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華眞經義海纂微卷之一百六傳九
武林道士褚伯秀學
天下第四
寂寞無形變化無常死與生與天地並與神
明往與芒乎何之忽乎何適萬物畢羅莫足
以歸古之道術有在於是者莊周聞其風而
悦之以謬悠之說荒唐之言無端崖之辭時
恣縱而不儻不以觭見之也以天下爲沉濁
不可與莊語以巵言爲曼衍以重言爲眞以
寓言爲廣獨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敖倪於
萬物不譴是非以與世俗處其書雖壞瑋連
犿無傷也其辭雖參差而諔詭可觀彼其充
實不可以已上與造物者遊而下與外死生
無終始者爲友其於本也弘大而闢深閎而
肆其於宗也可謂調適而上遂矣雖然其應
於化而解於物也其理不竭其來不蜕芒乎
昧乎未盡之者
郭註無形無常隨物也死與生與任化也
何之何適無意趣物莫足歸故都任置以
無端崖之辭時恣縱而不儻不怠欲使物
[104-150681a]
見其意累於形名以莊語爲狂而不信故
不與也其巵寓言俱通至理正當萬物之
性命己無是非故恣物兩行形群於物故
與俗處還與相合無傷不唯應當時之務
故參差彼其充實不可已多所有也莊子
通以平意說己與說他人無異案其辭明
爲汪汪然禹之昌言亦何嫌乎此
吕註無形故不可見無常故不可測以爲
死與則未嘗有生以爲生與則未嘗有死
以爲天地並與未嘗有古今以爲神明往
與未嘗有彼是然則芒芴無烏寂然不動
而已萬物畢羅無不任也莫足以歸其唯
神之所爲乎以謬悠荒唐不可窮之辭時
恣縱而不苟盖皆有對不以觭見之則雖
無實不經不害其爲信言也莊語猶法言
唯道之從而已巵言喻道之日用無窮重
言寓言所以趨時也人不吾言之信故稱
古昔以爲重重言不能喻而後有寓言夫
莊子之所體者獨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
傲倪於萬物故其言亦然傲倪猶疏親也
[104-150681b]
不譴是非所以群於世俗著書雖瑰瑋而
連犿無傷也連謂無間隙犿則有定體然
不可得而求非世俗所可貴也諔詭言之
異非世俗所可賤也唯其有諸中而充實
不可以已故上與造物者遊下與外死生
無終始者友則入於神矣其本宏大以天
爲宗可謂調適上遂不離於宗者也故應
化也其理不竭解物也其來不蜕謂形不
待蜕而後解芒昩無盡此神之不可知者
也
疑獨註至人遊心於寂合氣於寞雖有形
而若無形革故鼎新而不常天地者神明
之體神明者天地之用體有常而用主變
外物而至於外死生體道而至於任變化
雖萬物畢羅而不出乎道之外古之聖人
所以其道爲萬世法天下貴者要在無不
該無不遍而已莊子立言矯時之弊自知
其不免謬悠荒唐是以列于諸子聞風之
後恣縱所言無有偏黨以泛觀而不以觭
見之天下不可與莊語故以巵重寓言繼
[104-150681c]
之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傲倪於萬物言
其通理當物也是非本無有故不勞遣或
從言者遣之以言也唯其混是非故處世
無忤所言瑰瑋而連犿無傷其辭參差而
諔詭可觀皆充實於内發見於外不可自
已也與造物者遊無生死終始故其本弘
大其宗調適其應化解物也乗理而不竭
因時而不蜕故芒昩而不知其極無終始
而不離於宗者也
碧虚註寂寞無形道之體變化無常道之
用生死道之化天地道之常神明道之迹
芒乎何之至莫足以歸道之妙也不儻謂
中法度不以觭見無偏也莊語正大之言
南華著書以中正爲宗而曼衍無窮以重
德爲體而眞實不偽以寄託爲用而廣施
教導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傲倪於萬物
則侔於天而不暗於人是以處人間世也
瓌瑋奇特連犿相從參差不常諔詭可觀
其道充實淵妙無窮故能無心而一變化
廣大而極根源調適物理上遂化元也夫
[104-150682a]
道可以言論至極則渾淪之精微何其粗
也可以意慮窮盡則造化之沖漠何其淺
也故自古聖賢作述相繼而莫能已也
鬳齋云自寂寞無形至忽乎何適明至神
與造化同運而無迹故萬物畢陳於前而
莫知其所歸無偏黨則不以觭見所見不
主一端也莊語端莊實語與天地精神往
來與造化自然爲友也不譴無所泥連犿
和同無傷無譏刺參差抑揚不定諔詭滑
稽也此皆自說破其著書之意充實不可
以已言道理充塞其間亦世間不可無之
書也上遂上達天理故能應於教化解釋
物理不蜕不離於道芒昩言其書之深遠
然其胸中所得又非言語可盡也此篇自
總序以下分列爲五自處其末繼老子之
後明其學有源前三段著三箇雖然皆斷
其學之是非獨老子無之至此又著雖然
字謂其學非無用於世者文字轉换處筆
力最高
無形無常言道無物而神化死與至往
[104-150682b]
與言人任化而無極芒乎至以歸言忘
適者無往而非適以謬悠之言恣縱而
不苟猶云猖狂妄行而蹈大方不使物
見己之觭介言混俗而不失道也以天
下不可與莊正之語故立巵重寓言以
致意焉獨與天地精神往來則離人入
天放曠八極不傲倪於萬物不責人之
是非故處世而和光應物而無忤立言
雖瓌瑋而與世順從無所傷也其辭參
差不齊即所謂荒謬諔詭可觀即所謂
瓌瑋也其中充實而見諸外也如此與
造物遊與無終始者友即與天地精神
往來不可形容其妙也其本弘大深閎
猶云以深爲根其宗調適上遂猶云以
天爲宗應化謂出生解物謂入死言人
處造化之中爲化機所運其理不可窮
詰其來不可蜕免芒昩無盡此其所以
爲造化也信能㝠心於芒昩之際而得
其所以運化者則可與天地精神往來
無愧乎禀靈爲人矣此段南華首於論
[104-150682c]
化次則自述其所言所行後又歸結於
化明己能窮神知化所以横說竪說無
非道也
惠施多方其書五車其道舛駁其言也不中
歷物之意曰至大無外謂之大一至小無内
謂之小一無厚不可積也其大千里天與地
卑山與澤平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大同
而與小同異此之謂小同異萬物畢同畢異
此之謂大同異南方無窮而有窮今日適越
而昔來連環可解也我知天下之中央燕之
北越之南是也汎愛萬物天地一體也惠施
以此爲大觀於天下而曉辯者天下之辯者
相與樂之卵有毛雞三足郢有天下犬可以
爲羊馬有卵丁子有尾火不熱山出口輪不
蹍地目不見指不至至不絶龜長於蛇矩不
方規不可以爲圓鑿不圍枘飛鳥之景未嘗
動也鏃失之疾而有不行不止之時狗非犬
黄馬驪牛三白狗黑弧駒未嘗有母一尺之
捶日取其半萬世不竭辯者以此與惠施相
應終身無窮桓團公孫龍辯者之徒飾人之
[104-150683a]
心易人之意能勝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辯
者之囿也惠施日以其知與人之辯特與天
下之辯者爲怪此其柢也然惠施之口談自
以爲最賢曰天地其壯乎施存雄而無術南
方有倚人焉曰黄繚問天地所以不墜不陷
風雨雷霆之故惠施不辭而應不慮而對徧
爲萬物說說而不休多而無已猶以爲寡益
之以怪以反人爲實而欲以勝人爲名是以
與衆不適也弱於德强於物其塗隩矣由天
地之道觀惠施之能其猶一蚊一蝱之勞者
也其於物也何庸夫充一尚可曰愈貴道幾
矣惠施不能以此自寧散於萬物而不厭卒
以善辯爲名惜乎惠施之才駘蕩而不得逐
萬物而不反是窮響以聲形與影競走也悲
夫
郭註昔余未覽莊子嘗聞論者爭夫尺捶
連環之意而皆云莊子之言遂以爲辯者
之流按此篇較評諸子至於此章則曰其
道舛駮其言不中乃知道聽塗說之傷實
也吾意亦謂無經國體制眞所謂無用之
[104-150683b]
談然膏梁之子均之戲豫或倦於典言而
能辯名析理以宣其氣以係其思流於後
世使性不邪淫不猶賢於博奕者乎故存
而不論以貽好事也
吕註老子曰多言數窮又曰希言自然則
有言者不得已也而施之口談自以爲賢
不知天地之虚曠而有我之甚不能守雌
者也宜其以天地爲壯存雄而無術也夫
聖人以無言爲言所以爲德令施恃其辯
以反人爲實以勝人爲名則不知無言者
也爲言所役不能自勝則弱於德以勝人
烏名則强於物其塗隩謂非六通四闢之
道也天地之道所以大者以其無爲今施
之能不免於有我由天地之道觀之雖辯
且博猶一蚊一蝱之勞而已於物何庸哉
一與多皆道也一爲本多爲末則一雖不
足爲本末之備然比之忘本逐末者尚可
曰愈貴於道亦幾矣施不知反本以自寧
散於萬物而不厭卒以善辯爲名逐物而
不反也夫無聲則響絶處陰則影滅己無
[104-150683c]
我則天下莫與之爭施雖有才而不知出
此徒事言辭之末以與物競奚異於窮響
以聲而形與影競走也其失性甚矣所以
深惜而悲之
疑獨註外猶有外謂之大至大則無外故
謂之大一内猶有内謂之小至小則無内
故謂之小一盖施之辯能反人之心易人
之意或與天下辯其數雞三足是也或與
天下辯其名狗非犬是也或與天下辯其
形矩不方是也或與天下辯其色白狗黑
是也或辯其上下天與地卑是也或辯其
長短龜長於蛇是也其論大率以謂萬物
無高下長短之殊無形名方圓之異無青
黄黑白之别以齊萬物爲首謂大道散而
有形名皆出於人之私以爲差别而已施
恃此以與天下辯卒以善辯爲名然以天
地之功視施之辯猶一蚊一蝱之勞者此
古人所不爲學者所不道故於惠施則不
曰古之道術有在於是莊子所以惜其有
才而終於逐物以喪其本眞也
[104-150684a]
碧虚註太虚無外而不二秋毫無内而介
然可積則有厚何止乎千里自太虚觀之
則天地皆卑從蒼蒼視之則山澤悉平交
臂已失日方中方睨也俯仰陳迹物方生
方死也物有貌像聲色大同也物以類聚
羣分小異也由於一氣所化畢同也萬形
種殊畢異也既定方所便有窮今適昔來
意先到形可分神可出則連環可解論術
不論理也燕北越南自分中央沖虚混合
未嘗間斷惠子以此論大示於宇内辯者
樂之同聲相應也卵本無毛而化雛有毛
雞本兩足數曰一二即成三也郢以建都
爲有天下犬羊皆古人强名以胎爲卵猶
方言也楚人呼蝦蟇爲丁子有尾謂爲科
斗時海山火獸不以火爲熱山突出爲口
猶云溪口路口也車輪所輾謂之轍則不
言地矣目非能自見所以見者神凡所指
者指其不至之處若至則境足相接是不
絶也龜長於蛇論壽不論形規矩爲方圓
之法非方圓之物鑿枘亦假合會遇理不
[104-150684b]
相因猶形影之獨化飛鳥移而影未嘗移
也矢發則行而不止落則止而不行狗有
懸蹄謂之犬則常狗非犬也黄焉驪牛三
離合同異如堅白石焉若狗形白而目眇
則呼眇不呼白或蹄蹷而形白則忘白而
命蹶駒有母則不稱孤矣方寸之地朝夕
施用終刦莫盡尺捶不竭之義論道不論
物也與天下之辯者爲奇此其根柢也天
行健地博厚是其壯也惠子恃其口談欲
以敵之而不知守雌恬靜以養天和徒存
雄而無術也倚人欲倚仗古人以立說不
能自成一家之學故問天地風雷之故惠
子徧爲敷說既多且怪自賢奸勝弱於德
也博辯尚異强於物也以天地之道觀惠
子之能猶蚊蝱耳何足數哉世所以貴道
者以其書傳也惠子之書充其一家之言
庶幾可矣若雞三足已下所論非備世之
急者不知大辯若訥而分别粃糠以困役
其精神漆園所以重嘆惜也
鬳齋口義墨翟宋尹彭慎之徒猶爲見道
[104-150684c]
之偏者惠子則專於奸辯故不與道術聞
風之列特於篇末言之歷物考之詳至大
無外太虚也至小無内秋毫之類此八字
與莊子說同但謂之大一小一便生爭論
一則無大小論中又生分别同而異異而
同也無厚至薄也積之則厚其大可至千
里天氣下降則與地卑山氣通澤則與澤
平日方中之時側而視之則非中物方發
生其種必前日之死者物有小大爲小同
異合萬物之同異爲大同異大者不出小
者之積小者合之可以爲大則無同無異
矣南方指海無窮謂之方必有窮天傾西
北海居其南比三方尤遠也今適昔來言
雖未至其地先聞其名而後來也連環各
自爲圓本不相連亦猶解也燕北越南固
非天下之中而其國人各以國之中爲天
下之中天地乃萬物中之一物猶一體也
毛之在卵雖未可見而鴨爲鴨雞爲雞毛
各不同是有毛矣雞本二足有運行之者
是爲三也楚都郢而爲王亦與有天下同
[104-150685a]
犬羊之名出於人若初謂犬爲羊則今亦
以爲羊矣胎卵之生雖異其名亦出於人
謂馬爲卵生亦可也丁子蝦蟇始爲科斗
則有尾水寒火熱亦人名之有火中之鼠
則非熱矣空谷人呼而應非山有口乎行
地則爲輪著地則不可轉謂不輾地亦可
目見而後指可至目不能至指不能見則
是其至者目與指不可得而分絶也使龜
如蛇長則不可謂之龜謂之龜則其長只
合如此即謂之矩不可又謂之方規義亦
然枘在鑿中而枘之旋轉非鑿可止圍之
不住也鳥飛影隨但可謂鳥飛不可謂影
動矢在絃爲止射侯謂之行離絯而未至
侯則爲不行不止之時狗犬一也謂狗則
不稱犬牛馬二體黄驪色也以二體與色
並言謂之三以黄驪附馬牛之體而見亦
謂之三黑白之名非出於有物之始則謂
白爲黑亦可名孤駒則非有母又言嘗有
母也尺捶析而爲二今日用此明日用彼
萬世不盡可也此又學者推廣其說與惠
[104-150685b]
子相應强辯而不已根柢言其本領不過
如此恃其口才以爲壯而與天地同所存
自以爲雄而實無學術也倚人畸異獨高
之人天地風雷皆造化之妙豈可容言惠
子不讓而對偏爲之說以反人爲能與世
不和適也内無所得曰弱於德而徒强辯
於外隩幽暗也以天地之道觀惠子所能
猶蚊蝱然亦何用乎但以一人之私見自
足則可若以此爲勝於貴道者則殆矣惠
子終不知道僅以辯得名亦可謂有才者
但放蕩而不知反爲可惜也響出於聲聲
本響末窮響以聲不知本也形與影競走
亦然莊子終篇以惠子結末雖不與聞道
之列然語亦奇特故存而不廢著書與作
文異亦自有體製起頭結尾皆是其用意
處如春秋之絶筆獲麟中庸之上天之載
此書内篇之渾沌七竅皆是一箇體製諸
家經解言文法者理或未通精於理者於
文或略所以罕能盡善獨艾軒先生文節
林公道既高而文尤精所以六經之說高
[104-150685c]
出千古所恨網山林公樂軒陳公之後其
學不傳今人無有知之者矣
莆田艾軒先生工部侍郎文節林公光
朝字謙之一傳爲網山林公亦之字學
可再傳爲樂山陳公藻字元潔皆有文
集行於世竹溪林公鬳齋先生樂軒之
嫡嗣也
陸德明音義卷末載云子玄之註論其大
體亦可謂得莊子之㫖矣郭生前嘆膏梁
之途說余亦晚睹貴遊之妄談斯所謂異
代同風何可復言也或曰莊惠標濠梁之
契發郢匠之模而言其道舛駁其言不中
何也豈契若郢匠褒同寢斤而相非之言
如此之甚耶曰夫欲極其教之肆神明其
言者豈得不善其辭而盡其喻乎莊子振
徽音於七篇列斯文於世重言盡涉玄之
路從事展有辭之叙雖談無貴辯而教無
虚唱然其文易覽其趣難窺恐造懷而未
達者有過理之嫌將祛斯文之弊故大舉
惠子之宏辯也劉槩統論云道體廣大包
[104-150686a]
覆無遺形數肇一竒偶相生自此以往巧
歷不能筭矣古之人循大道之序順神明
之理於是有内聖外王之道其在數度者
雜而難徧然本末先後之出于一而散爲
萬者未嘗不通也故時出時處或靜或動
能短能長以矯天下之枉而曲當不齊之
變且伏羲非無法也而成於堯二帝非無
政也而備於周不先時而好新不後時而
玩故此聖人之在上者有所不能盡備也
伊尹任也伯夷矯之以清清近隘也柳下
惠濟之以和不逆世以蹈節不徇俗以造
名此聖人之在下者有所不能盡全也道
至於孔子而後集大成盖幾千百年而一
出孔子之上聖人之因時者有不得已也
孔子之下諸子之立家者各是其是也莊
子之時去聖已遠道德仁義裂於楊墨無
爲清淨墜於田彭於是宋鈃尹文之徒聞
風而肆莊子思欲復仲尼之道而非仲尼
之時遂高言至道以矯天下之卑無爲復
朴以絶天下之華清虚寂寞以拯天下之
[104-150686b]
濁謂約言不足以解弊故曼衍而無家謂
莊語不足以喻俗故荒唐而無崖著書三
十三篇終之以天下道術其言奸尊老聃
而下仲尼至論百家之學則仲尼不與焉
先之以墨翟禽滑釐之徒次以老聃關尹
而後自叙其學結以惠施多方盖謂道非
集大成之時則雖博大眞人猶在一曲老
聃之書得吾之本故調適而上遂惠子之
書得吾之末未免一曲而已嗚呼諸子之
書曷嘗不尊仲尼哉知其所以尊者莫如
莊子學者致知於言外可也
南華著經篇分内外所以述道德性命
禮樂刑政之大綱内聖外王之道有在
於是而立言超卓異乎諸子卒難階梯
見謂僻誕然而淵雷夜光不可泯也雜
篇則凡人間世之事旁譬曲喻具載無
遺雖經郭氏删葺遺文叙事盖仍其舊
至於末篇叙天下道術皆不免於有爲
趨尚或偏未有乆而無弊者乍讀若紛
亂莫究指歸夷考分章截然有理一儒
[104-150686c]
道二墨教三明治四論法五讚老六叙
莊其論天下古今道術備矣繼之以自
叙明其學出於老聃也立言既多慮學
者以辭害意故以評惠終焉載其雄辯
而闢其舛駁使後人知所趣舍也愚初
讀是經終卷至惠施多方以下莫窺端
涯與列子載公孫龍誑魏王之語絶相
類難以措思容喙横于胸臆有年矣淳
祐丙午歲幸遇西蜀無隱范先生遊京
獲侍講席幾二載將徹章竊謂同學曰
是經疑難頗多此爲最後一關未審師
意若爲發明度有出尋常見聞之表者
暨舉經文衆皆凝神以聽師乃見問諸
友以此論爲何如衆謝不敏願開迷雲
師曰本經有云恢恑憰怪道通爲一存
而勿論可也衆皆愕然再請明訓師默
然良乆曰若猶未悟耶此非南華語是
其所闢以爲舛駁不中之言焉用解爲
自至大無外至天地一體皆惠子之言
雞三足至萬世而不竭乃從學辯者相
[104-150687a]
應之辭時習佞給務以譎怪相誇肆言
無軌一至于此或者不察認爲莊子語
愈增疑議皆不究其本源故也郭氏知
此而不明言使觀者自得世有奸奇之
士爲彼怪語所惑遂苦心焦思生異見
以求合其說雖勤何補於是衆心豁然
如發重覆而睹天日也竊惟聖賢垂訓
啓迪後人義海宏深酌隨人量箋註之
學見有等差須遇師匠心傳庶免多岐
之惑否則死在惠施句裏無由達南華
向上一關雖多方五車不過一辯士耳
古語云務學不如務求師至哉師恩昊
天罔極兹因纂集諸解凡七載而畢業
恭炷瓣香西望九禮儼乎無隱講師之
在前洋洋乎南華老仙之鑑臨于上也
所恨當時同學南北流亡舊聆師誨或
有缺遺無從質正徒深嘅嘆耳師諱應
元字善甫蜀之順慶人學通内外識究
天人靜重端方動必中禮經所謂不言
而飲人以和與人並立而使人化者是
[104-150687b]
也江湖宿德稔知其人不復贅述聊誌
師徒慶會之因于卷末俾後來學者知
道源所自云咸淳庚午春學徒武林褚
伯秀謹誌
南華眞經義海纂微卷之一百六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