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藏輯要
清和眞人北遊語録
癸巳秋七月北京華陽觀衆集夜坐
師曰自今秋涼夜漸長不可早寢莫待招呼卽來會話不必句
句談玄是道至於古人成敗世之善惡之事道無不存凡稱人
善己慕之稱人之不善己惡之慕善惡惡之念旣存於心必自
有心去取者行之有力則至於全善之地言之有益兼聽者足
以戒亦有所益若存心悠悠不擇人之善否凡己之所行亦
不擇因循苟且流入惡境終不自省談成敗善惡雖未盡學者
之道猶有所益不賢於飽食終日縱心者哉況修行之害三欲
[18maoji-10-0001b]
爲重食睡色不節食卽多睡睡爲尤重情慾之所自出學人先能
制此三欲誠入道之門人莫不知然少有制之者蓋制之者志
也敗之者氣也志所以帥氣此志卑而氣盛不能勝也必欲制
之先減晝睡日就月將無求速效自然昏濁之氣不生漸得省
力吾在山東時亦嘗如此稍覺昏倦卽覓動作日復一日至二
十四五日遂如自然心地精爽衆等當行之凡學道雖卒未能
到通天徹地處先作箇謹愼君子亦不虧已然大聖大賢皆自
此出他人只知縱心爲樂殊不知制得心有無窮眞樂
師曰吾近日甚欲不言只爲師家因緣須當有言然教法於人
有益甚博吾山東住觀時但行寬裕之道又以此教人果得十
[18maoji-10-0002a]
數年間不起爭端凡住叢林勸諭衆人能尊賢容衆和睦不爭
實爲福田善行當時衆中間有一
容之但恐其人墮落兼或害事不免少責然亦須方便使人受
得不惟自己不苦動心又得有過之人易悛改耳白鶴觀方丈
師與衆坐有人獻新李分食之師因舉隋時故事云當時天下
一統宫中創三山五湖四海十六院竒葩異果畢植其中時西
院楊梅一株一夕滋蔓其大蔽畝楊隋姓也時人皆爲榮慶東
院玉李一株亦復如此及結其實則梅酸而李甘人皆棄梅就
李又池中一大鯉魚有王字在額後隋
始悟之也故知興亡必有定數爲五行運氣推移不得不然凡
[18maoji-10-0002b]
居陰陽之中者莫不有數所以人不能出陰陽彀中惟天上無
陰無陽是謂純陽俯視日月運行轉變時數在運氣之外又豈
有寒暑春秋興亡否泰之數邪人處陰陽之中故爲陰陽所轉
曾不知元有箇不屬陰陽轉換底在學道之人不與物校遇有
事來輕省過得至於禍福壽夭生死去來交變乎前而不動其
心則是出陰陽之外居天之上也如此則心
逍遥自在遊於物之中而不爲物所轉也先必心上逍遥然後
齊得物故莊子首章說逍遥遊有旨哉弟子曰平常是道邪
師曰平常卽眞常也心應萬變不爲物遷常應常靜漸入眞道
平常是道也世人所以不得平常者爲心無主宰情逐物流其
[18maoji-10-0003a]
氣耗散於衆竅之中孟子之說爲志云志者氣之帥也人能以
志帥氣不令耗散則化成光明積之成大光明師父有云大光
明罩紫金蓮蓮
說中道亦平常之義又有云佛性元無悟衆生本不迷平常用
心處卽此是菩提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則明弟子曰佛說與吾
說無有異乎
師曰以理卽無異也佛說吾說俗說皆存妙理只要自己心性
上會得則自然照見恁時和心性也不要有云也無心也無性
無性無心方得神通聖又曰有人來問道須對達人傳若人心
上先不通達如何言語傳得過去
[18maoji-10-0003b]
鶴觀芳桂堂設祖師七眞位致祭道衆禮畢坐話及當世事共
賀吾門得享清安之福
師曰今日安居飽食進修德業豈可不知其所自邪皆祖師天
資超卓所積福大了悟大道成己而後成人陶鑄以次諸師眞
遞相訓化明徹心地窮究罪福了達者甚多千魔萬苦所積功
行彌大以致教門弘揚如此長春師父嘗言千年以來道門開
闢未有如今日之盛然師父謙讓言之未盡上自黃帝老子
來未有如今日之盛天運使然也緣世道漸薄天生聖賢相爲
扶持上古以道化其後以仁義治又其後風俗浸衰佛教流入
中國以天堂地獄勸率之至于今日復生祖師闡化以來方七
[18maoji-10-0004a]
十年成就如許師眞設大方便以濟生民然佛氏二十餘代後
所積功行深大其教流至中國益世甚多後人不能遵繼致此
凋弊都爲人久享其福則業從而生大衆不可不深知亦不可
不深戒近見吾徒坐享其福多所縱心漸乖善行者是生業之
端
復於道故孔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還能愼其所習不爲物
累一心致虛則所聞教言自然解悟吾所得教言皆師眞處口
傳心受行持至今豈不欲傳之後人然罕有誠心聽受者故常
欲無言縱有曾聞者不務行持與不聞同教言如法籙持之則
有靈有驗不持則空言也彼此何益哉赤腳老劉先生曾謂我
[18maoji-10-0004b]
云譚師父宜早了道嘗共化飯每見日省其心晚則校勘自旦
所起
言丹陽二年半了道長眞五年長生七年我福薄下志十八九
年到通天徹地處聖賢方是與些小光明未久復奪之此吾所
親聞若論所積功行厯過苦辛縱有剛戾之人亦須感動其心
苦辛功行積成大福以至化行天下目今門人雖功德未至者
便安受其福如心上用功念念在道或勤勞接待者庶可消得
如或不然反喪其本旣生中國得遇正教復離俗緣若不進修
行徒享其
身亦不得保豈非喪其本邪古論云招得來生不如意蓋此也
[18maoji-10-0005a]
積善成福積惡成業非一朝一夕之故人見小善爲無多益而
不爲見小惡爲無甚傷而不去積之皆成其大而不可解有云
滴水涓涓漸盈大器可不愼歟祖師與諸師眞同心同德立此
教門四海視如一家大凡吾門之人同得同失一人進道爲教
門之榮一人作過爲教門之累此尤不可不愼但勿爲地獄中
事人而作過心
皆不可誣粘合道人問曰弟子嘗問修行於同門人或教之苦
鍜鍊或教之守自然敢問如何則是
師曰道不可以言傳人必心上先自有而後可入雖師眞亦不
能以道與人惟教之重積功德爲入道之基長春師父嘗言我
[18maoji-10-0005b]
與丹陽悟道有淺深是以得道有遲速丹陽便悟死故得道速
我悟萬有皆虛幻所以得道遲悟死者當下以死自處謂如强
梁人旣至於死
營爲作是差遲也此理非不明蓋悟有淺深各隨人所積福德
厚薄耳是以先輩雖一針一草之行未嘗輕棄古人謂寸陰可
惜一時刻無功無行是爲虛費雖一飲食如何可消學道必自
粗入精積微成著於教門有力者用力有心者用心管領事務
調和人衆無不是功行如此則一衣一食庶可消任吾平日受
人供養自降心上消得初在濰州時老龍虎千戸家常邀我輩
十數人就其家約奉
[18maoji-10-0006a]
體中不安彈琴奕棋尚不能消遣吾但無爲優游未嘗一日不
安緣吾本無心應命而動收歛心情不放外出雖左右供給人
不識其面目不知其名字又飲食不令至五分之上何爲不安
樂凡人之心必有所好但患不得其正若好於外物則無美惡
皆適於邪若好任於道則此心一切是正此心旣正則外邪自
輕日漸輕省至於無物將多生相逐輪迴遷變底業識屏除亦
盡把好道也不要廓然虛
空是謂眞空不治其心何以致此故修行治心爲要旣明損益
把世人一切所行事心上都顛倒行過則身中之氣亦自隨之
百骸自理性自止息自調命自固去仙道不遠矣今之學人不
[18maoji-10-0006b]
循此道開口便談玄妙往往落於空妄未見有成功者復以此
妄傳誤人多矣人人共知神仙可慕終不肯力行所以得神仙
之道正如人言饅頭可食果欲得食則必耕田布種然後得食
如告以土中覓則無不笑其迂
而得者學仙之道豈異於此
師曰初學之人不知性命只認每日語言動作者是性口鼻出
入之氣爲命非也性命豈爲二端先須盡心認得父母未生前
眞性則識天之所賦之命易曰窮理盡性以至於命
師曰人稟五行之氣以生故亦隨其性如木性多仁火性多禮
之類是也此皆非吾之本眞須超出五行始見吾之眞性矣太
[18maoji-10-0007a]
古最似坦易然受人一食必默與經十卷後人欲不
乎師謁游仙觀觀主李志韶拜問悟眞篇所疑師不答至夜坐
謂衆曰張平叔平日積功行甚大感悟一人明指有所開悟故
出語極有妙處遂舉所作西江月詞三首云
天地纔經否泰朝昏好識屯蒙輻來輳轂水潮宗妙在抽添運
用得一萬般事畢休分南北西東損之又損愼前功命寶不宜
輕弄
二八誰家姹女九三何處郎君自稱木液與金精遇土卻成三
性更假丁公鍛鍊夫妻始
峯頂
[18maoji-10-0007b]
丹是色身妙寶鍊成變化無窮更能性上究眞宗決了無生妙
用不待他身後世見前獲佛神通自從龍女著斯功爾後誰能
繼踵
李長老同是遇眞得道所留教言甚若與平叔不同人謂李老
不言命術平叔不言性宗性命本非二此理甚明但難以言形
容必得明達之人則可傳故云有人來問道須對達人傳又曰
可傳不可授如堯以天下傳於舜舜傳於禹以舜禹有玄德聖
功故也傳道亦
南是人皆得成就又何必區區東極海上邪旣得四師眞復以
弟姪子次之丹陽爲弟譚爲姪長生長春則子也後四師眞成
[18maoji-10-0008a]
道亦有遲速丹陽二年半長眞五年長生七年長春師父至十
八九年以其志行通徹天地聖賢方與之各驗其所積功行淺
深故排次有等級而成道有遲速也師眞尚如此今之學者不
積功行直欲造道必無此理正如人欲買千金之貨顧己物當
其價而後得果愛其
理爲道之要無他積累功德而已矣祖師初至登州有介官人
者素好善事常殷勤接待後得馬譚二師復過登州介公率衆
致齋請出家意謂祖師千萬方便經二年方得馬譚二人今予
自請必將欣納懇求再四不許他日復請竟不許介公退祖師
謂諸人曰二人於此欲建大殿宇一人則基址旣立材植旣豐
[18maoji-10-0008b]
未求匠工而匠工自往何哉材旣備而功可成也一人則指其
立基之地而窪坎未平一
又如良田一畝時種時芸粒收倍石薄瘠之田良農不就爲徒
勞而無所成也觀此不以功行爲本焉可成道乎昔嘗有碾劉
道人於關西持不語化自然飯志行苦卓曾十六日不得食亦
不敢起別念度此一厄後至十六年師父亦憐其苦節然性不
循良物有輕觸則猛暴如火吾住玉清觀曾來告住後歸郷里
二年中凡兩過漸見氣象不佳語言差互時年已近六旬後果
聞還俗此無他初不以功行爲
皆是心上有所開悟未至純一是以居靜涵養體究眞空今之
[18maoji-10-0009a]
乞飯坐環者多是少年未有解悟眞墓虛無往往落於空妄悲
夫今教門大開舉動皆是功行懇心低下斷絕人我苦己利人
其所以行此者卽是道性勤勤不已久而自有開悟今人見人
有善行則曰有道心見行不善則曰無道心推此意豈非知道
也衆等無疑師遊北山夜投通仙道院在針線營與衆坐李志韶舉
舊詞有句云甲子天元到來也歌旣
元過了也衆不知所謂
師曰此長生師父屢言也吾嘗親聞之云修行必當其時此正
天元甲子慶會之秋也此時旣過修行將至難矣吾初聞之未
甚純信蓋未深知也于今入道旣久信時之義大矣嘗觀長生
[18maoji-10-0009b]
師父掌教初年修行人居靜下功行之未久心上便有消息如
此者厯厯可數至末年未見有所得者何也非其時故也正如
有人布種於仲冬之月所用工力倍於尋
於此凡世間之事皆隨時盛衰誰能違此師父言儒家論道論
語孟子盡之矣吾少時讀此書便得其味後入道又得其理孔
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捨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聖人豈獨
私於顏子蓋餘子未可與此理此理云何時而已矣可以進則
進可以退則退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無可無不可動靜無
我惟時之是從則動靜莫非道也故孟子贊孔子曰終條理集
大成爲聖之時者也或進或退或無爲或有爲
[18maoji-10-0010a]
子有曰禹稷顏淵同道易地則皆然吾少時嘗問師父曰堯舜
功德巍巍恭己治世有爲也許由竟辭堯讓無意於世無爲也
何以並稱聖人師父曰有爲無爲一而已於道同也如修行人
全抛世事心地下功無爲也接待興緣求積功行有爲也心地
下功上也其次莫如積功累行二者共出一道人不明此則不
能通乎大同故各執其一相爲是非殊不知一動一靜互爲體
用耳豈惟動靜爲一至於陰陽晝夜死生幽明莫非
生之道則死猶是也盡乎明之理則幽亦猶是也夫復何疑故
子路問事鬼神孔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又問死子曰未知
生焉知死爲子路者當於言下達此至理然此理必聰明人可
[18maoji-10-0010b]
達此所以師父每見聰明之士吹噓提挈未嘗輕捨如丹陽師
父道童孫蓬萊幼而聰敏旣長無所不通至於文章醫藥之學
皆得其妙以此見解造道爲不難常離群獨居師父深惜之欲
寘左右竟不肯從聰明固可達道然則情多外感守清靜
杜子美詩有云中夜起坐萬感集乃知聰明人多感如此凡聰
明之士惟天降神雖至死亦復親乎上然情欲不除未免流轉
若能以聰明之資力行其道克盡人欲純一無間如嬰兒赤子
造眞仙之地矣人之性本如此此外無非情欲故諸子論性或
言惡或言善惡混惟孟子言性善此所以亞於聖人爲諸子之
冠也此言惟聰明之士可以知而行之人之聰明豈無其因故
[18maoji-10-0011a]
實由多生積累功行以成其福爲福所資自得一性開覺故天
生聰明也豈有無因故而天生聰明者邪今日教門大開積累
功行正其時也便當有爲爲入道基本或有聽之不信信之不
行偷閑放逸蠶食於人鮮有不墮落者哀哉
師曰學人有多聞博知者往往思前算後利害心重此篤信所
以虧也或有無所聞知不知就利不知避害以其心志專精或
有入處囘愚參魯故幾於道大凡利害心重則不純不純則不
誠不誠何以入道
師曰吾每欲以實語人人將以尋常不加精
方是道嘗記有人勸師父少施手段必得當世信重師父不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