕厥
家固難能矣至於強暴請婚或誘以貴富或迫以權勢
而妙權秉志守節之死靡他毅然有烈丈夫之風豈不
尤難能哉然自多故以來逹官貴人遺親後君者不為
甚少其與某官之妻奚異使之觀妙權志節之堅其必
内自媿矣嗚呼丈夫之志節皆若妙權則倫理烏得而
[008-23a]
弗明耶妙權之事余聞於其兄子思道思道謹信人也
故為書之以俟秉史筆者采焉
説
黄宗德改字説
予之游於四方也餘十寒暑矣既歸休乎蘭阜讀先人
遺書未始不自歎其荒於學也而外弟黄麟數至自城
執經詰難多所起予蓋予與為别也乆乃今所學大有
進於前者怪而問焉則知其嘗游於玉公王先生矣及
[008-23b]
王先生之赴召也又嘗游於桂彦良先生矣二先生邃
於書籍者也宜吾外弟氣質之日化於温厚才識之日
就於流通而厥德之修不難者蓋有所受之也予又何
以輔其學哉間有告於予曰始麟也冠而字之則兄亦
既相禮矣今麟之字某也當為上避敢請易焉予因易
之曰宗德所以附其名麟之義也夫麟也者其身麕也
其尾牛也其蹄馬也仁獸也毛蟲長也長之以仁者德
也非其形之謂也不以形而以德此麟之所以異於百
[008-24a]
獸與然而百獸也聖賢以為號為名為字者何限若太
昊氏之曰宓犧也唐虞之臣曰伯虎也仲熊也曰叔豹
也其曰季騧也者非周八士之一乎其曰伯牛也者非
孔門之髙弟子乎且聖賢所以異於衆人者以其德也
不然則雖獸其名號而聖賢其德也此其所以異於衆
人與衆人以聖賢而自命其字名者皆是也本其德則
非也其不異於獸乎哉雖然麟固百獸之類也而出乎
其類者麟固不常有於天下也而亦不待乎制服者唯
[008-24b]
其有是德也故為百獸之所宗亦猶聖賢以德而為衆
人之所宗
吾外弟之名麟焉者則固擬諸聖賢也亦必其德者有
以擬乎聖賢也而後免乎為衆人不則為有愧於麟矣
而况於聖賢乎遂書是説以輔其學焉它日質之二先
生必不以予言為無謂也
疏
[008-25a]
吾鄉清所先生俞時中氏懐抱利器未遇於時縱浪閒
情遂忘於世欲鍊長生之藥物先須棲息之草堂金糓
闕如結構
錢或寄以貲使得遂一枝之安則真若萬間之庇矣伏
以江上茅齋瀼西草屋欲為少陵養拙先煩司馬攜錢
因見古人之情恥作窮途之哭乃若清所俞先生廟廊
之具神仙中人既文采而風流復抑塞而磊落身世雙
蓬鬢稍經垂老之飄零社稷一戎衣快覩君王之神武
[008-25b]
不願銀章赤管偏娯翠篠紅渠將棲息於一枝逺艱難
之世事無多屋宇不礙雲山暫止飛烏頻來乳燕遂悟
性之莫奪念人世之幾何時序百年心蒼苔濁酒林中
靜乾坤萬里眼碧水春風野外昏咏歌花嶼之新牀揮
洒金井之硯水飄颻乎管寧之皂帽修鍊乎勾漏之丹
砂能事逍遥忘情榮辱卜居為此便應黄髪老漁樵乘
興杳然更有紅顔生羽翰但乏青錢以買野竹果於何
[008-26a]
當與而抗疏匡衡傳經劉向凡故人則禄米之宜供休
孤老樹滄波自有釣鈎碁局地幽忘盥櫛阮籍焉知禮
法疎客至罷琴書謝安不倦登臨費莫嫌性僻惟待堂
成
書迂樵傳後
呉郡俞女立氏自叙其平生出處學術之槩題曰迂樵
傳間以示余請書一言於後予何言以書之哉然予嘗
[008-26b]
讀五柳先生傳以為陶靖節避世士也反若汲汲於身
後之名何耶及讀無
為之豈其意皆有所在歟何其異世而同符也蓋靖節
有志當世而遭晉宋之易代恥仕二姓遂不復仕既
事功以白
欲使其名之稱於没世耳若康節則不然康節以天挺
之豪當宋治極盛之時又有韓富司馬諸大賢為知已
在康節亦可以出而行其所學矣康節乃弗之仕而唯
[008-27a]
探月窟躡天根以自得其性情之樂者豈以事功則司
馬富韓方立於朝不符於已故耶夫性情難述事功易
書陶邵二公它日既無事功以書於史官述其性情或
失其實則非所以為二公矣此二公所以自為
歟雖然二公者皆豪傑有為之才也靖節欲為而不值
可為之時康節值可為之時而不必為故康節之發於
咏歌者皆世外無窮之樂而靖節之發於咏歌者皆世
内無窮之悲嗚呼吾未嘗不於二公出處之際而有以
[008-27b]
觀夫世道之隆汙也今迂樵不欲仕斯時似學陶靖節
以大易紹其家學而究夫環中之妙又似學邵康節蓋
將兼二公而學之者耶當其游戲乎天根月窟則夫世
事之可悲者固皆不足以撓其樂矣苟能相時而起本
之性情而施之事功是又善學陶邵者也夫既善學陶
邵矣又何患乎名之不稱於後世
於傳後
書唐李鄴侯傳後
[008-28a]
右唐李鄴侯傳二巻天台朱君伯賢之所修也伯賢先
君子約齋先生於元政漸弛將亂之際毎令誦習鄴侯
家傳此其心之所存為何如然當世終不能用先生先
生殁餘三十年板蕩極矣而君之袖簡猶存顧以其漫
誕間
於目前者其以約齋之故也歟昔張魏公佐宋南渡猶
夫諸葛武侯之相乎漢也盡瘁出師規復中原功雖不
成而志則甚偉故其子敬夫為修武侯傳焉今君汲汲
[008-28b]
焉以鄴侯之家傳是修則亦聞其風而興起者乎夫魏
公行武侯之志者也約齋存鄴侯之心者也然鄴侯之
出也天未厭唐諸將傚忠故其復兩京也易武侯之出
也漢運既去羣雄角才故其還舊都也難非其才智不
相及之謂也或曰跡魏公之行事固似武侯矣以約齋
而視鄴侯曽何勲業之可並稱耶曰嘻是殆以隱顯而
論夫士者也亦安知約齋非方隠之鄴侯鄴侯非已顯
之約齋乎故欲知約齋之心者觀於鄴侯之傳則得矣
[008-29a]
而二傳之修皆以子而寓乎其父經世之心志焉豈徒
然哉豈徒然哉
題潘節婦傳後
余讀瑯琊王先生宥所著山隂徐允讓妻潘妙圓傳慨
然興歎曰嗟乎
嘗亡若潘妙圓可覩也已妙圓在父母家善女工知讀
書年二十六歸於徐甫三月為至正己亥之仲春西師
攻越允讓之父率其子若婦走匿山谷間安為游兵所
[008-29b]
執刃血被衣將殺之允讓直前請以身代游兵舍其父
而殺其子又執妙圓紿之以夫既死我必從爾爾容我
焚其遺骸一慟與訣從爾則甘心矣遊兵然其言為掘
坎積薪而焚之火既舉妙圓以錐刻辭於磚云云即大
哭躍入烈焰中以死嗚呼允讓死於父妙圓死於夫夫
為孝子妻為烈婦既孝且烈而
氣凛然雖死猶不死也其於綱常之道亦至矣哉是宜
有述以
[008-30a]
題聴松樓記後
右聴松樓記今靈隠住持白雲悦公為來上人譔者其
詞意
激於風而有聲聴是聲者以為出於松邪出於風邪必
出於松則風之被物無不有聲可聴豈惟松哉必出於
風則風之在他樹者聲不松若惟松遇風則其聲細大
抑揚鏗鏘要眇雖簫韶之音有不能喻此幽人韻士所
以愛聴夫
[008-30b]
亦無以妙其聲斯二
與然善聴者不聴之以耳而聴之以心則寂然之頃松
風兩忘感通之際上下四方何莫非松風也獨樓乎哉
是雖百千萬耳亦聴之而不足獨上人乎哉上人亦聴
之以心而已矣他日質之悦公其以余言為然乎否
醉黙齋言戒
吾口可食而不可以言吾口可飲而言毋便便言既出
矣雖駟馬莫先吉凶榮辱一由是生焉吁嗟乎吾胡不
[008-31a]
慎旃惟訒惟訥庶免於愆盍亦窮𤣥㣲之理以㑹夫渾
全之道養剛大之氣以著於經緯之文文將衣被乎天
下而道悉備
道與文之分雖吾才之弗逮而吾志之所存則當甚堅
者也因
[008-31b]
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