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1a] 
欽定四庫全書
佛祖歴代通載卷十六 元 釋念常 撰
唐
乙巳敬宗湛穆宗長子母太后王氏㳺戯無度狎暱羣/小性復惼急為克明弑之年十八崩葬莊
陵在位/二年改寶歴
八月遣中使詣天台採求靈藥詔道士劉從政入宫咨
質仙事署光禄卿别號升𤣥先生
丙午三月命道士孫凖製長生藥署凖為翰林待詔
[016-1b]
四月帝畋獵夜歸與宦官酣飲擊毬俄燭滅遇弑年十
八大臣裴度等迎皇太弟江王立之是為文宗
五月下詔革兩朝淫侈不法之務捕道士孫準等二十
八人及佞僧惟真民服流于
丁未文宗昻穆宗次子虛懐聽納而不能堅决用李訓/鄭注欲盡誅宦官仇士良等隂覺縱兵殺
宰相王渥等二十餘人帝/三十二嵗崩在位十四年改太和
戊申十月江西觀察使沈傳師奏帝誕月請於洪州起
方等戒壇度僧資福制曰不度僧尼累有敕命傳師
[016-2a]
忝為方面違禁申請宜罰俸料一月
澧州藥山禪師惟儼卒大儒唐伸為之碑曰上嗣位明
年澧陽郡藥山釋氏大師以十二月六日終于修心之
所後八年門人状先師之行西來京師告于崇敬寺大
徳求所以發揮先師之耿光垂於不朽崇敬大徳於余
為從母兄也甞叅徑山得其心要自興善寛敬示寂之
後四方從道之人質疑傳妙罔不詣崇敬者甞謂伸曰
吾道之明於藥山猶爾教之闡於洙泗智炬雖滅法雷
[016-2b]
猶響豈可使明徳不照至行湮没哉惟大師生南康信
豐自為童時未甞處羣兒戯弄中往往獨坐如念如思
年十七即南度大庾抵潮之西山得惠照禪師乃落髪
服緇執禮以事大歴中受具於衡岳希琛律師釋禮矩
儀動如夙習一朝乃言曰大丈夫當離法自靜焉能屑
屑事細行於衣巾耶是時南嶽有遷江西有寂中嶽有
洪皆悟心契乃知大圭之質豈俟磨礱照乗之珍難晦
符彩自是寂以大乗法聞四方學徒至於指心傳要衆
[016-3a]
所不能達者師必黙識懸解不違如愚居寂之室垂二
十年寂曰汝之所得可謂浹於心
無所益欲知而無所知渾然天和合於本無吾無有以
教矣佛以開示羣盲為大功度滅衆惡為大徳爾當以
功徳者濟羣迷宜作梯航無久滯此由是陟羅浮涉清
凉歴三峽逰九江貞元初因憇藥山喟然嘆曰吾生寄
世若萍蓬耳又何効其飄轉耶既披榛結庵才庇趺座
鄉人知者因賫携飲食奔走而往師曰吾無徳於人何
[016-3b]
以勞人乎哉並謝而不受鄉人跪曰願聞日費之具曰
米一升足矣自是甞以山蔬數本佐食一食訖就座轉
法華華嚴湼槃晝夜若一終始如是殆三十年矣㳺方
求益之徒知教之在此後數嵗而僧徒葺居禪室梁棟
鱗差其衆不可勝數至於沃煩正覆𨗳源成流有以見
寂公先知之明矣忽一旦謂其徒曰乗郵而行及莫而
息未有久行而不息者吾至所詣矣吾将有息矣靈源
自清混之者相能滅諸相是無有色窮本絶外汝其悉
[016-4a]
之語畢隐几而化春秋八十四僧臈六十夏入室弟子
冲虛等遷座建塔于禪居之東遵本教也始師甞以大
練布為衣以竹器為蹻自薙其髪自具其食雖門人數
百童侍甚廣未甞易其力珍羞百品鮮果駢羅未甞易
其食冬裘重燠夏服輕疎未甞賜衣華室静深香榻嚴
潔未甞易其處麋鹿環繞猛獸伏前未甞易其觀貴賤
迭來頂謁牀下未甞易其禮非夫罄萬有契真空離攀
縁之病本性清浄乎物表
[016-4b]
一者耶其他碩臣重官歸依修禮於師之道未有及其
門閫者故不列之於篇銘曰一物在中觸境而揺我示
其源不境不跳西方聖人實言其要其要既得可言其
妙我源自濟我真自靈大包萬有細出無形曹溪所傳
徒蔵于密身世俱空曽何有物自見曰明是為至精出
没在我誰曰死生刻之琬琰立之巖岫作碑者伸期於
不朽
李翺作復性書其一曰人之所以為聖人者性也人之
[016-5a]
所以惑其性者情也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情之所為
也情既昏性斯匿矣非性之過也七者循環而交來故
性不能統也水之渾也其流不清火之烟也其光不明
非水火清明之過沙不渾流斯清矣烟不鬱光斯明矣
情不作性斯統矣性者天之命也聖人得之不惑者也
聖人者豈無情耶聖人者寂然不動不往而到不言而
信不耀而光制作參乎天地變化合於隂陽雖有情也
未甞有情也然則百姓者豈其無性耶百姓之性與聖
[016-5b]
人之性弗差也雖然情之所昏交相攻未始有窮故雖
終身而不自睹其性焉火之潛於山石林木之中非不
火也江河淮濟之未流而泉于山非不水也石不敲木
弗磨則不能燒其山林而燥萬物泉之源弗疏則弗能
為江為河為淮為濟東滙大壑浩浩湯湯為弗測之深
情之動弗息則弗能復其性而燭天地為不極之明是
故
而遂通天下之故行止語黙無不處極也復其性者賢
[016-6a]
人循之而不已者也不已則能歸其源矣聖人知人之
性皆可以循之其不息而至於聖也故制禮以節之作
樂以和之安於仁樂之本也動而中禮之本也故在車
則聞和鸞之聲行步則聞佩玉之音無故不廢琴瑟視
言行循禮法而動所以教人忘嗜欲而歸性命之道也
道者至誠而不息也至誠而不息則虛虛而不息則明
明而不息則照天地而無遺非他也此盡性命之道也
哀哉人人可以及於此莫之止而不為也不亦惑耶昔
[016-6b]
者聖人以傳于顔子顔子得之拳拳不失不逺而復其
心三月不違仁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其所以未到聖
人者一息耳非力不能也短命而死故也其餘升堂者
盖皆傳也一氣之所春一雨之所膏而得之者各有淺
深不必均也曽子之死也曰吾何求焉吾得正而斃焉
斯已矣斯正性命之言也子思仲尼之孫得祖之道述
中庸四十九篇以傳于孟軻孟軻曰我四十不動心軻
之門人達者公孫丑萬章之徒盖傳之矣遭秦焚書中
[016-7a]
庸之弗焚者一篇有焉於是此道廢闕其教授者唯節
文章句威儀擊劔之術相師焉性命之源則吾弗能傳
矣道之極於剥也必復吾自六嵗讀書但為辭句之學
志于道者四年矣與人言之未甞有是我者也南觀濤
江入于越而吴興陸參存焉與之言陸參曰子之言尼
父之心也東方有聖人焉不出乎此也西方有聖人焉
亦不出乎此也唯子行之不息而已矣嗚呼性命之書
雖存學者莫能明是故皆入於荘列老釋不知者謂夫
[016-7b]
子之徒不足以窮性命之道信之者皆是也有問於我
我以吾之所知傳焉遂書于書以開誠眀之源而闕絶
廢棄不揚之道幾可以傳於是命曰復性書以治乎心
以傳乎人於戲夫子復生不廢吾言矣其二曰或問曰人
之昬也久矣将復其性者必有漸也敢問其方曰弗慮
弗思情則不生情既不生乃為正思正思者無思無慮
也易曰天下何思何慮又曰閑邪存其誠詩曰思無邪
曰已矣乎曰未也此齋戒其心者也猶未離於静焉有
[016-8a]
靜必動有動必静動靜不息是乃情也易曰吉凶悔吝
生乎動者也焉能復其性耶曰如之何曰方靜之時知
心無思者是齋戒也知本無有思動靜皆離寂然不動
是至誠也中庸曰誠則明矣易曰天下之動貞夫一者
也問曰不慮不思之時物格于外情應于内如之何而
可止也以情止情其可乎曰情者性之邪也知其為邪
本無其心寂然不已邪思自息惟性明照邪也何所生
如以情止情是乃大情也情之相止其有已乎易曰顔
[016-8b]
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甞不知知之未甞復行
也易曰不逺復無祗悔元吉問曰本無有思
然則靜之來也其不聞乎物之形也其不見乎曰不覩
不聞是非人也視聽昭昭而不起聞見者斯可矣無不
知也無不為也其心寂然光照天地是誠之明也大學
曰致知在格物易曰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
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此曰敢問致
知在格物何謂也曰物者萬物也格者來至也物至之
[016-9a]
時其心昭昭然辨焉而不著於物者是致知也是知之
至也知至故意誠意誠故心正心正故身修身修故家
齊家齊而國治國治而天下平此所以能參天地者也
易曰與天地相似故不違智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故
不過旁行而不流樂天知命故不憂安土敦乎仁故能
愛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通乎晝夜
之道而知故神無方而易無體一隂一陽之謂道此之
謂也曰生為我説中庸曰不出乎前矣曰我未明也敢
[016-9b]
問何謂天命之謂性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性者天之
命也率性之謂道曰何謂也曰率循也循其源而反其
性者道也道也者至誠也至誠天之道也誠者定也不
動也修道之謂教何謂也曰教也者人之道也擇善而
固執之者也修是道而歸其本者明也教也者則可以
教天下矣顔子其人也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
道也說者曰其心不可須臾動焉故也動則逺矣非道
矣變化無方未始離於不動故也是故君子
[016-10a]
所不覩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隐莫顯乎微故君子
謹其獨也說者曰不覩之覩見莫大焉不聞之聞聞莫
甚焉其心不動是弗覩之覩弗聞之聞也其復之不逺
矣故謹其獨謹其獨者守其中也問曰昔之解中庸者
與生之言皆不同何也曰彼以事解我以心通者也曰
彼亦通於心乎曰吾不知之問人之性猶聖人之性嗜
欲愛惡之心何自而生耶曰情者妄也邪也曰邪與妄
則無所因矣妄情滅息本性清明周流六虛所以謂之
[016-10b]
能復其性也易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語曰朝聞道夕
死可矣能正性命故也曰情之所昬性即滅矣何以謂
之猶聖人之性也曰水之清澈其渾之者沙泥也其渾
也性情豈遂無有耶久而不動沙泥自沉清明之性鑒
乎天地非自外來也故其渾也性本不失及其復也性
亦不生人之性亦猶水也問曰人之性本皆善而邪情
昬焉敢問聖人之性将復為嗜欲所渾乎曰不復渾矣
情本邪也妄也邪妄所翳性不能復聖人既復其性矣
[016-11a]
知情之所為邪邪既為明所覺矣則無邪邪何由生乎
曰敢問死何所之耶曰聖人之所不明書于策者也易
曰原始要終故知死生之説精氣為物㳺魂為變是故
知鬼神之情状斯盡之矣子曰未知生焉知死則原其
始反其終可以盡其生之道生之道既盡則死之説不
學而通矣此非所急也子修之不息其
以章章然言非書矣其三曰晝而作夕而休者凡人也
作乎非作者與物皆作休乎非休者與物皆休吾則不
[016-11b]
𩔖於凡人晝無所作夕無所休作非吾作也作有物休
非吾休也休有物休耶作耶二皆離而不存予之所存
者終不亡且離矣人之不力於道者昬不思也天地之
間萬物生焉人之與萬物一也其所以異於鳥獸蟲魚
者豈非道徳之性全乎哉受一氣而成形一為物而一
為人得之甚難也生乎世又非深長之年也以非深長
之年行甚難得之身而不専専於大道肆其心之所為
其所以異於鳥獸蟲魚者亡矣昬而不思其昬也終不
[016-12a]
明矣吾之年三十有九矣思十九年時如朝日也思九
年時亦如朝日也人之受命其長者不過七十八十年
九十百年者希矣當百年之時而視乎九十時也與吾
此日之思於前也逺近其能大相懸也其又能逺於朝
日之時耶然則人之生也雖享百年若雷電之驚相激
也若風之飄而旋也可知矣况百千人無一及百年之
年哉故吾之終日志於道猶懼未及也彼肆其心之所
為者獨何人耶
[016-12b]
己酉 雲代蔚三州山谷間/石化為麺民取食之
蘇州重𤣥寺刋石壁經成刺史白居易為之碑曰碑在
石壁東次石壁在廣徳法華院西南隅院在重𤣥寺西
若干步寺在蘇州城北若干里以華言唐文刻釋氏經
典自經品衆佛號以降字加金焉夫開示悟入諸佛知
見以義度無邊以圓教垂無窮莫尊於妙法蓮華經凡
六萬九千五百五言證無生忍造不二門住不可思議解
脱莫極於維摩詰經凡二萬七千九十二言攝四生九
[016-13a]
𩔖入無餘
槃實無得度者莫出於金剛般若波羅密
經凡五千二百八十七言壊罪集福淨一切惡道莫急
於佛頂尊勝陀羅尼經凡三千一十言應念順願願生
極樂土莫急於阿彌陀經凡一千八百言用正見觀真
相莫出於觀音普賢菩薩行法經凡六千九百九十言詮
自性認本覺莫過於實相法密經凡三千二百五言空
法塵依佛智莫過於般若波羅密多心經凡二百五十
八言是八種經具十二部合一十一萬六千八百五十
[016-13b]
七言三乗之要㫖萬佛之秘藏盡矣是石壁積四重髙
三尋長十有五丈厚尺有咫有石蓮敷覆其上下有石
神固䕶其前後火水不能燒漂風日不能揺消所謂施
無上法盡未來際者也唐長慶二年冬作太和三年春
成律徳沙門清晃矢厥謀清海繼厥志門弟子南容成
之道則終之寺僧契元捨藝而書之郡守居易施辭而
讃之讃曰佛滅度後世界空虛惟是經典與衆生俱設
復有人書貝葉上藏檀龕中非堅非乆如臘印空假使
[016-14a]
有人刺血為墨剥膚為紙即人知滅如筆畫水噫畫水
不若文石印臘不若字金其功不朽其義甚深
石經功徳契如來付囑之心
是嵗丹霞天然禪師将終命左右具浴浴畢乃頂笠策
杖受屦垂一足未及地而化春秋八十有六師本儒生
行應舉偶一禪者問仁者今何徃曰選官去禪者曰選官
何如選佛曰選佛當何所詣禪者曰江西馬祖出世即
選佛之塲也師遂見馬祖以手托幞頭額祖顧視良久
[016-14b]
曰南嶽石頭是汝之師師抵南嶽亦以前意投之石頭
曰著槽厰去乃禮謝入行者堂執務後因普請鏟草次
師獨沐頭跪於石頭之前石頭欣然與之落髪尋為説
戒即掩耳而去便返江西再見馬祖未參禮便入僧堂
騎聖僧頸而坐衆驚異以白馬祖祖入堂見之曰我子
天然師即下地禮拜曰謝師賜與法名久之徧歴諸方
後於天津橋横卧留守鄭公出呵之不起吏問故曰無
事僧鄭竒之日給米麺洛下翕然敬向居鄧州丹霞致
[016-15a]
數百衆甞示衆曰阿你渾家切須保䕶一靈之物此不
是你造作名邈得更説什麽薦不薦吾往日見石頭和
上亦只教保䕶此事不是你譚話得阿你渾家各有一
坐具地更疑什麽禪可是你解得底物豈有佛可成佛
之一字永不喜聞阿你自看善巧方便慈悲喜捨不從
外得不著方寸善巧是文殊方便是普賢你更擬趂逐
什麽物不用經不落空去今時學者紛紛擾擾皆是叅
禪問道吾此間無道可修無法可證一飲一啄各自有
[016-15b]
分不用
夫阿你須自看取一盲引衆盲相将入火坑夜暗裏雙
陸賽彩若為生無事珍重師甞著玩珠吟二篇其一曰
識得衣中寶無明醉自醒百骸俱潰散一物鎮長靈智
境渾非體神珠不定形悟則三身佛迷疑萬卷經在心
心可測歴耳耳難聽罔象先天地𤣥泉出杳冥本剛非
鍜鍊元浄莫澄渟槃礴輪朝日玲瓏映曉星瑞光流不
滅真氣觸還生鑒照崆峒寂羅籠法界明剉凡功不减
[016-16a]
超聖果非盈龍女心親獻闍王口自呈䕶鵞人却活黄
雀意猶輕解語非關舌能言不是聲絶邊彌汗澷無際
等空平演教非為説聞名勿認名兩邊俱莫立中道不
須行見月休觀指還家罷問程識心心即佛何佛更堪
成
時有凌行婆者甞謁浮杯和上與喫茶次婆問盡力道
不得底句還分付阿誰曰浮杯無剰語婆云我不恁麽
道曰你作麽生道婆歛手哭曰蒼天中更寃苦杯無語
[016-16b]
婆云語不知偏正為人即禍生後有僧舉似南泉泉云
苦哉浮杯却被老婆摧折婆聞南泉語乃
曰王老師
猶少機關在有澄一禪者見婆問怎生是南泉猶少機
關在婆乃哭曰可悲可痛一罔措婆云㑹麽一合掌而
立婆云伎死禪和如麻似粟後澄一舉似趙州州云我
若見這臭老婆問教口啞在一云未審和上怎生問他
州以棒打云似這伎死禪和不打更
婆聞趙州恁麽道乃曰趙州自合喫婆手裏棒在後有
[016-17a]
僧舉似趙州州哭云可悲可痛婆聞趙州此語乃合掌
曰趙州眼放光明照破四天下後趙州令僧去問怎生
是趙州眼婆乃豎起拳頭趙州聞之乃以一偈寄云當
機直面提直面當機疾報你凌行婆哭聲何得失婆亦
以一偈荅曰哭聲師已曉已曉復誰知當時摩竭國幾
䘮目前機
辛亥文宗喜食蛤蜊一日御饌中有蛤蜊劈不張者忽
變菩薩像帝驚異有㫖送興善寺令衆僧瞻禮因問
[016-17b]
侍臣此何祥也或對太一山有惟政禪師深明佛法詔
問之帝召政而問焉對曰物無虛應此殆啓陛下信心
耳經云應以菩薩形得度者即現菩薩形而為説法帝
曰菩薩形今見矣未聞其説法何也對曰陛下見此以
為常耶非常耶信耶弗信耶帝曰非常之瑞朕焉不信
政曰陛下聞其說法矣何謂未聞帝大悦詔天下寺並
立觀音像奉祀焉
癸丑十月帝誕節召法師知𤣥與道士於麟徳殿論道
[016-18a]
乙卯四月丁巳宰相李訓上疏請罷内道場沙汰僧尼
濫偽者制可是日詔下方毁大内靈像俄暴風聿起含
元殿鴟吻俱落發三金吾仗
内外城門樓觀俱壊光
化門牆亦崩士民震恐帝以訓所請忤天意亟詔停前
沙汰詔復立大内聖像風遂頓息見舊史五行志是嵗
冬十一月宰相李訓
死之
是嵗南泉普願禪師鄭州新鄭人/也姓王氏将示寂第一座問曰
[016-18b]
和尚百年後向什麽處去師云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去
座云某甲隨和上去還得不師云汝若隨吾則須銜一
莖草來乃集門人告之曰星翳燈幻其來久矣勿謂吾
有去來也言訖而逝師得法於馬祖後歸池陽自架禪
室以居凡三十年不下南泉㑹宣城觀察使陸公亘請
下山伸弟子之禮由是學徒雲集陸甞問弟子從六合
來彼中還更有身否泉云分明記取舉似作家陸云和
上大不思議到處世界現成泉云適來總是大夫分上
[016-19a]
事陸他日又云弟子薄㑹佛法泉云十二時中作麽生
陸云寸絲不挂泉云猶是階下漢泉又云不見道有道
君王不納有智之臣一日見人雙陸大夫拈起骰子云
恁麽不恁麽只恁麽信彩去時如何泉拈起骰子云臭
骨頭十八甞示衆曰道箇如如早是變了也今時師僧
直須向異類中行又曰我於一切處而無所行他拘我
不得喚作徧行三昧普現色身又曰如今不可不奉戒
我不是渠渠不是我作得伊如狸奴白牯行履却快活
[016-19b]
你若一念異即難為修行才一念異便有勝劣二根亦
是情見隨他因果更有什麽自由分又曰老僧十八上
解作活計有人解作活計者麽出來共你商量須是住
山人始得珍重無事各自修行大衆不去師復云如聖
果也大可
是我他經論家説法身為極則喚作理盡三昧似老僧
向前被人教返本還源去幾恁麽㑹禍事兄弟近日禪
師太多覔个癡鈍人不可得不道全無於中還少若有
[016-20a]
出來共你商量如空刼時還有修行人否有無作麽不
道阿你尋常巧唇薄舌及乎問著總皆不道何不出來
莫論佛出世事兄弟今時人擔佛著肩頭上行聞老僧
言心不是佛智不是道便聚頭擬推老僧無你推處你
若束得虛空作棒打得老僧著一任汝推師與趙州門
風天下推仰以為絶唱
太和九牛九月十一日潭州道悟山圓智禪師告寂豫
章海昏人也姓張氏㓜依槃和尚受教登戒預藥山法
[016-20b]
㑹密契心印一日藥山問子去何處來曰遊山來山曰
不離此室速道将來曰山上烏兒白似雪澗底逰魚忙
不徹師與雲巖侍立次藥山曰智不到處切忌道著道
著即頭角生智頭陀怎麽生師便出去雲巖問藥山曰
智師兄為什麽不祗對和上山曰我今日背痛是他却
㑹汝去問取雲巖即來問師曰師兄適來為什麽不祗
對和上師曰汝却去問取和上僧問雲巖切忌道著意/怎麽生雲巖云此語最
毒僧云如何是最毒底語/雲巖云一棒打殺龍蛇雲巖臨遷化時遣人送辭書
[016-21a]
到師展書覽之曰雲巖不知有悔當時不向伊道然雖
如是要且不違藥山之子𤣥覺云古人恁麽道還有也/未又云雲巖當時不會且道
什麽處是/伊不㑹處溈山問師什
人病師曰有病底有不病底曰不病底莫是智頭陀否
師曰病與不病總不干他事急道急道僧問萬里無雲
未是本來天如何是本來天師曰今日好曬麥問無神
通菩薩為什麽足迹難尋師曰同道方知曰和上知否
師曰不知曰為什麽不知師曰汝不識我語石霜問師
[016-21b]
百年後有人問極則事作麽生向他道師喚沙彌沙彌
應諾師曰添却浄瓶水著師良久却問石霜適來問什
麽石霜再舉師便起去石霜異日又問和上一片骨敲
著似銅鳴向什麽處去也師喚侍者侍者應諾師曰驢
年去師示疾有苦僧衆慰問法候師曰有受非償子知
之乎衆皆愀然将行謂衆曰吾當西邁理無東移言訖
告寂夀六十有七闍維得靈骨數片建塔于石霜山之
陽敕謚修一大師塔曰實相
[016-22a]
丙辰改開成 元年左街僧録内供奉三教談論引駕
大徳安國寺上座賜紫大逹法師端甫卒史舘修撰裴
休製碑曰𤣥祕塔者大法師端甫靈骨之所歸也於戲
為丈夫者在家則張仁義禮樂輔天子以扶世導俗出
家則運慈悲定惠佐如來以闡教利生捨此無以為丈
夫也背此無以為逹道也和上其出家之雄乎天水趙
氏世為秦人初母張夫人夢梵僧謂曰當生貴子即出
囊中利使吞之及誕所夢僧白晝入其室摩其頂曰
[016-22b]
必當大𢎞教法言訖而
長六尺五寸其音如鐘夫将欲荷如來之菩提鑿生靈
之耳目固必有殊相竒表與始十嵗依崇福寺道悟禪
師為沙彌十七正度為比丘𨽻安國寺具威儀於西明
照律師稟持犯於崇福寺昇律師傳涅槃唯識大義於
安國寺素法師復夢梵僧告曰三藏大教盡貯汝腹矣
自是經律論無敵於天下囊括川注逢原委㑹滔滔然
莫能知其畔岸矣夫将欲伐株杌於情田雨甘露於法
[016-23a]
種者固必有勇智宏辨與無何謁文殊於清凉衆聖皆
現演大經於太原傾都畢㑹徳宗皇帝聞其名徴之一
見大悦常出入禁中與儒道論議賜紫方枹嵗時錫施
異於他等復詔侍皇太子於東朝順宗皇帝深仰其風
親之若昆弟相與卧起恩禮特隆憲宗皇帝數幸其寺
待之若賔友常承顧問注納偏厚而和上符彩超邁詞
理響捷迎合上㫖皆契真乗雖造次應對未甞不以闡
揚為務由是天子益知佛為大聖人其教有大不可思
[016-23b]
議事當是時朝廷方削平區夏縛吴斡蜀□蔡蕩鄆而
天子端拱無事詔和上率緇屬迎真骨於靈山開法場
於袐殿為人請福親奉香火既而刑不殘兵不黷赤子
無愁聲江海無驚浪盖參用真乗以毗大政之明効也
夫将欲顯大不思議之道輔大有為之君固必有㝠符
𤣥契與掌内殿法儀録左街僧事以標表清衆者十一
年講槃唯議經論
凡一百六十座運三密於瑜伽契無生於悉地日持諸
[016-24a]
部十餘萬徧指浄土為息肩之地嚴金經為報法之恩
前後供施數十百萬悉以崇飾殿宇窮極雕繪而方丈
匡床静慮自得貴臣盛族皆所依慕豪俠工賈莫不瞻
嚮薦金玉以致誠仰端嚴而禮足日有千數不可殫書
而和上即衆生以觀佛離四相以修善心下如地坦無
丘陵王公輿臺皆以誠接議者以謂成就常不輕行者
唯和上而已夫将欲駕横海之大航拯羣迷於彼岸者
固必有竒功妙道與以開成元年六月一日向西右脇
[016-24b]
而滅當暑而尊容若生竟夕而異香彌鬱其年七月六
日遷于長樂之南原遺命茶毗得利三百餘粒方熾
而神光月皎既燼而靈骨珠圓賜謚大逹塔曰𤣥袐俗
夀六十七僧臘四十八弟子比丘比丘尼約千餘輩或
講論𤣥言或紀綱大寺修禪秉律分作人師五十其徒
皆為逹者於戯和上果出家之雄乎不然何至徳殊祥
如此其盛也承襲弟子自約義正正言等克荷先業䖍
守遺風大懼徽猷有時堙没而閤門劉公法縁最深道
[016-25a]
契彌固亦以為請願播清塵休甞㳺其藩備其事隨喜
讃歎盖無愧辭銘曰賢刼千佛苐四能仁哀我生靈出
經破塵教網髙張孰辨孰分有大法師如從親聞經律
論蔵戒定惠學深淺同源先後相覺異宗偏義孰正孰
駁有大法師為作霜雹
鈎檻莫收柅制刀斷尚生瘡疣有大法師絶念而㳺巨
唐啓運大雄垂教千載冥符三乗迭耀寵重恩顧顯闡
讃導有大法師逢時感召空門正闢法宇方開峥嶸棟
[016-25b]
宇一旦而摧水月鏡像無心去來徒令後學瞻仰徘徊
丁巳 慧星現/長八丈
戊午開成三年三月六日僧統清凉國師澄觀将示寂
謂其徒海岸等曰吾聞偶運無功先聖悼歎復質無行
古人恥之無昭穆動靜無綸緒往復勿穿鑿異端勿順
非辨偽勿迷䧟邪心勿固牢鬭諍大明不能破長夜之
昬慈母不能保身後之子當取信於佛無取信於人真
離𤣥微非言説所顯要以深心體解朗然現前對境無
[016-26a]
心逢縁不動則不孤我矣言訖而逝師生歴九朝為七
帝門師春秋一百有二僧臈八十有三身長九尺四寸
垂手過
目夜發光晝視不瞬才供二筆聲韻如鐘文
宗以祖聖崇仰特輟朝三日重臣縞素奉全身塔于終
南山未幾有梵僧到
表稱於葱嶺見二使者凌空而
過以呪止而問之荅曰北印度文殊堂神也東取華嚴
菩薩大牙歸國供養有㫖啓塔果失一牙唯三十九存
焉遂闍維利光明瑩濶舌如紅蓮色賜諡仍號清凉
[016-26b]
國師妙覺之塔相國裴休奉勅撰碑其銘曰寶月清凉
寂照法界以沙門相蔵世間解澄湛含虚氣清
沃剡溪霞横緱嶺真室寥夐靈嶽崔嵬虚融天地峻拔
風雷離微休命實際厖鴻奉若時政革彼幽䝉烱乎禹
質元聖孕靈徳雲冉冉凝眸幻形谷響入耳性不可為
青蓮出水深不可闚才受尸羅奉持止作原始要終克
諧適莫鳳藻璝竒遺演秘密染翰風生供盈二筆欲造
𤣥關咽金一像逮竟将流龍飛遷颺疏新五頂光銜二
[016-27a]
京躍出法界功齊百城萬行分披華開古錦啟迪羣甿
與甘露飲爕賛金偈懐生保乂聖主師資聿興遐裔貝
葉飜宣譯場獨歩譚柄一揮幾囬天顧王庭闡法傾河
湧泉屬辭縱辨𤣥之又𤣥紫衲命衣清凉國號不有我
師孰知吾道九州傳命然無盡燈一人拜錫統天下僧
帝網冲融潜通萬户歴天不周同時顯晤卷舒自在來
往無蹤大士知見允執厥中西域供牙梵倫遽至奏啓
石驗嘉風益熾敕俾圖真相即無相海印大龍蟠居方
[016-27b]
丈哲人去矣資何所㕘即事之理塔鎖終南
勅冩國師真奉安大興唐寺文宗皇帝御製賛曰朕觀
法界曠閴無垠應縁成事允用虚根清凉國師體象啓
門奄有法界我祖聿尊教融海嶽恩廓乾坤首相二疏
拔擢幽昬間氣斯來拱承佛日四海光凝九州慶溢敞
金仙門奪古賢席大手名曹横經請益仍師臣休保余
遐歴爰抒顓毫式揚茂實真空罔盡機就而駕白月虚
秋清風適夏妙有不遷縁息而化邈爾禹
[016-28a]
己未製象碁昔神農以日月星辰為象唐相國牛僧/孺用車馬将士卒加砲代之為機矣
是年正月六日圭峯宗密禪師示寂相國裴休撰傳法
碑師姓何氏果州西兖人釋迦如來三十九代法孫也
釋迦住世八十年為無量天人聲聞菩薩説種種法最
後以法眼付大迦葉令祖祖相傳别行于世顧此法衆
生之本源諸佛之所證超一切理離一切相不可以言
語智識冇無隐顯推求而得但心心相印印印相契使
自證知光明受用而已自迦葉至逹磨逹磨東來至曹
[016-28b]
溪凡三十三世曹溪傳荷澤荷澤傳礠州如如傳荆南
張張傳遂州圓圓傳禪師師於荷澤為五世於迦葉為
三十八世其宗系如此師豪家少通儒學一日謁遂州
未及與語退㳺徒中見其儼然在定忻躍慕之遂剃染
受道甞赴齋次受經得圓覺十二章誦未終忽然大悟
歸以告其師師印可乃謁東京照照曰菩薩人也誰其
識之次謁清凉觀觀曰毗盧華蔵能從我游者其汝乎
及因漢上僧授華嚴新疏遂講華嚴久之著圓覺華嚴
[016-29a]
槃金剛唯識起信法界觀等經疏鈔及禮懴修證圖
傳纂略文集諸宗禪語為禪蔵并書偈論議凡九十餘
卷或以師不守禪行而廣講經論游名邑大都以興建
為務乃為多聞之所役豈聲利之所未忘乎曰嘻夫一
心者萬法之總也分而為戒定惠開而為六度散而為
萬行萬行未甞非一心
一耳何能總諸法哉且如來以法眼付迦葉不以法行
故自心而證者為法隨行而起者為役得未必甞同也
[016-29b]
然則一心者萬法之所生而不屬於萬法得之者則於
法自在矣見之者則於教無礙矣本非法不可以法說
本非教不可以教傳豈可以軌迹而尋哉自迦葉至富
那夜奢凡十祖皆羅漢所度亦羅漢至馬鳴龍𣗳提婆
天親始開摩訶衍著論釋經摧㓕外道為菩薩唱首而
尊者闍夜獨以戒力為威神尊者摩羅獨以苦行為道
迹其他諸祖或廣行法教或専心禪定或蟬蛻而去或
化火而滅或攀樹以示終或受害而償債是乃法必同
[016-30a]
而行不必同也且循轍迹者非善行守規墨者非善巧
不迅疾無以為大牛不超過無以為大士故禪師之為
道也以知見為妙門以寂靜為正味慈忍為甲胄惠斷
為劍矛破内魔之髙壘䧟外賊之堅陣鎮撫邪雜解
縲籠遇窮子則叱而使歸其家見貧女則呵而使照其
室窮子不歸貧女不富吾師恥之三乗不興四分不振
吾師恥之忠孝不並化荷擔不勝任吾師恥之故皇皇
於濟㧞汲汲於開誘不以一行自髙不以一徳自聳人
[016-30b]
有歸依者不俟請而往也有求益者不俟憤則啓矣雖
童㓜不簡於應接雖傲很不怠於扣勵其以闡教度生
助國家之化也如此故親師之法者貪則施暴則歛剛
則隨戾則順昬則開
者公溺情者義故士俗有變活業絶血食持戒法而為
近住者有出而修政理以救疾苦為道者有退而奉父
母以豐供養為行者其餘憧憧而來欣欣而去揚袂而
至實腹而歸所在不可勝紀真如來付囑之菩薩衆生
[016-31a]
不請之良友其四依之一乎其十地之人乎吾不識其
境界庭宇之廣狹議者又焉知大道之所趣哉閲世六
十二僧臘三十四宣宗追諡定惠禪師門弟子僧尼四
衆凡數千人
庚申 正月上疾命太子監國上崩仇士/良立潁王為太弟即位李徳裕相
辛酉武宗炎改㑹昌穆宗弟五子母韋太后仇士良臨/死謂同𩔖曰天子奢泆不道勿令
讀書親儒者後服丹藥其性躁急喜/怒不常年三十四而崩在位六年
帝自㓜稚不喜氏是年正月即位七月桂州馬生三
[016-31b]
足駒至秋九月召道士趙歸真等八十一人入禁中於
三殿修金籙道場冬十月帝幸三殿升九仙𤣥壇親受
法籙左拾遺王哲諌云王業之初不宜崇信太過帝不
納
是年十月潭州雲巖晟禪師卒鍾陵建昌人姓王氏少
出家於石門初參百丈未悟𤣥㫖侍左右二十年丈化
乃謁藥山服勤已久山問師作什麽曰擔屎山曰那箇
聻曰在山曰汝來去為誰曰替他東西山曰何不教並
[016-32a]
行曰和上莫謗他山曰不合與麽道曰如何道山曰還
曽擔麽師於言下契㑹一日藥山問聞汝解弄師子是
否曰是山曰弄得㡬出曰弄得六出
和上弄得㡬出山曰我弄得一出師曰一即六六即一
後到溈山溈問曰承長老在藥山弄師子是否曰是溈
曰長弄耶還有置時曰要弄即弄要置即置為曰置時
師子在什麽處師曰置也置也道悟問大悲千手眼如
何曰如無燈時把得枕子怎麽生道悟曰我㑹也我㑹
[016-32b]
也師曰怎麽生㑹悟曰通身是手眼洞山問就師乞眼
睛師曰汝底與阿誰去也曰良价無師曰有汝向什麽
處著洞山無語曰乞眼睛底是眼否价曰非眼師咄之
師於是月二十六日沐身竟唤主事僧令備齋來日有
上座發去至二十七日並無人去及夜師歸寂夀六十
茶毘得利千餘粒塔曰净勝勅諡無住大師
夏六月以衡山道士劉𤣥静為光禄大夫充崇𤣥舘學
士令與趙歸真居禁中修法籙左補劉𤣥謨上疏切
[016-33a]
諫貶𤣥謨為河南户曹
三年正月制曰齋月斷屠出於典國家剏業猶近梁
隋卿相大臣或縁兹弊自今惟正月萬物生植之初宜
斷屠三日列聖忌各斷一日餘不須禁三月以道士趙
歸真為左右街道門教授先生時帝銳意求仙師事歸
真歸真乗寵每對必排毁氏非中國之教蠧害生靈
宜盡除去帝深然之歸真復請與氏辨論有㫖追僧
道於麟徳殿談論法師知𤣥登論座辨捷精壮道流不
[016-33b]
能屈𤣥因奏王者本禮樂一
盖山林匹夫獨擅之事願陛下不足留神帝色不平侍
臣諷𤣥賦詩以自𤣥立進五篇有鶴背傾危龍背滑
君王且住一千年之句帝知其刺特放還桑梓
論曰昔周武廢教沙門犯顔抗争殆數十人雖不
能格武之惑然足見吾法中之有人也及唐髙祖
議沙汰而惠乗𤣥琬智實法林等皇皇論争引義
慷慨亦不失法王真子之識凡自大歴而後祖道
[016-34a]
既興吾門雄傑多趨禪林至是武宗議廢教而主
法者才知𤣥一人而已雖武宗盛意不可解佛運
數否莫可逃凡子者處變故之際無一辭可紀
佛法尊博如天亦吾徒失學之罪也
甲子正月作望仙樓於禁中時集道士於其上咨質仙
事時趙歸真特被殊寵諌官數上疏論之帝謂宰相曰
諌官論趙歸真此意要卿等知朕宫中無事屏去聲色
要此人道話耳李徳裕對曰臣不敢言前代得失苐歸
[016-34b]
真曽在敬宗朝出入掖庭以此羣情不願陛下復親近
之帝曰朕於彼時已識此人但不知其名呼為趙鍊師
在敬宗時亦無甚惡朕與之言滌煩耳至於軍國政事
唯與卿等論之豈問道士繇是宰相不復諫而歸真遂
以涉物論遂舉羅浮山道士鄧元超有長生術帝遣中
使迎之及元超至與劉𤣥靖及歸真等膠固排毁釋氏
於是拆寺之請行焉
四月敕祠部檢括天下僧尼寺凡四萬四千六百所僧
[016-35a]
尼凡二十六萬五千餘人
五月庚子勅併省天下佛寺中書門下關奏㨿令式諸
上州國忌官吏行香於寺其上州各留一寺凡有列聖
尊容並令移於寺内其下州寺並廢兩京左右街請留
十寺寺僧十人勅曰上州合留寺工作精巧者各一所
如破落悉宜除毁其行香日官吏宜赴道觀上都東都
各留四寺寺僧三十人中書門下又奏曰天下廢寺鐘
磬銅像委鹽鐵使鑄錢其鐵像委本州鑄為農具金銀
[016-35b]
鍮石等像銷付度支衣冠士庶之家所有金銀等像勅
出後限一月納官
八月制曰朕聞三代以前未有言佛漢魏之後像教寖
興由是季時傳此異俗因縁染習
衍滋多以至於蠧
耗國家而漸不覺以至於誘惑人情而衆益迷洎於九
有山原兩京城僧徒日廣佛寺日崇勞人力於土木
之功奪人利於金寶之飾移君親於師資之際違配偶
於戒律之間壊法害人無逾此道且一夫不田有受其
[016-36a]
飢者今天下僧尼不可勝數皆待農而食待蠶而衣寺
宇招提莫知紀極皆雲架藻飾僣擬宫居晉宋齊梁物
力凋弊風俗澆詐莫不由是而致也况我髙祖太宗以
武定禍亂以文理天下執此兩端而以經邦豈以西方
區區之教與我抗衡哉貞觀開元亦甞
革剗除未盡
流衍轉滋朕博覧前言旁求輿議弊之可革斷在不疑
而中外
蠧源成百王之典法濟人利衆予何讓焉其天下所拆
[016-36b]
寺還俗僧尼収充稅户於戲前古未行似将有待及今
盡去豈謂無時驅游惰不業之徒㡬五十萬廢丹雘無
用之室凡六萬區自此清浄訓人慕無為之理簡易齊
政成一俗之功将使六合黔
同歸皇化尚以革弊之
始日用不知下制明廷宜體予意
乙丑三月帝不豫自徴方士服金丹受法籙至是發背
躁悶失常遂至大漸旬日不能言而崩年三十三舊史
賛曰昭肅削浮圖之法懲㳺惰之民志欲矯步丹梯求
[016-37a]
珠赤水徒見蕭衍姚興之曲學不悟始皇漢武之妄求
盖受惑左道之言故偏斥異方之教况身毒西來之法
向欲千年
之民習以成俗畏其教甚於國法樂其
徒不異登仙如文身斷髪之鄉似吐火吞舟之戯詎可
正以咸韶而律以章甫加以笮融何充之佞代不乏人
非荀卿孟子之賢誰興正論一朝
殘金像燔棄胡書
結怨於膜拜之流犯怒於匹夫之口哲王之舉不駭物
情前代存而勿論實為中道欲革斯弊将俟河清昭肅
[016-37b]
頗稱明斷然聽斯蔽矣已上並/見舊史
論曰舊史武宗紀著除罷氏始末甚詳當時黄
冠乗寵傾害吾教然亦大臣李徳裕輔成其事也
新史曰武宗毅然除去浮屠之法甚銳而躬受道
家法籙
者特好惡不同耳噫嘻武宗非明智不惑豈特於
老好惡不同哉其偏信李徳裕専權用事朋黨
相傾雖僅有伐叛之勞未見成功而朝野積怨已
[016-38a]
甚使更久權則與李林甫又何異乎 古曰上流/之罪天執
其罰下民之罪天假其罰異矣哉報應傳曰正月/十五日有人夜行至穆宗陵下忽聞人語謂是盜
焉遂泊衰樷之内俄而空有朱衣執版宣曰塜尉/何在有二吏出應曰在矣朱衣曰録海西君使者
至也末吏曰訃程十八日方至朱衣曰何稽吏曰/李炎坐毁聖教减算一紀當與海西君同録其魂
而至矣時有賈客自東來俱尋/不見是年武宗果卒併録之
丙寅 三月上崩子㓜皇太叔即位/四月出李徳裕荆南節度使
丁卯宣宗忱憲宗第十三子始封光王讓位與姪文宗/武宗後武宗不道揺亡沉於宫厠宦者仇
公武潜収救之俾髠髪為僧後復受江陵少尹武宗/疾大漸立光王為皇太叔即位于柩前帝以流落民
[016-38b]
間備知稼穡勤于庶政視前昏暴廣興佛寺/后年五十崩咸寧殿葬貞陵在位十三年改元大
中
三月詔曰㑹昌季年併省寺宇雖云異方之教有資為
理之源中國之人久行其道革過當事體乖謬其靈
山聖境應㑹昌五年所廢寺宇諸宿舊僧可仍舊修葺
住持
是年尚書白居易卒年七十有五贈尚書左僕射上以
詩弔之居易被遇憲宗時事無不言湔剔抉摩多見聽
[016-39a]
可然為當路所忌遂擯斥所藴不得施乃放意文酒能
順適所遇託氏死生之說若忘形骸者後復進用又
皆㓜君偃蹇益不合居官輙病去遂無立功名意與弟
行簡及從祖
架石樓香山鑿八節灘號醉吟先生自為之傳晚節好
佛尤甚至經月不食葷稱香山居士與胡杲等九人宴
集皆髙年不仕者人慕之繪為九老圖居易於文章精
切然㝡工於詩當時士人争傳誦之其始生方七月能
[016-39b]
展書姆指之無兩字雖試之百數不差九嵗暗識音律
其篤於文章盖天禀然既卒以其所居第施為佛寺宣
宗思其賢不已因擢其弟敏中為相居易甞足疾肖彌
陀佛像而禱之自為之記曰我本師迦如來說言從
是西方過十萬億佛土有世界號極樂以無八苦四惡
道故也其國號浄土以無三毒五濁業故也其佛號阿
彌陀以夀無量願無量功徳相好光明無量故也諦觀
此娑婆世界衆生無賢愚無貴賤無㓜艾有起心歸佛
[016-40a]
者舉手合掌必向西方有怖厄苦惱開口發聲必先念
阿彌陀又範金合土刻石繡紋乃至印水聚沙童子戲
者莫不率以阿彌陀佛為上首不知其然而然由是而
觀是彼如來有大誓願於此衆生衆生有大因縁於彼
國土明矣不然南北東西過去現在未來佛多矣何獨
如是哉何獨如是哉唐中大夫太子少傅白居易當衰
莫之嵗中風痺之疾乃捨俸錢三十萬命工人杜敬宗
按阿彌陀無量夀二經畫西方世界一部髙九尺廣丈
[016-40b]
有三尺阿彌陀尊佛坐中央觀音勢至二大士侍左右
人天瞻仰
綵張施爛爛煌煌功徳成就弟子居易焚香稽首跪於
佛前起慈悲心發𢎞
願願此功徳囬施一切衆生一
切衆生有如我老者如我病者願離苦得樂斷惡修善
不越南部便覩西方白毫大光應念來感青蓮上品隨
願往生從現在身盡未來際常得親近而供養也欲重
宣此義而說讃曰極樂世界清浄土無諸惡道及衆苦
[016-41a]
願如我身老病者同生無量夀佛所
戊辰九月詔曰潮州司馬李徳裕早藉門第㓜踐清華
累居将相之榮唯以姦傾為業當㑹昌之際極公台之
崇騁諛佞以得君遂恣横而持政専權生事妬賢害忠
動多詭異之謀潜懐僭越之志秉直者必棄向善者盡
排誣忠良造朋黨之名肆姦偽生加諸之舋計有逾於
指鹿罪實見於欺天屬者方處鈞衡曽無嫌避委國史
於愛壻之手寵袐文於弱子之身洎叅信書亦見親昵
[016-41b]
恭惟元和實録乃不刋之書擅敢改張罔有畏忌奪他
人之懿績為私門之令猷附李榮之曲情成吴緗之怨
獄擢爾之髪數罪未窮載窺㒺上之由益見無君之意
朕務全本體久為含容雖黜降其官榮尚盖蔵其醜状
而睥睨未已兢惕無聞積惡既張公議難抑可崖州司
户未幾徳裕慚忿而卒乃見夢哀訴於宰相令狐綯乞
歸葬其尸識者謂之强魂雖死亦不衰云
論曰唐李習之曰史官紀事不得實乃取行状諡
[016-42a]
牒凡為状者皆門生故吏茍言虚羙尤不足信予
觀李徳裕故吏鄭亞所為㑹昌一品制集序鋪張
徳裕勲業與新史本傳無異而舊史武宗紀則著
徳裕之惡與詔詞皆合然則新史取信故吏之説
寧不悮後來者乎
湖南觀察使裴休躬謁華林善覺禪師休問師還有侍
者否覺云有一兩个休云在什麽處覺乃喚大空小空
時二虎自庵後而出休覩之大驚覺語虎曰且去有客
[016-42b]
在二虎哮吼而去休問師作何行業感得如斯覺良久
云㑹麽休云不㑹覺云山僧常念觀音休歎異而去覺
隐居常持錫夜出林麓間七步一振錫一稱觀音名號
甞有僧來叅方展坐具覺曰且緩緩僧曰和上見个什
麽覺云可惜許磕破鐘樓其僧有省
己巳 正月五色雲/中現佛真身 復河湟𤓰沙伊肅等十一州/之地於是開元基宇悉如故
黄蘗希運禪師示寂師福唐人姿貎豊碩㳺方晚趨江
西㕘馬祖值祖歸寂乃見百丈問馬祖平日機縁丈舉
[016-43a]
再㕘馬祖掛佛話師於言下大悟曰子他日嗣馬祖去
師曰不然今日因師舉得見馬祖大機之用若嗣馬祖
䘮我兒孫丈曰如是如是見與師齊减師半徳見過於
師乃堪傳受師自是混迹于衆後於豫章遇觀察使裴
休道縁契合遂出世說法甞示衆曰汝等諸人欲何所
求遂以棒趂去而衆不
漢恁麽行脚取於人但見八百一千便去不可只圖
熱閙也老漢行脚時或遇草根下有一个漢便從頂上
[016-43b]
一錐看他若知痛痒可以布袋盛米供養他可中總似
你如此容易何處更有今日事汝等既稱行脚亦須著
些精神還知道大唐國裏無禪師時有僧出云只如諸
方尊宿聚徒闡化又作麽生師曰不道無禪只是無師
豈不見馬大師座下出八十四人坐大道場得大師正
眼者止三兩人而已歸宗和上是其一也出家人須知
有從上來事分且如四祖下牛頭融大師横説竪説猶
不知向上關捩子有此眼腦方辨得邪正宗黨且當人
[016-44a]
事宜不能體㑹得但知學語言念向肚皮裏安著到處
稱我㑹禪還替得汝生死麽輕忽老宿入地獄如箭我
才見入門來便識得你了也還知麽急須努力莫容易
事持片衣口食空過一生明眼人汝久後總被俗人
算将去在宜自看逺近是阿誰分上事若㑹即便㑹不
㑹即散去大中三年終於黄蘗勅諡斷際禪師塔曰廣
業
庚午詔京兆薦福寺𢎞辨禪師入内帝問曰禪宗何有
[016-44b]
南北之名對曰禪門本無南北昔如來以正法眼付大
迦葉展轉相傳至三十一世此土𢎞忍大師有二弟子
一名惠能受衣法居嶺南一名神秀在北揚化得法雖
一時開導發悟有頓漸之異故曰南頓北漸非禪宗本
有南北之號也帝
六根涉境心不隨縁名定心境俱空照鑒無惑為惠帝
曰何名方便對曰方便者𨼆實覆相權巧之門也
接
中下曲施誘迪謂之方便設為上根言捨方便但說無
[016-45a]
上道者斯亦方便之談以至祖師𤣥言忘功絶謂亦無
出方便之迹帝曰何為佛心對曰佛者覺也謂人有智
惠覺照為佛心心者佛之别名則有百千異號體唯其
一本無形状非青黄赤白男女等相在天非天在人非
人而現天現人能男能女非始非終無生無滅故號靈
覺之性如陛下日應萬幾即是陛下佛心假使千佛共
傳應無别有所得也帝曰如今有人念佛如何對曰如
來出世為天人師隨根器而説為上根者開最上乗頓
[016-45b]
悟至理中下根者未能頓曉是以佛為韋提希開十六
觀門令念佛生於極樂故經云是心是佛是心作佛心
外無佛佛外無心帝曰復有人持經持呪求佛如何對
曰如來種種説法皆為最上一乗如百千衆流莫不朝
宗于海如是差别諸縁皆歸薩婆若海帝曰祖師既傳
心印金剛經云無所得法如何對曰佛之一化實無一
法與人但示衆生各各自性同一法蔵當時然燈如來
但印迦本法而無所得方契然燈本意故經云無我
[016-46a]
無人無衆生無夀者是法平等修一切善不著於相帝
曰禪師既㑹祖意還禮佛看經否對曰沙門禮佛看經
盖是住持常
梵行履踐如來所行之迹帝曰何為頓見何為漸修對
曰頓明自性與佛無二然有無始染習故假漸修對治
令順性起用如人喫飯非一口便飽是日辨對七刻方
罷帝悦賜號圓智禪師
辛未江州刺史崔黯復廬山東林寺黯自為之碑其畧
[016-46b]
曰佛之心以空化執智化也以福利化欲仁化也以縁
業化妄術化也以地獄化愚刼化也故中下之人聞其
說利而畏之所謂救溺以手救火以水其於生人恩亦
𢎞矣然用其法不用其心以至於甚則失其道蠧於物
失其道者迷其徒蠧於物者覆其宗皆非佛之以手以
水之意也為國家者取其有益於人去其蠧物之病則
通矣唐有天下一十四帝視其甚理而汰之而執事之
人不以歸生返本以結人心其道甚桀㡬為一致今天
[016-47a]
子取其益生人稍復其教通而流之以濟中下於是江
州奉例詔予時為刺史前訪兹地松門千樹嵐光熏天
蜩嘒湍鳴松
泠然可别愛而不剪利以時往至是即
善而復之又曰嘗觀晉史見逺公之事及得其書其辨
若注其言若鋒足以見其當時取今之所謂逺公者也
吾聞嶺南之山峻而不山嶺北之山山而不秀而廬山
為山山與秀兩有之五老窺湖懸泉墜天秔香藥靈鳥
閒獸善烟嵐之中恍有絳節白鶴使人觀之而不能囬
[016-47b]
眸也且金陵六代代促
為四方之中有江山之羙逺公豈非得計於此而視於
時風耶然鷙者搏羶襲者居素前入不暇自歎者多則
逺師固為賢矣是山也以逺師更清逺師也以是山更
名暢佛之法如以曹溪以天台為號者不可一二故寺
以山山以逺三相挾而為天下具美矣
癸酉溈山靈祐禪師示寂師嘗示衆曰夫道人之心質
直無偽無背無面無詐妄心行一切時視聽尋常更無
[016-48a]
委曲亦不閉眼塞耳但不附物即得從上諸聖只是説
濁邊過患若無如許多惡覺情見想習之事譬如秋水
澄渟清浄無為澹泞無礙唤作道人亦名無事人時有
僧問頓悟之人還更有修不師云若真悟得本他自知
時修與不修是兩頭語如今初心雖從縁得一念頓悟
自理猶有無始曠刼習氣未能頓淨須教渠淨除現業
流識即是修也不道别有法教渠修行趣向從聞入理
聞理深妙心自圎明不居惑地雖有百千妙義抑揚當
[016-48b]
時此乃得坐披衣自解作活計時相國鄭愚為之碑曰
天下之言道術者多矣各用所宗為是而五常教化人
事之外於精神性命之際史氏以為道家之言故老嚴
之𩔖是也其書具存然至於盪情累外生死出於有無
之間超然獨得言象不可以擬議勝妙不可以意况則
浮屠氏之言禪者庶幾乎盡也有口無所用其辨巧
無所用其數愈得者愈失愈是者愈非我則我矣不知
我者誰氏知則知矣不知知者何以無其無不能盡空
[016-49a]
其空不能了是者無所不是得者無所不得山林不必
寂城郭不必諠無春夏秋冬四時之行無得失是非去
來之迹非盡無也㝠於順也遇所即而安故不介於時
當其處無必故不局於物其大㫖如此其徒雖千百得
者無一二近代言之者必有宗宗必有師師必有傳然
非聰明
宏傑逹之器不能得其傳當其傳是皆鴻庬
偉絶之度也今長沙郡西北有山名大溈蟠木穹谷不
知其徧㡬千百里為羆豹虎兕之宅雖夷人射獵虞迹
[016-49b]
樵甿不敢從也師始僧號靈祐生福唐笠首屩足背閩来游
庵於翳薈非食不出栖栖風雨黙坐而已恬然晝夜物
不能害非夫外死生忘憂患㝠順大和者孰能於是哉
昔孔門殆庶之士以簞瓢樂陋巷夫子猶稱詠之以其
有生之厚也且生死於人得䘮之大者也既無得於生
必無得於死既無得於得必無得於失故於其間得失
是非所不容措委化而已其為道術天下之能事畢矣
凡涉語是非之端辨之益惑無補於學者今不論也師
[016-50a]
既以兹為事其徒稍稍從之則與之結構廬室與之伐
去隂黑以至於千有餘人自為飲食紀綱而於師言無
所是非其有問者隨語而答不强所不能也數十年言
佛者天下以為稱首武宗毁寺逐僧遂
首為民惟恐出之軰有識者益貴重之後湖南觀
察使裴公休酷好佛事值宣宗武宗之禁固請迎而
出之乗之以己輿親為其徒列又議重削其鬚髪師始
不欲戲其徒曰爾以
髪為佛耶其徒愈强之不得已
[016-50b]
而從之復到其所居為同慶寺而歸諸徒復來其事
如初師皆幻視無所為意忽一日報其徒示若有疾
以大中七年正月九日歸寂年八十三即窆於大溈之
南阜後十有一年其徒以師之道上聞始加諡號及墳
塔以厚其終噫人生萬𩔖之最靈者而以精神為本自
童孺至老白首始於飲食漸於功名利養是非嫉妬晝
夜纒縛又其念慮未甞時餉歴息煎熬形器起如寃讎
行坐則思想偃臥則魂夢以耽淫之利欲役老朽之筋
[016-51a]
骸飡飯既耗齒髪已弊猶㧞白餌藥以從其事外以夸
人内以欺已曽不知息隂休影捐慮安神求須臾之暇
以至溘焉而盡親友不翅如行路利養悉委之他人愧
負積於神明辱殆流於後嗣滛渝汗𢎞不能自止斯皆
自心而發不可不制以道術道術之妙莫有及此佛經
之説益以神聖然其歸趣悉臻無有僧事千百不可梗
槩各言宗教自相矛盾故褐衣圓頂未必皆是若予者
洗心於是逾三十載適師之徒有審虔者以師之圖形
[016-51b]
自大溈來知予學佛求為讃説觀其圖状果前所謂鴻
庬絶特之度者也既與其賛則又
之前予而諾之遂因其説以自警觸故其立言不専
以褒大溈之事云
詔修天下祖塔未經賜號諡/者所在以聞太常考行頒賜
乙亥 勅法師辨章/為三教首座
是年潭州道林沙門疏言詣太原府訪求蔵經髙士李
節餞以序曰業儒之人喜排氏其論必曰禹湯文武
[016-52a]
周公孔子之代皆無有氏之興衰亂之所奉也宜
一掃絶剗革之使不得滋氏源於漢流於晉瀰漫於
宋魏齊梁陳隋唐孝和聖真之間論者之言粗矣抑能
知其然未知其所以然吾請言之昔有一夫膚腯而色
凝氣烈而神清未甞謁醫未甞禱鬼恬然保順罔有札
瘥之患固善也即一夫不幸而有寒暑風濕之疴背癃
而足躄耳瞶而目瞑於是攻熨之術用焉禳禬之事紛
焉是二夫豈特相反耶盖病與不病勢異耳嗟乎三代
[016-52b]
之前世康矣三代之季世病矣三代之前禹湯文武徳
義播之周公孔子典教持之道風雖衰漸漬猶存詐不
勝信惡知避善於是有擊壤之歌由庚之詩人人而樂
也三代之季道風大衰力詐以覆信扇澆而散朴善以
柔退惡以强用廢井田則豪窶相乗矣貪封略則攻戰
亟用矣務實帑則聚歛之臣升矣務勝下則掊剋之吏
貴矣上所以御其下者欺之下所以奉其上者茍之上
下相仇激為怨俗於是有汨羅之客有負石之夫人人
[016-53a]
愁怨也夫
為忍辱故怨爭可得而息也以菲薄勤苦為修行以窮
逹夀夭為因果故陋賤可得而安也故其喻云必煩惱
乃見佛性則本衰代之風激之也夫衰代之風舉無可
樂者也不有氏以救之尚安所寄其心乎論者不責
衰代之俗而尤氏之興則是抱疾之夫而責其醫禱
攻療者也徒知因衰代之興不知衰代須氏之救
也何以言之耶夫俗既病矣人既愁矣不有氏使安
[016-53b]
其分勇者将奮而思鬭智者将静而思謀則阡陌之人
将紛紛而羣起矣今氏一歸之分而不責於人故賢
智雋朗之士皆息心焉其不逹此者愚人也惟上所役
焉故罹衰亂之俗可得而安頼此也若之何而剪去之
哉論者不思氏扶世助化之大益而疾其雕鎪綵繪
之小費吾故曰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者也㑹昌季
年武宗大剪氏巾其徒且數萬之民𨽻廬其居容貎
於土木者沉諸水言詞於紙素者烈諸火分命御史乗
[016-54a]
驛走天下察敢隐匿者罪之由是天下名祠珍宇毁撤
如掃天子建號之初雪釋氏之不可廢也詔徐復之而
自湖以南逺人畏法不能酌朝廷之體前時焚撤書像
殆無遺者故雖明命復許制立莫能得其書道林寺湖
西之勝㳺也有疏言警辨有謀獨曰太原府國家舊
都多祠我聞其帥司空范陽公天下仁人我苐往來
購氏遺文以
辭而北㳺既上謁軍門范陽公果諾之因四求散逸不
[016-54b]
成藴秩者至祠不見毁而副剰者又命講丐以補繕
漏者月未幾凡得經五千四十八卷以大中十年
秋八月輦自河東而歸於湘焉嘻氏之助世既言之
矣向非我君洞鑒理源其何能復立之耶既立之且亡
其書非有疏言逺識而誠堅孰克𢎞之耶吾喜疏言奉
君之令演之宗不憚寒暑之勤徳及逺人為叙其事
且贈以詩詩曰湘水狺狺兮俗獷且很利殺業偷兮吏
莫之馴繄氏兮易暴使仁何在兮在斯文湘水
[016-55a]
滔滔兮四望何已猿
騰拏兮雲𣗳靡靡月沉浦兮烟
㝠山檣席卷兮櫓床閒偃仰兮嘯詠皷長波兮何時還
湘川超忽兮落日晼晼松覆秋庭兮蘭被春畹上人去
兮㡬千里何日同游兮湘川水
戊寅詔羅浮軒轅先生左拾遺王譜等上疏諌之詔答
曰朕以躬親庶務萬幾事繁訪聞羅浮處士軒轅集善
能攝生年齡不老乃遣使迎之冀其有少保理也朕每
觀前史見秦皇漢武之事常以之為戒卿等職在諫司
[016-55b]
閲示來章深納誠意復謂宰相曰為吾諭於諌官雖少
翁欒大復生亦不能相惑苐聞軒轅生髙士欲與一言
耳未㡬軒轅集至帝問曰先生遐夀而長年可致否對
曰屏聲色去滋味一哀樂廣惠澤則與天地合體日月
齊明是為長年不假
己卯 韋宙於洪州剏觀音寺躬請仰山/惠寂禪師開山住持今為官講
八月帝崩年五十矣帝性明叡用法無私恭謹節儉惠
愛民物從諌如流天下稱為小太宗每宰相奏事畢忽
[016-56a]
恬然曰可以閒語因問閭閻細事或譚宫中游宴一刻
許復正容曰卿等善為之常恐卿軰負朕後日難相見
乃起入宫令狐綯甞謂人曰吾十年秉政最承恩遇然
每於延英奏事未甞不汗霑衣也
舊唐史賛曰臣聞老言大中故事獻文皇帝器識深
逺久歴艱難備知人間疾苦自寶歴已來中人擅權事
多假借京師豪右大擾窮民洎大中臨御一之日權豪
歛迹二之日姦臣畏法三之日閽寺讋氣由是刑政不
[016-56b]
濫賢能効用百揆四嶽穆若清風十餘年間頌聲載路
帝宫中衣澣濯之衣常膳不過數器非母后侑膳輙不
舉樂嵗或小飢憂形于色雖左右近習未甞見怠惰之
容與羣臣言儼然煦接如對賔僚或有所陳聞虛襟聽
納故事人主行幸黄門先以龍腦鬱金藉地獻文悉命
去之宫人有疾醫視之既瘳即抽金賜之誡曰勿令敕
使知謂朕私於侍者其恭儉好善𩔖如此季年風毒召
羅浮山人軒轅集訪以治身之要集亦有道之士也未
[016-57a]
甞輙語詭異帝益重之及堅請還山帝曰先生捨我亟
去國有灾者朕有天下竟得㡬年集索筆横書四十而
去乃十四年也
無雖漢之文景不足過也惜乎簡籍遺落舊事十無
三四吮墨揮翰有所慊然
資治通鑑曰宣宗少歴艱難長年踐祚人之情偽靡不
周知盡心民事精勤治道賞簡而當罰嚴而必故方内
樂業殊俗順軌求之漢世其孝宣之流亞歟
[016-57b]
論曰唐新舊史唯宣宗朝事實相反特甚唯舊史
與資治通鑑皆合新史貶之謂宣宗以察為明無
復仁恩之意嗚呼斯言莫知何謂也大凡人君寛
厚長者必責以優㳺無斷至於精勤治道則謂以
察為明然則何從而可乎孟子曰盡信書不如無書
盖誠然也
補怛洛伽山觀音示現之地有唐大中間天竺僧來即
洞中燔盡十指親覩妙相與説妙法授以七寶色石靈
[016-58a]
跡始著其後日本國僧惠鍔自五臺得菩薩畫像欲還
本國舟至洞輙不徃乃以像于土人張氏之門張氏
屢覩神異徑捐所居為觀音院昌國志云梁貞/明二年始建寺郡将聞
之遣幕賔迎其像到城與民祈福已而有僧名即衆求
嘉木扄户刻之彌月像成而僧不見今之所設是也史/越
王作重修/寺記云宋元豐三年王舜封使三韓至此黒風驟起
巨龜負舟向山禱告大士現相舟稳還朝以聞朝廷頒
金帛移寺建於梅岑山之陽賜額寶陀祈禱雨暘輙應
[016-58b]
迨今元朝降香賜田重新寺宇以福邦家永延帝祚
佛祖歴代通載卷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