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所行讚經》卷第五亦云佛本行經
馬鳴菩薩撰
北涼天竺三藏曇無讖譯
神力住壽品第二十三
「 爾時鞞舍離,
諸離車長者,
聞世尊入國,
住菴摩羅園。
有乘素車輿,
素蓋素衣服,
青赤黃綠色,
其眾各異儀。
羽從前後導,
爭塗競路前,
天冠袞花服,
寶飾以莊嚴,
威容盛明曜,
增暉彼園林。
除捨五威儀,
下車而步進,
[005-0042c]
息慢而形恭,
頂禮於佛足,
大眾圍遶佛,
如日重輪光。
離車名師子,
為諸離車長,
德貌如師子,
位居師子臣,
滅除師子慢,
受誨釋師子。
「汝等大威德,
名族美色容,
能除世憍慢,
受法以增明,
財色香花飾,
不如戒莊嚴。
國土豐安樂,
惟以汝等榮,
榮身而安民,
在於調御心。
加以樂法情,
令德轉崇高,
非薄土群類,
而能集眾賢。
當日新其德,
撫養於萬民,
導眾以明正,
如牛王涉津。
若人能自念,
今世及後世,
唯當脩正戒,
福利二世安。
為眾所敬重,
名稱普流聞,
仁者樂為友,
德流永無疆。
山林寶玉石,
皆依地而生,
戒德亦如地,
眾善之所由。
無翅欲騰虛,
度河無良舟,
人而無戒德,
濟苦為實難。
如樹美花果,
針刺難可攀,
多聞美色力,
破戒者亦然。
端坐勝堂閣,
王心自莊嚴,
淨戒功德見,
隨大仙而化。
染衣服毛羽,
螺髻剃鬚髮,
不脩於戒德,
方涉眾苦難。
日夜三沐浴,
奉火修苦行,
[005-0043a]
遺身穢野獸,
赴水火投巖。
食果餌草根,
吸風飲恒水,
服氣以絕糧,
遠離於正戒。
習斯禽獸道,
非為正法器,
毀戒招誹謗,
仁者所不親。
心常懷恐怖,
惡名而影隨,
現世無利益,
後世豈獲安?
是故智慧士,
當修於淨戒,
於生死曠野,
戒為善導師。
持戒由自力,
此則不為難,
淨戒為梯橙,
令人上昇天。
建立淨戒者,
斯由煩惱微,
諸過壞其心,
喪失善功德。
先當離我所,
我所覆諸善,
猶灰覆火上,
足蹈而覺燒。
憍慢覆其心,
如日隱重雲,
慢怠滅慚愧,
憂悲弱強志,
老病壞壯容,
我慢滅諸善。
諸天阿修羅,
貪嫉興諍訟,
喪失諸功德,
悉由我慢壞。
我於勝中勝,
我德勝者同,
我於勝小劣,
斯則為愚夫,
色族悉非常,
動搖不暫安,
終為磨滅法,
何用憍慢為?
貪欲為巨患,
詐親而密怨,
猛火從內發,
貪火亦復然。
貪欲之熾然,
甚於世間火,
火盛水能滅,
貪愛難可銷。
猛火焚曠野,
草盡還復生,
[005-0043b]
貪欲火焚心,
正法生則難。
貪欲求世樂,
樂增不淨業,
惡業墮惡道,
怨無過貪欲。
貪則生於愛,
愛則習諸欲,
習欲招眾苦,
尤惡無過貪,
貪則為大病,
智藥愚夫止,
邪覺不正思,
能令貪欲增。
無常苦不淨,
無我無我所,
智慧真實觀,
能滅彼邪貪。
是故於境界,
當修真實觀,
真實觀已生,
貪欲得解脫。
見德生貪欲,
見過起瞋恚,
德過二俱亡,
貪恚得除滅。
瞋恚改素容,
能壞端正色,
瞋恚翳明目,
害法義欲聞,
斷絕親愛義,
為世所輕賤。
是故當捨恚,
勿隨於瞋心,
能制狂恚心,
是名善御者,
世稱善調駟,
是為攝繩客。
縱恚不息焚,
憂悔火隨燒,
若人起瞋恚,
先自燒其心,
然後加於風,
或燒或不燒。
生老病死苦,
逼迫於眾生,
復加於恚害,
多怨復增怨。
見世眾苦迫,
應起慈悲心,
眾生起煩惱,
增微無量差。」
如來善方便,
隨病而略說,
譬如世良醫,
隨病而投藥。
爾時諸離車,
聞佛所說法,
[005-0043c]
即起禮佛足,
歡喜而頂受。
請佛及大眾,
明日設薄供。
佛告諸離車:
「菴摩羅已請。」
離車懷感愧,
彼何奪我利?
知佛心平等,
而復隨喜心。
如來善隨宜,
安慰令心悅,
伏化純熟歸,
如蛇被嚴呪。
夜過明相生,
佛與大眾俱,
詣菴摩羅舍,
受彼供養畢,
往詣毘紐村,
於彼夏安居。
三月安居竟,
復還鞞舍離,
住獼猴池側,
坐於林樹間。
普放大光明,
以感魔波旬,
來詣於佛所,
合掌勸請言:
「昔尼連禪側,
已發真實要,
我所作事畢,
當入於涅槃。
今所作已作,
當遂於本心。」
時佛告波旬:
「滅度時不遠,
却後三月滿,
當入於涅槃。」
時魔知如來,
滅度已有期,
情願既已滿,
歡喜還天宮。
如來坐樹下,
正受三摩提,
放捨業報壽,
神力住命存。
以如來捨壽,
大地皆震動,
十方虛空境,
周遍大火然。
須彌頂崩頹,
天雨飛礫石,
狂風四激起,
樹木悉摧折,
天樂發哀聲,
天人心忘歡。
佛從三昧起,
普告諸眾生:
[005-0044a]
「我今已捨壽,
三昧力存身,
身如朽敗車,
無復往來因,
已脫於三有,
如鳥破卵生。」」
《佛所行讚》離車辭別品第二十四
「 尊者阿難陀,
見地普大動,
心驚身毛竪,
問佛何因緣?
佛告阿難陀:
「我住三月壽,
餘命行悉捨,
是故地大動。」
阿難聞佛教,
悲感淚交流,
猶如大力象,
搖彼旃檀樹,
擾動理迫迮,
香汁淚流下。
「親重大師尊,
恩深未離欲,
惟此四事故,
悲苦不自勝。
今我聞世尊,
涅槃決定教,
舉體悉萎銷,
迷方失常韻,
所聞法悉忘,
荒悸亡天地。
怪哉救世主,
滅度一可駛,
遭寒氷垂死,
遇火忽復滅。
於煩惱曠野,
迷亂失其方,
忽遇善導師,
未度忽復失。
如人涉長塗,
熱竭久乏水,
忽遇清涼池,
奔趣悉枯竭。
紺睫瞪精目,
明鑒於三世,
智慧照幽冥,
昏冥一何速?
猶如旱地苗,
雲興仰希雨,
暴風雲速滅,
望絕守空田。
無智大闇冥,
群生悉迷方,
如來燃慧燈,
忽滅何由出。」
佛聞阿難說,
酸訴情悲切,
[005-0044b]
軟語安慰言,
為說真實法。
「若人知自性,
不應處憂悲,
一切諸有為,
悉皆磨滅法。
我已為汝說,
合會性別離,
恩愛理不常,
當捨悲戀心。
有為流動法,
生滅不自存,
欲令長存者,
終無有是處。
有為若常存,
無有遷變者,
此則為解脫,
於何而更求?
汝及餘眾生,
今於我何求?
汝等所應得,
我已為說竟,
何用我此身?
妙法身長存,
我住我寂靜,
所要唯在此。
然我於眾生,
未曾有師拳。
當修厭離想,
善住於自洲。
當知自洲者,
專精勤方便,
獨靜脩閑居,
不從於他信。
當知法洲者,
決定明慧燈,
能滅除癡闇,
觀察四境界。
逮得於勝法,
離我離我所,
骨竿皮肉塗,
血澆以筋纏。
諦觀悉不淨,
云何樂此身?
諸受從緣生,
猶如水上泡,
生滅無常苦,
遠離於樂想。
心識生住滅,
新新不暫停。
思惟於寂滅,
常想永已乖。
眾行因緣起,
聚散不常俱。
愚癡生我想,
慧者無我所。
於此四境界,
[005-0044c]
思惟正觀察,
此則一乘道,
眾苦悉皆滅。
若能住於此,
真實正觀者,
佛身之存亡,
此法常無盡。」
佛說此妙法,
安慰阿難時,
諸離車聞之,
惶怖咸來集。
悉捨俗威儀,
驅馳至佛所,
禮畢一面坐,
欲問不能宣。
佛已知其心,
逆為方便說:
「我今觀察汝,
心有異常想,
放捨俗緣務,
惟念法為情。
汝今欲從我,
所聞所知者,
於我存亡際,
慎莫生憂悲。
無常有為性,
躁動變易法,
不堅非利益,
無有久住相。
古昔諸仙王,
婆私吒仙等,
曼陀轉輪王,
其比亦眾多。
如是諸先勝,
力如自在天,
悉已久磨滅,
無一存于今。
日月天帝釋,
其數亦甚眾,
悉皆歸磨滅,
無有長存者。
過去世諸佛,
數如恒邊沙,
智慧照世間,
悉皆如燈滅。
未來世諸佛,
將滅亦復然,
今我豈獨異?
當入於涅槃。
彼有應度者,
今宜進前行,
毘舍離快樂,
汝等且自安。
世間無依怙,
三界不足歡,
當止憂悲苦,
而生離欲心。」
決斷長別已,
[005-0045a]
而遊於北方,
靡靡涉長路,
如日傍西山。
爾時諸離車,
悲吟逐路隨,
仰天而哀歎:
「嗚呼何怪哉?
形如真金山,
眾相具莊嚴,
不久將崩壞?
無常何無慈,
生死久虛竭,
如來智慧母,
而今頓放捨,
無救苦奈何?
眾生久闇冥,
假明慧以行,
如何智慧日,
忽然而潛光?
無知為迅流,
漂浪諸眾生,
如何法橋梁,
一旦忽然摧。
慈悲大醫王,
無上智良藥,
療治眾生苦,
如何忽遠逝?
慈悲妙天幢,
智慧以莊嚴,
金剛心絞絡,
世間觀無厭,
祠祀嚴勝幢,
云何一旦崩?
眾生何薄福?
輪迴生死流,
解脫門忽閉,
長苦無出期。」
如來善安慰,
割情而長辭。
制心忍悲戀,
如萎迦尼花,
徘徊而遲遲,
悵怏隨路行,
如人喪其親,
葬畢長訣還。」
《佛所行讚》般涅槃品第二十五
「 佛至涅槃處,
鞞舍離空虛,
猶如夜雲冥,
星月失光明。
國土先安樂,
而今頓凋悴,
猶如喪慈父,
孤女常獨悲。
如端正無聞,
聰明而薄福,
[005-0045b]
心辯而口吃,
明慧而乏才。
神通無威儀,
慈悲心虛偽,
高勝而無力,
威儀而無法。
鞞舍離亦然,
素榮而今悴,
猶如秋田苗,
失水悉枯萎。
或斷火滅烟,
或對食忘飡,
悉廢公私業,
不修諸俗緣。
念佛感恩深,
默默各不言。
時師子離車,
強忍其憂悲,
垂泣發哀聲,
以表眷戀心:
「破壞諸邪徑,
顯示於正法,
已降諸外道,
遂往不復還。
世絕離世道,
無常為大病,
世尊入大寂,
無依無有救。
方便最勝尊,
潛光究竟處,
我等失強志,
如火絕其薪。
世尊捨世蔭,
群生甚可悲,
如人失神力,
舉世共哀之。
逃暑投涼池,
遭寒以憑火,
一旦悉廓然,
群生何所寄?
通達殊勝法,
為世陶鑄師,
世間失宰主,
人喪道則亡,
老病死自在,
道喪非道通。
能壞大苦機,
世間何有雙?
猛熱極焰盛,
大雲雨令銷,
貪欲火熾然,
其誰能令滅?
堅固能譬者,
已捨世間任,
復何智慧力,
能為不請友。
如彼臨刑囚,
為死而醉酒,
[005-0045c]
眾生迷惑識,
惟為死受生,
利鋸以解材,
無常解世間。
癡闇為深水,
欲愛為巨海,
煩惱為浮沫,
邪見摩竭魚,
惟有智慧船,
能度斯大海。
眾病為樹花,
衰老為纖條,
死為樹深根,
有業為其牙,
智慧剛利刀,
能斷三有樹。
無明為鑽燧,
貪欲為熾焰,
五欲境界薪,
滅之以智水,
具足殊勝法,
已壞於癡冥。
見安隱正路,
究竟諸煩惱,
慈悲化眾生,
怨親無異相,
一切智通達,
而今悉棄捨。
軟美清淨音,
方身纖長臂,
大仙而有邊,
何人得無窮?
當覺時遷速,
應勤求正法,
如嶮道遇水,
時飲速進路。
非常甚暴逆,
普壞無貴賤,
正觀存于心,
雖眠亦常覺。」
時離車師子,
常念佛智慧,
厭離於生死,
歎慕人師子。
不存世恩愛,
深崇離欲德,
折伏輕躁意,
栖心寂靜處。
勤修行惠施,
遠離於憍慢,
樂獨脩閑居,
思惟真實法。
爾時一切智,
圓身師子顧,
瞻彼鞞舍離,
而說長辭偈:
「是吾之最後,
遊此鞞舍離,
[005-0046a]
住力士生地,
當入於涅槃。」
漸次第行遊,
至彼蒲伽城,
安住堅固林,
教誡諸比丘:
「吾今已昇天,
當入於涅槃,
汝等當依法,
是則尊勝處。
不入脩多羅,
亦不順律儀,
真實義相違,
則不應攝受。
非法亦非律,
又非我所說,
是則為闇說,
汝等應速捨。
執受於明說,
是則非顛倒,
是則我所說,
如法如律教。
如我法律受,
是則為可信,
言我法律非,
是則不可信。
不解細微義,
謬隨於文字,
是則為愚夫,
非法而妄說。
不別其真偽,
無見而闇受,
猶鍮金共肆,
誑惑於世間。
愚夫習淺智,
不解真實義,
受於相似法,
而作真法受。
是故當審諦,
觀察真法律,
猶如鍊金師,
燒打而取真。
不知諸經論,
是則非[烈-列+里*吉]慧,
不應說所應,
應作不應見。
當作平等受,
句義如說行,
執劍無方便,
則反傷其手。
辭句不巧便,
其義難了知,
如夜行求室,
宅曠莫知處。
失義則忘法,
忘法心馳亂,
是故智慧士,
不違真實義。」
[005-0046b]
說斯教誡已,
至於波婆城,
彼諸力士眾,
設種種供養。
時有長者子,
其名曰純陀,
請佛到其舍,
供設最後飯。
飯食說法畢,
行詣鳩夷城,
度於菜蕨河,
及熙連二河。
彼有堅固林,
安隱閑靜處,
入金河洗浴,
身若真金山。
告勅阿難陀:
「於彼雙樹間,
掃灑令清淨,
安置於繩床。
吾今中夜時,
當入於涅槃。」
阿難聞佛教,
氣塞而心悲,
行泣而奉教,
布置訖還白。
如來就繩床,
北首右脇臥,
枕手累雙足,
猶如師子王,
畢苦後邊身,
一臥永不起。
弟子眾圍遶,
哀歎世眼滅,
風止林流靜,
鳥獸寂無聲。
樹木汁淚流,
華葉非時零,
未離欲人天,
皆悉大惶怖。
如人遊曠澤,
道險未至村,
但恐行不至,
心懼形怱怱。
如來畢竟臥,
而告阿難陀:
「往告諸力士,
我涅槃時至。
彼若不見我,
永恨生大苦。」
阿難受佛教,
悲泣而隨路,
告彼諸力士:
「世尊已畢竟。」
諸力士聞之,
極生大恐怖,
士女奔馳出,
號泣至佛所,
[005-0046c]
弊衣而散髮,
蒙塵身流汗,
號慟詣彼林,
猶如天福盡,
垂淚禮佛足,
憂悲身萎熟。
如來安慰訖:
「汝等勿憂悴,
今應隨喜時,
不宜生憂慼。
長劫之所規,
我今始獲得,
已度根境界,
無盡清淨處。
離地水火風,
寂靜不生滅,
永除於憂患,
云何為我憂?
我昔伽闍山,
欲捨於此身,
以本因緣故,
存世至于今。
守斯危脆身,
如毒蛇同居,
今入于大寂,
眾苦緣已畢。
不復更受身,
未來苦長息,
汝等不復應,
為我生恐怖。」
力士聞佛說,
入於大寂靜,
心亂而目冥,
如覩大黑闇。
合掌白佛言:
「佛離生死苦,
永之寂滅樂,
我等實欣慶。
猶如被燒舍,
親從盛火出,
諸天猶歡喜,
何況于世人?
如來既滅後,
群生無所覩,
永違於救護,
是故生憂悲。
譬如商人眾,
遠涉於曠野,
惟有一導師,
忽然中道亡,
大眾無所怙,
云何不憂悲?
現世自證知,
覩一切知見,
而不獲勝利,
舉世所應笑。
譬如經寶山,
愚癡守貧苦。」
[005-0047a]
如是諸力士,
向佛而悲訴,
猶如人一子,
悲訴於慈父。
佛以善誘辭,
顯示第一義,
告諸力士眾:
「誠如汝所言,
求道須精勤;
非但見我得。
如我所說行,
得離眾苦網。
行道存于心,
不必由見我。
猶如疾病人,
依方服良藥,
眾病自然除,
不待見醫師。
不如我說行,
空見我無益。
雖與我相遠,
行法為近我;
同止不隨法,
當知去我遠。
攝心莫放逸,
精勤修正業。
人生於世間,
長夜眾苦迫,
擾動不自安,
猶若風中燈。」
時諸力士眾,
聞佛慈悲教,
內感而抆淚,
強自抑止歸。」
《佛所行讚》大般涅槃品第二十六
「 爾時有梵志,
名須跋陀羅,
賢德悉備足,
淨戒護眾生。
少稟於邪見,
隨外道出家,
欲來見世尊,
告語阿難陀:
「我聞如來道,
厥義深難測,
世間無上覺,
第一調御師。
今欲般涅槃,
難復可再遇,
難見見者難,
猶如鏡中月。
我今欲奉見,
無上善導師,
為求絕眾苦,
度生死彼岸。
佛日欲潛光,
願令我暫見。」
[005-0047b]
阿難情悲感,
兼謂為譏論,
或欣世尊滅,
不宜令佛見。
佛知彼希望,
堪為正法器,
而告阿難言:
「聽彼外道前,
我為度人生,
汝勿作留難。」
須跋陀羅聞,
心生大歡喜,
樂法情轉深,
加敬至佛前。
應時隨順言,
軟語而問訊,
和顏合掌請:
「今欲有所問。
世有知法者,
如我比甚多,
惟聞佛所得,
解脫異要道。
願為我略說,
沾潤虛渴懷,
不為論議故,
亦無勝負心。」
佛為彼梵志,
略說八正道,
聞即虛心受,
猶迷得正路。
覺知先所學,
非為究竟道,
即得未曾得,
捨離於邪徑。
兼背癡闇障,
思惟先所習,
瞋恚癡冥俱,
長養不善業。
愛恚癡等行,
能起諸善業,
多聞慧精進,
亦由有愛生。
恚癡若斷者,
則離於諸業,
諸業既已除,
是名業解脫。
諸業解脫者,
不與義相應,
世間說一切,
悉皆有自性。
有愛瞋恚癡,
而有自性者,
此則應常存,
云何而解脫?
正使恚癡滅,
有愛還復生,
如水自性冷,
緣火故成熱,
[005-0047c]
熱息歸於冷,
以自性常故。
常知有愛性,
聞慧進不增,
不增亦不減,
云何是解脫?
先謂彼生死,
本從性中生,
今觀於彼義,
無得解脫者。
性者則常住,
云何有究竟?
譬如然明燈,
何能令無光?
佛道真實義,
緣愛生世間,
愛滅則寂滅,
因滅故果亡。
本謂我異身,
不見無作者,
今聞佛正教,
世間無有我。
諸法因緣生,
無有自在故,
因緣生故苦,
因緣滅亦然。
觀世因緣生,
則滅於斷見,
緣離世間滅,
則離於常見;
悉捨本所見,
深見佛正法。
宿命種善因,
聞法能即悟,
已得善寂滅,
清淨無盡處。
心開信增廣,
仰瞻如來臥,
不忍觀如來,
捨世般涅槃,
及佛未究竟,
我當先滅度。
合掌辭聖顏,
一面正基坐,
捨壽入涅槃,
如雨滅小火。
佛告諸比丘:
「我最後弟子,
而今已涅槃,
汝等當供養。」
佛以初夜過,
月明眾星朗,
閑林靜無聲,
而興大悲心,
遺誡諸弟子:
「吾般涅槃後,
汝等當恭敬,
波羅提木叉,
[005-0048a]
即是汝大師,
巨夜之明燈,
貧人之大寶。
常所教誡者,
汝等當隨順,
如事我無異。
當淨身口行,
離諸治生業,
田宅畜眾生,
積財集五穀,
一切當遠離,
如避大火坑。
墾土截草木,
醫療治諸病,
仰觀於曆數,
推步吉凶象,
占相於利害,
此悉不應為。
節身隨時食,
不受使行術,
不和合湯藥,
遠離諸諂曲。
順法資生具,
應當知量受,
受則不積聚,
是則略說戒。
為眾戒之本,
,
依此法能生,
一切諸正受。
一切真實智,
緣斯得究竟,
是故當執持,
勿令其斷壞。
淨戒不斷故,
則有諸善法,
無則無諸善,
以戒建立故。
已住清淨戒,
善攝諸情根,
猶如善牧牛,
不令其縱暴。
不攝諸根馬,
縱逸於六境,
現世致殃禍,
將墜於惡道。
譬如不調馬,
令人墮坑陷,
是故明智者,
不應縱諸根。
諸根甚凶惡,
為人之重怨,
眾生愛諸根,
還為彼傷害。
深怨盛毒蛇,
暴虎及猛火,
世間之甚惡,
慧者所不畏。
[005-0048b]
惟畏輕躁心,
將人入惡道,
以彼樂小甜,
不觀深嶮故。
狂象失利鈎,
猨猴得樹林,
輕躁心如是,
慧者當執持。
放心令自在,
終不得寂滅,
是故當制心,
遠之安靜處。
飯食知節量,
當如服藥法,
勿因於飯食,
而生貪恚心。
飲食止飢渴,
如膏朽敗車,
譬如蜂採花,
不壞其色香,
比丘行乞食,
勿傷彼信心。
若人開心施,
當推彼所堪,
不籌量牛力,
重載令其傷。
朝中晡三時,
次第修正業,
初後二夜分,
亦莫著睡眠,
中夜端心臥,
係念在明相。
勿終夜睡眠,
令身命空過,
時火常燒身,
云何長睡眠?
煩惱眾怨家,
乘虛而隨害,
心惛於睡眠,
死至孰能覺?
毒蛇藏於宅,
善呪能令出,
黑蚖居其心,
明覺善呪除,
無術而長眠,
是則無慚人。
慚愧為嚴服,
慚為制象鈎,
慚愧令心定,
無慚喪善根,
慚愧世稱賢,
無慚禽獸倫。
若人以利刀,
節節解其身,
不應懷恚恨,
口不加惡言,
惡念而惡言,
自傷不害彼。
[005-0048c]
節身修苦行,
無過忍辱勝,
唯有行忍辱,
難伏堅固力,
是故勿懷恨,
惡言以加人。
瞋恚壞正法,
亦壞端正色,
喪失美名稱,
瞋火自燒心,
瞋為功德怨,
愛德勿懷恨。
在家多諸惱,
瞋恚故非怪,
出家而懷瞋,
是則與理乖,
猶如冷水中,
而有盛火燃。
憍慢心若生,
當自手摩頭,
剃髮服染衣,
手持乞食器,
邊生裁自活,
何為生憍慢?
俗人依色族,
憍慢亦為過,
何況出家人,
志求解脫道,
而生憍慢心?
此則大不可。
曲直性相違,
不俱猶霜炎,
出家脩直道,
諂曲非所應,
諂偽幻虛詐,
惟法不欺誑。
多求則為苦,
少欲則安樂,
為安應少欲,
況求真解脫?
慳悋畏多求,
恐損其財寶,
好施者亦畏,
愧則不供足,
是故當少欲,
施彼無畏心。
由此少欲心,
則得解脫道,
若欲求解脫,
亦應習知足。
知足心常歡,
歡喜即是法,
資生俱鄙陋,
知足故常安。
不知足之人,
雖得生天樂,
以不知足故,
苦火常燒心。
[005-0049a]
富而不知足,
是亦為貧苦,
雖貧而知足,
是則第一富。
其不知足者,
五欲境彌廣,
猶更求無厭,
長夜馳騁苦。
汲汲懷憂慮,
反為知足哀,
不多受眷屬,
其心常安隱。
安隱寂靜故,
人天悉奉事,
是故當捨離,
親踈二眷屬。
如曠澤孤樹,
眾鳥猨猴栖,
多畜眾亦然,
長夜受眾苦,
多眾多纏累,
如老象溺泥。
若人勤精進,
無利而不獲,
是故當晝夜,
精勤不懈怠。
山谷微流水,
常流故決石,
鑽火不精勤,
徒勞而不獲,
是故常精進,
如壯夫鑽火。
善友雖為良,
不及於正念,
正念存於心,
眾惡悉不入。
是故修行者,
常當念其身,
於身若失念,
一切善則忘。
譬如勇猛將,
被甲御強敵,
正念為重鎧,
能制六境賊,
正定撿覺心,
觀世間生滅,
是故修行者,
當習三摩提。
三昧已寂靜,
能滅一切苦,
智慧能照明,
遠離於攝受。
等觀內思惟,
隨順趣正法,
在家及出家,
斯應由此路。
生老死大海,
智慧為輕舟,
[005-0049b]
無明大闇冥,
智慧為明燈,
諸纏結垢病,
智慧為良藥,
煩惱棘刺林,
智慧為利斧,
癡愛駃水流,
智慧為橋梁,
是故當勤習,
聞思修生慧。
成就三種慧,
雖盲慧眼通,
無慧心虛偽,
是則非出家。
是故當覺知,
離諸虛偽法,
逮得微妙樂,
寂靜安隱處。
遵崇不放逸,
放逸為善怨,
若人不放逸,
得生帝釋處,
縱心放逸者,
則墮阿修羅。
安慰慈悲業,
所應我已畢,
汝等當精進,
善自修其業,
山林空閑處,
增長寂靜心。
當自勤勗勉,
勿令後恨悔。
猶如世良醫,
應病說方藥,
抱病而不服,
是非良醫過。
我已說真實,
顯示平等路,
聞而不奉用,
此非說者咎。
於四真諦義,
有所不了者,
汝今悉應問,
勿復隱所懷。」
世尊哀愍教,
眾會默然住。
時阿那律陀,
觀察諸大眾,
默然無所疑,
合掌而白佛:
「月溫日光冷,
風靜地性動,
如是四種惑,
世間悉已無。
苦集滅道諦,
真實未曾違,
如世尊所說,
眾會悉無疑。
[005-0049c]
惟世尊涅槃,
一切悉悲感,
不於世尊說,
起不究竟想。
正使新出家,
情未深解者,
聞今慇懃教,
疑惑悉已除。
已度生死海,
無欲無所求,
今皆生悲戀,
歎佛滅何速?」
佛以阿那律,
種種憂悲說,
復以慈愍心,
安慰而告言:
「正使經劫住,
終歸當別離,
異體而和合,
理自不常俱。
自他利已畢,
空住何所為?
天人應度者,
悉已得解脫。
汝等諸弟子,
展轉維正法,
知有必磨滅,
勿復生憂悲,
當自勤方便,
到不別離家。
我已然智燈,
照除世間冥,
知世不牢固,
汝等當隨喜。
如親遭重病,
療治脫苦患,
已捨於苦器,
逆生死海流,
永離眾苦患,
是亦應隨喜。
汝等善自護,
勿生於放逸,
有者悉歸滅,
我今入涅槃。」
言語從是斷,
此則最後教。
入初禪三昧,
次第九正受,
逆次第正受,
還入於初禪,
復從初禪起,
入於第四禪,
出定心無寄,
便入於涅槃。
以佛涅槃故,
大地普震動,
空中普雨火,
無薪而自焰。
[005-0050a]
又復從地起,
八方俱熾燃,
乃至諸天宮,
熾燃亦如是。
雷電動天地,
霹靂震山川,
猶天阿修羅,
擊鼓戰鬪聲。
狂風四激起,
山崩雨灰塵,
日月無光暉,
清流悉沸涌,
堅固林萎悴,
華葉非時零。
飛龍乘黑雲,
垂五首淚流,
四王及眷屬,
含悲興供養。
淨居天來下,
虛空中列侍,
觀察無常變,
不憂亦不喜。
歎世違天師,
泯滅一何速?
八部諸天神,
遍滿虛空中,
散華以供養,
慼慼心不歡;
惟有魔王喜,
奏樂以自娛。
閻浮提失榮,
猶山頺嶺崩,
大象素牙折,
牛王雙角摧。
虛空無日月,
蓮花遭嚴霜,
如來般涅槃,
世間悴亦然。」
《佛所行讚》歎涅槃品第二十七
「 時有一天子,
乘千白鵠宮,
於上虛空中,
觀佛般涅槃。
普為諸天眾,
廣說無常偈:
「一切性無常,
速生亦速滅。
生則與苦俱,
惟寂滅為樂。
行業薪積聚,
智慧火熾然。
名稱烟衝天,
時雨雨令滅,
猶如劫火起,
水災之所滅。」
復有梵仙天,
猶第一義仙,
[005-0050b]
處天勝妙樂,
而不染天報,
歎如來寂滅,
心定而口言:
「觀察三世法,
始終無不壞。
第一義通達,
世間無比士,
慧知見之上,
救護世間者,
悉為無常壞,
何人得長存?
哀哉舉世間,
群生墮邪徑。」
時阿那律陀,
於世不律陀,
已滅不律陀,
生死尼律陀,
歎如來寂滅,
群生悉盲冥,
諸行聚無常,
猶如輕雲浮。
速起而速滅,
慧者不保持,
無常金剛杵,
壞牟尼仙山。
鄙哉世輕躁,
破壞不堅固,
無常暴師子,
害龍象大仙。
如來金剛幢,
猶為無常壞,
何況未離欲,
而不生怖畏?
六種子一牙,
一水之所雨,
四引之深根,
二觚五種果,
三際同一體,
煩惱之大樹,
牟尼大象拔,
而不免無常。
猶如飾棄鳥,
樂水吞毒蛇,
忽遇天大旱,
失水而亡身。
駿馬勇於戰,
戰畢純熟還,
猛火緣薪熾,
薪盡則自滅。
如來亦如是,
事畢歸涅槃,
猶如明月光,
普為世除冥。
眾生悉蒙照,
而復隱須彌,
如來亦如是,
慧光照幽冥。
[005-0050c]
為眾生除冥,
而隱涅槃山,
名稱勝光明,
普照於世間。
滅除一切冥,
不停若迅流,
善御七駿馬,
軍眾羽從遊。
光光日天子,
猶入於崦嵫,
日月五障翳,
眾生失光明。
奉火祠天畢,
惟有燋黑烟,
如來已潛暉,
世失榮亦然。
絕恩愛希望,
普應眾生望,
眾生望已滿,
事畢絕希望。
離煩惱身縛,
而得真實道,
離群聚憒亂,
入於寂靜處。
神通騰虛遊,
苦器故棄捨,
癡冥之重闇,
智慧光照除。
煩惱之埃塵,
智水洗令淨,
不復數數還,
永之寂靜處。
滅一切生死,
一切悉崇敬,
令一切樂法,
以慧充一切。
悉安慰一切,
一切德普流,
名聞遍一切,
重照迄于今。
諸有競德者,
於彼哀愍心,
四利為不欣,
四衰不以慼。
善攝於諸情,
諸根悉明徹,
澄心平等觀,
六境不染者。
所得未曾得,
得人所不得,
以諸出要水,
虛渴令飽滿。
施人所不施,
亦不望其報,
寂靜妙相身,
悉知一切念。
好惡不傾動,
力勝一切怨,
[005-0051a]
一切病良藥,
而為無常壞。
一切眾生類,
樂法各異端,
普應其所求,
悉滿其所願。
聖慧大施主,
一往不復還,
猶若世猛火,
薪盡不復然。
八法所不染,
降五難調群,
以三而見三,
離三而成三。
藏一而得一,
超七而長眠,
究竟寂滅道,
賢聖之所宗。
已斷煩惱障,
宗奉者已度,
飢虛渴乏者,
飲之以甘露。
被忍辱重鎧,
降伏諸恚怒,
勝法微妙義,
以悅於眾心。
修世界善者,
植以聖種子,
習正不正者,
等攝而不捨。
轉無上法輪,
普世歡喜受,
宿植樂法因,
斯皆得解脫。
遊行於人間,
度諸未度者,
未見真實者,
悉令見真實。
諸習外道者,
授之以深法,
說生死無常,
無主無有樂。
建大名稱幢,
破壞眾魔軍,
進却無欣慼,
薄生歎寂滅。
未度者令度,
未脫者令脫,
未寂者令寂,
未覺者令覺。
牟尼寂靜道,
以攝於眾生,
眾生違聖道,
習諸不正業。
猶若大劫盡,
持法者長眠,
密雲震霹靂,
摧林雨甘露。
[005-0051b]
少象摧棘林,
識養能利人,
雲離象老悴,
斯皆無所堪。
破見能成見,
於度世而度,
已壞諸邪論,
而得自在道。
今入於大寂,
世間無救護。
魔王大軍眾,
奮武震天地,
欲害牟尼尊,
不能令傾動,
如何忽一朝,
非常魔所壞?
天人普雲集,
充滿虛空中,
畏無窮生死,
心生大憂怖。
世間無遠近,
天眼悉照見,
業報諦明了,
如觀鏡中像。
天耳勝聰達,
無遠而不聞,
騰虛教諸天,
遊步化人境。
分身而合體,
涉水而不軟,
憶念過去生,
彌劫而不忘。
諸根遊境界,
彼彼各異念,
知他心通智,
一切皆悉知,
神通淨妙智,
平等觀一切,
悉盡一切漏,
一切事已畢,
智捨有餘界,
息智而長眠。
眾生剛強心,
見則得柔軟,
鈍根諸眾生,
見則慧明利,
無量惡業過,
見各得通塗,
一旦忽長眠,
誰復顯斯德?
世間無救護,
望斷氣息絕,
誰以清涼水,
灑之令蘇息,
所作自事畢,
大悲已長息。
世間愚癡網,
誰當為裂壞?
[005-0051c]
向生死迅流,
誰當說令返?
群生癡惑心,
誰說寂靜道?
誰示安隱處?
誰顯真實義?
眾生受大苦,
誰為慈父救?
猶多誦悉忘,
馬易土失威,
王者亡失國,
世無佛亦然。
多聞無辭辯,
為醫而無慧,
人王失光相,
佛滅俗失榮。
良駟失善御,
乘舟失船師,
三軍失英將,
商人失其導,
疾病失良醫,
聖王失七寶,
眾星失明月,
愛壽而失命,
世間亦如是,
佛滅失大師。
如是阿羅漢,
所作皆已畢,
諸漏悉已盡,
知恩報恩故,
纏綿悲戀說,
歎德陳世苦。
諸未離欲者,
悲泣不自勝,
其諸漏盡者,
唯歎生滅苦。
時諸力士眾,
聞佛已涅槃,
亂聲慟悲泣,
如群鵠遇鷹,
悉來詣雙樹,
覩如來長眠,
無復覺悟容,
搥胸而呼天,
猶師子搏犢,
群牛亂呼聲。
中有一力士,
心已樂正法,
諦觀聖法王,
已入於大寂。
言:「眾生悉眠,
佛開發令覺,
今入於大寂,
畢竟而長眠。
為眾建法幢,
而今一旦崩,
如來智慧日,
大覺為照明。
[005-0052a]
精進為炎熱,
智慧耀千光,
滅除一切闇,
如何復長冥?
一慧照三世,
普為眾生眼,
而今忽然盲,
舉世莫知路。
生死大河流,
貪恚癡巨浪,
法橋一旦崩,
眾生長沒溺。」
彼諸力士眾,
或悲泣號咷,
或密感無聲,
或投身躃地,
或寂默禪思,
或煩惋長吟。
辦金銀寶輿,
香花具莊嚴,
安置如來身,
寶帳覆其上,
具幢幡華蓋,
種種諸伎樂,
諸力士男女,
導從隨供養。
諸天散香花,
空中鼓天樂,
人天一悲歎,
聲合而同哀。
入城見士女,
長幼供養畢,
出於龍象門,
度凞連河表,
到諸過去佛,
滅度支提所。
積牛頭栴檀,
及諸名香木,
置佛身於上,
灌以眾香油,
以火燒其下,
三燒而不然。
時彼大迦葉,
先住王舍城,
知佛欲涅槃,
眷屬從彼來。
淨心發妙願,
願見世尊身。
以彼誠願故,
火滅而不然。
迦葉眷屬至,
悲歎俱瞻顏,
敬禮於雙足,
然後火乃然。
內絕煩惱火,
外火不能燒,
雖燒外皮肉,
金剛真骨存。
[005-0052b]
香油悉燒盡,
盛骨以金瓶,
如法界不盡,
骨不盡亦然。
金剛智慧果,
難動如須彌,
大力金翅鳥,
所不能傾移,
而處於寶瓶,
應世而流遷。
奇哉世間力,
能轉寂滅法,
德稱廣流布,
周流於十方。
隨世長寂滅,
惟有餘骨存,
大光耀天下,
群生悉蒙照。
一旦而潛暉,
遺骨於瓶中,
金剛利智慧,
壞煩惱苦山。
眾苦集其身,
金剛志能安,
受大苦眾生,
悉令得除滅。
如是金剛體,
今為火所焚。
彼諸力士眾,
勇健世無雙,
摧伏怨家苦,
能救苦歸依。
親愛遭苦難,
志強能無憂,
今見如來滅,
悉懷憂悲心。
壯身氣強盛,
憍慢虛天步,
憂苦迫其身,
入城猶曠澤,
持舍利入城,
巷路普供養,
置於高樓閣,
人天悉奉事。」
《佛所行讚》分舍利品第二十八
「 彼諸力士眾,
奉事於舍利,
以妙勝香花,
興無上供養。
時七國諸王,
承佛已滅度,
遣使詣力士,
請求佛舍利。
彼諸力士眾,
敬重如來身,
兼恃其勇健,
而起憍慢心,
[005-0052c]
寧捨自身命,
不捨佛舍利。
彼使悉空還,
七王大忿恨,
興軍如雲雨,
來詣鳩夷城。
人民出城者,
皆悉驚怖還,
告諸力士眾:
「諸國軍馬來,
象馬車步眾,
圍遶鳩夷城。
城外諸園林,
泉池花果樹,
軍眾悉踐蹈,
榮觀悉摧碎。」
力士登城觀,
生業悉破壞,
嚴備戰鬪具,
以擬於外敵,
弓弩𢱍石車,
飛炬悉發來。
七王圍遶城,
軍眾各精銳,
羽儀盛明顯,
猶如七耀光,
鍾鼓若雷電,
勇氣盛雲霧。
力士大奮怒,
開門而命敵,
長宿諸士女,
心信佛法者,
驚怖發誠願,
伏彼而不害,
隨親相勸諫,
不欲令鬪戰。
勇士被重甲,
揮戈舞長劍,
鍾鼓而亂鳴,
執仗鋒未交。
有一婆羅門,
名曰獨樓那,
多聞智略勝,
謙虛眾所宗。
慈心樂正法,
告彼諸王言:
「觀彼城形勢,
一人亦足當。
況復齊心力,
而不能伏彼?
正使相摧滅,
復有何德稱?
利鋒刃既交,
勢無有兩全,
因此而害彼,
二俱有所傷。
戰鬪多機變,
形勢難測量,
[005-0053a]
或有強勝弱,
或弱而勝強。
健夫輕毒蛇,
豈不傷其身?
有人性柔弱,
群女子所獎。
臨陣成戰士,
如火得膏油,
鬪莫輕弱敵,
謂彼無所堪,
身力不足恃,
不如法力強。
古昔有勝王,
名迦蘭陀摩,
端坐起慈心,
能伏其怨敵。
雖王四天下,
名稱財利豐,
終歸亦皆盡,
如牛飲飽歸。
應以法以義,
應以和方便,
戰勝增其怨,
和勝後無患。
今結飲血讐,
此事甚不可,
為欲供養佛,
應隨佛忍辱。」
如是婆羅門,
決定吐誠實,
方宜義和理,
而作無畏說。
爾時彼諸王,
告婆羅門言:
「汝今善應時,
黠慧義饒益,
親密至誠言,
順法依強理。
且聽我所說,
為王者之法,
或因五欲事,
嫌恨競強力;
或因其嬉戲,
不急致鬪諍;
吾等今為法,
戰諍有何怪?
憍慢而違義,
世人尚伏從,
況佛離憍慢,
化人令謙下,
我等而不能,
亡身而供養?
昔諸大地主,
弼瑟糅難陀,
為一端正女,
戰諍相摧殘;
況今為供養,
寂靜離欲師,
[005-0053b]
愛身而惜命,
不以力爭求,
先王驕羅婆,
與般那婆戰,
展轉更相破,
正為貪利故;
況為無貪師,
而復貪其生?
羅摩仙人子,
瞋恨千臂王,
破國殺人民,
正為瞋恚故;
況為無恚師,
而惜於身命?
羅摩為私陀,
殺害諸鬼神;
況天攝受師,
不為其沒命?
阿梨及婆俱,
二鬼常結怨,
正為愚癡故,
廣害於眾生;
況為智慧師,
而復惜身命?
如是比眾多,
無義而自喪,
況今天人師,
普世所恭敬,
計身而惜命,
不勤求供養?
汝若欲止諍,
為吾等入城,
勸彼令開解,
使我願得滿。
以汝法言故,
令我心小息,
猶如盛毒蛇,
呪力故暫止。」
爾時婆羅門,
受彼諸王教,
入城詣力士,
問訊以告誠:
「外諸人中王,
手執利器仗,
身被於重甲,
精銳耀日光,
奮師子勇氣,
咸欲滅此城。
然其為法故,
猶畏非法行,
是故遣我來,
旨欲有所白。
我不為土地,
亦不求錢財,
不以憍慢故,
亦無懷恨心,
恭敬大仙故,
而來至於此;
[005-0053c]
汝等知我心,
何為苦相違?
尊奉彼我同,
則為法兄弟,
世尊之遺靈,
一心共供養。
慳惜於錢財,
此則大非道,
法慳過最甚,
普世之所薄。
決定不通者,
當修待賓法,
無有剎利法,
閉門而自防。
彼等悉如是,
告此吉凶法。
我今私所懷,
亦告其誠實,
莫彼此相違,
理應共和合。
世尊在於世,
常以忍辱力,
不順於聖教,
云何名供養?
世人以五欲,
財利田宅諍,
若為正法者,
應隨順聖理,
為法而結怨,
此則理相違。
佛寂靜慈悲,
常欲安一切,
供養於大悲,
而興於大害?
應等分舍利,
普令得供養,
順法名稱流,
義通理則宣。
若彼非法行,
當以法和之,
是則為樂法,
令法得久住。
佛說一切施,
法施為最勝,
人斯行財施,
行法施者難。」
力士聞此說,
內愧互相視,
報彼梵志言:
「深感汝來意,
親善順法言,
和理雅正說,
梵志之所應,
隨順自功德。
善和彼此諍,
示我以要道,
如制迷途馬,
還復於正路。
[005-0054a]
今當用和理,
從汝之所說,
誠言而不顧,
後必生悔恨。」
即開佛舍利,
等分為八分,
自供養一分,
七分付梵志。
七王得舍利,
歡喜而頂受,
持歸還自國,
起塔加供養。
梵志求力士,
得分舍利瓶,
又從彼七王,
求分第八分,
持歸起支提,
號名金瓶塔。
俱夷那竭人,
聚集餘灰炭,
而起一支提,
名曰灰炭塔。
八王起八塔,
金瓶及灰炭,
如是閻浮提,
始起於十塔。
舉國諸士女,
悉持寶花蓋,
隨塔而供養,
莊嚴若金山,
種種諸伎樂,
晝夜長讚嘆。
時五百羅漢,
永失大師蔭,
惟然無所恃,
還耆闍崛山。
集彼帝釋巖,
結集諸經藏,
一切皆共推,
長老阿難陀,
如來前後說,
巨細汝悉聞,
鞞提醯牟尼,
當為大眾說。
阿難大眾中,
昇於師子座,
如佛說所說,
稱如是我聞。
合座悉流涕,」
「 感此我聞聲,
如法如其時,
如處如其人。
隨說而筆受,
究竟成經藏,
勤方便修學,
悉已得涅槃,
今得及當得,
[005-0054b]
涅槃亦復然。
無憂王出世,
強者能令憂,
劣者為除憂,
如無憂花樹。
王於閻浮提,
心常無以憂,
深信於正法,
故號無憂王。
孔雀之苗裔,
稟正性而生,
普濟於天下,
兼起諸塔廟,
本字強無憂,
今名法無憂。
開彼七王塔,
以取於舍利,
分布一日起,
八萬四千塔。
惟有第八塔,
在於羅摩村,
神龍所守護,
王取不能得。
雖不得舍利,
知佛有遺靈,
神龍所供養,
增其信敬心。
雖王領國土,
逮得初聖果,
能令普天下,
供養如來塔,
去來今現在,
悉皆得解脫。
如來現在世,
涅槃及舍利,
恭敬供養者,
其福等無異。
明慧增上心,
深察如來德,
懷道興供養,
其福亦復勝。
佛得尊勝法,
應受一切供,
已到不死處,
信者亦隨安,
是故諸天人,
悉應當供養。」
「 第一大慈悲,
通達第一義,
度一切眾生,
孰聞而不感。
生老病死苦,
世間苦無過,
死苦苦之大,
諸天之所畏。
永離二種苦,
云何不供養?
[005-0054c]
不受後有樂,
世間樂無上,
增生苦之大,
世間苦無比;
佛得離生苦,
不受後有樂,
為世廣顯示,
如何不供養?
讚諸牟尼尊,
始終之所行,
不自顯知見,
亦不求名稱,
隨順佛經說,
以濟諸世間。」
《佛所行讚》卷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