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k0046 經濟類編-明-馮琦 (WYG)


[036-1a]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三十六
           明 馮琦馮瑗 撰
 財賦類二
  理財二/ 四十八則/
宋自唐天寶以來藩鎮屯重兵租税所入皆以自贍名
曰留使留州其上供者甚少五代藩鎮益彊率令部曲
主塲務厚歛以入已而輸貢有數太祖素知其弊趙普
[036-1b]
乞命諸州度支經費外凡金帛悉送汴都無得占留每
藩鎮帥缺即令文臣權知所在塲務凡一路之財置轉
運使掌之雖節度防禦團練觀察諸使及刺史皆不預
簽書錢穀之籍於是財利盡歸於上矣
太宗以總計使果不便乃罷之復以三司兩京十道歸
三部各置使乃以陳恕為鹽鐵使時帝留意金穀召三
司吏李溥等詢以計司利害溥等上七十一事詔以四
十四事付有司行之餘下恕等議賜溥等金錢悉補侍
[036-2a]
禁殿直帝語恕等曰溥等於錢穀利病自㓜至長寢處
其中必周知之卿等但假以顔色引令剖陳必有所益
復賜三司錢百萬募吏能言本司不便者令恕等量事
大小賞之恕將立茶法召茶商數十人俾各條利害恕
閲之第為三等語副使宋太初曰吾觀下等固滅裂無
取上等取利太深不可行于朝廷惟中等公私皆濟吾
裁損之可以經乆於是始為三法行之貨財流通恕有
心計釐去宿弊帝深器之親題殿柱曰真鹽鐵陳恕恕
[036-2b]
每便殿奏事帝或未察至形誚讓恕踧踖退至殿壁俟
帝意稍解復進確執前論終不易帝亦多從之
復置三司使而罷鹽鐵户部度支三使分天下郡縣為
十道曰河南河東關西劒南淮南江南東西浙東西廣
南以京東為左計西為右計恕為總計使魏羽為左計
使董儼為右計使中分十道以𨽻焉而各道則署判官
以領其事凡涉計度者三使通議之恕言官司各建政
令互出難以經乆帝不聽
[036-3a]
陳恕罷以寇凖為三司使恕乆領三司帝初即位嘗命
條具中外錢穀恕乆不進屢詔趣之恕對曰陛下富於
春秋若知府庫充實恐生侈心是以不敢進也帝嘉之
至是以疾固求館職帝曰卿求一人可代者聽卿去恕
薦凖焉凖至三司檢尋恕前後改創之事類為冊及其
所出榜别用新板躬至恕第請判恕亦不讓一一押之
自是計使無不循其舊貫恕精於吏理深刻少恩人不
敢干以私掌利柄十餘年强力幹事胥吏畏服
[036-3b]
自乾德中諸州支度經費外凡金帛悉送闕下於是利
歸公上而條禁文簿漸為精宻吏不得售其姦帝尤留
意財用淳化初詔三司每歲具見管金銀錢帛軍儲等
簿以聞至是丁謂權三司使著㑹計録以獻因條大禮
經費以備參較優詔奬之謂機敏有智謀檢校過人在
三司案牘繁委吏乆難解者謂一言判之衆皆釋然
仁宗時承平既乆兵籍益廣吏員益衆佛老邊方蠧耗
中國百姓縱侈而上下困於財三司使李諮請省浮費
[036-4a]
鹽鐵判官俞獻卿亦言天下穀帛日耗稻苗未生而和
糴桑葉未吐而和買自天禧以來日甚一日宜與大臣
議捄正之上納其言乃立計置司以張士孫呂夷簡魯
宗道領之初陜西河北商人入芻糧者𣙜貨務給劵以
茶償之又益以東南緡錢及香藥犀象為虚實三估謂
之三税至用十四錢易官錢百其法屢更不能無弊上
命諮等校歲入登耗更定之諮等言淮南十三塲茶歲
課五十萬緡天禧五年纔及二十三萬緡每劵直錢十
[036-4b]
萬鬻之售錢五萬五千總為實錢十三萬緡除九萬緡
為本錢歲纔得息錢三萬餘緡而官吏廪給雜費不與
焉是則虚數雖多實利殊寡請罷三税以十三塲本息
併計其數罷官給本錢使商人與園户自相交易一切
定為中估而官收其息如鬻舒州羅源塲茶斤售錢五
十有六官不復給但使商人輸息錢三十有一而已然
必輦茶入官隨商人所指而與之給劵為驗以防私售
謂之貼射若歲課貼射不盡則官市之如舊商人入芻
[036-5a]
糧塞下者隨所在實估度地理逺近量增其直給劵至
京一切以緡錢償之謂之見錢法諮等又以鹽之類有
二解池引水而成曰顆鹽淮浙蜀廣鬻海或井或鹻而
成曰末鹽皆通商貿易乾興初解鹽計歲入二十三萬
緡視天禧中數損十四萬請罷之専令兩地入中並邊
芻粟上皆從之
自茶為官𣙜民私蓄盗販皆有禁𣙜茶之禁尤嚴園户
困於征取官司並縁侵擾因䧟罪戾至破産逃匿者歲
[036-5b]
比有之著作佐郎何鬲三班奉職王嘉麟皆上書請罷
給茶本錢縱園户貿易而官收租錢與所在征筭歸𣙜
貨務以償邊糴之費可以疏利源寛民力富弼韓琦曾
公亮然其策請于帝行之下三司議三司言茶課給本
收利所獲甚㣲而煩擾為患園户輸納侵害日甚小民
趨利犯法益繁宜約歲入息錢之數均賦於民恣其買
賣所在收筭而不給本錢遂詔弛舊禁俾通商利凡歲
輸緡錢三十三萬八千有竒謂之租錢與諸路本錢悉
[036-6a]
儲以待邊糴自是惟臘茶禁如舊餘茶肆行天下矣論
者又謂茶户困於輸錢良民賦不時入刑亦及之商賈
利薄販鬻者少必致歲額不登經費日蹙翰林學士歐
陽修知制誥劉敞皆請除前令帝不聽
韓琦論减省冗費 臣准勅以御史王素上言乞依賈
昌朝所奏取景德至景祐年凡百用度靡有巨細校計
所入所出之數省罷不急等事蒙差張若谷任中師并
臣與三司同共詳所奏定奪减省聞奏竊以臣先監左
[036-6b]
藏庫日朝廷亦曾差官於三司令將咸平景德天聖景
祐年支費比附其時三司已檢尋天聖已前帳案不足
遂下在京諸司庫務差人監勒檢尋亦是多不存在甚
為騷擾臣輒上言若檢尋前項年分帳案得全比附見
今來支費數多朝廷若不能節用乃是徒摭空文或勘
㑹近年帳案但見得冗費即行减罷亦不須見逺年文
字蒙下三司檢尋終不具足只將近年帳案勘㑹結絶
了當今陛下敦崇儉之本沛然垂詔以經費有度復議
[036-7a]
均節斯乃陛下興化致理愛養元元之深意也天下黎
民實蒙惠福若又須將景德至景祐年逐年月用度較
計必是依前虚有勞費淹滯無成况今西鄙設備聚財
實邊之費所宜移兹冗用以助兵須豈可遷延歲時不
求速效臣欲乞將三司逐案景德年來帳籍及照證文
字勘㑹不必年分整齊但見得官中支用顯有虚費即
定奪减省聞奏臣復觀古先哲王興儉以勸天下必以
身先而後臣庶省分有司率職從上之令猶風靡而響
[036-7b]
應之也雖有僥倖覬覦之徒抑制其欲亦不敢興造怨
語動惑衆心何則上躬行而下知所勸也臣愚欲望陛
下飭宮掖之間先務節儉凡奢靡之飾竒巧之玩無名
支賜無度取索一切罷之仍詔三司與臣等計㑹入内
内侍省御藥院内東門司取先朝及今來賜予支費則
例比附酌中定奪减省臣等定奪之後或有飛語流謗
斷在宸衷屏而不聽如此則縣官之財可期充足且内
藏宜聖景福等殿庫蓋累朝蓄聚以備非常今或外用
[036-8a]
既節而不絶内帑支取即與外間供億縻費一同亦望
陛下深思祖宗經乆之制更務謹節臣又以出納之用
各有攸司冗費之弊必能知悉仍乞特降勅命下三司
委諸路轉運副發運使逐處知州通判在京諸司庫務
勾當官員降官吏兵馬請給則例自來已有定制不在
起請外如有諸般用度顯有虛費可以减省者即具利
害擘畫聞奏降下依勅定奪其三司人吏有所見亦聽
經三司具狀陳述如顯然大段减省得官中錢物其元
[036-8b]
起請官吏即乞特行酬奬臣備員諫列誤被聖選不避
衆怨罄竭上陳唯冀裁擇早賜進用
自復𣙜鹽法兵民輦運不勝其苦並邊務誘人入中芻
粟皆為虚估騰踊至數倍大耗京師錢幣太常博士范
祥關中人也熟其利害常謂兩地之利甚博而不能少
助邊計者公私侵漁之害也儻一變法歲可省度支緡
錢數十百萬乃畫策以獻遂命制置其事使推行之論
者爭言其非是遣户部使包拯馳視還言其便論者猶
[036-9a]
籍籍驛召祥至與三司雜議皆是祥所建詔從之田况
請乆任祥以專其事乃擢祥為轉運使於是舊禁鹽地
一切通商聽鹽入蜀罷九州軍入中芻粟令入實錢償
以鹽授以要劵即池驗劵按數而出盡弛兵民輦運之
役以商所入緡錢糴粟輸並邊九州軍而悉留𣙜貨物
錢幣以實中郎由是黠商貪賈無所僥倖關内之民得
安其業公私便之
復𣙜茶鹽初李諮以實錢入粟實錢售茶二者不得相
[036-9b]
為輕重既行而商人失厚利怨謗蠭起仁宗疑變法之
弊下詔責計置司而遣官行視諮具言新法之便㑹孫
奭等論其煩擾遂罷貼射法官仍給本錢市茶商人入
錢售之茶法復壞解鹽亦復𣙜之
上書者言𣙜解鹽官得利㣲而民困於轉輸詔翰林學
士盛度等議更其制度上通商五利遂罷三京二十八
州軍𣙜法聽商人入錢若金銀於京師𣙜貨務受鹽兩
池而民便之自是雖商賈流行而歲課耗矣自貼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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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廢而河北入中虚估之弊益甚李諮既居政府請復
行見錢法皆如天聖元年之制又命商持劵徑趨𣙜貨
務驗實立償之錢而三説之法廢縣官自此省費矣
王安石臨川人好讀書善屬文曾鞏携其所撰以示歐
陽修修為之延譽擢進士上第授淮南判官故事秩滿
許獻文求試館職安石獨否調知鄞縣通判舒州文彦
博為相薦其恬退乞不次進用以激奔競之風歐陽修
薦為諫官安石皆以祖母年髙辭修以其須禄養復言
[036-10b]
于朝召為郡牧判官改度支判官安石議論髙竒能以
辨博濟其説果於自用慨然有矯世變俗之志於是上
萬言書其大要以為今天下之財力日以困窮風俗日
以衰壞患在不知法度不法先王之政故也法先王之
政者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則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傾
駭天下之耳目囂天下之口而固已合先王之政矣因
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財取天下之財以供天下之費
自古治世未嘗以財不足為患也患在治財無其道耳
[036-11a]
先是館閣之命屢下安石輒辭不起士大夫謂其無意
於世恨不識其面朝廷每欲畀以美官惟患其不就也
及赴是職聞者莫不喜悦
張方平論國計疏 臣切惟天之生民以衣食為命聖
人因是而為之均節立君臣貴賤等威之分以止其爭
且亂故禮也者文飾此者也刑也者防禦此者也凡所
為賞罰法令仁義亷恥皆縁此而後立者也衣食不足
何禮刑之有哉内無以保其社稷外無以制其夷狄國
[036-11b]
非其國矣故貸食者人事之確論非髙談虛辭之可致
者也今京師砥平衡㑹之地連營設衛以當山河之險
則是國依兵而立兵待貨食而後可聚此今日天下之
大勢也臣在仁宗朝慶厯中充三司使嘉祐初再領邦
計嘗為朝廷精言此事累有奏議所陳利害安危之理
究其本原冗兵最為大患畧計中等禁軍一卒歲給約
五十千十萬人歲費五百萬緡臣前在三司勘㑹慶厯
五年禁軍之數比景祐以前增置八百六十餘指揮四
[036-12a]
十餘萬人是增歲費二千萬緡也太祖皇帝制折杖法
免其徒初置壯城備諸役使謂之廂軍後乃展轉增創
軍額今遂與禁軍數目幾等此其歲增衣糧幾何是皆
出於民力則天下安得不困臣慶厯五年取諸路鹽酒
商税歲課比景德㑹計録皆增及三數倍以上景德中
收商税四百五十餘萬貫慶厯中一千九百七十五萬
餘貫景德中收酒課四百二十八萬餘貫慶厯中收一
千七百一十萬餘貫景德中收鹽税課三百五十五萬
[036-12b]
餘貫慶厯中收七百一十五萬餘貫但茶亦有增而不
及多爾天下和買紬絹本以利民初行於河北但資本
路軍衣遂通其法以及京東淮南江浙景祐中諸路所
買不及二百萬疋慶厯中乃至三百萬疋自爾時及今
二十年但聞比校督責不聞有所寛减也如此浚取天
下豈復有遺利自古有國者貨利之入無若是之多其
費用亦無若是之廣也昔唐室自天寶之亂肅代之後
國力大窘禁軍之餉畿甸百姓至挼穗以供兵食登都
[036-13a]
城門以望四方貢奉之至可謂危蹙矣然患難既平則
兵有時而解兵解則民力紓矣今中外諸軍坐而衣食
無有解期天下困敝已如此而上下恬然不圖營救寶
元康定中夏戎阻命西師在野既聚軍馬即須入中糧
草在京支還交鈔銀錢物帛一歲約支一千餘貫以上
三司無以計置即須内帑供給慶厯二年三年連年支
撥内庫銀紬絹只此兩次六百萬疋兩三司以補不足
尋即支盡西事已定二紀于兹中間亦不聞有所處置
[036-13b]
者邦家大不幸變故仍臻頒賚之餘府庫虚匱宿藏舊
積蓋無餘幾萬一因之以饑饉加之以冦戎臣恐智者
難以善於後矣夫茍且者臣下及身之謀逺慮者陛下
家國之計兹事體大在陛下所憂無先於此財計之任
雖三司之職日生煩務常程計度簿書期㑹則在有司
至于議有繫於軍國之體事有關於安危之機其根本
在於中書樞宻院非有司可得預也今夫賦歛必降敕
支給必降宣是祖宗規摹二府共司邦計之出入也今
[036-14a]
欲保大豐財安民固本當自中書樞宻院同心協力修
明真宗以前舊典先由兵籍减省以次舉其為敝之大
若宗室之制官人之法諸生事造端非簡便者裁而正
之至于㣲末細故於國計盈虚不足為損益屬之有司
可矣提其綱則衆目張澄其源則下流清易曰窮則變
變則通通則乆又曰變而通之以盡利節卦之辭曰節
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故傷財害民之事當為制度以
節之若但遵常守故齪齪細文避猜嫌顧形迹恤浮
[036-14b]
議而廢逺圖忽人謀而徼天幸日月逝矣歲不我與後
雖噬臍何嗟及矣臣服在近列荷恩三朝竊見時事日
以迫急不勝憂憤輒罄狂瞽惟陛下留神省察
吕誨論錢穀宜歸一疏 臣切以洪範八政食貨為先
故古者國用必使冢宰制之祖宗之制天下錢穀自非
常平倉𨽻司農寺外其餘皆總於三司一文一勺以上
悉申帳籍非條例有定數者不敢擅支故能知其大數
量入為出詳度利害變通法度分畫移用取彼有餘濟
[036-15a]
彼不足指揮有司轉運使諸州如臂使指朝廷常選徤
吏精於理財者為三司官如陳恕林特李叅之類皆稱
職有名者也其餘非通曉錢穀者亦罕得叨居其任理
資序受厚俸而已故能倉庫充溢用度有餘民不匱乏
邦家乂安自改官制以來備置尚書省六曹二十四司
及九寺三監各令有職事將舊日三司所掌事務散在
六曹及諸寺監户部不得總天下財賦既不相統攝帳
籍不盡申户部不能盡知天下錢穀之數五曹各得支
[036-15b]
用錢物有司得符不敢不應副户部不能制户部既不
能知天下錢穀出納見在之數無由量入為出五曹及
内百司各自建白理財之法申奏施行户部不得一一
關預無由公共利害今之户部尚書舊三司使之任也
左曹𨽻尚書右曹不𨽻尚書天下之財分而為二視彼
有餘視此不足不得移用天下皆國家之財而分張如
此無専主之者誰為國家公共愛惜通融措置者乎譬
人家有財必使一人専主管支用使數人主之各務己
[036-16a]
分所有多互相侵奪又人人得取用之財有增益者乎
故利權不一雖使天下財如江海亦有時而竭况民力
及山澤所出有限劑乎此臣所以日夜為國家深憂者
也今縱未能大有更張欲乞且令尚書兼領左右曹侍
郎則分職而治其右曹所掌錢物尚書非奏請得㫖不
得擅支諸州錢穀金帛𨽻使提舉常平倉司者每月亦
須具文帳申户部六曹及寺監欲支用錢物皆須先關
户部符下支撥不得一面奏乞直支應掌錢物諸司不
[036-16b]
見户部符不得應副其舊日三司所管錢穀財用事有
散在五曹及諸寺監者並乞收歸户部若以此户部事
多官少難以辦集即乞减户部冗末事務付閑曹比司
兼領而通𨽻户部如此則利權歸一若更選用得人則
天下之財庶幾可理矣
神宗謂文彦博曰當今理財最為急務養兵備邊府庫
不可不豐大臣共宜留意節用因稱太宗朝有御侍乞
增俸命給十千輒差簿所賜太宗曰朕昔為供奉官俸
[036-17a]
止十千爾敢以為少邪遂幽囚至死以此言之事不可
不勉也
執政以河朔旱傷國用不足乞南郊勿賜金帛詔學士
議司馬光曰救災節用當自貴近始可聽也王安石曰
常衮辭堂饌時以為衮自知不能當辭職不當辭禄且
國用不足以未得善理財者故也光曰善理財者不過
頭㑹箕歛爾安石曰不然善理財者不加賦而國用足
光曰天下安有此理天地所生財貨百物不在民則在
[036-17b]
官彼設法奪民其害乃甚於加賦此蓋桑𢎞羊欺武帝
之言太史公書之以見其不明耳爭議不已帝曰朕意
與光同然姑以不允答之㑹安石草制引常衮事責兩
府兩府不敢復辭
河北安撫使韓琦上疏 臣准散青苗詔書務在惠小
民不使兼并乗急以要倍息而公家無所利其入今所
立條約乃令鄉户及坊郭户借錢一千納一千三百是
官自放錢取息與初詔相違又條約雖禁抑勒然不抑
[036-18a]
散則上户必不願請下户雖或願請請時甚易納時甚
難將來必有督索同保均陪之患陛下躬行節儉以化
天下自然國用不乏何必使興利之臣紛紛四出以致
逺邇之疑哉乞罷提舉官第委提㸃刑獄依常平舊法
施行帝䄂其疏以示執政曰琦真忠臣雖在外不忘王
室朕始謂可以利民今乃害民如此且坊郭安得青苗
而使者亦强與之王安石勃然進曰茍從其所欲雖坊
郭何害因難琦奏曰如桑𢎞羊籠天下貨財以奉人主
[036-18b]
私用乃可謂興利之臣今陛下修周公遺法抑兼并振
貧弱非所以佐私欲安可謂興利之臣乎帝終以琦説
為疑安石遂稱疾不出帝諭執政罷青苗法趙抃請俟
安石出安石求去帝命司馬光草答詔有士夫沸騰黎
民騷動之語安石抗章自辯帝為巽辭謝之且命吕惠
卿諭㫖韓絳又勸帝留安石安石入謝因言中外大臣
從官臺諫朋比欲敗先王正道以沮陛下此所以紛紛
也帝以為然安石乃起視事持新法益堅以琦奏付條
[036-19a]
例司令曾布疏駁刻石頒之天下琦申辯愈切且論安
石妄引周禮以惑上聽皆不報時文彦博亦以青苗之
害為言帝曰吾遣二中使親問民間皆云甚便彦博曰
韓琦三朝宰相不信而信二宦者乎先是安石隂結入
内副都知張若水押班藍元震為助帝遣使潜察府界
俵錢事適命二人二人使還極言民情深願無抑配者
故帝信之不疑
王安石言周置泉府之官以㩁制兼併均濟貧乏變通
[036-19b]
天下之財後世唯桑𢎞羊劉晏粗合此意學者不能推
明先王法意更以為人主不當與民爭利今欲理財則
當修泉府之法以收利權帝納其説安石猶恐帝不能
决意行之乃復言人才難得亦難知今使十人理財其
中或有一二敗事則異論乘之而起堯與羣臣共擇一
人治水尚不能無敗事况所擇而使非一人豈能無失
要當計利害多少不為異論所惑帝曰有一人敗事而
遂廢所圖此所以少成事也乃立制置三司條例司掌
[036-20a]
經畫邦計議變舊法以通天下之利陳升之安石領其
事初泉人吕惠卿自真州推官秩滿入都與安石論經
義意多合遂定交因言於帝曰惠卿之賢雖前世儒者
未易比也學先王之道而能用者獨惠卿而已遂以惠
卿及蘇轍並為檢詳文字事無大小安石必與惠卿謀
之凡所建請章奏皆惠卿筆也又以章惇為三司條例
官曾布檢正中書五房凡有奏請朝臣以為不便者布
必上疏條析以堅帝意使専任安石以威脇衆俾無敢
[036-20b]
言由是安石信任布亞於惠卿而農田水利青苗均輸
保甲免役市易保馬方田諸役相繼並興號為新法頒
行天下安石與劉恕友善欲引寘三司條例恕以不習
金穀為辭且曰天下方屬公以大政宜恢張堯舜之道
以佐明主不應以利為先安石遂與之絶
楊繪言提舉常平張靚等科配助役錢一户多者至三
百千乞少裁損以安民心不聽時賢士多引去以避王
安石繪又上疏言老成人不可不惜當今舊臣多引疾
[036-21a]
求去范鎮年六十有三吕誨年五十有八歐陽修年六
十有五而致仕富弼年六十有八而引疾司馬光王陶
皆五十而求散地陛下可不思其故乎安石聞而深惡
之劉摯為安石所器拜監察御史裏行始就職即奏言
陛下勸農之志今變而為煩擾陛下有均役之意今倚
以為聚歛天下有喜於敢為有樂於無事彼以此為流
俗此以彼為亂常此風浸成漢唐黨禍必起矣因陳率
錢助役十害㑹繪又論提刑趙子幾怒知東明縣賈蕃
[036-21b]
不禁遏縣民使訟助役事摭以他故下蕃於獄而自鞫
之是希安石意指又言助役之難行者有五而摯亦論
趙子幾捃摭賈蕃是欲鉗天下之口乞按其罪於是安
石大怒使知諫院張璪取繪摯所論助役十害五難行
之事作十難以詰之璪辭不為曾布請為之既作十難
且劾繪摯欺誕懷向背詔下其疏於繪摯使各言狀繪
録前後四奏以自辯摯奮然曰為人臣豈可壓於權勢
使天子不知利害之實即條對所難以伸其説曰助役
[036-22a]
歛錢之法有大臣及御史主之於内有大臣親黨為監
司提舉官行之於諸路其勢順易矣然曠日彌年終未
有定論者為不順乎民心也臣待罪言責采士民之説
以聞職也今乃遽令分析交口相直無乃辱陛下耳目
之任哉所謂向背則臣所向者義所背者利所向者君
父所背者權臣願以臣章并司農奏宣示百官考定當
否不報明日復上疏曰陛下夙夜勵精以親庶政天下
未致於安且治者誰致之邪陛下注意以望太平而自
[036-22b]
以太平為己任得君專政者是也二三年間開闔揺動
舉天地之内無一民一物得安其所者其議財則市井
屠販之人皆召至政事堂其征利則下至厯日而官自
鬻之推此以徃不可究言輕用名器淆混賢否忠厚老
成者擯之為無能俠少儇辯者取之為可用守道憂國
者謂之流俗敗常害民者謂之通變凡政府謀議經畫
除用進退獨與一掾屬曾布者論定然後落筆同列預
聞反在其後故奔走乞丐之人布門如市今西夏之欵
[036-23a]
未入反側之兵未安三邊瘡痍流潰未定河北大旱諸
路大水民勞財乏縣官减耗聖上憂勤念治之時而政
事如此皆大臣誤陛下而大臣所用者誤大臣也疏奏
安石欲竄摰嶺外帝不許詔貶繪知鄭州謫摰監衡州
鹽倉璪亦落職遣察訪使徧行諸路俱成役書
王安石薦吕惠卿為太子中允崇政殿説書司馬光曰
惠卿憸巧非佳士使王安石負謗于中外者皆其所為
安石賢而愎不閑世務惠卿為之謀主而安石力行之
[036-23b]
故天下並指為姦邪近者進擢不次大不厭衆心帝曰
惠卿進對明辯亦似美才光對曰惠卿誠文學辯㨗然
用心不正願陛下徐察之江充李訓若無才何以動人
主帝黙然光又貽書安石曰諂諛之士於公今日誠有
順適之快一旦失勢將必賣公自售矣安石不悦帝嘗
御邇英閣聽講光讀曹參代蕭何帝曰漢常守蕭何之
法不變可乎光對曰寧獨漢也使三代之君守禹湯文
武之法雖至今存可也漢武取髙帝約束紛更之盜賊
[036-24a]
半天下元帝改孝宣之政漢業遂衰由此言之祖宗之
法不可變也惠卿言先王之法有一年一變者正月始
和布法象魏是也有五年一變者巡守考制度是也有
三十年一變者刑罰世輕世重是也光言非是其意以
風朝廷耳帝問光光對曰布法象魏布舊法也諸侯變
禮易樂者王巡狩則誅之不自變也刑新國用輕典亂
國用重典是為世輕世重也非變也且治天下譬如居
室敝則修之非大壞不更造也公卿侍從皆在此願陛
[036-24b]
下問之三司使掌天下財不才而黜之可也不可使執
政侵其事今為制置三司條例司何也宰相以道德佐
人主安用例茍用例則胥吏矣今為看詳中書條例司
何也惠卿辭塞乃以他語抵光帝曰相與語是非耳何
至是光又言青苗之弊曰平民舉錢出息尚能&KR0345食下
户至饑寒流離况縣官督責之威乎惠卿曰青苗法願
則與不願不强也光曰愚民知取債之利不知還債之
害非獨縣官不强富民亦不强也太宗平河東立糴法
[036-25a]
時斗米十錢民樂與官為市其後物貴而和糴不解遂
為河東世世患臣恐異日之青苗亦猶是也帝曰陜西
行之乆民不為病光曰臣陜西人也見其病不見其利
朝廷初不許有司尚能以病民况法許之乎他日又對
帝曰今天下洶洶者孫叔敖所謂國之有是衆之所惡
也光曰然陛下當論其是非今條例司所為獨安石韓
絳惠卿以為是耳陛下豈能獨與此三人共為天下邪
行青苗法陜西轉運使李參以部内多戍兵而糧儲常
[036-25b]
不足令民自隱度麥粟之贏先貸以錢俟穀熟還官號
青苗錢經數年廪有餘糧至是條例司請以諸路常平
廣惠倉錢穀依陜西青苗錢例民願預借者給之令出
息二分隨夏秋税輸納願輸錢者從其便如遇災傷許
展至豐熟日納非惟足以待凶荒之患民既受貸則兼
并之家亦不得乗新陳不接以邀倍息又常平廣惠之
物收藏積滯必待年儉物貴然後出糶所及者不過城
市游手之人今通一路有無貴發賤歛以廣蓄積平物
[036-26a]
價使農人有以趨時赴事而兼并不得乗其急凡此皆
以為民而公家無所利其入是亦先王散惠興利以為
耕歛補助之意也欲量諸路錢穀多寡分遣官提舉每
州選通判幕職官一員典幹轉移出納仍先自河北京
東淮南三路施行俟有緒推之諸路詔曰可乃出内庫
緡錢百萬糴河北常平粟而常平廣惠倉之法遂變為
青苗矣初王安石既與吕惠卿議定出示蘇轍等曰此
青苗法也有不便以告勿疑轍曰以錢貸民本以救民
[036-26b]
然出納之際吏縁為姦雖有法不能禁錢入民手雖良
民不免妄用及其納錢雖富民不免踰限如此則恐鞭
箠必用州縣之事煩矣唐劉晏掌國計未嘗有所假貸
而四方豐凶貴賤知之未嘗逾時有賤必糴有貴必糶
以此四方無甚貴甚賤之病今此法見在而患不修公
誠能有意於民舉而行之則晏之功可立竢也安石曰
君言誠有理當徐思之由是逾月不言青苗㑹京東轉
運使王廣淵言春農事興而民苦乏兼并之家得以乗
[036-27a]
急要利乞留本道錢帛五十萬貸之貧民歲可獲息二
十五萬從之其事與青苗法合安石始以為可用召廣
淵至京師與之議於是决意行焉陳升之欲傅㑹王安
石以固其位安石亦患正論盈廷引升之為助升之知
其不可而竭力為之用安石德之故先使正相位升之
既相乃時為小異陽若不與之同者因言于帝曰宰相
無所不統所領職事豈可稱司請罷制置三司條例司
安石曰古之六卿即今執政有司馬司徒司冦司空各
[036-27b]
名一職何害於理升之曰若制置百司條例則可但令
置制三司一官則不可安石曰今中書支百錢以上物
及轉補三司吏人皆奏得㫖乃行至於制置三司條例
何為不可由是二人遂判安石乃薦絳共事安石每奏
事絳必曰臣見安石所陳非一皆至當可用陛下宜省
察安石恃以為助
置諸路提舉官條例司上言民間多願借貸青苗錢乞
遍下諸路轉運司施行仍詔諸路各置提舉二員管當
[036-28a]
一員掌行青苗免役農田水利諸路凡四十一人提舉
官既置徃徃迎合王安石意務以多散為功富民不願
取貧者乃欲得之即今隨户等髙下品配又令貧富相
兼十人為保首王廣淵在京東一等户給千五十等而
下之至五等猶給一千民間喧然以為不便廣淵入奏
謂民皆歡呼感德諫官李常御史程顥論廣淵抑配掊
克迎朝廷㫖意以困百姓㑹河北轉運使劉庠不散青
苗錢奏適至安石曰廣淵力主新法而遭劾劉庠欲壞
[036-28b]
新法而不問舉事如此安得人無向背由是常顥之言
皆不行
行均輸法條例司言諸路上供歲有常數年豐可以多
致而不能贏餘年歉難於供億而不敢不足逺方有倍
蓰之輸中都有半價之鬻徒使富商大賈乗公私之急
以擅輕重歛散之權今江浙荆淮發運使實總六路賦
入宜假以錢貨資其用度凡上供之物皆得徙貴就賤
因近易逺預知在京倉庫所當辦者得以便宜蓄買而
[036-29a]
制其有無庶幾國用可足民財不匱詔以發運使薛向
領均輸平凖専行於六路賜内藏錢五百萬緡上供米
三百萬石時議者慮其為擾多言非便帝不聽薛向既
董其事乃請設置官屬從之蘇轍言今先設官置吏簿
書廩禄為費已厚非良不售非賄不行是官買之價比
民必貴及其賣也弊復如前此錢一出恐不可復縱使
其間薄有所獲而征商之額所損必多矣帝方惑於王
安石不納其言然均輸法亦迄不能就
[036-29b]
收免行錢京師百物有行官司所須俱以責辦下逮貧
民浮販類有陪折吕嘉問請約諸行利入厚薄令納錢
以賦吏禄與免行户祗應而禁中賣買百貨並下雜買
塲務仍置市司估物低昻凡内外官司欲占物價則取
辦焉至是行之
吕嘉問提舉市易連以羡課受賞帝聞其擾民以語王
安石安石對曰嘉問奉法在公以是媒怨帝曰免行錢
所收細瑣市易鬻及果實氷炭太傷國體安石力辨至
[036-30a]
譏帝為叢脞不知帝王大畧帝曰即如是士大夫何故
以為不便安石請言者姓名令嘉問條析及帝以是故
命韓維孫永集市人問之减坐賈錢千萬安石遂持嘉
問條析奏曰朝廷所以許民輸錢免行者盖人情安於
樂業厭於追擾若一切罷去則無人祗承又吏胥禄廪
薄勢不得不求於民非重法莫禁以薄廪申重法則法
有時而屈今取於民鮮而吏知自重此臣等推行之本
意也議者乃欲除去是殆不然民未嘗不畏吏方其以
[036-30b]
行役觸罪雖欲出錢亦不可得今吏之禄可謂厚矣然
未及昔日取民所得之半也時市易𨽻三司嘉問恃勢
陵使薛向出其上及曾布代向懷不能平㑹帝出手札
詢布布訪于魏繼宗具上嘉問多收息干賞挾官府而
為兼并之事帝將委布考之安石言二人有私忿於是
詔布與吕惠卿同治惠卿故憾布脇繼宗使誣布繼宗
不從布言惠卿不可共事帝欲聽之安石不可帝遂詔
中書曰朝廷設市易本為平凖以便民若周官泉府者
[036-31a]
今顧使中人之家失業若此吾民安得泰然也宜釐定
其制布見帝言曰臣每聞德音欲以王道治天下今市
易之為虐駸駸乎間架阡陌之事矣如此之政書于簡
牘不獨唐虞三代所無厯觀秦漢以來衰亂之世恐未
之有也嘉問又請販鹽鬻帛豈不貽笑四方帝頷之事
未决安石去位嘉問持之以泣安石勞之曰吾已薦惠
卿矣及惠卿執政遂治前獄劾布沮新法出知饒州嘉
問亦出知常州以章惇為三司使
[036-31b]
置三司㑹計司帝嘗患增置三司費財王安石謂增置
官司所以省費帝曰古者什一而税今取財百端安石
謂古非特什一而已安石又欲盡禄天下之吏帝未之
許而三司上新增吏禄歲至緡錢百十一萬有竒主新
法者皆謂吏禄既厚則人知自重不敢冐法可以省刑
然良吏實寡賕取如故徃徃陷重辟議者不以為善詔
三司帳司㑹計是歲天下財用出入之數以聞令宰相
提舉其事至是韓絳請選官置司以天下户口人丁税
[036-32a]
賦塲務坑冶河渡房園之類租額年課及一路錢穀出
入之數去其重複歲比較增虧廢置及羡餘横費計贏
闕之處使有無相通而以任職能否為黜陟則國計大
綱可以省察三司使章惇亦以為言乃詔置三司㑹計
司以絳提舉
吳居厚初為武安節度推官奉行新法盡力核閒田以
均給梅山徭計勞得補司農官屬轉提舉河北常平遂
擢京東轉運副使時方興鹽鐵居厚精心計籠絡鈎稽
[036-32b]
收羡息錢數百萬即萊蕪利國二冶官自鑄錢以能擢
都轉運使議行河北鹽法搜剔無遺居厚起州縣凡流
徒以言利得幸由是嗜進之士從風而靡
行市易法自王韶倡為縁邊市易之説王安石善之以
為與漢平凖法同可以制物低昻而均通之遂用草澤
魏繼宗議以内藏庫錢帛置市易務于京師凡貨之可
市及滯於民而不售者平其價市之願以易官物者聽
若次市於官者則度其田宅或金帛為抵當而貸之錢
[036-33a]
責其使償半歲輸息十一及歲倍之過期不輸息外每
月更加罰錢以户部判官吕嘉問為提舉嘉問上建置
十三事其一欲於律外禁兼并之家輒取利帝去之安
石執不可已而帝聞其大煩碎人皆怨讟欲罷之以問
安石安石對曰立法當論有害於人與否不當以煩碎
廢也自是諸州上供薦席黄蘆之類六十色悉令計直
從民願粥者市之以給用尋改提舉在京市易務為都
提舉市易司秦鳯兩浙黔州成都廣州鄆州六市易司
[036-33b]
皆𨽻焉
行折二錢自王安石為政始罷銅禁姦民日銷錢為器
邊關海舶不復譏錢之出國錢日耗張方平因對極論
其害請詰問安石舉累朝令典一旦削而除之其意安
在安石深惡之至是行折二錢除在京及府界外諸路
並通行
司馬光素與王安石厚及行新法貽書開陳再三又與
呂惠卿辯論于經筵安石不樂帝欲大用光訪之安石
[036-34a]
安石曰光外託劘上之名内懷附下之實所言盡害政
之事所與盡害政之人而欲寘之左右使預國論此消
長之機也光才豈能害政但在髙位則異論之人倚以
為重韓信立漢赤幟趙卒氣奪今用光是與異論者立
赤幟也及安石稱疾不出帝乃以光為樞宻副使光辭
曰陛下所以用臣蓋察其狂直庶有補於國家若徒以
禄位榮之而不取其言是以天官私非其人也臣徒以
禄位自榮而不能救生民之患是盗竊名器以私其身
[036-34b]
也陛下誠能罷制置條例司追還提舉官不行青苗助
役法雖不用臣臣受賜多矣青苗之散使者恐其逋負
必令貧富相保貧者無可償則散而之四方富者不能
去必責使代償十年之外貧者既盡富者亦貧常平又
廢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民之羸者必委死溝壑壯
者必聚而為盗賊此事之必至者也疏凡九上帝使謂
之曰樞宻兵事也官各有職不當以他事為辭光對曰
臣未受命則猶侍從也於事無不可言者㑹安石復起
[036-35a]
視事乃下詔允光辭收還敕誥知通進銀臺司范鎮封
還詔㫖者再帝以詔直付光不由門下鎮奏曰由臣不
才使陛下廢法乞解其職許之
范祥為制置解鹽使以鹽募商旅輸芻粟于陜西實邊
公私便之祥卒薛向繼領向請兼以鹽易馬王安石時
領羣牧主其説請乆任向至治平末向坐與种諤開邊
始罷去㑹淮南轉運使張靖言向壞鹽法且有所欺隱
帝召向與靖對錢公輔范純仁皆言向罪安石排羣議
[036-35b]
抵靖於法以向代之
王韶建開河湟之策遣三司幹當公事李把入蜀經畫
買茶於秦鳯熈河博馬以著作佐郎蒲宗閔同領其事
初蜀之茶園皆民兩税地不植五穀惟宜種茶賦税一
例折輸税額總三十萬杞乃即蜀諸州剙設官塲更嚴
私交易之令知彭州呂陶言市易司籠制百貨歲出息
錢不過十之二今茶塲司盡𣙜民茶取息十之三茶户
被害不可勝窮詔止收息十之一而陶亦以是得罪未
[036-36a]
幾以李稷都大提舉茶塲稷與宗閔務浚利刻急一年
之間通課利及舊界息税七十六萬七千餘緡稷又辟
陸師閔幹當公事以自輔
蘇軾上韓魏公論場務書 軾得從宦於西嘗以為當
今制置西事其大者未便非痛整齊之其勢不足以乆
安未可以隨欹而柱隨壞而補也然而其事宏闊浩汗
非可以倉卒輕言者今之所論特欲救一時之急解朝
夕之患耳徃者寶元以前秦人之富彊可知也中户不
[036-36b]
可以畝計而計以頃上户不可以頃計而計以賦耕於
野者不願為公侯藏於民家者多於府庫也然而一經
元昊之變氷消火燎十不存三四今之所謂富民者嚮
之僕𨽻也今之所謂蓄聚者嚮之殘棄也然而不知昊
賊之遺種其將永世而臣伏邪其亦有時而不臣也以
向之民力堅完百倍而不能支以今之傷殘之餘而能
辦者軾所不識也夫平安無事之時不務多方優裕其
民使其氣力渾厚足以勝任縣官權時一切之政而欲
[036-37a]
一旦納之於患難軾恐外憂未去而内憂乗之也鳯翔
京兆此兩郡者陜西之囊橐也今使有變則縁邊被兵
之郡知戰守而已戰而無食則北守而無財則散使戰
不北守不散其權固在此兩郡也軾官於鳯翔見民之
所最畏者莫若衙前之役自其家之甕盎釜甑以上計
之長役及十千鄉户及二十千皆占役一分所謂一分
者名為糜錢十千可辦而其實者皆十五六千至二十
千而多者至不可勝計也科役之法雖始於上户然至
[036-37b]
於不足則遞取其次最下至於家貲及二百千者於法
皆可科自近歲以來凡科者鮮有能大過二百千者也
夫為王民自甕盎釜甑以上計之而不能滿二百千則
何以為民今也及二百千則不能滿民之窮困亦可知
矣然而縣官之事歲以二千四百分為計所謂優輕而
可以償勞者不能六百分而捕獲彊惡者願入焉擿發
贓弊者願入焉是二千四百分者衙前之所獨入而六
百分者未能純被於衙前也民之窮困又可知也今之
[036-38a]
最便惟重難日損優輕日增則民尚可以生此軾之所
為區區議以官𣙜與民也其詳固已具於府之所録以
聞者從軾之説而盡以予民夫錢之以貫計者軾嘗粗
較之歲不過二萬失之於酒課而償之於税緡是二萬
者未得為全失也就使為全失二萬均多補少要以共
足此一轉運使之所辦也如使民日益困窮而無告異
日無以待倉卒意外之患則雖復歲得千萬無益於敗
此賢將帥之所畏也軾以為陛下新御宇内方求所以
[036-38b]
為千萬年之計者必不肯以一轉運使之所能辦而易
賢將帥之所畏况於相公才畧冠世不牽於俗人之論
乃者變易茶法至今以為不便者十人而九相公尚不
顧行之益堅今此事至小一言可决去歲赦書使官自
買木關中之民始知有生意嚮非相公果斷而力行必
且下三司三司固不許幸而許必且下本路本路下諸
郡或以為可或以為不可然後監司類聚其説而參酌
之比復於朝廷固已期歲矣其行不行又未可知也如
[036-39a]
此而民何望乎方今山陵事起日費千金軾乃於此時
議以官𣙜與民其為迂闊取笑可知矣然竊以為古人
之所以大過人者惟能於擾攘急迫之中行寛大閑暇
乆長之政此天下所以不測而大服也朝廷自數十年
以來取之無術用之無度是以民日困官日貧一旦有
大故則政出一切不復有所擇此從來不革之過今日
之所宜深懲而永慮也山陵之功不過歲終一切之政
當訖而罷明年之春則陛下逾年即位改元之歲將首
[036-39b]
行王道以風天下及今使郡吏議之减定其數當復以
聞則言之今其時矣
上文侍中論𣙜鹽書 當今天下勲德俱髙為主上所
倚信望實兼隆為士民所責望受恩三世宜與社稷同
憂皆無如明公者今雖在外事有關於安危而非職之
所憂者猶當盡力爭之而况其事關本職而憂及生民
者乎竊意明公必已言之而人不知若猶未也則願効
其愚頃者三司使章惇建言乞𣙜河北京東鹽朝廷遣
[036-40a]
使按視召周革入覲已有成議矣惇之言曰河北與陜
西皆為邊防而河北獨不𣙜鹽此祖宗一時之誤恩也
軾以為陜西之鹽與東京河北不同解池廣袤不過數
十里既不可捐以予民而官亦易以籠取青鹽至自虜
中有可禁止之道然猶法存而實不行城門之外公食
青鹽今東北循海皆鹽也其欲籠而取之正與淮南兩
浙無異軾在餘杭時見兩浙之民以犯鹽得罪者一歲
至萬七千人而莫能止姦民以兵仗䕶送吏士不敢近
[036-40b]
者常以數百人為輩特不為他盜故上下通知而不以
聞耳東北之人悍於淮浙逺甚平居椎剽之姦常甲於
它路一旦𣙜鹽則其禍未易以一二數也由此觀之祖
宗以來獨不𣙜河北鹽者正事之適宜耳何名為誤哉
且𣙜鹽雖有故事然要以為非王政也陜西淮浙既未
能罷又欲使京東河北隨之此猶患風痺人曰吾左臂
既折矣右臂何為獨完則以酒色伐之可乎今議者曰
吾之法與淮浙不同淮浙之民所以不免於私販而竈
[036-41a]
户所以不免於私賣者以官之買價賤而賣價貴耳今
吾賤買而賤賣借如每斤官以三錢得之則以四錢出
之鹽商私買於竈户利其賤耳賤不能减三錢竈户均
為得三錢也寧以予官乎將以予私商而犯法乎此必
不犯之道也此無異於兒童之見東海皆鹽也茍民力
之所及未有捨而不煎煎而不賣者也而近歲官錢常
若窘迫遇其急時百用横生以有限之錢買無窮之鹽
竈户有朝夕薪米之憂而官錢在期月之後則其利必
[036-41b]
歸於私販無疑也食之於鹽非若饑之於五穀也五穀
之乏至於節口并日而况鹽乎故私販法重而官鹽貴
則民之貧而懦者或不食鹽徃在浙中見山谷之人有
數月食無鹽者今將𣙜之東北之俗必不如徃日之嗜
鹹也而望課之不虧疎矣且淮浙官鹽本輕而利重雖
有積滯官未病也今以三錢為本一錢為利自禄吏購
資修築厫庾之外所獲無幾矣一有積滯不行官之所
喪可勝計哉失民而得財明者不為况民財兩失者乎
[036-42a]
且禍莫大於作始作俑之漸至於用人今兩路未有鹽
禁也故變之難遣使㑹議經年而未果自古作事欲速
而不取衆議未有如今日者也然猶遲乆如此以明作
始之難也今既已𣙜之矣則他日國用不足添價貴賣
有司以為熟事行半紙文書而决矣且明公能必其不
添乎非獨明公不能也今之執政能自必乎茍不可必
則兩路之禍自今日始夫東北之蠶衣被天下蠶不可
無鹽而議者輕欲奪之是病天下也明公可不深哀而
[036-42b]
速救之歟或者以為朝廷既有成議矣雖爭之必不從
竊以為不然乃者手實造簿方赫然行法之際軾嘗論
其不可以吿今太原韓公公時在政府莫之行也而手
實卒罷民賴以少安凡今執政所欲必行者青苗助役
市易保甲而已其他猶可以庶幾萬一或者又以為明
公將老矣若猶有所爭則其請老也難此又軾之所不
識也使明公之言幸而聽屈己少留以全兩路之民何
所不可不幸而不聽是議不中意其於退也尤易矣願
[036-43a]
少留意軾一郡守也猶以為職之所當憂而冒聞於左
右明公其得已乎干瀆威重俯伏待罪而已
省費用策 夫天下未嘗無財也昔周之興文王武王
之國不過百里當其受命四方之君長交至於其廷軍
旅四出以征伐不義之諸侯而未嘗患無財方此之時
關市無征而山澤不禁取於民者不過什一而財有餘
及其衰也内食千里之租外收千八百國之貢而不足
於用由此觀之夫財豈有多少哉人君之於天下俯己
[036-43b]
以就人則易為功仰人以援己則難為力是故廣取以
給用不如節用以亷取之為易也臣請得以小民之家
而推之夫民方其窮困時所望不過十金之資計其衣
食之費妻子之奉出入於十金之中寛然而有餘及其
一日稍稍蓄聚衣食既足則心意之欲日以漸廣所入
益衆而所欲益以不給不知罪其用之不節而以為求
之未至也是以富而愈貪求愈多而財愈不供此其為
惑未可以知其所終也盍亦反其始而思之夫嚮者豈
[036-44a]
能寒而不衣饑而不食乎今天下汲汲乎以財之不足
為病者何以異此國家創業之初四方割據中國之地
至狹也然歲歲出師以誅討僣亂之國南取荆楚西平
巴蜀而東下并潞其費用之衆又百倍於今可知也然
天下之士未嘗思其始而喘喘焉患今世之不足則亦
甚惑矣夫為國有三計有萬世之計有一時之計有不
終月之計古者三年耕必有一年之蓄以三十年之通
計則可以九年無饑也歲之所入足用而有餘是以九
[036-44b]
年之蓄常閒而無用卒有水旱之變盗賊之憂則官可
以自辦而民不知如此者天不能使之災地不能使之
貧四裔盗賊不能使之困此萬世之計也而其不能者
一歲之入纔足以為一歲之出天下之産僅足以供天
下之用其平居雖不至於虐取其民而有急則不免於
厚賦故其國可靜而不可動可逸而不可勞此亦一時
之計也至於最下而無謀者量出以為入用之不給則
取之益多天下晏然無大患難而盡用衰世茍且之法
[036-45a]
不知有急則將何以加之此所謂不終月之計也今天
下之利莫不盡取山陵林麓莫不有禁關有征市有租
鹽鐵有𣙜酒有課茶有筭則凡衰世茍且之法莫不盡
用矣譬之於人其少壯之時豐健勇武然後可以望其
無疾以至於夀考今未五六十而衰老之候具見而無
遺若八九十者將何以待其後耶然天下之人方且窮
思竭慮以廣求利之門且人而不思則以為費用不可
復省使天下而無鹽鐵酒茗之税將不為國乎臣有以
[036-45b]
知其不然也天下之費固有去之甚易而無損存之甚
難而無益者矣臣不能盡知請舉其所聞而其餘可以
類求焉夫無益之費名重而實輕以不急之實而被之
以莫大之名是以疑而不敢去三歲而郊郊而赦赦而
賞此縣官有不得已者天下吏士數日而待賜此誠不
可以卒去至於大吏所謂股肱耳目與縣官同其憂樂
者此豈亦不得已而有所畏耶天子有七廟今又飾佛
老之宮而為之祠固已過矣又使大臣以使領之歲給
[036-46a]
以巨萬計此何為者也天下之吏為不少矣將患未得
其人茍得其人則凡民之利莫不備舉而其患莫不盡
去今河水為患不使濵河州郡之吏親視其災而責之
以救災之術顧為都水監夫四方之水患豈其一人坐
籌於京師而盡其利害天下有轉運使足矣今江淮之
間又有發運禄賜之厚徒兵之衆其為費豈勝計哉盖
嘗聞之里有蓄馬者患牧人欺之而盗其芻菽也又使
一人焉為之廐長廐長立而馬益癯今為政不求其本
[036-46b]
而治其末自是而推之天下無益之費不為不多矣臣
以為凡若此者日求而去之自毫釐以徃莫不有益惟
無輕其毫釐而積之則天下庶乎少息矣
蘇轍上神宗書 臣聞善為國者必有先後之次自其
所當先者為之則其後必舉自其所當後者為之則先
後並廢書曰欲登髙必自下欲陟遐必自邇世未有不
自下而能髙不自近而能逺者夫今世之患莫急於無
財而已財者為國之命而萬事之本國之所以存亡事
[036-47a]
之所以成敗常必由之昔趙充國論備邊之計以為湟
中穀斛八錢糴三百萬斛羗人不敢動矣諸葛亮用兵
如神而以糧道不繼屢出無功由是觀之茍無其財雖
有聖賢不能自致於跬步茍有其財雖庸人可以一日
而千里陛下頃以西夏不臣赫然發憤建用兵之策招
來横山之民將奪其險阻破壞其國而後己方是之時
夏人殘虐失衆横山之民猒苦思漢而又乗其洊饑茍
加之以兵此非計之失者也然而縁邊無數月之糧關
[036-47b]
中無終歲之儲而所興之役有莫大之患陛下方且泰
然不以為憂以為萬舉而有萬全之功既而邊臣失律
先事輕發亦既入踐其國繫擄其民矣然而陛下得其
地而不敢收捕其人而不敢臣雖有成功而不敢繼也
其終卒至於廢黜謀臣而講和好夫陛下謀之於期年
之前而罷之於既發之後豈以為是失當而悔之哉誠
無財以善其後耳且夫財之不足是為國之先務也至
於駕馭四方臣伏異域是極治之餘功而太平之粉飾
[036-48a]
也然今且先之此臣所以知其先後之次有所未得者
也今者陛下懲前事之失出秘府之財徙内郡之租賦
督轉漕之吏備㳂邊三歲之畜臣以此疑陛下之有意
乎財矣然猶以為未也何者秘府之財不可多取而内
郡之民不可重困可以紓目前之患而未可以為長乆
之計此臣所以求效其區區而不能自已也善為國者
不然知財之最急而萬事賴焉故常使財勝其事而事
不勝財然後財不可盡而事無不濟財者車馬也事者
[036-48b]
其所載物也載物者常使馬輕其車車輕其物馬有餘
力車有餘量然後可以涉塗泥而車不僨登坂險而馬
不躓今也四方之財莫不盡取民力屈矣而上用不足
平居惴惴僅能以自足而事變之生復不可料譬如弊
車羸馬而引邱山之載幸而無虞猶恐不能勝不幸而
有隂雨之變陵谷之嶮其患必有不可知者故臣深思
極慮以為方今之計莫如豐財然臣所謂豐財者非求
財而益之也去事之所以害財者而已矣夫使事之害
[036-49a]
財者未去雖求財而益之財愈不足使事之害財者盡
去雖不求豐財然而求財之不豐亦不可得也故臣謹
為陛下言事之害財者三一曰冗吏二曰冗兵三曰冗
費冗吏之説曰請原古之所以置吏之意有是民也而
後有是官有是官也而後有是吏量民而置官量官而
求吏其本凡以為民而已是以古者即其官以取人郡
縣之職缺而取之於民府寺之屬缺而取之於郡縣出
以為守令入以為卿相出入相受中外相貫一人去之
[036-49b]
一人補之其勢不容有冗食之吏近世以來取人不由
其官士之來者無窮而官有限極於是兼守判知之法
生而官法始壞浸淫分散不復其舊是以吏多於上而
士多於下上下相窒譬如决水於不流之澤前者未盡
來者已至填咽充滿一陷於其中而不能出故布衣之
士多方以求官已仕之吏多方以求進下慕其上後慕
其前不愧詐偽不恥爭奪禮義消亡風俗敗壞勢之窮
極遂至於此夫人情紓則樂易樂易則有所不為窘則
[036-50a]
懣亂懣亂則無所不至今使衆人相與皆出於隘足履
相躡肩肘相逮徬徨而不得進又將禁其奔走而爭先
者茍將禁之則莫如止來者而關其隘今也驅市人而
納之不勝其多也設險於中塗而艱難之是以法愈設
而爭愈甚惟陛下以時救之下哀痛之書明告天下以
吏多之故與之更立三法其一使進士諸科增年而後
舉其額不增累舉多者無推恩其説曰凡今之所以至
於不可勝數者以其取之之多也古之人其擇吏也甚
[036-50b]
精人知吏之不可妄求故不敢輕為士為士者皆其修
潔之人也今世之取人誦文書習程度未有不可為吏
者也其求之不難而得之甚樂是以羣起而趨之凡今
農工商賈之家未有不捨其舊而為士者也為士者日
多然而天下益以不治舉世所謂居家不事生産仰不
養父母俯不恤妻子浮游四方侵擾州縣造作誹謗者
農工商賈不與也祖宗之世士之多少其比於今不能
一二也然其削平僣亂創制立法功業卓然見於後世
[036-51a]
今世之士不敢望其萬一也士之多不及於今世而功
則過之無足恠者取之至少則人不敢輕為士其所取
者皆州郡之選人也故為是法使人知上意之所向十
年之後無實之士將不黜而自減且夫設科以待天下
之士蓋將使其才者得之不才者不可得也吾則取之
而彼則不能得猶曰雖不能得而累舉多者必取無棄
則是以官狥人也且累舉之士類非少年矣耳目昬塞
筋力疲勌數日而計之知其不能有所及者也則其為
[036-51b]
政無所賴矣今有人畜牛羊而求牧既取其壯者又取
其老者取其壯者曰吾喜其壯而已取其老者曰吾憐
其老而已如憐其老則曷為以累牛羊哉茍誠以為有
遺才焉則今所謂遺逸之書有以收之矣其二使官至
於任子者任其子之為後者世世禄仕於朝襲簮紱而
守祭祀可以無憾矣然而為是法也則必始於二府法
行於賤而屈於貴天下將不服天下不服而求法之行
不可得也蓋矯失以救患者必有所過而後濟臣非不
[036-52a]
知二府之不可齒庶官也其三使百司各損其職掌而
多其出職之歲月其説曰百司臣不得而盡詳也請言
其尤甚者莫如三司三司之吏世以為多而不可損何
也國計重而簿書衆也臣以為不然主大計者必執簡
自處而以繁寄人以簡自處則心不可亂心不可亂則
利至而必知害至而必察以繁寄人則事有所分事有
所分則毫末不遺而情偽必見今則不然舉四海之大
而一毫之用必㑹於三司故三司者案牘之委也案牘
[036-52b]
既積則吏不得不多案牘積而吏多則欺之者衆雖有
大利害不能察也夫天下之財下自郡縣而至於轉運
轉相鈎較足以為不失矣然世常以轉運使為不可獨
信故必至於三司而後已夫茍轉運使之不可獨信而
必三司之可任則三司未有不責成於吏者豈三司之
吏則重轉運使歟故臣以為天下之財其詳可分於轉
運使三司歲攬其綱目既使之得優游以治財貨之源
又可頗損其吏以絶亂法之弊茍三司猶可損也而百
[036-53a]
司可見矣然而此三法者皆世之所謂拂世戾俗召怨
而速謗者也今且將行之臣非敢犯衆人之怒而行此
危事也以為有可行之道焉何者自臺省六品諸司五
品一郊而任一人自兩制以上一歲而任一人此祖宗
百年之法相承而不變者也仁宗之世則損之三載而
考績無罪者遷其官自唐以來亦未始有變者也而英
宗之世則增之此二者夫豈便於俗哉然而莫敢怨者
以為吏多而欲損者天下之公議其不欲者天下之私
[036-53b]
計也以私計而怨公議其為怨也不直是以善為國者
循理而不䘏怨知其無能為也且今此三法者固未嘗
行也然而天下亦不免於怨何者士之出身為吏者捐
其生業弃其田里以盡力於王事而今也以吏多之故
積勞者乆而不得遷去官者乆而不得調又多為條約
以沮格之減罷其舉官破壞其考第使之窮窘無聊求
進而不遂此其為怨豈減於布衣之士哉鈞之為怨皆
將不免然使新進之士日益多國力匱竭而不能支十
[036-54a]
年之後其患必有不可勝言者故臣願陛下親斷而力
行之茍日增之吏漸於衰少則臣又將有以治其舊吏
使諸道職司每歲終任其所部郡守監郡各任其屬曰
自今以前未有以私罪至某贓罪正入已至若干者二
者皆自上鈞其輕重而裁之已而以它事發則與之同
罪雖去官與赦不降也夫以私罪至某贓罪正入已至
若干其為惡也著矣而上不察則上之不明亦可知矣
故雖與之同罪而不過今世之法任人者任其終身茍
[036-54b]
其有罪終身鈞坐之夫任人之終身而無過任其未然
之不可知者也任人之歲終而無過任其已然之可知
者也臣請得以較之任其未然之不可知雖聖人有所
不能任其已然之可知雖衆人能之今也任之以聖人
之所不能既不敢辭矣而况任之以衆人之所能顧不
可哉且按察之吏則亦不患其不知也患其知而未必
皆按曰是無損於我而徒以為怨云爾今使其罪及之
其勢將無所不問陛下誠能擇奉公疾惡之臣而使行
[036-55a]
之陛下厲精而察之去民之患如除腹心之疾則其以
私罪至某贓罪正入已至若干者非復過誤適陷於深
文者也茍遂放歸終身不齒使姦吏有所懲則冗吏之
弊可去矣冗兵之説曰臣聞國朝創業之初四方割據
中國地狹兵革至少其後蕩滅諸國拓地既廣兵亦隨
衆雍熈之間天下之兵僅三十萬方此之時屯戍征討
百役並作而兵力不屈未嘗有兵少之患也自咸平景
德以來契丹内侵繼遷叛逆每有警急將帥不問得失
[036-55b]
輒請益兵於是召募日增而兵額之多遂倍前世其後
寶元慶厯之間元昊竊發復使諸道黠民為兵而㳂邊
所屯至八十萬自是天下遂以百萬為額雖復近歲無
事而關中之兵至於二十八萬舉雍熈天下之衆適以
備方今關中一隅之用兵多之甚於此見矣然臣聞方
今宿邊之兵分𨽻堡障戰兵統於將帥者其實無幾每
一見敵敵兵常多我兵常少衆寡不敵每戰輒敗徃者
將帥失利未有不以此自解者也夫祖宗之兵至少而
[036-56a]
常若有餘今世之兵至多而常患於不足此二者不可
不察也兵法有之曰興師十萬出征千里百姓之費公
家之奉日費千金内外騷動怠於道路者七十萬家而
爵禄百金不能知敵之情者不仁之至也故三軍之士
莫親於間賞莫重於間間者三軍之司命也臣竊聞祖
宗用兵至於以少為多而今世用兵至於以多為少得
失之原皆出於此何以言之臣聞太祖用李漢超馬仁
瑀韓令坤賀惟忠何繼筠等五人使備契丹用郭進武
[036-56b]
守琪李謙溥李繼勲等四人使備河東用趙賛姚内斌
董遵誨王彦昇馮繼業等五人使備西羗皆厚之以關
市之征饒之以金帛之賜其家屬之在京師者仰給於
縣官貿易之在道路者不問其商税故此十四人者皆
富厚有餘其視弃財如弃糞土賙人之急如恐不及是
以死力之士貪其金錢捐驅命冐患難深入敵國伺其
隂計而效之至於飲食動靜無不畢見每有入冦輒先
知之故其所備者寡而兵力不分敵之至者舉皆無得
[036-57a]
而有喪是以當此之時備邊之兵多者不過萬人少者
五六千以天下之大而二十萬兵足為之用今則不然
一錢以上皆藉於三司有敢擅用謂之自盗而所謂公
使錢多者不過數千緡百須在焉而監司又伺其出入
而繩之以法至於用間則曰官給茶綵夫百餘之茶數
束之綵其不足以易人之死也明矣是以今之為間者
皆不足恃聽傳聞之言采疑似之事其行不過於出境
而所問不過於熟户茍有藉口以欺其將帥則止矣非
[036-57b]
有果能知敵之情者也敵之至情既不可得而知故常
多兵以備不意之患以百萬之衆而常患於不足由此
故也陛下何不權其輕重而計其利害夫關市之征比
於茶綵則多而三十萬人之奉比於百萬則約衆人知
目前之害而不知歲月之病平居不忍弃關市之征以
與人至於百萬則恬而不知恠昔太祖起於布衣百戰
以定天下軍旅之事其思之也詳其計之也熟矣故臣
願陛下復修其成法擇任將帥而厚之以財使多養間
[036-58a]
諜之士以為耳目耳目既明雖有强敵而不敢輒近則
雖雍熈之兵可以足用於今世陛下誠重難之臣請陳
其可減之實何者今世之强兵莫如㳂邊之土人而今
世之惰兵莫如内郡之禁旅其名愈髙其廪愈厚其廪
愈厚其材愈薄徃者西邊用兵禁軍不堪其役死者不
可勝計羗人每出聞多禁軍輒舉手相賀聞多土兵輒
相戒不敢輕犯以實較之土兵一人其材力足以當禁
軍三人禁軍一人其廪給足以贍土兵三人使禁軍萬
[036-58b]
人在邊其用不能當三千人而常耗三萬人之畜邊郡
之儲此於内郡其價不啻數倍以此權之則土兵可益
而禁軍可損雖三尺童子知其無疑也陛下誠聽臣之
謀臣請使禁軍之在内郡者勿復以戍邊因其老死與
亡而勿復補使足以為内郡之備而止去之以漸而行
之以十年而冗兵之弊可去矣冗費之説曰世之冗費
不可勝計也請言其大與臣之所知者而陛下以類推
之臣聞事有所必至恩有所必窮事至而後謀則害於
[036-59a]
事恩窮而後遷則傷於恩昔者太祖太宗輯睦九族以
先天下方此之時宗室之衆無幾也是以合族於京師
乆而不别世厯五聖而太平百年宗室之盛未見有過
此時者禄廪之費多於百官而子孫之衆宮室不能受
無親疏之差無貴賤之等自生齒以上皆養於縣官長
而爵之嫁娶喪葬無不仰給於上日引月長未有知其
所止者此亦事之所必至而恩之所必窮者也然未聞
所以謀而遷之古者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而七
[036-59b]
以人子之愛其親推而上之至於其祖由祖而上至於
百世宜無所不愛無所不愛則宜無所不廟茍推其無
窮之心則百世之祖皆廟而後為稱也聖人知其不可
故為之制七廟之外非有功德則迭毁春秋之祭不與
莫貴於天子莫尊於天子之祖而廟不加於七何者恩
之所不能及也何獨至於宗室而不然臣聞三代之間
公族有以親未絶而列於庶人者兩漢之法帝之子為
王王之庶子猶有為侯者自侯以降則庶子無復爵土
[036-60a]
蓋有去而為民者有自為民而復仕於朝者至唐亦然
故臣以為凡今宗室宜以親䟽貴賤為差以次出之使
得從仕比於異姓擇其可用而試之以漸凡其秩禄之
數遷敘之等黜陟之制任子之令與異姓均臨之以按
察持之以寮吏威之以刑禁以時察之使其不才者不
至於害民其賢者有以自效而其不任為吏者則出之
於近郡官為廬舍而廩給之使得占田治生與士庶比
今聚而養之厚之以不訾之禄尊之以莫貴之爵使其
[036-60b]
賢者老死欝欝而無所施不賢者居處隘陋戚戚而無
以為樂甚非計之得也昔唐武德之初封從昆弟子自
勝衣以上皆爵郡王太宗即位疑其不便以問大臣封
德彛曰爵命崇則力役多以天下為私奉非至公之法
也於是疏屬王者降為公夫自王而為公非人情之所
樂也而猶且行之今使之爵禄如故而獲治民雖有内
外之異宜無有怨者然臣觀朝廷之議未嘗敢有及此
何者以宗室之親而布之於四方懼其啟姦人之心而
[036-61a]
生意外之變也臣切以為不然古之帝王好疑而多防
雖父子兄弟不得寸尺之柄幽囚禁錮齒於匹夫者莫
如秦魏然秦魏皆數世而亡其所以亡者劉氏與司馬
氏而非其宗室也故為國者茍失其道雖胡越之人皆
得謀之茍無其釁雖宗室誰敢覬者惟陛下蕩然與之
無疑使得以次居外如漢唐之政此亦去冗費之一端
也臣聞漢唐以來重兵分於四方雖有末大之憂而饋
運之勞不至於太甚祖宗受命懲其大患而畧其細故
[036-61b]
歛重兵而聚之京師根本既强天下承命而服然而轉
漕之費遂倍於古凡今東南之米每歲遡汴而上以石
計者至五六百萬山林之木盡於舟楫州郡之卒敝於
道路月廪歲給之奉不可勝計徃返數千里饑寒困迫
每每侵盜雜以它物米之至京師者率非完物矣由此
觀之今世之法直以其力致之而不計其患非法之良
也臣願更為之法舉今每歲所運之數而四分之其二
即用舊法官出船與兵而漕之凡皆如舊其一募六道
[036-62a]
之富人使以其船及人漕之而所過免其商税能以若
干至京師而無所欺盜敗失者以今三班軍大將之賞
與之方今濵江之民以其船為官運者不求官直蓋取
官之所入而不覆較者得其贏以自潤而富民之欲仕
者徃徃求為軍大將以此推之宜有應募者其一官自
置塲而買之京師京師之兵當得米而不願者計其直
以錢償之夫物有常數取之於南則不足於北捨之於
東則有餘於西此數之必然而不可逃者也今官欲買
[036-62b]
之其始不免於貴貴甚則東南之民傾而赴之赴之者
衆則將反於賤致賤必以貴致貴必以賤此亦必然之
數也故臣願為此二者與舊法皆立試之利害而較其
可否必將有可用者然後舉而從之此又去冗費之一
端也臣聞富國有道無所不䘏者富之端也不足䘏者
貧之原也從其可䘏而收之無所不收則其所存者廣
矣從其無足䘏而棄之無所不棄則其亡者多矣然而
世人之議者則不然以為天下之富而顧區區之用此
[036-63a]
有司之職而非帝王之事也此説之行於天下數百年
於兹矣故天下之費其可已者常多於舊臣不敢逺引
前世請言近歲之事自嘉祐以來聖人迭興而天下之
吏京秩以上再遷其官天下郡守職司再補其親戚自
治平京師之大水與去歲河朔之大震百役並作國有
至急之費而郊祀之賞不廢於百官自横山用兵供億
之未定與京師流民勞徠之未息官司乏困日不暇給
而宗室之喪不俟歲月而𦵏臣以此觀之知朝廷有無
[036-63b]
足䘏之義臣誠知事之既徃無可為者然茍自今從其
可䘏而收之則無益之費猶可漸减此又去冗費之一
端也臣不勝拳拳私憂過計故為是三説以獻伏惟陛
下思深謀逺聽斷詳盡於天下之事無所不矚臣之所
陳何足言者然臣愚以為茍三冗未去要之十年之後
天下將益衰耗難以復治陛下何不講求其原而定其
方畧擇任賢俊而授之以成法使皆乆其官而後責其
成績方今天下之官泛泛乎皆有欲去不乆之心侍從
[036-64a]
之臣逾年而不得代則皇皇而不樂今雖不能使之盡
乆然至於諸道之職司三司之官吏沿邊之將佐此皆
與天子共成事者也天下之事將責成之而不乆其任
開其源者不見其流發其謀者不見其功此事之所以
不得成也陛下誠擇人而用之使與二府皆乆於其官
人知不得茍免而思長乆之計君臣同心上下協力磨
之以歲月如此而三冗之弊乃可去也然而為此則猶
有所患何者今世之士大夫惡同而好異疾成而喜敗
[036-64b]
事茍不出於己小有齟齬不合則羣起而譟之借如今
使按察之官任其屬吏歲終而無過此其勢必將無所
不按得罪者必將多於其舊然則天下之口紛然非之
矣不幸而有一不當衆將羣指以罪法一不當不能動
不幸而至於再三雖上之人亦將不免於惑衆人非之
於下而朝廷疑之於上攻之者衆而持之者不堅則法
從此敗矣蓋世有耕田而以其耜殺人者或者因以耕
田為可廢夫殺人之可誅與耕田之不可廢此二事也
[036-65a]
安得以彼而害此哉故夫按人而不以其實者罪之可
也而法之是非則不在此茍陛下誠以為可行必先能
破天下之浮議使良法不廢於中道如此而後三冗之
弊可去也三冗既去天下之財得以日生而無害百姓
充足府庫盈溢陛下所為而無不成所欲而無不如意
舉天下之衆惟所用之以攻則取以守則固雖有西戎
北狄不臣之國宥之則為漢文帝不宥則為唐太宗伸
縮進退無不在我今陛下不事其本而先舉其末此臣
[036-65b]
所以大惑也臣不勝憤懣越次言事雷霆之譴無所逃

哲宗時司馬光言户部尚書舊三司使之任其所管財
穀事有散在五曹及寺監者並歸户部詔從之尋以李
常為尚書或疑其少幹局慮不勝任光曰用常主邦計
則人知朝廷不急於征利聚歛少息矣
劉摰蘇轍論陸師閔增塲𣙜茶害過於市易乃貶師閔
而遣户部郎中黄廉使蜀按察亷請𣙜熈秦茶勿改而
[036-66a]
罷成都茶塲許東路通商禁南茶每入陜西以利蜀貨
定博馬歲額為萬八千匹帝從之
徽宗時蔡京以豐亨豫大之説勸帝窮極侈靡乆而帑
藏空竭言利之臣殆析秋毫宣和以來王黼專主應奉
掊剥横賦以羡為功所入雖多國用日匱至是宇文粹
中上言祖宗之時國計所仰皆有實數量入為出沛然
有餘近年諸局務應奉司妄耗百出若非痛行裁減慮
智者無以善後於是詔蔡攸就尚書省置講議財利司
[036-66b]
除茶法已有定制餘並講䆒條上攸請内侍職掌事干
宮禁應裁省者委童貫取㫖由是不急之物無名之費
悉議裁省帝亦自罷諸路應奉官吏減六尚歲貢物
王黼既致仕朱勔力勸用蔡京帝從之京至是當國目
昏眊不能事事悉决于季子絛凡京所判皆絛為之至
代京入奏事絛每造朝侍從以下皆迎揖呫囁耳語堂
吏數十人抱案後從由是恣為姦利竊弄威柄驟引其
婦兄韓侶為户部侍郎媒蘖宻謀斥逐朝士創宣和庫
[036-67a]
式貢司四方之金帛與府藏之所儲盡鉤括以實之為
天子私財白時中李邦彦等惟奉行文書而已
髙宗置總制司命户部尚書章誼措置財用以孟庾提
領總制司先是帝在揚州四方貢賦不以期至吕頥浩
葉夢得等言政和間陳亨伯為陜西轉運使創經制錢
大率添酒價增歲額官賣契紙與凡公家出納每千收
頭子錢二十三文其後行之東南及京東西河北歲入
數百萬緡所補不細今邊事未寧費用日廣請復行之
[036-67b]
諸路一歲無慮數百萬計賢於緩急暴歛多矣帝從之
至是又因經制之額增析為總制錢歲收至七百八十
餘萬緡
元世祖時盧世榮言天下歲課鈔九十萬餘以臣經畫
之不取於民可增三百萬事未行而中外已非議臣請
與臺院面議上前行之帝曰不必如此卿但言之世榮
又言自王文統後鈔法虚弊已乆宜括銅鑄錢并製綾
劵與鈔參行泉杭二州宜立市舶轉運司給民錢令商
[036-68a]
販諸畨官取其息七民取其三各路雖設常平倉名存
實廢宜取權豪所擅鐵冶鑄器鬻之以其息儲粟平糶
則可均物價而獲厚利民間酒課太輕宜官給鈔行古
𣙜酤法仍禁民私酤米一石取鈔十貫可得二十倍國
家以兵得天下不藉糧餽惟資羊馬宜於上都隆興諸
路買幣帛易羊馬選蒙古人牧之歲收其皮毛筋角酥
酪之用以十之二與牧者而馬以備軍興羊以充賜予
帝皆善而行之至是請立規措所所司官吏以善賈為
[036-68b]
之帝曰此何職世榮曰規畫錢穀耳從之又言天下能
規運錢穀者為阿哈瑪特所用今悉以為汚濫黜之臣欲
擇而用之懼有言臣私有罪者帝曰何必計此第用其
可用者於是擢用甚衆
僧格摘委六部鉤考百司倉庫財穀復以為不専其任
遂置徵理司以主之時理筭之計行入倉庫司錢穀者
無不破産及當更代人皆棄家避之十月僧格又言湖
廣錢穀已責償于平章約蘇穆爾他省欺盜者必多請以
[036-69a]
叅知政事實都等十二人理筭江淮江西福建四川甘
肅安西六省耗失之數給兵以衛其行詔皆從之既而
行臺侍御史程文海入朝言天子之職莫大於擇相宰
相之職莫大於進賢宰相不以進賢為急而惟以貨殖
為心非為上為德為下為民之意今權姦用事立尚書
省鉤考錢穀以割剥生民為務所委任者率皆貪饕邀
利之人江南盜賊竊發良以此也臣竊以為宜清尚書
之政損行省之權罷言利之官行恤民之事僧格大怒
[036-69b]
留京師不遣奏請殺之者六帝皆不允
魏天祐獻計發民一萬鑿山煉銀歲可得萬五千兩天
祐乃賦民錢市銀輸官而私其百七十錠至是臺臣以
聞請追其贓而罷銀冶從之時寧國路銀冶課額二千
四百兩民皆市易以輸未嘗採之於山省臣以為言亦
詔罷之
盧世榮居中書數月恃委任之專肆無忌憚視丞相猶
虚位也左司郎中周戭因議事㣲有可否誣以沮格詔
[036-70a]
㫖入奏令杖一百斬之於是朝中震懾無敢言者監察
御史陳天祥上疏言世榮始為江西𣙜鹽轉運使屢犯
贓罪動數萬計今竟不悛狂悖尤甚雖居丞轄實專大
政恣行苛刻大肆誅求欲以一歲之期致十年之積考
其行事不副所言始言能令鈔法如舊鈔今愈虚始言
能令百物自賤物今愈貴始言不取於民能令課程增
三百萬錠今乃迫脅諸路官司虚增其數凡若所為動
為民擾脱不早有更張須其自敗正猶蠧雖就除木病
[036-70b]
深矣疏聞詔丞相以下雜問其罪復召天祥與世榮俱
至世祖都親鞫之一一欵服遂命誅之刲其肉以食鷹
獺世榮初以言利進太子意深非之曰財非天降安能
歲取贏乎僧格素主世榮者聞太子言不敢捄之
英宗時上都雲州興和宣德蔚州奉聖州及鷄鳴山房
山黄盧三義諸金銀冶聽民採煉以十分之三輸官
順帝時令民入粟補官備賑濟也有匿奸罪而輸粟得
七品雜流者為怨家所告有司議輸粟例無有過不與
[036-71a]
之文中書右司郎中成遵以為賣官鬻爵已非令典况
又賣與奸淫之人其何以為治必奪其敕還其粟著為
令乃可從之
 
 
 
 
 
[036-71b]
 
 
 
 
 
 
 
 經濟類編卷三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