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1a]
欽定四庫全書
書畵彚考卷五十五
刑部左侍郎卞永譽撰
畵二十五
明
沈 貞
沈貞吉山水并題
一竿風月一蓑烟雨家傍釣臺西住賣魚生怕近城門
[055-1b]
況肯到紅塵深處 潮生解纜潮平鼓枻潮落放歌歸
去時人錯認嚴光自是無名漁父八十三翁沈貞題于
有竹居詞見徐㓜文/一竿風月圖
外録
珊瑚網云沈貞字貞吉號陶菴又號陶然道人為
呉興人弟恒字恒吉即石田先生之父二處士并
善丹青壎箎相暎時謂趙文敏同流恒吉之畵師
杜徴君余向有婁江勝感接待寺八景為貞吉所
[055-2a]
圖一一倣宋元人筆真合作也
沈 恒
沈恒吉山水并題
此老粗踈一釣徒服也非儒狀也非儒年來只為酒糊
塗朝也村酤暮也村酤 胸中文墨半些無名也何圖
利也何圖烟波染就白鬚出也江湖處也江湖 時
雨方霽寤寐北窓展玩古法名筆聊為作此贈誠菴老
友一笑沈恒
[055-2b]
外録
書畵舫云劉公完庵集中題月舟上人所藏沈絸
菴同齋父子詩畵云爐烟僧舎坐遲遲共羡詩翁
出語竒方外有山栖恵逺人間無處覔鍾期千金
舊紙丹青在一片閒情父子知為問能言遼海鶴
歸來城郭定何如詳味此詩可見啓南畵品入神
淵源盖有自也
又云傳聞絸菴之父曰蘭坡者尤能鑒賞書畵游
[055-3a]
心藝苑又石田書畵之所從出也
沈 周
沈啓南乾坤四大景圖并題卷
我所憶兮匡廬泉飛空直下香爐巔銀河為源彭蠡委
萬古騰沸東南天左環右射五老却褰裳濡足愁攀緣
厓傾石走霹靂鬭枯藤怪樹虬龍懸丹青洗出屏風疊
跳珠濺玉聲鏘然誰能置我巖石間仰面落雪水底眠
酒酣戯作五里霧山精嘯雨空中旋嗚呼我歌兮歌始
[055-3b]
放九江茫茫日在望倣趙松/雪筆
我所憶兮泰山松秦皇避雨駐六龍根如鐵石皮青銅
千秋萬歳披蒙茸曈曈掛日扶桑小隠隠參天翠黛濃
鸞雛鳳鷇不知數和鳴上下如笙鏞潮聲直與東海應
絶頂正見萊峰金膏玉液散入地茯苓芝草生隆冬
采而食之可不死雲車何日來相從嗚呼我歌兮歌正
長黄河日暮流商商倣李希/古筆
我所憶兮黄鶴樓瀟湘洞庭生素秋登髙決眥極萬里
[055-4a]
烈風震蕩無時休九嶷連緜似屏嶂白日黯淡蒼雲愁
東攀枯木枝巃嵸西望雪嶺寒颼颼朱簾繡柱九天上
倒影却射滄江流仙人坐弄紫玉笛徃徃飛花鸚鵡洲
青蓮居士莫搥碎便湏縱飲成糟丘嗚呼我歌兮歌愈
急鴻鵠㝠𡨕楚天碧倣黄鶴/山樵筆
我所憶兮峨眉雪六月隂崖凍欲裂仙人赤脚翠巖行
鶴氅飄飄玉光潔迴飈吹散五溪雲落絮飛花滿城闕
滴博婆西海頭隂風慘澹旌竿折萬里黄雲凝不流
[055-4b]
層冰皓皓冬夏結我思仗劍游其巔石棧天梯殊斗絶
六龍迴日不敢過寒光凛冽千丈鐵嗚呼我歌兮歌益
豪太白不動金天髙做呉仲/圭筆
𢎞治戊午仲春閒居精舎漫摹古人筆意長洲沈周
石田翁作山水好衍為長卷此其一也翁胸藏丘
壑妙合造化出之筆端不煩意而自有無窮之趣
且四景摹古人筆法鏘鏘如對前人面目也覽此
卷不覺慨然有所興起墨池王渙
[055-5a]
石田摹米敷文大姚村圖并跋卷
小米大姚村圖澄心堂紙所作詩句藻逸書畵遒潤得
乃父風不易得之物為吾蘇沈汝融氏之世藏成化末
王刮貨江東此卷屬其鷹攫汝融日惄若廢飲食者
以余嘗觀求追寫其所記憶久亦付之茫然矣近過徐
甥出元暉大行書三詩即其副本耳遂臨一過復漫補
此圖歸汝融始塞其意且謂之曰物之聚散自有數正
不使人容心其間譬之此卷在王雲浦所兩得兩失而
[055-5b]
轉至子家子家方一失已安知他日不復得乎余請以
拙惡為死馬骨以媒之𢎞治壬子九月長洲沈周跋
大姚山水如故固不改其真彼元暉之陳迹沈君
既不足戀而石田所倣更得其似且有似人之喜
矣元暉有女弟家大姚故常徃來其地詩畵所由
以作盖今陳大理汝玉亦嘗得其二幅上有題識
是以知之呉寛
米氏父子本襄陽人而寓居呉中昔張句曲傳海
[055-6a]
岳翁云其晩年愛潤州山水之勝乃卜居北固及
觀海岳表吾鄉朱樂圃墓云余昔居郡與先生遊
此可見其久寓於呉而女因嫁大姚敷文大姚村
圖所為作也作宋史者直云呉人而後之論撰者
遂以為呉縣人胥失之矣庚申十月廿一日觀石
翁臨敷文本偶題呉都穆
元暉大姚村圖於吾蘇大有闗渉王雲浦之獲自
燕京再徙沈氏為呉中光賁者盖又百年是宜永
[055-6b]
鎮兹土不復他適可也何神物不䕶竟取檢括之
厄使其果得登清都入左藏則亦不失為此物之
蒙幸然今又不知流落人間何許也汝融昔藏家
時有人以米三十斛求售不許而竟為烏有其痛
惜之情自不可釋然石翁臨本宛然故吾雖一再
傳寫亦如梅花照水格度具存使人觀之更有想
像不盡之餘味然則舊物之存不存可無恨也汝
融自失此以來嘆惋累年可謂好古之篤者姑以
[055-7a]
此慰之南峰山人楊循吉
沈氏藏石田先生所搨大姚村圖歌
重山凝逺隂江雲暎林濕淋漓六尺素滿手潑秋
色模糊似是溟海圖何乃目之曰五湖圖窮更聞
清響接百顆歴歴驪龍珠米家風流照眼新細玩
始知身外身虎頭能傳阿堵物虎賁尚入中郎神
當時得失屬王郎邇來又復遷東陽得耶失耶孰
主張茫茫宇宙悲弓亡神物不可久靜處能走四
[055-7b]
海生暉光奎宫玉府𦕈何許夢寐似聞歸故鄉五
湖田舎清風逺元暉眉目不可見嗚呼元暉眉目
不可見五湖之水清如練𢎞治六年八月一日祝
允明
春空沈雲山有無眼明見此姚江圖圖窮爛熳得
題字照人百顆驪龍珠平生雅識敷文書紹興歳
月仍不誣豈知尤物能媒禍繭紙蘭亭已非故石
翁信是學行人能使邯鄲還故歩憶昔憸人賄為
[055-8a]
囿瀆財更假狂閹手千里竒珍歸檢括故家世物
那容手沈氏藏兹二百年一朝掣去心茫然誰言
物聚必有散手澤相闗常累嘆未能一笑付亡弓
且喜百年還舊觀豈余鈍眼錯顔標抵掌真成孫
叔敖區區不獨形摸在更收風骨驪黄外一時㸃
筆迥通神故應小米是前身從來藝事闗人品敢
謂今人非古人後學文徴明題
相城沈啓南妙於詩畵然字不甚工後乃倣黄山谷
[055-8b]
書輒得其筆意盖書畵同一機也今觀此卷雖不純
用米家筆仗要之自有一種風致可愛可愛李禎伯
書畵一致也在古兼善者則鮮迨宋米氏父子
乃擅名當世敷文居呉嘗作大姚村圖復大書三
詩于後可謂兼善為呉中翰墨光耀二百有餘
歳至國初失之王雲浦而得於沈良醫則為沈
氏珍玩又有餘年矣成化末被綠林之豪强力攘
去汝融為沈氏宗孫以青氊弗遺惋懊莫自釋同
[055-9a]
邑沈石田翁妙於書畵今之南宫也未失前嘗假
以搨一過甚逼真貽其甥藏之緣是遂臨而歸諸
汝融不惟掃其胸中芥蔕尤可見造物者巧於謀
為宛然俾其舊物之在目雖失猶不失矣後之觀
者有弗以石翁之筆為敷文吾未之信𢎞治庚申
蜡月哉生明如醮老人張習識
敷文畵山何可得況復銀鉤鐵為畫雲林妙句雲
浦遺一字真堪數縑直流傳幸遇沈休文題品當
[055-9b]
朝總名筆無何檢括獻彤庭却付王瘸私篋匿炎
炎氣勢那敢問神物誰能不追憶石田補寫更有
神雲山烟樹沈沈濕匏翁文章世希有午夜光芒
動虚斗𤓰涇累幅感慨多世事悠悠獨回首休文
索我重續貂欲慰遐思見交厚古人父書不忍讀
不飲杯圈憶慈母祖研持時悲曷勝名字至願垂
不朽移卷九迴腸闕/ 翻作思親心一紐墻昌
歜孝子思傳與兒孫可常守青囊濟物廣隂功世
[055-10a]
澤天長兼地久要知詞翰身外物轉矚隨落它人
手我觀東坡寶墨文棄軀忘親資笑口鍾繇發塜
事宜徴曾有聲色移人否又聞有道古聖人不物
其物物芻狗題詩我為發長嘯驚散無何一杯酒
郡人陳琦
南宫真蹟已同夜壑之舟所幸石田猶能追寫彷
彿盖蔡中郎之丰神尚於虎賁士見之語云雖無
老成人尚有典刑王鏊題
[055-10b]
外錄
六硯齋筆記云米元章畵余嘗見維摩詰王右軍
及天女諸像如春蠶吐絲虚無縹緲之極所謂不
令一筆入呉生者又見其著色細潤山水如王右
丞李營丘者又見其寫松枝針鬛纎勁可數而偃
仰取態者皆精工入㣲無一毫自恣若世人所指
稱米畵特其潑墨一種耳然其用意亦自有别蒼
辣者以峭蒨取竒綿聫者以起伏盡態大都寫意
[055-11a]
中出沒或然或不然之趣耳元暉雖祖家法神而
明之不盡拘塗轍較南宫務加明秀時於峭蒨之
下或厚培其基綿聫之中或獨㨿其勝余所見海
岱樓清淮羣峰諸圖及余購藏姚山秋霽圖斷乎
藍田營丘一𣲖非家山也此大姚村圖余不得見
見石田本㣲參其神盖於滃濛大水寥廓太虚中
閃出孤雲片雨啣抱樹石而獨住所以氣象竒妙
耳良工心苦可令俗子漫議耶
[055-11b]
石田翁谿巒秋色圖并題枯筆礬山頭氣象磅礴下作/竹樹蕭森小亭跨之意 極
踈秀是合併倪黄/而出者碧苔箋題
毎憶西禪地城中人不知香爐供課佛茗碗博題詩嗜
淡黄金逺心閒白髮遲勞生堪自薄令我羨吾師 予
雖江鄉人歳入郭無虚月然未嘗一假居廛市假必明
公所往來逾三十年明公無煩於余余亦無所憚也今
年夏五一别迨十月下浣始相見出紙索畵與題以志
契闊因寫谿巒秋色應之寫畢㵸籬豆茶為供時夜已
[055-12a]
過半矣庚寅沈周
錦帆涇上千年寺水殿雲廊半不存只有老僧明
月下立當清影夜敲門陶菴沈貞吉
交游愈久愈情深方外於今數道林清白不移人
自老雙娥峰下月如心呉興沈恒吉
明公何處好安禪城市山林别有天昨日鄰家分
與地便開亭子看雲眠完菴
月寒山亦白人語磵㣲譍傳取詩禪去前身我亦僧
[055-12b]
池上白蓮花又開情深應不厭頻來白頭却被青
山笑投老相逢得幾回 明師與予有夙契毎入
城必訪師師亦不憚予之煩也壬辰秋仲廿又四
日午飲山房見石田詩畫重題以紀一遊云方内
陳蒙
石田天池亭月圖并題
天池有此亭萬古有此月一月照天池萬物輝光發不
特為亭來月亦無所私縁有佳主人人月兩相宜還如
[055-13a]
庾公樓其興亦不淺把酒醉月華夜夜作沈湎我是好
詩人詠月三百首此亭不厭我將詩侑君酒
沈啓南石湖書院老樹圖并題
范公亭東有古樹有身莫可限尺度只憑長大不長長
邊老婪酣遺醜肚一榦朽盡皮肉空一榦輪囷葉麤蔽
盤根到處走虬蛇風雨不驚知得地坐根納䕃且移時
靜玩氣機成感寓人生安得如此頑不死不用常在世
圖石湖書院老樹題沈周
[055-13b]
白石翁秋山圖并題
秋至無所適牛峰期峻攀擕手相魚貫極力凌孱顔東
來望城郭北指鬱江闗凉風振木末葉飄巾履間俯見
行旅人役役往復還如我二三子逍遥意自閒其中有
達徳髙誼雲薄山投簪在急流此道今則慳 成化丙
申歳八月望奉陪味芝先生游西山牛頭峰謬以詩畵
記其清賞沈周
端居秉髙志道與黄綺謀耿耿千歳懐安能一朝
[055-14a]
酬青陽肇嘉節羲馭逝不留樹木發華滋綠葉揚
芳柔上有鳴春鳥嚶嚶求匹儔踟躕不能寐攬衣
起行遊況復有良朋分若金石投擕手出西郭眷
言山水幽祓除激清波眺逺陟髙丘西北臨廣路
巍巍列飛樓誰人為燕㑹交親結綢繆光景忽西
馳娯樂殊未休豈不念合併欲邁路阻修顧望勿
復道迴身駕輕舟折彼蕙蘭花聊以忘我憂 味
芝以石田畵索予題予許諾踰日詩成書之乃春
[055-14b]
眺詩非秋眺詩也不覺失笑若予者真諺所謂不
辨春秋者也豸史劉昌
啓南巴山圖并書
呉之為國水所㴠有山平衍無巉巖我家多水少山處
悵望翠㣲心所貪時能借墨補不足數紙連絡長番粘
峰巒重複閒溪溆雜樹列布多楓楠或開大壑浸山足
其椒半為浮雲含僧廬隱映逺木杪聽泉採藥我亦堪
嘗聞巴蜀天下險未可一往尋鳬蠶子長之興浩不淺
[055-15a]
感此老髩霜鬖鬖聊因此圖識所見卧遊一生還自甘
存一留余有竹莊數日毎談巴山之勝輙為踴躍酒
半出素命筆圖成并為書此沈周
沈石田南川髙士圖并題
連峰何窈窕浚谷深且幽中有髙識士樂兹逍遥遊長
勤事竹素抱志徯其時叶/芙蓉製重襟約以珊瑚鈎搴
芳古桂林翔聲籍南州鳳鳥不可狎迺在崑崙丘矯首
望光塵遐鄙即無由信思聊致言墨闕/慚謬悠 惟謙
[055-15b]
呉君才茂徳優為東崑名流也相别良多歳月懐思不
能置聊以拙畵鄙言通其知也癸巳沈周
沈白石鶴聽琴圖并題
余見王叔明畵鶴聽琴圖喜其命意髙古嘗臨摹三四
幀殊自㑹心昨于友人處見梁楷亦有鶴聽琴圖雪中
洞壑意趣超曠始知古人一樹一石必有所本固非流
俗率意妄誕而無忌憚也歸卧北窓下懐思無己乃想
像援筆觀者幸勿誚其效矉焉時天順癸酉七月念日
[055-16a]
也沈周
外錄
珊瑚網云余昔年得石田畵頗多然旋得旋去如
此幅其一也更有寄竹鶴翁圖瀟灑有致詩亦真
率有味書作擘窠書極雄快竟歸之漢碧云
啓南倣倪迂山水并題髙太岩家藏紙本/髙六寸長八尺餘
迂翁畵為戯簡到存清臞學者豈易得紛紛墜繁蕪名
家百餘禩所惜繼者無況有沖雅篇數語弁小圖呉人
[055-16b]
助清玩重價争沽諸崔子强我能依様求胡盧墨澀不
成運林慙磵與俱何敢希典刑虎賁實區區醜惡正欲
裂捲去莫湏㬰今夕秋燭下再見眼模糊妄意加潤色
泥塗還附塗崔子詎不鑒愛及屋上烏 淵甫嘗索此
小景盖倣倪雲林筆意為之特草草耳今徴題持來燈
下更添數筆雖曰潤色之終不能掩其陋也𢎞治辛亥
九月前一日長洲沈周
石田倣呉仲圭筆意并題
[055-17a]
層岑交亂雲歴歴映羣樹雲山互相依青白媚朝暮下
有土著者靜居氣鬱聚修竹䕃髙宇細草被紆路幽深
疑世違時復通杖屨鳴琴值客來語歇客還去天機發
所樂漠然非人故 呉仲圭得巨然筆意墨法又能軼
出其畦徑爛熳慘澹當時可謂自能名家者盖心得之
妙非易可學余雖愛而恨不能追其萬一間為此幅生
澀自不足觀猶邯鄲人學步而併失其故矣沈周
白石翁倣梅沙彌山水并題
[055-17b]
秋風吹大澤落籜亦蕭蕭塊坐黙無語衷抱還寥寥仰
面睇髙天𡨕鴻不堪招白石翁
沈啓南送呉文定公行圖并題卷
贈君恥無紫玉玦贈君更無黄金箠為君十日畵一山
為君五日畵一水欲持靈秀擬君才坐覺江山為之鄙
峙而不動衍且長惟君之心差可比君初如蕡躓塲屋
復曾如郊失三子方其處逆自有道泰然委命而已矣
時來獻策入明光兩元到手若探囊長裾本不利疾走
[055-18a]
三年一鳴驚鳳凰當時聞者皆喜抃意閒心小無矜張
胸中所養已浩大盡付得喪於茫茫汎求細行無不合
似此淳全何可當截瓊作柱豈摘齒用著終湏白玉堂
歸來哭親哀毁足鎮日聊生惟菜粥我因羸瘦勸進肉
輙見麻袍淚相續琴和服吉當北行鄉人載道羨登瀛
家中買書學教子地下丈人寧不榮文章祗今老更成
浩蕩豈類今之作夜雪淮西躡亂鵝秋風赤壁招孤鶴
其言則古人則今要將根柢重詞林隆阡為我表先子
[055-18b]
發潛闡幽故誼深緘詩亦為閔墊溺推我曷忘天下心
聲光固是天下士先憂後樂君湏任 呉太史原博奔
其先大夫之喪還蘇制甫終告别鄉里以行友生沈周
造此追贈於祖道之末辭鄙曷足為贈太史寧無敖我
乎
君不見白石翁墨花破萬紙散落世眼中其間方
寸地貯一太史公是時太史稱呉儂三載磊塊蟠
翁胸太史趣朝天青雀凌春風有淚不作李都尉
[055-19a]
有賦不擬江文通直將三寸管五丈素寫出江南
千峰與萬峰盡收蜀錦囊壓倒太史之奚僮絶壁
直上髙穹窿呼吸似足開天聰忽復下墜數千尺
俯身欲入黿鼉宫意者徑路絶乃有雲霞封萬古
不盡流洗出玉玲瓏側耳將聽之疑是縑素間迸
作羣霻霳長颷無形百草龐茸列缺崩崖吐出怪
松歴亂羽葆屈蟠虬龍將崩未崩石似舞欲斷不
斷橋飛虹迺有詞家酒人樵青釣童或騎蹇驢或
[055-19b]
駕□舼或躡蠟屐或策短邛髙者穿木末若蜚鴻
下者蹣跚勃如孤雛兩儀不能主乍闢而乍蒙
二曜不定光倐西而倐東木棧與鳥争道人家擬
鵲開牕漸窮至杳靄但有其路無來蹤猶云紙盡
意未盡亂石拳㸃波洶洶真宰泣訴神無功太史
不能長將向天去流落人間成楚弓翁亦召主城
芙蓉但令居士緗几上秀色欲滴青濛濛擊節董
源隕涕闗仝筆底一掃傾宗工沈翁豪翰何其雄
[055-20a]
嗚呼隆準之孫豈必隆
白石翁生平石交獨呉文定公而所圖以贈文定
行者卷幾五丈許凡三年而始就草樹水石橋道
無一筆不是古人而以胸中一𣲖天機發之千竒
萬怪種種有真理至於氣暈神彩觸眼若新落墨
皴㸃了絶蹊逕予所閲此老畵多矣無有如此者
令黄鶴山樵梅道人見之却走三舎董北苑巨然
師當驚而啼曰此子出藍掩吾名矣望賞者亦以
[055-20b]
予為知言否
白石翁畵聖也或曰此卷尤是畵中王也毋論戴
文進唐伯虎即勝國諸名家疇能及之或又曰東
莊圖可以狎主齊盟然是十三幅幅各非一體此
卷如萬里長江千山夾之當是翁第一筆瑯琊王
世貞
外錄
書畵舫云元美公藏石田贈呉文定公行卷長幾
[055-21a]
五丈全倣董源紙本水墨如新乃是原博表南齋
之墓故作此圖報焉按四部稿中題跋三年而成
乃平生傑作其後人絶愛重之當為王氏魯靈光
也
沈石田雪舘情話圖并題寒林森聳石坡重複林下/多作翠篠縁坡雪屋數椽
二老促膝於其下屋後林背/復作一亭純用子久畵法
雪舘情話大書卷端絶/類徐季海
成化乙巳十一月二十有一日適周生辰宿田兄能殺
[055-21b]
尊過厚逺來展祝翼旦雪作連有八日之留遂寫雪舘
情話圖系詩贈之座客洎諸子弟輩因倡而和得若干
章為一卷若夫蔡州道清虚堂之雪蘇長公毎與子由
同處況皆有詩傳世為不磨之稱是知名勝之士然後
可以致此耳今雖人品之殊而事縁之偶亦有雪可賞
兄弟可樂推而論之未必長公不同此心也但蔡州有
語下馬作雪詩滿地鞭箠痕清虚堂云出門自笑無所
詣呼酒持勸惟君家一在途旅一在王定國所似自家
[055-22a]
情話之真今周之樂疑有倍於長公者其果有倍乎果
無倍乎彼此一寓也彼此一樂也未始有過不及也迨
其稱與傳者則不無彼此之閒矣易曰君子以同而異
此之謂歟詩復借蔡州韻以表仰止非敢強其同云
仲冬廿一日陽已吁枯根我生届其辰梳髪臨朝暾伯
氏來展祝留我西小軒誓為忘歸草復為忘憂萱燕次
雪作凍日夕呼酒温開窓看玉樹剪刻千花痕澄懐挹
清冽亦可助丹元坐鄙附熱徒何地容趨奔逍遥有書
[055-22b]
卷僵手尚可掀願保歳寒節終老同丘園長洲沈周
鷗波凍合棹難行亭舘無如此處清下榻更逄連
夜雪挑燈同話廿年情飛籌送酒忘賓主呵筆題
詩羨弟兄不獨蔡州成勝㑹亦傳今日是佳盟陳
佃
寒雲江郭路沈沈客在門雪正深我欲留人天
亦阻冷湏添火酒加斟陶家莫説煎茶事王子難
為返棹心此夜此情何處見溪山如玉照清唫沈
[055-23a]
豳
文㑹何所似苞桑合元根倡和雜長㓜不肖慚劉
暾時維仲冬月飛雪滿西軒陽氣不害生宜先及
勾萱韓休居首席意誼成春温摛章動四座彌紙
醉墨痕比肩志六朝下視唐開元得雋成軒渠不
及汗且奔千竒出腹笥豈待故紙掀後之覽斯文
將以繼梁園雲鴻沐手拜書
郊居屬歳暮積雪在草根窓虚白於晝積素迎初
[055-23b]
暾梅花破清夢蹶起開瓊軒軒階玉成砌撥凍㝷
初萱熾炭見故舊滿室如春温隂氣為消融塵慮
無留痕陳蕃過黄憲得探萬物元酒酣争劇辨雄
如闕/馬奔我獨不成章醉把長髯掀但喜披鶴氅
泮渙遊西園陳九韶
飄風吹樹杪宻雪擁墻根北隴含冬景東窓失曉
暾空炊破甑窮巷絶髙軒龜手君臣藥憂心兒
女萱清茶童子供濁酒故人温枯梗瓊瑶蘂茆簷
[055-24a]
牙𤓰痕塵難紅我足山亦白其元地擁崗相槩波
凝海不奔棹湏留客繫簾莫倩人掀遥想蔡州道
終非獨樂園沈璞
吾兄仲冬廿一日初度今年值小寒話到深情别
非易酒逄知己量應寛清時喜得同鄉老瑞雪真
冝作畵看莫謂今人偏讓古草廬聫榻兩袁安沈
木
寫雪為圖坐雪晨匆匆應笑剡溪人出門措足渾
[055-24b]
無地開瓮澆寒自有春燈照素麻千嶂出筆呵㣲
凍六花新天時人事如相約打合清虚好主賓沈
沈啓南婁江雪櫂圖并題紙/本
婁江雪櫂圖篆/書陳瑄題
我寫雪中意平林帶逺巒倩誰看玉潤呼酒破風寒因
爾獨歸去令人殊未安山燈今夜榻聊作小桓盤 秉
智為余外甥其誼尤篤十二月二日自東崑來郡中慰
[055-25a]
余久客是夕雪作明日伺晴欲行小酌燈下寫婁江雪
櫂圖系詩送之凡在座者皆連聲和響於後天寒歳晚
殊解寥落沈周
别酒未閣手臨行意萬重江山寫斷雪試看丈人
峰諸中
已富三冬學青衫稱少年逺尋東老寓獨羨外甥
賢雪變寒江雨鐘鳴野寺天又驅羸馬去離思遶
長川燕山陸堇
[055-25b]
鬢絲將滿鏡恥近覺非年四海少兄弟三杯從聖
賢索詩煩許子倚劍在呉天歸路薄風雪扁舟當
濟川 三日雪不輟秉智尚阻宿承天僧寓是夕
古狂陸君自岩天院來因繼拙惡而有二妙秉智
請為和遂和之如右周重題
入郭頻相見余當旅食年生涯休説隱王道正求
賢唫寄春前酒寒增雪後天便應留信宿孤櫂倚
前川再用前韻以答東老堇
[055-26a]
沈徴君南湖草堂圖并題卷十名人蹟張青/父御李齋藏
楊湖不在北楊湖今在南開門見湖光一鏡空碧涵日
午照黄襖月過陪清酣魚鳥相友于物物無不堪匪特
主人愛客到意亦貪何當夾水誌相與一縱談沈周
南湖新綠漲平隄闌壓春雲雨過時花片浮紅摇
暖影栁絲垂碧蘸晴漪泥融紫燕營巢急風動金
鱗出穴遲適興行吟知幾度荻溪驚滿錦囊詩延
陵呉寛
[055-26b]
結得幽居寄此生鷗波千頃漾前楹坐觀雲物日千
變卧聴波濤夜幾更風起巽離宜夜月水臨子午正
潮平何當買櫂尋真隱醉倚篷窓一笛横習齋朱旦
雨過南湖漲綠波湖光皎皎鏡新磨門遮樛木無
塵到人對薫風結釣蓑檢齋桑瑜
浪紋鋪錦漫鷗沙四遶春隂翠栁遮燕受輕風頻
掠絮魚吹細雨却飛花般遊勝賞嘗移櫂美景清
歌自浣紗占斷東呉竒絶處鑑湖一曲竝堪誇晉
[055-27a]
昌唐寅
君住楊城北湖在君家南惟愛薫風和更喜宵月
涵有魚供盤餐有酒終日酣出處固難同在我思
亦堪髙人偶家此擇勝非所貪欲問湖鄉樂尚欠
一宿談沈芾又次
草堂住湖上門對離方開白鳥銜魚去溪翁放櫂
來渚花静若我水色青於苔雅趣許誰得綠楊垂
釣臺楊恩
[055-27b]
遡洄東上一茅堂堂枕晴湖沃土淮南子南次/州曰沃土長
波濺珠璣通北海東漢書孔融/文才守北海景含詩畵帶西莊
唐王給/事别業川禽蟹蜃之屬/見國語戀戀潛春渚沙鳥嘈嘈還
夕陽笑把明窓塵仙/藥漫理主翁原是賀知章海虞
桑翹小字/自註
謙虚麗澤觀於水浩嘆南湖樂可湛出沔入河春
潑潑印箕落斗夜厭厭斯干美室人應美平秩堪
耕釣亦堪得景不湏窮望外乞完却笑賀狂貪常
[055-28a]
熟呉寅
西湖風致人皆仰我獨南湖景可觀花落無聲波
影動鳥飛不動鏡光寒天垂星斗千尋下浪湧銀
山萬頃寛意欲與君分一曲荻蘆深處恣盤桓桑
榮
右南湖草堂詩畵一㢧啓南盛年更妙蹟也萬厯
癸丑春獲於相城施氏漫構俚言鑒定之不知其
寫贈王原禹先輩也近讀呉寛桑翹長句始知四
[055-28b]
十九年之非因剪却舊跋重裝述贊云石田老仙
畵法屢遷草堂圖引祖述恕先烟雲若斷竹木還
連王家之珍于萬斯年是歳十月朔張丑記
外錄
珊瑚網云癸未重九日寒山趙子恵擕其家藏名
蹟來吾里余得觀是卷又其母文淑大幅花石殊
不凡
石田話别期菊圖并題
[055-29a]
葵南親家逺顧荒落傾倒連日臨别甚覺不忍為圖與
詩少志眷眷且期看菊一致報謁未知葵南能醉我否
𢎞治庚申九月後一日姻生沈周
一見話契闊心親迹似疎江湖木蘭櫂燈火白茅廬野
郭溪光浄秋林露氣虚名園菊花繞逕造問何如
啓南匡山新霽圖并題
呉人沈周作匡山新霽圖用巨然筆法
水墨固戯事山川偶流形輟筆信人捲妍醜吾未明模
[055-29b]
擬亦云贅所得在性情今在百尺樓彌筆雲烟生把酒
重相對短髩秋風星𢎞治己丑孟冬八日沈周重題
翁昔少年初畵山蒼松黄竹雜潺湲直疑積雨得
深潤不假浮雲相往還世外空青秋一色巗前逺
黛曉千鬟天台佳麗同人境尚恐翁歸向此間唐
寅
白石翁金山寺圖題
常惜忙未到到來方悟閒過江如隔世入寺不知山風
[055-30a]
氣薄詩骨夕陽浮醉顔古人誇一宿三宿我方還
石田山居圖并題
甲申菊月倣黄鶴樵山居圖筆余詩以贈原己先生
秋山骨稜層秋樹枝槎牙尚有餘霜葉㸃綴如春花緩
步亦足賞何湏坐停車行行日將夕㣲吟酬物華
沈啓南江閣看山圖并題
避俗耽幽僻逃名學古狂深松無六月江閣有餘凉策
杖詩將就看山意自長何湏尋絶島此地即仙鄉
[055-30b]
石田翁碧梧山舘圖并題
東風一夕至吹散麥秋寒花落春愁盡鶯啼午夢殘碧
桐山舘静白葛道衣寛飯後炊新汲雲鐺試月團
啓南幽居秋意圖并題
焚香淨掃地隱几細開編取足一生内汎觀千古前風
疎黄葉徑霞發夕陽天物理終消歇幽居覺自妍
石田秋窓月色圖并題
老去不信老自然筋力殊忙緣一頓飯病髪十朝梳掃
[055-31a]
地風無力推窓月曬書秋蟲不解静干聒夜凉初
沈白石花沼禽魚圖并題
野外看秋色因尋静者居短垣花塞路曲沼鷺窺魚入
坐無塵蹟堆床有道書自忘軒冕累端為世情踈
石田許由棄瓢圖并題
一物有一累吾形猶贅然區區此勺噐亦合付長川浩
浩天地間吾亦一瓢耳吾哉與瓢哉大觀何彼此
元遺山擲瓢圖云不知黄屋不知堯喧寂何心寄
[055-31b]
一瓢我是許由初不爾只將盛酒杖頭挑較石田
詩更進一籌繡水汪砢玉鑒藏并識
沈啓南支硎冒雲圖并題
林蹊相值夕陽邊跡似無言意似仙髙笠冒雲宜我畵
小詞磨石信僧鐫山逄佳處肩遲轎眼落閒時袖出編
隨後擔夫亦殊俗花筐酒榼兩頭懸 辛亥歳二月二
十一日余登支硎山林麓隱隱見一士戴笠手卷乘筍
輿而來及近乃楊儀部君謙也且迫暮僅一揖而别明
[055-32a]
日遂繪其髙致并詩以寄
石田天台石梁圖并題
靈源東接鴈池遥裂石崩崖下九霄雲斷青天倚長劍
月明泉室掛生綃江聲雨勢三秋急雪片冰花五月饒
休勒移文北山去他年來赴石梁招沈周
啓南虎丘圖并題
雙屐飛來入畵圖梵王宫殿白雲扶簾櫳日暖開滄海
鐘鼓風清落太湖鴈塔毫光紅舎利山塋靈氣玉於菟
[055-32b]
闔閭寶劍知何處留得空池卷轆轤沈周
沈啓南芝田圖并題卷
董家報徳人栽杏天報君家芝滿田借氣生成本無種
散人服食便長年新枝拔玉朝擎雨髙盖敷春暖䕶烟
十畆霞腴不征税但聞寄籍與神仙沈周
石田除夜聚飲圖并題
夜半鐘聲送酒杯五人坐煖覺春回一年好景今宵除
八載思親入夢來爆竹已曾時序發燈花還傍喜筵開
[055-33a]
弟兄𢬵醉莫成寐明日新正歳又催沈周
沈白石新春茘柿圖并題水墨茘/枝柿子
起問梅花整角巾忻然草木已知春白頭無恙人惟舊
黄厯多情歳又新行酒不妨從小子耦耕還喜約東鄰
年年天肯賒强健老為朝廷補一民 右近作一首侑
以茘柿圖奉吾宿田老兄新春一笑沈周
啓南翁平楚栁桃圖并題
嫩黄楊柳未藏鴉隔岸紅桃半著花開眼闌干接平楚
[055-33b]
夾洲亭舘跋平沙悠悠魚泳知人樂故故鷗飛照髩華
如此風光真入畵自然吾亦愛吾家沈周
沈石田湖鄉悶雨圖并題
破屋如舟只浮住茫茫魚鼈是比鄰頻年大塊無乾土
何處巢居著老身萬頃水田春澇富數聲雷腹曉湌貧
詩書不飽還堪遣開卷時時感昔人 丙辰夏日隂雨
浹旬坐悶湖鄉賦此并圖以紀一時之興長洲沈周
白石翁幽棲圖并題
[055-34a]
小亭臨水稱幽棲蓼渚莎坪只尺迷山雨乍來茆溜細
溪雲欲墮竹梢低簷頭故壘雌雄燕籬脚秋蟲子母雞
此叚風光小韋杜可能無我一青藜沈周
啓南水次亭舘圖并題
山中地貴何錢買水次幽居却儘强恅愺杯柈無俗客
清虚亭舘但湖光弱雲過雨不多㸃髙木當風有許凉
一咏一觴殊遣撥自家錯認住柴桑 呉瑞卿能畵尚
愛小筆又愛余唐律且品畵似倪雲林詩如陸放翁盖
[055-34b]
愛之深而忘其拙淺併識其言云
沈石田訪友圖并題
莫嫌踪跡發寒窮南國生涯論首功道體不彰存白賁
心仁有造屬黄鐘隔烟如夢㣲㣲月臨水無言脉脉風
髙尚難招我難逺為君頻過小橋東
石田樽酒夜話圖并書卷
坐深誰問夜何其數喚添衣且不辭情到老年難作别
人非今日是相知月明髙樹鴉翻處風静虚堂燭轉時
[055-35a]
再把一樽酬笑語憑君看取髩如絲 周與育菴先生
年各向老毎别必有詩記之此記庚子歳季冬望夜話
也偶與育菴寫長卷澷書於左
啓南翁柳隂睡燕圖并賦
補巢啣罷落花泥困倚東風倦翼低金屋晝閒隨蝶化
雕梁春静怕鶯啼魂飛漢殿人應老夢入烏衣路欲迷
却怪捲簾人喚醒小橋深巷夕陽西 癸亥春日見柳
隂睡燕賦此系圖寄奉膚菴先生一笑沈周
[055-35b]
沈石田蕉石錦雞圖并題
物我神交即是盟白頭自嘆益庚庚繪成翠扇風難展
寫出花冠曙不鳴代紙椷書懐素仰作人窓語宋宗驚
贈君莫道無他意用世功多未可輕沈周
石田翁雞圖并題
酉年酉月酉日酉時製非偶然也
沈啓南山水并題凡四/景
碧嶂遥隱現白雲自吞吐空山不逄人心静自太古
[055-36a]
避俗耽幽僻逃名學古狂深松無六月江閣有餘凉
扁舟浸寒玉人影落清波髙情誰得似詩興料應多
清流自繞岸疎樹不遮山寂寂秋光静蕭蕭落照閒
石田翁春樹晏息圖并題
樹根容我坐入座未云安芒屨春泥濕荷衣曉露乾
啓南清溪亭子圖并題
亭子清溪上疎林落照中懐人隔秋水無復覔幽踪
白石翁秋林待渡圖并題
[055-36b]
捧劍何方去秋江待渡來長年亦英士雙眼識竒才
沈石田桐隂晏息圖并題汪玉水舅/沈氏家藏
髙桐立雙玉綠䕃如秋水下有兀坐翁妙在澄懐裏
石田尋詩圖并題
一步一步閒隨雲并逐月消飯更尋詩不管屐齒折
沈啓南雪隱圖并題
大雪壓茅屋縣官誰得知殷勤付杯酒貧自不便冝
沈石田雪旅圖并題
[055-37a]
吟肩聳雙玉何獨㶚橋宜天地不擇雪誰無驢背時
石田倣雲林筆并題
山竒水亦僻到此是閒人一個瓦亭子秋風空世塵
啓南芙蓉圖并題
晩波映人面斜陽返孤浩歌風吹衣芙蓉隨流水
石田翁菊圖并題
老我愛種菊自然宜野心秋風吹破屋貧亦有黄金
沈白石竹圖并題
[055-37b]
石上有苦姿此君無俗氣其中佳趣多容我自來去
石田蕉石圖并題
記得西園裏題名在綠蕉十年風雨横舊墨可曾消
沈啓南慈烏圖并題汪氏/家藏
風勁月滿地林虚葉亦枯君家有孝義樹樹著慈烏
石田水邊鵞圖并題
曲項長鳴處青莎映掌紅銀塘縱㣲歩不屬右軍籠
白石翁倣大癡筆意并題汪氏/家蔵
[055-38a]
畵在大癡境中詩在大癡境外恰好二百年來翻身出
世作怪 石田沙彌説此偈於山風溪月樓中岸柳渚
蒲一一㸃首曰功徳無量
沈石田倣大癡山水并題紙本水墨中挂幅長三尺/八寸闊一尺五寸峯巒峻
拔樹木森鬱山罅傍水幽居一人憑眺隔岸一人/將度溪橋後有抱琴童子筆意峭深神氣温潤為
大癡傳/心法也
詩在大癡境中畵在大癡境外恰好二十年翻身出世
作怪 石田説此偈於山風溪月樓中汀楊渚蒲一一
[055-38b]
㸃首曰功徳無量沈周行書圖/右角上
白石山水并題
江上扁舟斜日亭邊淺水㣲波自把南華髙讀人人錯
認漁歌沈周
沈啓南越水圖并題大挂/幅
記别錢塘二十年夕陽山色晩潮邊隔江千里美人逺
夢落西興舊渡船 舊遊錢唐觀潮已二十餘年今老
矣毎老睇如夢即興作此奉寄槐雨先生以寓逺人之
[055-39a]
思沈周
外錄
珊瑚網云石翁寫呉山越水余耳之稔矣萬厯乙
卯仲春松陵呉益之携至得清賞竟日為襄陽據
舷之索任其揀去古豆小彞陸子剛白玉九螭玦
闗仝春山谿閣白陽習齋圖諸物雖多割愛焉然
并懸吾墨華閣有烟雲泉石歴落長松沙江干
風帆蕩漾覺一室之内千里非遥呉之山越之水
[055-39b]
故合而處其間乎後為盛氏易去聞又别售
白石翁墨泉圖并題
莫怪先生酷好泉老依泉住結泉緣書多染得泉成墨
愧我無生石作田沈周
味亞中泠此澗泉墨花浮動結清緣年來沃得毛
錐潤耕破江南處處田錢承徳和
詩脾清沁一泓泉早與青山結静緣書法擬看添
紙價不湏多買瀼東田莫息和
[055-40a]
來看山中第一泉暫時一借洗塵緣何如君與泉
鄰住引取餘波入研田邵寶和
春到龍山處處泉茗煎墨洗總隨緣誰將分取東
川𣲖小潤湖南萬頃田 余初為明之畵扇因咏
墨泉而作後同訪石翁既和詩且補一圖成美事
云己巳五月廿六日錢仁夫記事
沈石田摹呉仲圭竹巖新霽圖并題
醉墨淋漓興未闌滿堂烟靄坐來寒道人不托梅花勝
[055-40b]
仙骨全偷董巨丹 成化辛丑春日為楊學士摹呉仲
圭竹巖新霽圖并題沈周
啓南五柳莊圖并題又一幅題作淵明採菊圖詩末/句中作東落欵無年月下十餘
字/
花開爛漫屬秋風滿地黄金醉眼中千古陶潛晉徴士
乾坤獨在此籬中𢎞治甲寅秋九月望集匏菴東莊作
此沈周
沈白石杏花鸚鵡圖并題
[055-41a]
秦雲越樹路悠悠鎖掣金籠百怨休中有能言綠衣鳥
還呼萬歳一回頭 𢎞治改元聞朝廷縱放百禽作縱
禽一首舊為原博畵杏花鸚鵡遂錄上方以見草野老
民歌頌聖化如此沈周
擲地鏘清韻凌雲播美稱上林當繼作入奏白觚
稜呉寛題
千啁百哳巧音辭紺翼丹翎好羽衣為語隴頭湏
自惜文章言語總危機徴明題
[055-41b]
啓南翁枯木新鵝圖并題木二本倚/大石旁
茸茸酒色正黄時記得揮毫卅載期㓜稚何堪充雋永
白頭今日欲哇之 此圖余舊作題之殊覺自醜云沈
周
石田牧犢圖并題
綠隂深處伴牛眠笛弄斜陽芳草間多少利途奔走客
何如及得爾儂閒沈周
刺水新秧雨一犂柳隂山影綠參差長安回首風
[055-42a]
塵惡輸與江東牧犢兒王穉登
田家歳計在鋤犂茅屋髙眠唐子西牛背笛聲歸
短徑已知山月印前溪張鳳翼
力盡東菑雨半犂夕陽歸早步遲遲無人叩角行
歌去宛似桃林放牧時周天球
白石翁雙玉圖并題
有客來從海上村早潮新喜得河豚齊穿青篾一雙玉
侑我田家老瓦盆 仲基正月下浣自海上來經寒出
[055-42b]
肫魚二尾雖城中巨家貴游尚未食新盖重仲基情之
舊物之早以余旦暮人且不能多次食也詩畵以答之
沈石田陽岡圖并題
陽岡亭子真堪畵櫸葉槐枝碧䕃中湏要詩人相管領
不教風月四時空
外錄
珊瑚網云啓南之畵故法大癡亦是其本色乃所
圖陽岡亭子獨作老米筆苔㸃更圓活生動嘗聞
[055-43a]
翁積畵盈篋俱未㸃苔語人曰湏清明澄徹時為
之盖山水林石家以苔為眉目古人極不草草時
董太史欲以子久山水相易而未果
啓南闗山積雪圖并題
凍合千峰雪意驕山城落日路迢迢此時行旅在何處
驢背西風酒正消
外錄
珊瑚網云沈啓南闗山積雪與陽岡亭子為義興
[055-43b]
呉二甫持來愚父子俱欣然欲得之而呉友喜余
几上官窑樽遂以相易又加雙綺一端二甫舟中
有古樹根天然榻竒怪瑩潔真山房珍異惜不隨
畵作媵殊鞅鞅也
石田雲山圖并題二挂/幅
看雲疑是青山動誰道雲忙山自閒我看雲山亦忘我
閒來洗硯寫雲山
侵曉溪山半是雲草堂亦許白雲分故人到此雲相接
[055-44a]
欲去還湏雲送君
外錄
珊瑚網云廬山歸宗志芝庵主臨江人有偈曰千
峰頂上一間屋老僧半間雲半間昨夜雲隨風雨
去回頭不似老僧閒覺更竿頭進步
石田山水并題凡四/幅
行盡﨑嶇路萬盤滿山空翠濕衣寒松風澗水天然調
抱得琴來不用彈
[055-44b]
竹樹人家在崦西山迴水抱路長迷溪亭兀坐還開卷
時有書聲雜鳥啼
秋葉墮紅風䇿䇿野色過橋秋正分獨自行吟知者少
惟應流水與流雲
江上雪晴驢背寒江山刺眼玉巑岏歸來不減㶚橋路
滿意新詩壓凍鞍
啓南翁大士像并題
口口稱揚皆有應家家供養普為縁千江有水千江月
[055-45a]
萬里無雲萬里天
沈白石倣大癡筆并題
老去心情付澷圖時時弄墨手俱烏一峰道者我宗匠
遼海茫茫不可呼
石田倣雲林筆并題
倪迂標致令人想步托邯鄲轉繆迷筆踪要是存蒼潤
墨法還湏入有無
石田臨黄鶴山樵畵并題
[055-45b]
秋霜未老溪頭樹野水縈迴浦外山不是吟行小迂步
如何消得老夫閒
啓南赤壁圖并題
㣲茫烟浪接臨皋幾度斜陽送短橈月小山髙如此夜
更無人聽客吹簫
石田江南雪圖并題
參得黄梅嶺上禪魔宫虎穴是諸天贈君一片江南雪
洗盡炎荒瘴海烟
[055-46a]
白石翁酒旗村圖并題
酒香觸路酒旗青去馬來車到此亭信是利糟名粕釀
行人醉殺未曾醒
石田雲山圖并題
雲是青山舊鉛粉一翻妝㸃一翻新鬢邊白髪偏無賴
㸃著多成老醜人
啓南山雲圖并題
鶻突谿山鶻突雲乾坤雙眼坐難分近來世界渾如此
[055-46b]
莫把聰明持贈君
石田山水并題青/綠
野服翩翩紫色裁臨風觸鼻磵花開浮雲不碍青山路
一杖行吟任去來
石田山水并題水/墨
半夜吹燈寫亂山墨㾗燈影有無間亂山依舊秋江上
聊借芙蓉送客還
沈啓南春景圖并題
[055-47a]
溪亭不到已春深漸覺飛花換綠隂猶有啼鶯相慰藉
聲聲催賦惜春吟
石田翁畵并題
空堂灌木參天長野水溪橋一徑開獨把釣竿箕踞坐
白雲飛去又飛來𢎞治甲寅夏日
啓南夏景圖并題
長夏山林清暑地髙樓直要兩翁偕綠隂滿地泉聲裏
醒酒題詩有好懐
[055-47b]
石田横塘詩思圖并題
短櫂輕舟載夕陽獨尋新句下横塘白鷗疑是催詩使
飛掠蘋洲醉墨香
白石翁秋溪疊嶂圖并題
晴光射散雨冥冥露出芙蓉四面屏流水小橋人不見
晩風吹斷蟄龍腥
沈徴君秋瀨垂釣圖并題
誰倚扁舟號隱淪平沙淺瀨入秋萍釣竿却是功名具
[055-48a]
渭水桐江古有人
石田秋景圖并題三/幅
淨憐秋水明人目亂壓垂楊雜鬢絲一個石臺斜日裡
消閒時閲大宗師
亭上不來凡十日個中自有十分秋髙人胸次清如水
不著人間半㸃愁
秋風掃地葉俱無一個藤枝借步趨滿眼吟情吟不盡
夕陽歸去滿平湖
[055-48b]
沈石翁秋亭話月圖并題汪氏/家藏
水迴山繞小亭開旋把青錢買竹栽喜得碧梧清䕃在
共看月色上階來
石田林坰秋踈圖并題
野樹蕭踈及暮秋西風色作故颼颼林坰一叚清閒地
不見倪迂空白頭
啓南翁谿山落木圖并題
谿山落木正蕭蕭野客尋詩破寂寥一路夕陽秋色裏
[055-49a]
不知吟到叚家橋
沈啓南寒山行旅圖并題
千山一白照人頭折竹琳瑯路轉幽落日西風苦行旅
誰家呼酒倚紅樓
石田雪景圖并題大/幅
深雪擁寒山路迷蕭蕭一騎帽簷低只應賸有尋梅興
不憚遥村與逺溪
白石翁梧桐仙鶴圖并題
[055-49b]
消暑桐隂宜野服倚雲山脚洗清泉一雙白鶴可為驥
直借上天還下天
石田翁白鷗圖并題
平生結好惟鷗鳥彼此能閒兩不猜信我忘機來復下
扁舟載酒夕陽開
啓南海榴喜鵲圖并題
海榴自是神仙物種托君家有異根不獨長生堪服食
又期多子應兒孫
[055-50a]
石田古木幽篁圖并題
倪迂妙處不可學古木幽篁滿意清我在後塵聊試筆
水痕何澀墨何生
石田松圖并題
地氣厚培千歳物雨㾗深溜十圍身夜來忽被月移去
紙上山中認不真
白石翁梧竹圖并題
畵了梧枝又竹枝綠隂如水墨淋漓信人捲去糊窓壁
[055-50b]
雨雨風風總不知
石田墨蕉圖并題
王維雪裏曾看爾亦自幽姿有歳寒我有新詩還可託
墨痕留葉未全乾
沈白石綠蕉圖并題
老去山農白髮饒深簾晴日坐無聊榮枯過眼無根蒂
戯寫庭前一樹蕉
石田秋紅圖并題
[055-51a]
綠綠紅紅勝晩霞牡丹顔色不如他空教蝴蝶飛千遍
此種原來不是花
石田漁家傲詞意圖
殘葉林梢風瑟瑟秋波照眼通天碧南北東西聊泛宅
人不識江湖自有江湖客 裊裊釣竿三百尺金龜未
換鱸魚白船本窄一般自有容身策 漁家傲
啓南山水并題
林影下夕陽邊淨苔雙踞膝秋水一長編能消世慮江
[055-51b]
山外還度年華鬚髩前
沈石田柳梢青詞意圖
十丈枯槎長身兀兀一半敧斜水洗孤根風摇瘦影月
掛殘椏 烟江渡口渠家宿幾度斜陽暮鴉無意青黄
無心雨露老大何耶 右寄㧕梢青圖而賦之將以自
況云
白石翁畵并題
聞道㶚陵橋山遥水更遥六十年踪跡寥寥牖下困人
[055-52a]
今老矣雙短髩怕頻搔 行著要詩瓢酒壺相伴挑望
秦川千里翹翹再畵一驢䭾我去便不到也風騷
石田山水并題卷
山水之勝得之目寓諸心而形於筆墨之間者無非興
而已矣是卷於燈窓下為之葢亦乘興也故不暇求其
精焉觀者可見老生情事如此沈周
外錄
珊瑚網云此與灣東草堂得之呉江周氏
[055-52b]
石田天平山圖
碧山崚嶒髙幾許螺鬟入雲翠翹舞萬壑松風響
綠濤一線雲泉滴窓雨雨晴秀色開雲岑簇黛攢
青萬笏林范公祠前白日没古木千章生夕隂文
徵明丙午/年題
沈啓南有竹居圖卷
風逆客舟緩日行三里餘遥知有竹處便是隱君
居詩中大癡畵酒後老顛書人生行樂爾世事其
[055-53a]
何如 余與廷美同訪啓南親家於有竹别業兩
舟逆溪風而上卯至酉乃達主人愛客甚盡出所
有圖史與觀樂而賦此識歲月云成化三年長至
日天全公有貞書
烟水微茫外舟行一舎餘既覔沈東老還尋陶隱
居氷絃三疊弄雪繭八分書醉和陽春曲空疎愧
不如 次徐武功訪沈啓南詩韻
徐劉二公詩葢皆有唐人風韻其字畵亦不易得
[055-53b]
也詩云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吾於是亦云後學
王鏊題
見説君家竹凉隂十畆餘客容開徑入吾願卜鄰
居頭白話今雨汗青藏古書歲寒交莫逆髙義慕
相如
一别五年久相望三舎餘要於吾道重獨與此君
居若許借半榻何勞枉尺書鳳毛雲五色食實近
何如
[055-54a]
愛爾鴻兒好相過載拜餘言皆能謹節志不在安
居勉進十年學飽涵千卷書人生得如此方可古
人如 成化八年秋八月十有二日嘉禾周鼎為
有竹居主人書於呉城客樓時年七十有二
東老清風勁西疇緑水餘過橋還有業因竹便移
居君子歌淇澳畸人斷鶚書雅宜徐孺筆交誼極
攣如温州郡居文林和
一别石田老于今六載餘遥乘剡溪櫂來訪杜陵
[055-54b]
居王宰偏能畵鄭䖍兼善書風流邁前輩呉下有
誰如海虞李傑次武功徐先生韻
繫舟髙柳下又是十年餘遥踏無媒徑重尋有竹
居筆精知宋畵器古鑒商書前輩詩題在風流邈
不如 曩余訪啓南一宿有竹别業今復過之不
覺十五年矣偶見閣老徐先生之作為次其謂以
寫慨嘆是日啓南命其子維時出商乙父尊并李
營丘董北苑畵為玩故及之歲戊戌二月十八日
[055-55a]
呉寛書
沈君天下士一别十年餘舟到逄人問竹深迷所
居有田皆種石無屋不藏書一笑留旬日髙懐誰
得如梅堰呉珵
野竹娟娟淨清隂十畆餘沈郎能獨愛蔣詡合同
居賔主皆忘俗兒童亦解書不知風月夜髙興復
何如海虞王鼎
住無一宿逺交近廿年餘華竹循墻種樓臺逐水
[055-55b]
居輞川髙士畵山谷老人書況有天仙句深慚百
不如言里錢仁夫
放筯盤無肉生孫地有餘平安雖土著心性愛郊
居玉戛纔成句鸞騫自入書不為官可敬摩詰豈
能如秦巘
予性素懶且僻凡閲卷軸有不欲終者多矣此則
展舒至再紙為之裂最後有此空得附名焉幸也
大理左丞同邑陳璚玉汝題
[055-56a]
武功伯徐公始歸呉時首為沈氏落筆誌墓自後
與白石公父子遂為忘形之交故其翰墨留於有
竹居者為多也此卷中諸詩皆武功同時一班人
物亦有稍後者雖不能盡出於呉中然逺亦不在
嘉湖之外也聞之前輩惟洪武間有此一盛至今
時始復見也南濠楊循吉題
石田有竹居圖并題小横/幅
小橋溪路有新泥半日無人到水西殘酒欲醒茶未熟
[055-56b]
一簾春雨竹鷄啼 此余有竹居即景詩也畵亦曩歲
筆非自不知少嫰葢為天泉强之而留其迹觀者無深
笑焉
石田畵
隱侯何處覔家在水雲邊鶴瘦原非病人間即是
仙詩題窓外竹茶煑石根泉老我唯疎放新圖擬
巨然 成化庚寅夏六月五日過啟南有竹居為
作山水小幅復賦是詩後四日宿慶雲精舎天泉
[055-57a]
出啓南畵索題遂以前詩塞其白間觀者幸恕予
懶完菴劉廷美書
沈石田虎丘送客圖并題紙本淡色大挂幅長五尺/五寸闊一尺山隈雙松交
䕃劍池噴雪一客箕踞撫琴離亭别緒寫于虎丘/石上至其峻領皴法純倣董北苑筆法尤為石田
用意渾/厚之作
虎丘送客地設餞五臺杪憑髙睇往路千里空蕩篠使
君都水郎徳樸文思巧鳴之則驚人何異丹穴鳥導泉
有魯役汶泗探歴杳上下務通流百雍成電掃三年身
[055-57b]
始歸山水苦纒繞勸君為泉記先意説在草人物要相
當非君殆誰造此丘亦有泉名賴陸羽好飲君重鄉味
勿謂杯勺小 水部徐君仲山治泉魯中者幾三年頃
回尋行因擕酒餞别虎丘水部即席有作謾倚韻答之
庚子燈夕前三日沈周識行書圖/左角上
徐子昔年官水部匹馬東行歴齊魯運河水滿萬
艘通汶泗交流無壅土歸來泉志手親編好與河
渠書并傳不識當時陸鴻漸齒牙空味虎丘泉
[055-58a]
仲山治泉既滿考還朝持啓南此圖相示聊為題
此而歸之呉寛行書圖/上中間
沈啓南太湖一覽卷
外録
書畵舫云沈啓南太湖一覽卷全師董巨錢鶴灘
題云倣傚王黄鶴非也
沈石田仙山樓閣圖并題卷一名天/繪樓圖
天繪樓 呉奕篆
[055-58b]
山水之作本畵而有之其來尚矣山水無有定形隨筆
之及而已耳然亦在人運致也余作畵特游戯此卷留
心二年始就緒觀者自能知其工拙沈周
成化己亥秋啓南客游洞庭乃不鄙而主我相叙
歡甚比歸寫仙山樓閣卷見寄展玩之筆法精妙
墨暈神竒可使前無古後無今真啓南平生第一
傑作也子孫其善藏之吾家樓居藉此可垂不朽
矣蔡䝉時中父識
[055-59a]
江南之竒縹緲峰蔡子落落居其中明蟾滉漾白
玉汞初日錯落金芙蓉一樓領畧足人傑萬象描
摹由化工當年摩詰在何許短句拙訥輸神功鄉
貢進士祝允明
秋登縹緲峰宿蔡氏天繪樓獲觀石田畵卷因題
洞庭吞萬頃縹緲宅羣仙漫叟身全散凭虚喜
欲顛解衣坐盤礴擕手互攀縁晩霽千林白秋晴
萬壑鮮烟霞謝公屐虹月米家船步步超三界登
[055-59b]
登上九天隂晴景多變呉越望無邊商皓風千古
四皓俱/隱此山雲樵老一廛陟觀酬宿願題品入吟篇婚
嫁他年畢名區許獨專練水張意小字/自註
余賦性庸下凡人間世所尚走馬鬭雞投壺蹋踘
五木六博吹簫度曲等伎一切不求甚解竊喜登
眺佳山水孤步遐逝以自娯時或焚香危坐則校
勘典籍頗極深沈之思而尤癖於書畵聞有名蹟
舊物百計請觀而後已久之見聞日廣知識日開
[055-60a]
始知我明以書畵名家者稱沈周/祝允/明以詩文名
家者稱徐禎/卿王世/貞第恨生也晩弗獲親炙沈祝徐
三公之耿光僅僅一識王弇州耳於是𡨕搜逺覽
由博反約文采則服膺子長聲詩則沈酣子美書
法則夢寐逸少並是集大成手所當畢世揣摩晝
日三接者也獨於畵品醉心山水一門若仙佛若
神鬼若花卉若翎毛若虎豹牛馬若鱗介昆蟲葢
絶不喜之妄謂古人中斷以王維為開山第一祖
[055-60b]
别派則道𤣥鴻一鄭䖍張璪大小李思訓/昭道一變而
為荆浩/關仝/董源/巨僧巨/然米氏父子芾友/仁再變而
為范寛/張擇/端燕肅/趙伯/駒王詵/劉松/年馬逺夏珪/三李
成公/麟唐二郭忠恕/熙三變而為鷗波趙孟/頫房山高克/恭大
癡黄公/望黄鶴王/䝉梅道人呉/鎮清閟閣主倪/瓚此三十二
人者雖翩翩各自成家求其兼綜條貫巨細靡遺
則未有若啓南翁之集大成也者翁雖富丘壑妙
㸃染乎然以名重三呉聲遍九野當年雅士騷人
[055-61a]
請乞殆無虚日翁一一應之而不及盡所長坐間
筆落如飛紙散如雨其為殘山剩水粗株大葉者
以千萬計行求刻意苦心窮神臻化之作百無一
二也乃評者之言曰啓南畵品近元其老筆逸趣
可使董巨聫鑣黄王並轡至於妍媚精緻恐非所
長嗚呼噫嘻是未覩翁之大全者也豈為通人之
論耶翁於歴代畵學無不匠心師古淋漓酣暢故
其寄之縑素者遇合作處頓令往哲無色而謂不
[055-61b]
能追踪唐宋吾不信矣相傳翁當盛年曾為蔡時
中寫仙山樓閣而名益著即此卷是也時中名䝉
呉邑西洞庭人以貢入太學積功授温州别駕仕
終南寧刺史為人爽剴有政事才一時所交多名
士如用嘉杜公維清祝公元玉徐公廷美劉公貞
伯李公原博呉公濟之王公皆其倡和之友則其
人可知矣按洞庭山水甲呉中為十洞天之一而
時中者選地卜居建樓縹緲峰下收五湖之文章
[055-62a]
納七十二峰之烟景又呉中山水間一勝游也卷
中所圖葢㑹其全云先是啓南翁客游洞庭時中
實為地主把臂入林觴咏互作興來即和墨吮毫
解衣䃲礴臝以奏伎比歸而潤色為此卷凡歴歲
始告成繭絲牛毛令人目眩縱未至早暮異觀寒
暑異色雨晴異景逺近異態乃能山谷也而具出
没之竒草樹也而饒芊綿之致人物也而得生動
之情烟雲也而極吞吐之趣有非衆史所能摹擬
[055-62b]
者等而上之則輞川王維/畵遜古草堂盧鴻/一畵遜曠山
莊荆浩/畵遜逸仙居郭忠/恕畵遜巧小寒林李成/畵遜迥海
岳菴米芾/畵遜韻鷗波亭趙孟/頫畵遜雅即翁西園十景
春山欲雨圖贈呉文定公行長卷號為生平極筆
者一一出其下自當與摩詰江山雪霽聲價爭先
下視正道清明上河圖子久浮巒暖翠真蹟且退
避三舎矣胡能與之角勝負耶蔡本山家無能羅
致隨珠和璧周鼎商使之雜陳於前以增其光
[055-63a]
彩賴有莊騷遷甫禊序等製作伴差堪鴈行耳圖
中備寫包山震澤勝概而獨於時中之樓居結構
極宻布置詳悉自非啓南翁用意精到不至此故
時中因以天繪名其樓語具别記況也題署則嗣
葉在前詩篇則希哲在後一時藝林絶伎畧備卷
中誠可寶已又聞啓南登縹緲峰入林屋洞游銷
夏灣尋范蠡宅各有詩紀之亦自為卷藏蔡氏異
日當剪拆附後余因庸下思附青雲乃得從事不
[055-63b]
律鐫史記注杜詩題仙山樓閣卷雖南面百城之
樂無以過此較之人間世所尚走馬鬭鷄投壺蹋
踘五木六博吹簫度曲等伎不啻霄壤矣真賞之
士其以余言為然否萬厯丙午人日呉郡張丑謹
跋
仙山樓閣圖銘
鑿混沌闢鴻濛布五采歴三冬新圖出古法叢山
萬疊樹千重筆有盡意無窮作者誰啓南翁張丑
[055-64a]
外録
書畵舫云石田少時畵本不過盈尺小景至四十
外始拓為巨幅粗株大葉草草而成檇李項氏藏
翁荷香亭卷樹石屋宇最為精細秀潤乃是蚤歲
之筆然逺不及蔡氏仙山樓閣卷也葢仙山乃翁
盛年所作據自跋云此卷留心二年始就緒其間
千山萬樹寸屋分人各有生態比荷香亭卷尤覺
細潤而筆力又極蒼古足稱集大成手求之唐宋
[055-64b]
名卷目中罕儔真可雄視一世
啓南春山欲雨圖
外録
書畵舫云元美公藏石田春山欲雨圖今歸董𤣥
宰
沈石田西園八詠圖并賦卷
西園八詠賦為大司馬王公作系以小圖長洲沈周
粤惟苑囿園池之屬闗中者鄙夫無一隅之及一目之
[055-65a]
覩矧聞之髣髴於今稽之掛漏於古聊準長安之西笑
托公子之夢語嗟夫上林蕪矣甘泉莽矣御宿稌矣樂
游黍矣西郊之兔跧矣宜春之麋麌矣梨園燬而礫矣
凝碧夷而土矣類皆前王游畋歌舞之區鄙夫蔑有所
取也所可取者郭令公之仁里邵故侯之青門李將軍
之北郭王右轄之輞川俾人追惟於往致儼水木之如
存又不無地逺人非於懐慨然者然而何地無勝何代
無賢何賢無述何勝無傳時則有若耀之為郡實古雍
[055-65b]
地平原膴膴而裔衍諸陵矗矗而足峙荆輝而玉韞中
靈而雰萃嶻嶭突秀而近拱漆沮流潤而暗匯壯哉三
原之佳甸洵矣三輔之遺治屏八垠曠蕩之風鬱大塊
坱圠之氣負隂面陽審形遵勢宜賢者之胥宇喜勝者
之攸麗百堵圪圪千弓迤迤迺從相卜迺從窆厝迺從
構架迺從樹藝孝以為基忠以定位擴中類仁制外侔
義方之象行圓之比智厚以積徳髙以抗志於是大司
馬公拓為西園以藏以修存誠而樂道觀物而玩化非
[055-66a]
文饒之錮愚非季倫之豢尤徒悦耳目而恣般游者也
有碑勒銘在墓中唐史氏大書燦爛厥章於考世徳于
發幽光靈蔡贔屭而薦力文霓昭晰而呈祥其側有堂
兩廂翼成櫋蘭擗蕙茨芸塓蘅浩浩瀼瀼儲呈滿盈紛
者百氏秩者羣經標牙刻玉籖軸晶熒其前有池湜湜
且泚不澩不溢不淪不漇擅雪滌之專功潔垢硯之遺
滓日新是資舊染是去方沐之盤譬飲之洗有松於軒
徠服其隅離立矯矯直不假扶結瑶為根聳玉為株冒
[055-66b]
雪而腯被霜而腴負大且固葆貞不渝歴載而壽無度
效材而需不訾有柳苞矣栵門之側匪朝伊夕先公之
迹骳骩櫹槮總翠輑碧秋樵隕霜而凄愴春葉沾雨而
怵惕則斂乎唐容加敬乎宿殖有花彌囿鼠姑是樹黄
白雜糅紅紫錯互麗乎風烟渥乎雨露殿衆而尊開多
而富有雲出隴輪輪囷囷彌虚匊空煥奕靈雯或卷或
舒乍合乍分莫茹其機曷察其神有記歴歴豸史攸述
𣂏潤學海抉深理窟衍言路之餘緒假諫坡之暇筆牢
[055-67a]
籠則羣彚靡遺囊括則衆美胥畢華則草木芬敷變則
雲物歘㫚是雖纚纚娓娓絢絢赫赫粗有得乎物之情
狀然侈言莫驗所謂玉巵無當未足於公比徳而喻量
也公之老成碩望歴二朝躋六卿旁探賾於聖典馴致
庸於明廷所以考政治通幽明謹法戒導性情以之正
行以之和心非特邊籍之詫笥虞書之美行於以見體
用兼著表裏相形則公之服行於書者當次驗而第徴
也如公之鎮南詔其介確確其隅嵯嵯言為令而不刋
[055-67b]
恵經久而弗磨巨宄墮紀援手正之無偏無頗勍侵肆
侮畏壓奔北民命是阿民頌公之碑武勲軌績將槩銅
柱於伏波公之破劉賊也同事不前若狼斯跋公挺而
毅誓進莫斡樹之風聲濤駭雲桚虎攫而龍拏枯摧而
朽拉則河襄之民頌公之松襲馮異大樹之烈公之理
南都也其在黙運疇眤疇測其在自展曷憑曷藉祁然
而威行沛然而徳化潤廣則何物不沾庇大則無物不
借民仰如雲所謂用作霖雨而澤下者也曰州曰藩公
[055-68a]
所蒞止化覃澤加則民之衰孱寡弱猶培而蕪猶溉而
芽轉富而易庻若出乎咄嗟民之佩荷激切將以棫樸
榛楛比公所樹之柳甘棠緑竹比公所藝之花公尚以
他凡庻執事爰有汚墨沙之汰之蕩之激之公尚以記
末學膚受瑣才小能舉録而錯採兼收而並登揆方員
而施用期就而勸成方我勾呉之墟洚流湯湯為割
屢年民苦饑墊天子簡公來旬來宣民乃歡呼拜逆鄙
夫亦獲瞻承光霽識公宏正而亮鎮簡約而瀞淵以之
[055-68b]
柱石則明堂底定以之調元則庻徵罔愆其時也於公
之園奚止二四之可賦來百祥之軿軿草靈芝茁木仁
理連華平奕奕醴泉涓涓或蒸之孝義或應之忠藎其
氣在人酬酢於天尚為公賦之以屬於篇也
藏書屋
屋中萬卷非空積宰相由來用讀書架上有籖冝插象
帙中無迹許傷魚擁來芸几風颸靜曬向松窓日影虚
閉户十年功業就要知吾亦愛吾廬
[055-69a]
太史銘
發潛太史文偏好百尺穹碑倚玉峰韓愈高書孟貞曜
蔡邕無愧郭林宗肯教字刻漫蒼蘚慣見虹光貫碧松
終日過車誰不式恩榮令徳兩無窮
蒼松軒
軒前數箇長松樹落落真成梁棟資直氣欲隨天地老
貞心惟許雪霜知八窓秋籟蛟騰處滿壁凉雲鶴下時
聞道茯苓能益壽千年采食以為期
[055-69b]
隴頭雲
隴上英英白玉姿忽然變化本無期起來天上龍初㑹
潤到人間物共知草木淋漓元氣濕川原浩蕩大隂垂
白頭司馬功相似拄笏閒㸔有所思
門外柳
王氏門墻萬綠濃先公種柳與槐同因人舊澤此樹重
拔地新枝元氣通風靜垂條拂車葢日長飛絮撲簾櫳
十圍正是參天物況在青春雨露中
[055-70a]
牡丹圃
天香國色一叢叢分自王家世不同初見微黄映深紫
更憐淡白閒嫣紅重臺半濕臙脂露宻葉輕摇翡翠風
飛葢西園日如市平章宅裡久應空
洗硯池
石池初鑿水沄沄浴徳惟容即墨君鴝鵒有睛明碧縠
鯈魚成隊唼𤣥雲潤從祖物憐餘澤濕就銘書驗古文
更喜主人心共淨臨流閒自搨鵝羣
[055-70b]
繡衣記
西園即是輞川莊記勝應湏相府郎一段閒情收物色
百年故事託文章松筠尚帶風霜氣花柳還沾翰墨香
外省公餘再披讀舊游歴歴免思鄉
啓南春草堂圖并題袖卷
西郭亂雲千萬山雙親好住此山顔有身獨舘庭闈外
方寸不迷天地間春草喚愁人有感夕陽刺眼鳥知還
老夫珍重今題讚更喜高篇與孝闗沈周
[055-71a]
春草堂開對逺山怡怡兄弟共承顔伯高書展龍
蛇動靈運詩成夢寐間出岫白雲欣闕/望投林烏
鳥倦知還陶然萊綵為歡日肯羨人寰有抱闗安
里張禎
城東湖水城西山何縁兩地違親顔心懐山水遥
連處夢繞塤箎交奏間喬木鶯兒欣有託舊巢燕
子敢忘還百年冰玉情猶在早晩辛勤同抱闗長
洲浦應祥
[055-71b]
阿翁僻愛住青山水遶雲重阻面顔有我若違千
里外無思不在數峰間夢回塵市頻瞻望心積烟
霞黙往還爽氣逼人自朝暮小窓徙倚底湏闗文
林奉和
外録
書畵舫云白石翁畵蹟以水墨寫山為藝林絶品
淺絳色者次之其大刷色者尤妙而人間較少吾
家秘藏春草堂袖卷絹長約有二丈青綠竒古逸
[055-72a]
趣悠然且畵法全出董北苑而稍雜以趙承㫖遺
意真尤物也追思曩日虞山嚴道普氏曾以石翁
水墨呉江圖修卷告易不腆重是先世故物靳惜
不與幾被豪奪行將傳示子孫世世無令失墜以
為張氏青氊竊恐陵谷變遷終為有力負之而趨
不至成亡是公乎
啓南洞庭秋霽圖
外錄
[055-72b]
書畵舫云震澤王氏寶藏沈啓南洞庭秋霽大横
披相傳為濟之學士作其畵高丈許闊倍之筆意
全出董北苑位置古雅㸃染皆有深趣生平所見
巨幅此其稱最矣
沈白石秋山樓閣圖卷
題張約之憲副不負碧山樓
人境曠無車馬迹樓居只在半山橋卷簾嵐氣昏
鼂日繞户松風雜晩潮恵化黎甿頌清淨高懐琴
[055-73a]
鶴伴逍遥羨君解組歸來早天際眞人定可招茂
苑文嘉
集杜長句奉題張憲副約之玉山樓居
樓閣卷簾圖畵裏玉山高並兩峰寒傍人錯比楊
雄宅百遍相過意未闌鹿城梁辰魚書
不負碧山巢記
室之西北隅隙地廣輪僅二尋許結一巢高可二
丈强古之民巢居予之構窄而出於屋上類于巢
[055-73b]
北山悠然相對顔之曰不負碧山巢客訝曰聞碧
山不負吾未聞不負碧山云也何居予應之曰昔
有學士不供職御史劾之學士曰碧山不負吾遂
焚章長嘯而去予以俗吏奉職無狀亦為御史論
列自分不能遂甘老焉不俛首向人復圖貪冒故
曰不負碧山夫碧山不負吾云者山為主吾為寄
以隱為高尚飄然有輕世之志焉吾不負碧山云
者吾為主山為窩以歸為知止退然不敢有輕世
[055-74a]
之志亦恬然無復有希世之望焉巢窄甚然排闥
則碧山入坐相對嫵媚雲烟縹緲巒峰巉崿旦暮
寒暑風雨隂晴變態不窮俯檻則流水在下潮汐
往來坎坎舟子縱横聲徹墻屋身不出户牖坐想
滄溟震澤東西争若獻秀而與此山相為表裏巢
取勝也若是主人無求自足雖古考槃碩人之寛
殆不多讓是謂不負碧山者然也或疑巢窄甚與
山殊不稱奚謂不負予哂之曰芥子納湏彌山靈
[055-74b]
能忘我於有形之外矣夫士君子出處大致其心
跡之微山靈不能欺也心跡一矣山邪吾邪其相
忘而不相負者邪否則南山㨗徑北山移文山不
負吾吾負山矣負則予愳焉於是齋焉諏吉焉北
面稽首以禮山靈指天矢之曰予所負於山者有
如日作不負碧山巢記嘉靖甲子歲除夕也
奥曠巢記
卜居湫隘無可舒眺隙地結構碧山悠然流水潮
[055-75a]
汐衰齡筋力不便登臨聊供臥游自適其適西鄰
崇建風景頓失晨夕面壁嗒然隱几口占短句云
秩秩幽幽無復覩魯人所彼東家丘自以解嘲云
爾意在山水拮据靡辭闢而前之依然舊觀如故
人隔别相思復得相見懽悰何如也嘗聞游之適
有二奥如也曠如也古有深明閣葢有取於奥曠
之適焉此構雖規制窄甚而予容膝易安不可以
言深而内亦自謂奥如者乎不可以言明而外亦
[055-75b]
自謂曠如者乎不可以言閣其諸巢之謂乎周公
作䲭鶚之詩謂巢為室巢可謂之室室獨不可謂
之巢乎上古之民巢居後世易之以居室予也今
人也其顓蒙樸畧則巢居之民也已遂顔之曰奥
曠巢因作記嘉靖乙丑重陽日也少峰主人張情
纂外曽孫文柟拜書
啓南翁贈維慶府君玉山别業畵卷凡四幀蒼勁
古雅定為盛年真蹟丑憶兒時猶及見其全云至
[055-76a]
先子易簀後檢故櫝中僅存秋山樓閣一圖其三
幀則散逸不可得矣歲戊戌春仲整理圖籍復獲
休承伯龍二公投贈先世樓居詩帖倩工聫裝成
卷命甥文柟小楷少峰府君石刻中二記於後是
不特誇示子姓永為吾家文獻爾時月哉生魄孫
男牛郎丑百拜恭跋
沈徵君寄張維慶畵并題
小畵寄張維慶并系以詩
[055-76b]
風和楊柳初偷眼雨怯桃花未放心擬載一壺江上酌
緑波春水共沈沈庚子仲春十日沈周
與君古寺三年别寄我新圖一片心傳語兒孫須
愛䕶休同魚鴈任浮沈安里張禎在春草堂題
外録
書畵舫云吾家先世尚有沈徵君啓南贈維慶府
君山水小立幅在長兄伯含處戊午遭家變失去
不可復得
[055-77a]
又云白石翁畵號為昭代第一然真筆有極草草
者惟詳觀擅塲之作的為獨步也六如居士聲價
素出翁下其遺蹟除盛年傚斆周臣外製作一一
滿人意昔人云陸才如海潘才如江余於二公畵
本亦云
又云皇明畵學自劉廷美開山之後當推沈啓南
為廣大教化主如唐子畏之清真文徵仲之古雅
足可南宗北𣲖也
[055-77b]
沈石田九月桃花圖并題紙本小挂幅著色桃花一/枝翩仄嫣然中著淡黄一
葉秋色春光/妮人俯仰
九月無霜信桃枝見細英向寒時正殺得暖氣偏生弱
蕚因風拆微紅借露明榮華雖頃蹔天地亦多情沈周
花發年年二三月今年九月見芳英一枝借得春
消息莫道東風不世情沈貞吉書圖右/角上
惚恍原蹟/倒書君恩記未真苦風甘雨不勝春緑紗輕
揾臙脂頰揮涙長門不見人張靈詠書圖/左
[055-78a]
沈啓南江程汎舟圖并題紙本小挂幅淡色髙樹林/居溪橋野艇上有重山雲
壑深秀凝睇江/程春風渺渺
江程何悠悠汎汎江上舟載彼圖與書言往海上遊東
海有君子孝友天徳優美官不能縛原蹟塗去美官作/好爵能縛作久縻
重有屺岵憂歸來从二兄春酒照白頭怡怡家庭間和
氣聞逺州之子固惞从芝蘭味相投匪特自假益尚應
童蒙求春風動花柳絃誦溪堂幽可睇不可即含情渺
長洲長洲沈周書圖/上
[055-78b]
石田愛我圖并題紙本中挂幅水墨茅堂樹下廣/案琴書主客從容悠然意緒
今晨感我生襁褓迨衰老歲月倐來往七十何草草譬
初同此日天下生不少加論七十年汗漫併莫考善惡
與昏智貴賤及壽夭各各不可齊得活便自好但恥老
醜人多為後生藐我母自愛我喻事且訖了兒女自愛
我勸我飯加飽舊友自愛我把酒頌且禱我生已萬幸
際兹世有道拙廢固無用農圃亦可保杯酌雖寡嗜些
少慰懐抱偃息閒行遊隨意弄花鳥樂哉天地間偷生
[055-79a]
亦為巧 宗尹盧君知余生辰擕酒見祝酒後澷言以
識親知一日良晤復為圖系書之以答宗尹宗尹且入
毉垣相見不易以此作念云𢎞治戊午前十一月二十
一日沈周書圖/上
沈啓南春草秋花圖并題卷紙本高一尺長四尺餘/水墨蕙蘭一本芙蓉一
枝墨瀋清潤/拂楮芬馥
烏紗白髮知新寵春草秋花達逺塵想得江南十年别
相看便是故鄉人 别逺思深聊此以通問訊而已沈
[055-79b]
周頓首益庵親家先生
春草秋花含逺意尋常開卷拂京塵白頭却喜歸
呉下一笑相逢寫畵人 益齋先生得遂請老之
願將行過之偶見此幅於案因題其後葢啓南之
通問寛之贈别各伸其意爾成化辛丑九月十日
呉寛識
啓南翁十二峰圖并書趙松雪詞卷紙本長三丈餘/圖倣米南宫筆
法墨氣㸃染/濕潤裝卷首
[055-80a]
淨壇峰
疊嶂千重碧長江一帶清瑶壇露冷月罷明敧枕若為
情 雲過船窓曉星移宿霧晴古今離恨撥難平惆悵
峽猿聲
登龍峰
片月生危岫殘霞拂翠桐登龍峰下楚王宫千古感遺
踪 柳色睂邊綠花明臉上紅欲尋靈蹟阻江風離恨
轉無窮
[055-80b]
松鶴峰
松鶴堆嵐靄陽臺枕水湄風清月冷好花時惆悵阻清
期 别夢游蝴蝶離歌怨竹枝悠悠往事不勝悲春恨
入雙睂
上昇峰
雲裏髙唐觀江邊楚客舟上昇峰月照妝樓離思兩悠
悠 雲雨千重阻江山一片秋猿聲頻唱引離愁光景
恨如流
[055-81a]
朝雲峰
絶頂朝雲散寒江暮雨頻楚王宫殿已成塵過客轉傷
神 月是巫娥伴花為宋玉鄰一聽歌調一含顰幽怨
竹枝春
集仙峰
雨過蘋汀逺雲深水國遙渡江齊舉木蘭橈纎細楚宫
腰 映水勻紅臉偎花整翠翹行人倚櫂正無聊一望
一魂消
[055-81b]
望霞峰
碧水鴛鴦浴平沙豆紅望霞峰翠一重重帆卸落花
風 淡薄雲籠月霏微雨灑篷孤舟晚泊浪聲中無處
問音容
棲鳳峰
芍藥虚投贈丁香澷結愁鳳棲鸞去兩悠悠新恨怯逢
秋 山色驚心碧江聲入夢流何時絃管簇歸舟蘭櫂
泊沙頭
[055-82a]
翠屏峰
碧水澄清黛危峰聳翠青竹枝歌怨月三更别是斷腸
聲 烟外黄牛峽雲中白帝城扁舟清夜泊蘋汀倚櫂
不勝情
聚鶴峰
鶴信三山逺羅裙片水深高唐春夢杳難尋惆悵到如
今 十二峰前月三千里外心紅箋錦字信沈沈腸斷
舊香衾
[055-82b]
望泉峰
曉色飄紅豆平沙枕碧流泉聲雲影弄清秋觸處是離
愁 臉淚紅波澷睂横片月收佳人欲笑卒難休半整
玉搔頭
起雲峰
裊娜江邊柳飄颻嶺上雲卸帆迴櫂楚江濱歸信夜來
聞 欲拂珊瑚枕先熏翡翠裙江頭含笑去迎君鸞鳳
盡成羣 此松雪翁咏巫山十二峰詞也讀之則楚宋
[055-83a]
風流宛然在目秋來因雨連綿偶錄此卷以遣孤興併
倣米南宫筆意於卷首時𢎞治癸丑八月望後六日長
洲沈周行/書
嘉靖己亥冬日有客持此卷來余展玩不能去手
文敏公之詞既得宋人三昧而石田先生能以涪
翁書法書之卷首又以南宫墨法圖之精神溢於
几案令人醒爽誠不易得知者當視為重寶可也
白陽山人陳道復行草書/卷尾
[055-83b]
白石翁灣東草堂圖并題紙本中挂幅長四尺餘闊/二尺淺色竹籬茅舍背枕
崇巒前臨溪水柳梧竹栢參差交䕃中一客攤書/小童二煑茗想見灣東一境不啻杜老浣花陶氏
南村也筆墨疎/秀洵足移情
灣東草堂行書圖/右角上
愛子别業灣之東去家僅在百步中敝門遮屋樹未大
矮簷但見麻芃芃頻年一意耽詩酒翻然改與耕夫耦
赤脚饁飯走細塍戴笠牽牛映新㧕時人諵諵譏子愚
阿翁儘有髙明居何致妻子嫌仄陋何信兄弟饕錙銖
[055-84a]
從人自説渠自好力田養親殊有道强於逺宦竊斗升
手種長腰使親飽力田養親樂已多兄弟妻子如予何
我與題詩解嘲罵門外雨來蛙滿河 徳韞賢弟有供
伏臘饘粥田百畆近為小屋畷間以課童子之耕居之
鄉有不務本者嘲之予作是詩附於醜圖俾揭屋壁庸
解嘲者乙未夏五沈周題行草書/左角上
外錄
書畵舫云沈啓南灣東草堂巨幅係盛年筆在翁
[055-84b]
有竹莊圖之上
沈啓南呉山圖并題大掛/幅
雨裏荆溪疊疊山濕雲藏翠有無間歸來老眼模糊在
水墨還消白日閒 近與沈豫軒工侍雨中話别見湖
西諸山出沒烟雲間可愛歸寫此以寄孤興正徳己巳
八十三翁沈周
石田翁連峰浚谷圖并題紙本小挂幅長四尺二寸/餘闊一尺七寸淡色峰連
谷浚窈窕深幽林亭有人逍遙把卷筆墨之閒/靜頗與平日異觀至其格局則似本乎大癡
[055-85a]
連峰何窈窕浚谷深且幽中有髙識士樂兹逍遙遊長
勤事竹素抱志徯其時叶芙蓉製重襟約以珊瑚鈎搴
芳古桂林翔聲藉南州鳳鳥不可狎迺在崑崙丘矯首
望光塵遐鄙即無由信思聊致言墨墨慚謬悠 惟謙
呉君才茂徳優為東崑名流也相别良多歲月懐思不
能置聊以拙畵鄙言通其知也癸巳沈周
沈石田巒容川色圖并題紙本水墨掛幅長五尺三/寸闊二尺二寸計二紙
巒容川色篆/書
[055-85b]
國初金華宋學士毎見巒容川色謂是上古精華不忍
舍去其好古之心為何如哉予居荒僻無可目擊其勝
但以毫楮私想像之搰搰塗抹又不能探繪事之㫖惟
徒勞於心爾然繪事必以山水為難南唐時稱董北苑
獨能之誠士大夫家之最後嗣其法者惟僧巨然一人
而已迨元氏則有呉仲圭之筆非直軼其代之人而追
巨然幾及之是三人若論其布意立趣髙閒清曠之妙
不能無少優劣焉以巨然之於北苑仲圭之於巨然可
[055-86a]
第而見矣近求北苑巨然真蹟世逺兵餘已不可得如
仲圭者亦漸淪散間覩一二未嘗不感士夫之脉僅若
一線屬旈也亦未嘗不歎其繼之難於今日也此幅予
從劉完菴所臨中間妄有損益處終自生澀於其所好
弗自以煩譬之盲者不擿埴無以得途也他日挾之以
遊金華見學士之所不舎者然後更加潤色之未知果
能否耶成化十年二月念四日石田生沈周題小楷書/計十六
行/
[055-86b]
沈啓南水墨花卉并題卷紙本髙八寸餘長二丈/一尺凡六幅花八種
秋軒前雜植凡數種花開時輒弄筆象之於紙次第得
十翻葢散人弄飽飯之活計也觀者勿以工拙為誚八
十一翁沈周識
宋人寫生有氣骨而無風姿元人寫生饒風姿而
乏氣骨此皆所謂偏長能兼之者惟沈啓南先生
觀此卷數花雖率意㸃染而蒼然之質翩然之容
楮墨之間鬱有生色非筆端具造化者不能八十
[055-87a]
老翁神王若此覩其遺跡猶有天際真人想也太
原王穉登題
寫生之法大與繪畵異妙在用筆之遒勁用墨之
濃淡得化工之巧具生意之全不計纎拙形似也
宋自黄崔而下鮮有擅長者至我明得沈石田老
蒼而秀潤備筆法與墨法令人不能窺其窔真
獨步萟苑試閲其一二佳本真能使眼明不可易
視為識卷末周天球
[055-87b]
沈石田懐鶴圖并題紙本中挂幅淡色平坡茅亭亭/背青山髙聳松梅下上挺秀呈
妍亭外三人立望空中飛鶴縹緲無際坡邊泊舟/一近橋一老擕杖欲渡孤山佳景宛然在目
聲清骨俊閑鸞鳳可追攀已發樊籠外當聞天地間風
雲想仙駕霜月滿秋山近接瀛洲信知從霄漢還 懐
鶴兄從廣陵購得馬逺畵一幀上有楊妹子題懐鶴詩
恰稱其號珍重十襲以為竒遇乃令予摩副本懸齋中
為蚤暮觀玩業竟并用楊韵成四十字云𢎞治甲子春
仲八日沈周
[055-88a]
林逋院落閒仙翮遙難攀影落烟霞外聲空竹樹
間不知華表路却望青田山緱嶺秋期近君恩月
下還匏菴寛
獨立羽毛閒翩翩未可攀偶然過海上聊住在人
間月色侵幽夢霜華憶故山瀛洲應不逺待我却
飛還劉珏
[055-88b]
書畵彚考卷五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