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眞經䟽義卷之十二忘五
太學生江澂䟽
道者萬物之奧章第六十二
道者萬物之奥也
徽宗註曰天奥西北鬰化精也地奥黄泉
隱𩲸榮也人奥思慮藴至神也天地與人
有所謂奥而皆冒於道道也者難終難窮
難測難識故爲萬物之奥道爲萬物之奥
則物者道之顯歟
䟽義曰道之爲奥其深莫測如室之奥而
深密焉如淇之奥而深閟焉凡戾顯而入
隱皆有所謂奥太元論三摹所以各言其
奥也且天以不見爲元西北則於卦爲乾
復乎至靜化精之所鬰也鬰化精則氣機
密移陽遇陰而鬱矣故曰天奥西北鬰化
精也地以不形爲元黄泉則深不可測冥
於至幽魄榮之所隱也隱魄榮則陽氣潛
萌藏其體而隱矣故曰地奥黄泉隱榮魄
也人以心腹爲元思慮在人俛仰而再撫
四海恍惚而經緯萬方至神之所藴也藴
[012-120513b]
至神則妙於無方而不可測者也故曰人
奥思慮藴至神也三才異位各有其奥天
雖有奥而道能生天地雖有奥而道能生
地人雖有奥而人在道中所以皆冒於道
於道不可以形數求故也三才未離於形
數而道不可以形數求可謂難終難窮而
未始有封難測難識而莫窺其妙者也善
貸且成其化密庸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
道無名長養萬物故爲萬物之奥道爲萬
物之奥則自無出有職職陳露不得遯而
皆存物其道之顯歟
善人之寳
徽宗註曰利而行之積善成性而神明自
得聖心循焉
䟽義曰有以物爲寳者傳言寳珠玉是也
有以道爲寳者若此言善人之寳是也善
人不以物爲寳而所寳在道是以自人入
於天由善達於聖無入而不自得也蓋一
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善人知善出於道而成於性故其不貲之
[012-120513c]
樸能利而行之也利而行之則好之無斁
行之不怠能盡其性可以贊化育而配神
明矣蓋自可欲之善積而至於充實之美
積善成性也自光輝之大進而至於不可
知之神神明自得也若夫聖心循焉則由
是道而不違矣寳而持之孰大於此
不善人之所保
徽宗註曰反無非傷也順其理則全動無
非邪也靜其性則正故可以保身
䟽義曰道常無爲而無不爲無不爲也而
反焉則無非傷也無爲也而動焉則無非
邪也反無非傷也惟去智與故順其理而
不違然後能守其全而物莫之傷所謂誠
全而歸之是已動無非邪也惟虚縁葆眞
靜其性而勿攖然後能得其正而邪莫之
入所謂四六不盪胸中則正是已順其理
而全靜其性而正舉天下之物曾不足以
易其守可以保身而無危亡之憂乃其宜
也易曰窮理盡性以至於命能順其理斯
可以窮理能盡其性斯可以盡性能保身
[012-120514a]
斯可以至於命不善之所保不外是也
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於人人之不善何
棄之有
徽宗註曰言風波也行實喪也皆非道所
貴言美而可悦行尊而可尚猶可以市且
加於人而人服從況體道之奥徧覆包含
而無所殊乎然則人之不善何棄之有
䟽義曰心居中虚靜則善淵發於言則爲
風波止則居實見於行則爲實喪言風波
也行實喪也皆溺於末流而非道之所貴
也然辭之輯矣民之洽矣則言美而可悦
者猶足以市欽愼威儀維民之則則行尊
而可尚者猶足以加人況體道者乎惟體
道之奥滋發萬化總攝衆妙如天之運兼
覆無私如海之容包含不遺彼雖紛紛自
異皆會之一理又何所殊乎然則人之不
善何棄之有語曰我之大賢歟於人何所
不容故惟體道者爲能盡合并之公
故立天子置三公雖有拱璧以先駟馬不如
坐進此道
[012-120514b]
徽宗註曰君子之守修身而天下平天子
三公有璧馬以招賢而不務進道以修身
則捨己而徇人失自治之道矣不如坐進
此道者求諸己而已道之所在聖人尊之
故民從之如歸市
䟽義曰天下雖大治之在道四海雖遠治
之在心守孰爲大守身爲大所守至約則
所施至博矣古之言治者自愼厥身脩思
永至於邇可遠在兹自脩之身至於脩之
天下則以君子之守脩其身而天下平故
也貴爲天子立爲三公以道化民則天下
將自賔雖有拱璧駟馬以招賢得賢以爲
邦家之光而不務進道以脩身則不能有
守矣不能有守是捨己徇人失自治之道
矣楊子曰先自治而後治人之謂大器不
如坐進此道以自治爲先故也所謂自治
非外鑠也求諸己而已能求諸己則用人
惟已矣昔帝堯克明俊德以至黎民於變
時雍文王誕先登于岸以至於以御于家
邦每得諸此雖然道之眞以治身其緒餘
[012-120514c]
以治國家其土苴以治天下則治之要在
知道也故道之所在聖人尊之則以聖人
者道之管也民從之如歸市則以聖道群
心之用也夫聖人民之父母也聖人尊之
於上斯民從之於下其執大象天下往之
謂歟
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何也不曰求以得有罪
以免邪故爲天下貴
徽宗註曰求則得之求在我者也古之人
所以求之于陰陽度數而未得者求在外
故也惡者遷善愚者爲哲此有罪所以免
歟道之善救者如此故爲天下貴傳曰天
下莫不貴者道也
䟽義曰心者道之主宰則道未始離乎我
道不可以情求則道未始滯於物惟不離
乎我故反而求之自得其得以求在我故
也惟不滯於物故求之度數五年而未得
求之陰陽十有二年而未得以求在外故
也求在我者求有益於得求在外者求無
益於得然則求而不得者以道在邇而求
[012-120515a]
諸遠而善人求以得者求在我者而已蓋
道之在我衆美皆備人患不求爾誠能因
心會道則惡者可以遷善修德罔覺而無
過舉之失愚者可以爲哲造理而悟無多
岐之惑此有罪所以免歟道之善救人如
此則不可得而賤故爲天下貴傳曰天下
莫不貴者道也則以莫之爵而常自然故
爾
爲無爲章第六十三
爲無爲事無事味無味
徽宗註曰道之體無作故無爲無相故無
事無欲故無味聖人應物之有而體道之
無於斯三者槩可見矣
䟽義曰道妙於無不可以體求即其大全
而言之姑謂之體而已所謂道之體若莊
子言古人之大體是也道之體既妙於無
則寂然不動是無作也無作故無爲無爲
則至爲去爲矣無狀之狀是無相也無相
故無事無事則無爲事任矣澹然自足是
無欲也無欲故無味無味則味味者未嘗
[012-120515b]
呈矣興事造業爲之而成雖曰有作而爲
出於無爲耳目鼻口各有所事雖曰有相
而事出於無事口之於味人所同嗜雖曰
有欲而味出於無味以見用之所以妙也
聖人體眞無而常有即妙用而常無所以
應物之有自無適有爾所以體道之無至
無以供其有爾於斯三者以觀之道之體
用槩可見矣
大小多少
徽宗註曰大小言形多少言數物量無窮
不可爲倪大而不多小而不少則怨恩之
報孰覩其辨聖人所以同萬有於一無能
成其大
䟽義曰以物觀之自徇殊面罍空之與大
澤毫末之與馬體以形異其小大而囿於
形以數差其多少而拘於數以道觀之萬
物一體以北海爲大曾不知大而不多以
涇流爲小曾不知小而不少以物量無窮
不可爲倪故也若是則怨之有其辨恩之
因其心二者雖正之器非正之道也施乎
[012-120515c]
無報大同於物又烏覩其辨域聖人以道
之虚受天下之羣實不出乎害人不多仁
恩所以同萬有於一無合衆小而歸之能
成其大者天覆地載廣乎其無不容而已
故帝王以天地爲宗而爲哉中之大
報怨以德
徽宗註曰爵禄不足以爲勸戮恥不足以
爲辱則何怨之有所尚者德而已
䟽義曰全德之人以天下譽之得其所謂
謷然不顧則無取於冠冕之賞是爵禄不
足以爲勸也以天下非之失其所謂儻然
不受則無畏於斧鉞之誅是戮恥不足以
爲辱也榮辱之來無益損乎其眞則知是
非不可爲分細大不可爲倪約分之至而
卒無所分矣又何怨之有非至德者能之
乎宜其所尚者德而已蓋陽爲德陰爲怨
報怨以德則冥而無所辨通而無所節是
謂出怨不怨所以爲德之上也
圖難於其易爲大於其細天下之難事必作
於易天下之大事必作於細
[012-120516a]
徽宗註曰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尺
之室以突隙之煙焚白圭之行堤也塞其
穴是以無水難丈人之愼火也塗其隙是
以無火患天下之事常起於甚微而及其
末則不可勝圖故聖人蚤從事焉
䟽義曰傳曰無使滋蔓蔓難圖也故慮遠
者不忽於其易經曰爲之於未有故知幾
者必察於其細千丈之堤可謂川有防矣
以螻蟻之穴小而不止其潰則涓涓不塞
將成江河百尺之室可謂居之安矣以突
隙之煙微而不愼其焚則熒熒不救炎炎
奈何白圭之行堤也必塞其穴是以無水
難丈人之愼火也必塗其隙是以無火患
然則圓機之士其作炳於忽眇綿用智於
未奔沈每及於此所以發韓非之論也由
是觀之天下之事常起於甚微矣詩於吉
日必曰愼微者以事起於甚微故也及其
末則不可勝圖矣易於思患必曰豫防者
以其末爲難圖故也聖人智通於神所以
蚤從事者知此而已與荀卿所謂先事慮
[012-120516b]
患謂之豫同意
是以聖人終不爲大故能成其大
徽宗註曰爲之於小故能成其大亂已成
而後治之不亦晩乎
䟽義曰土始一塊總合成田水始一勺總
合成川然則爲之於小故能成其大理宜
然也聖人躊躇興事以每成功所以致大
治者亦爲之於小而已詩稱文武之治積
小雅而爲大雅其作始也小其成業也大
所以成内外之治始於憂勤而已使其亂
已成而後治之不亦晩乎孟子舉詩鴟鴞
言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户以
明國家閒暇及是時明其政刑蓋欲治之
於蚤也豈若大寒而後索衣裘者乎然則
聖人以此詩爲知道者以此然則天下之
事小可爲也大無及已
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是以聖人由難
之故終無難矣
徽宗註曰禍固多藏於微而發於人之所
忽聖人之應世常愼微而不忽故初無輕
[012-120516c]
易之行而終絶難圖之患凡以體无故也
䟽義曰火生於木禍發必尅則禍固多藏
於微易之者皥天不宜則禍固發於人之
所忽孟子曰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蓋欲
不忽其微而已聖人之應世與民同患至
智足以周物理遠覽足以照幾先謀之未
兆常愼微以慮其始愼終如始而不忽人
之所忽故初无輕易之行而終絶難圖之
患也記曰與有其己怨寧無諾責无輕諾
之行則言必顧行矣傳曰苟以爲易難將
至矣無多易之行則動必迪吉矣以此遊
世則泛應曲當終無難矣然所以致此非
樂通於物也凡以無爲無事無味體道之
無而已道之所在孰能難之鳧鷖卒章言
無有後艱與此同意
其安易持章第六十四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其脆易泮其微易散
爲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
徽宗註曰安者危之對未兆者已形之對
脆者堅之對微者著之對持之於安則無
[012-120517a]
危謀之於未兆則不形聖人之知幾也脆
者泮之則不至於堅冰微者散之則不著
賢人之殆庶幾也奔壘之車沉流之航聖
人無所用智焉用智於未奔沉所謂爲之
於未有治之於未亂也
䟽義曰事隱於未然莫不有自然之理肇
於已然莫不有必至之機理之所藏深矣
非至神不足以洞察機之所發微矣非至
智不足以灼知安者危之對有其安必危
未兆者已形之對未兆則形泯此理之未
然者也脆者堅之對則堅已肇其質微者
著之對則著已闡其端此事之已然者也
持之於安則無危所以能保其邦謀之於
未兆則不形所以能防其患聖人之知幾
也知幾其神乎知微知彰作炳於忽眇綿
神以知來也脆者泮之則不至於堅所以
能愼之於履霜微者散之則不至於著所
以能察之於毫末賢人之殆庶幾也智之
於賢者於復則不遠於過則不二辨之於
早智之事也蓋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豫
[012-120517b]
之六二當理而悟所以爲聖人之知幾復
之初九造形而後悟所以爲賢人之殆庶
幾惟其知幾故不終日正吉惟其殆庶幾
故無祇悔又烏有奔壘沉流之患乎蓋車
所以陟險航所以濟難奔壘之車沉流之
航則聖人無所用智焉楊雄對或人之問
所以言用智於未奔沉然則爲之於未有
治之於未亂則有終踰絶險烝徒楫之之
安矣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臺起於累土千
里之行始於足下
徽宗註曰有形之類大必滋於小高必基
於下遠必自於近其作始也簡其將畢也
必巨聖人見端而思末覩指而知歸故不
爲福先不爲禍始躊躇以興事以每成功
䟽義曰夫有形生於無形凡囿於有形莫
不自微以至著則大必滋於小也將尋斧
柯始於毫釐之不伐合抱之木生於毫末
可知若升高必自下則高必基於下也丘
山崇成始於累土之不輟九層之臺起於
[012-120517c]
累土可知自邇以及遠則遠必自於近也
將致千里積於跬步之不休千里之行始
於足下可知是三者其作始也簡原其始
則小其將畢也必巨要其終則大其理然
也蓋物有本末事有終始聖人見端而思
末所以索其至覩指而知歸所以要其宿
觀於遠近默與理契故不爲福先福亦不
至不爲禍始禍亦不來因時而起循理而
動躊躇以興事以每成功縁於有感而應
之耳彼天下之事日投吾前將謝之而莫
爲則眇綿之中固有不可不爲者然有而
爲之其易耶必待於躊躇而後興則不以
易而爲之也惟不以易而爲故事之所興
咸底成績巍乎其有成功歟
爲者敗之執者失之是以聖人無爲故無敗
無執故無失
徽宗註曰聖人不從事於務故無敗不以
故自持故無失昧者規度而固守之去道
愈遠矣能無敗失乎
䟽義曰天下之理可因不可爲可任不可
[012-120518a]
執爲之以求成適所以敗之執之以求得
適所以失之聖人體道之無靜而無爲不
從事於務也斯無事任之責故無敗變而
無執不以故自持也斯無事故之累故無
失世之昧者殊不知時無止分無常乃規
度而固守之蔽於一曲不該不徧是何異
刻舟求劍膠柱調瑟宜其去道愈遠而不
能趨變也能無敗失者鮮矣
故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
徽宗註曰中道而止半塗而廢始勤而終
怠者凡民之情蓋莫不然故事常幾成而
至於敗
䟽義曰傳曰有足者可至於丘則道必致
其至中道而止則無所至矣又曰塗雖曲
而通諸夏則塗必同其歸半塗而廢則無
所歸矣仲尼有吾弗爲己之語蓋以是也
非特爲學如此雖從事者亦然使其志猒
於所守力倦於所行始勤而終怠則事亦
無所濟矣始勤則悦於須臾終怠則猒於
持乆凡民之情易遷於物始勤終怠蓋莫
[012-120518b]
不然惟其止而不進廢而自畫故事常幾
成而至於敗孟子興有爲者之嘆所以譬
掘井九仞而不及泉也
愼終如始則無敗事矣
徽宗註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終始惟一
時乃日新施之於事何爲而不成
䟽義曰成王戒卿士必言功崇惟志業廣
惟勤者蓋内盡其心所謂志外盡其力所
謂勤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則心已怠而力
已疲烏能不倦以終之哉伊尹曰終始惟
一時乃日新惟終始惟一故能至誠不息
圖惟厥終惟時乃日新故能力行不倦雖
休勿休以此施之於事則事必就緒而後
已何爲而不成所謂愼終如始則無敗事
者亶其然矣語曰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
乎
是以聖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學不學以
復衆人之所過
徽宗註曰欲利者以物易己務學者以博
溺心夫豈足以造乎無爲聖人不以利累
[012-120518c]
形欲在於不欲人我之養畢足而止故不
貴難得之貨不以人滅天學在於不學緝
熙於光明而已故以復衆人之所過道之
不明也賢者過之況衆人乎復其過而反
之性此絶學者所以無憂而樂
䟽義曰莊子言决性命之情以饕富貴則
欲利者以物易己而汩欲於俗列子言學
者以多方喪生則務學者以博溺心而雜
學無統夫豈足以造乎無爲夫所謂無爲
莫貴乎虚莫善乎靜而已以物易己則喪
已於物方且與動馳不知即動而靜以博
溺心則心枝而疑方且爲實礙不知損實
爲虚故不足以造乎無爲也聖人不然不
以利累形求之在我也所欲在内而不在
外欲出於不欲而已共利爲悦共給爲安
不拘一世之利爲己私分在乎兼足天下
焉正莊子所謂人我之養畢足而止是以
不貴難得之貨不以人滅天則去人爲之
僞也所學在心而不在迹學在於不學而
已因性所有習以成之不以支離曼衍益
[012-120519a]
其眞期於朝徹見獨焉正詩所謂學有緝
熙於光明也故以復衆人之所過蓋窮巧
極珍難得之貨也聖人不貴之者欲使民
不遷於物而已可謂我無欲而民自足矣
捨本趨末衆人之所過也聖人以復其過
者欲救其過使歸諸道而已可謂常善救
人而無棄人矣蓋道之不明也賢者過之
賢人則異乎衆人賢者之智猶有所謂過
況衆人乎復其過而反之性則性脩反德
德至而同於初將至於見道而絶學任其
性命之情無適而不樂此絶學所以無憂
也若顔氏之子忘仁義禮樂而簞瓢捽茹
不改其樂其於聖人樂以忘憂爲殆庶幾
乎
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爲
徽宗註曰天高地下萬物散殊豈或使之
性之自然而已輔其自然故能成其性爲
者敗之故不敢爲此聖人所以恃道化而
不任智巧
䟽義曰天運乎上不産而化地處乎下不
[012-120519b]
長而育萬物盈於天地之間若動若植萌
區異狀所謂天高地下萬物散殊也聖人
贊天地之化育而萬物得由其道者豈或
使之其生化形色智力消息性之自然而
已輔其自然則不益生不勸成因其固然
付之自爾故能成其性也然而天無爲以
之清地無爲以之寧萬物職職皆從無爲
殖所以成其性者豈假人力爲之哉爲者
敗之且有助長之失故不敢爲此聖人所
以恃道化而不恃智巧也恃道化則順物
自然而無容私不任智巧則去智與故而
循天理將無爲而萬物化矣彼刻楮者三
年而成一葉則物之有葉者鮮矣何足以
語道化之妙
古之善爲道章第六十五
古之善爲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
徽宗註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古之
善爲道者使由之而已反其常然道可載
而與之俱無所施智巧焉故曰愚三代而
下釋夫恬惔無爲而悦夫啍啍之意屈折
[012-120519c]
禮樂以正天下之形吁俞仁義以慰天下
之心將以明民名曰治之而亂孰甚焉
䟽義曰聖人以道在天下善貸曲成而其
仁顯故民可使由之巧妙功深而其用藏
故不可使知之易所謂百姓曰用而不知
孟子言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衆矣是
也古之善爲道者每得乎此以謂我愚人
之心也哉純純兮俗人昭昭我獨若昏推
此以化民則民莫不由之得之於觀感反
其常然而復性之本將以愚之也愚故道
道可載而與之俱故無所施其智巧焉蓋
天下有常然曲直無待於鈎繩圓方無待
於規矩附離不以膠漆約束不以纏索相
忘於道術而去其智巧之心斯不失其常
然矣自非善爲道者何以臻此三代而下
釋夫恬惔無爲而不知處無爲之事悦夫
啍啍之意而不知行不言之教屈折禮樂
以正天下之形而失之戕賊是待鈎繩規
矩而後正也吁俞仁義以慰天下之心而
過於柎傴是待繩約膠漆而後固也若是
[012-120520a]
則失其常然矣將以明民名曰治之而亂
孰甚焉莊子曰聞在宥天下不聞治天下
也蓋明民而治之非所以治天下惟在之
宥之則民日趨於平泰之域無事而生定
矣又何治天下以感子之心爲故曰有治
天下者哉
民之難治以其智多
徽宗註曰天下每每大亂罪在於好知
䟽義曰弓弩畢弋之知多則羽而雲翔者
不能高至罔罟罾笱之知多則鱗而川泳
者不能趨深削格羅落罝罘之知多則足
而蹠實者不能走壙在物尚此況於人乎
故知詐之變多則俗惑於辯莊周即物理
以驗人事則知萬物皆由於道而不可擾
之以智所以言天下每每大亂罪在於好
智也聖人之治常使民無知無欲以道之
虚靜出爲天下應耳又何智之足爲是以
善言治者論太平之本則曰智謀不用語
道化之妙則曰不恃智巧豈非治之要者
在知道而不在於好智者歟
[012-120520b]
故以智治國國之賊
徽宗註曰法出而姦生令下而詐起
䟽義曰莊子曰智者爭之器智出乎爭則
民多逐利而機巧所謂法出者非法不足
以繩之也嚴爲法禁容有抵冒而生姦宄
之心者不能齊也所謂令下者非令不足
以號之也令出惟行容有面革而起詐僞
之情者不能止也經曰法令滋彰盜賊多
有則姦詐可知所謂以智治國國之賊
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徽宗註曰焚符破璽而民鄙朴掊斗折衡
而民不爭
䟽義曰莊子曰道者爲之公以道爲公則
民皆不約而自孚所謂焚符破璽非焚而
破之也以信信之則民朴鄙而符璽非所
恃也所謂剖斗折衡非掊而折之也以平
平之則民不爭而斗衡無所用也經曰我
好靜而民自正我無欲而民自足民正而
足則其朴鄙不爭可知所謂不以智治國
國之福
[012-120520c]
知此兩者亦楷式
徽宗註曰知此兩者則知所以治國知所
以治國故民則而象之以爲楷式
䟽義曰表正則影正源清則流清自然之
符也聖人位乎民物之上端表澄源無爲
而天下化明夫用智與不用智而已知此
兩者則知治國貴清靜而無俟於用智也
不以智治則聽唱視儀者得效法於觀感
之際孰不則而象之以爲楷式哉蓋則猶
作則之則以其有則則之也象猶垂象之
象以其有象象之也惟其有則象故民則
而象之以爲楷式若荀卿設爲國之問有
曰槃圓而水圓盂方而水方意與此同
常智楷式是謂玄德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
矣
徽宗註曰玄者天之色常知楷式而不用
其智則與天合德深不可測遠不可窮獨
立于萬物之上物無得而耦之者故曰與
物反矣
䟽義曰妙而小之之謂玄玄者天之色也
[012-120521a]
常知楷式而不用智則以抱一爲天下式
也若然則去智與故循天之理宜其與天
合德無聲無臭深不可測無際無分遠不
可窮獨立乎萬物之上物無得而耦之者
若列子所謂疑獨者是已故曰與物反矣
自非入而辯物與天合德者疇克爾哉
然後乃至大順
徽宗註曰順者天之理乃至大順者去智
與故循天之理而已莊子曰與天地爲合
其合緡緡若愚若昏是謂玄德同平大順
惟若愚若昏所以去智
䟽義曰在易之豫有曰天地以順動故日
月不過而四時不忒是順者天之理也自
其體而言則乾爲至健即其理以觀則乾
以易知故曰易簡而天下之理得此順所
以爲天之理者歟乃至大順者去使然之
智故即自然之至理以不識不知順帝之
則而已所謂去智與故循天之理者此也
莊周著天地篇論性脩反德德至同於初
有曰與天地爲合其合緡緡若愚若昏是
[012-120521b]
謂玄德同乎大順蓋天地之間虚而不屈
動而愈出合則通於天地同乃虚而已緡
緡相合非蘄合而合也非有所知見而合
也若愚則冥心而無知若昏則膠目而無
見無知無見是謂玄德德至於玄則性天
自然無所與迕而同乎大順矣惟其若愚
若昏所以能去智惟其去智所以能原於
德而成於天莊子於天地篇之首言天德
而已矣意與此合
江海爲百谷王章第六十六
江海所以能爲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
爲百谷王
徽宗註曰興事造業其一上比者王也王
有歸往之義君能下下則民歸之如水之
就下
䟽義曰帝言德王言業此興事造業所以
爲王公乃王王乃天此其一上比所以爲
王王有歸往之義所謂下民之王者是也
下民所以嚮往而親附之者以其容而下
之有下下之道故也是以近者謳歌而樂
[012-120521c]
之遠者竭蹶而趨之如水之就下沛然莫
之能禦也經曰譬道之在天下猶川谷之
於江海民之歸往豈不相似然天保序言
君能下下而詩言无不爾哉承其知善下
之道歟
是以聖人欲上人以其言下之欲先人以其
身後之是以聖人處上而人不重處前而人
不害是以天下樂推而不猒
徽宗註曰易於屯之初曰以貴下賤大得
民也得其民者得其心也處上而人不重
則從之也輕處前而人不害則利之者衆
若是者無思不服故不猒易曰百姓與能
䟽義曰貴以賤爲本故易於屯言以貴下
賤大得民也雲雷並作於卦爲屯天造草
昧之時也初九爲經綸之君能以謙自牧
忘其貴而下下民之所求也所以能大得
民得其民者得其心也得其心者是豈教
誥之所能令哉以其言下之故處上而人
不重彼皆有願戴之心而從之也輕若孟
子言從之者如歸市是已以其身下之故
[012-120522a]
處前而人不害彼皆有樂附之誠而利之
者衆若莊子言利仁義者衆是已然則四
方之民莫不親之若父母愛之若芝蘭無
思不服得之於心悦樂推而不猒矣易曰
百姓與能蓋天地設位聖人成能以聖人
之成能而百姓與之則親譽之至宜無時
而斁矣
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徽宗註曰行賢而去自賢之行安往而不
愛哉
䟽義曰以賢臨人未有得人者也以賢下
人未有不得人者也以賢下人猶能得人
况行賢而無自賢之行固宜爲人之所愛
宜乎陽子居有是言也蓋行賢而無自賢
之行則能處乎不爭之地安往而不愛則
物不能與之爭矣
天下皆謂章第六十七
天下皆謂我道大似不肖夫惟大故似不肖
若肖乆矣其細也夫
徽宗註曰肖物者小爲物所肖者大道覆
[012-120522b]
載萬物者也洋洋乎大哉故似不肖若肖
則道外有物豈得爲大乎
䟽義曰肖人者其體小故肖物者小大者
人之所因故爲物所肖者大速哉七十子
之肖仲尼也由七十子以觀仲尼則小大
固可知已然聖人所以能成其大者以其
得道之本宗焉夫道覆載萬物者也以道
爲萬物祖故有萬不同莫不由之天地雖
大秋毫雖小皆不外於覆載之内所謂洋
洋乎大哉言其無不該徧廣乎能容也爲
物所肖而非肖物故似不肖若肖則道外
有物可名於小豈得爲大乎自道之外何
物之有即未始有對言之固不可以議其
將强爲之名曰大爾
我有三寳寳而持之
徽宗註曰異乎俗世之見而守之不失者
我之所寳也
䟽義曰聖人則異賢人矣以賢視聖猶有
所異況世俗之見其異之也固亦遠矣所
謂三寳者在世俗則蔽於私見妄以爲小
[012-120522c]
殊不知即理以觀乃所以爲大也異乎世
俗之見而守之不失則善抱而不脱未始
須臾離也可謂寳而持之矣儒有不寳金
玉而忠信以爲寳則知我有三寳在内不
在外持之不可不至也惜夫世俗之人知
寳其寳而不知寳其所以寳適爲身之累
是以寳珠玉者殃必及身
一曰慈
徽宗註曰慈以愛物仁之實也
䟽義曰慈以惠物爲心仁以愛人爲本故
天倫以父慈爲先燕飲以慈惠爲示要之
皆本於愛也得非慈爲仁之實乎老君言
道德絶仁而寳此曾非絶之也欲明仁之
實而已
二曰儉
徽宗註曰儉以足用禮之節也
䟽義曰儉者德之共禮於用貴稱故儉不
中禮則褊急儉而用禮則適宜要之皆貴
於足用也得非儉爲禮之節乎孔子言禮
與其奢也寧儉曾非嗇之也欲明禮之節
[012-120523a]
而已
三曰不敢爲天下先
徽宗註曰先則求勝人尚力而不貴德
䟽義曰天下有常勝之道曰柔常不勝之
道曰剛柔則不求勝人以濡弱謙下爲表
而天下莫能與之爭剛則求勝人雖以出
衆爲心曷常出乎衆哉苟或能剛不能柔
爲先以求勝人是尚力而不貴德也力者
爭之端尚力則好勇而物與之敵若莊子
所謂以巧鬥力是也謙者德之柄貴德則
柔巽而物莫能賤若易言天地人神皆取
於謙是也然則求勝人者尚力而不貴德
孰若不求勝人者貴德而不尚力哉能不
尚力則知不敢爲天下先能謙抑而進於
德矣是以抑抑威儀爲德之隅
夫慈故能勇
徽宗註曰文王視民如傷一怒而安天下
之民
䟽義曰仁者必有勇故愛人者惡人之害
也有德者必有威故有常德足以立武事
[012-120523b]
也文王懷保小民惠鮮鰥寡孟子稱其視
民如傷可謂能慈矣逮至赫赫斯怒以整
其旅有武功以伐于崇則一怒而安天下
之民其勇莫能加也慈故能勇有見於是
儉故能廣
徽宗註曰閉藏於冬故蕃鮮於春天地尚
不能常侈常費而況於人乎
䟽義曰易曰坎爲隱伏坎以方則北於時
爲冬萬物之所歸也故伏藏者必於冬言
之又曰震爲蕃鮮震以方則東於時爲春
萬物之所出也故蕃鮮者必於春言之惟
閉藏於冬然後蕃鮮於春一氣之運而萬物
之理其消長自有時其盈縮自有數贍足
一切而未嘗侈化出萬有而未嘗費天地
尚然況於人乎且地道無成而代有終觀
夫坤爲吝嗇其靜也翕是以廣生焉則知
天地不能常侈常費可知矣惟其無所侈
費所以能致其廣大驗之人事亦若儉故
能廣而已
不敢爲天下先故能成器長
[012-120523c]
徽宗註曰不爭而善勝者天之道道之尊
故爲器之長
䟽義曰天爲萬物父化貸覆育默旋於太
虚之中職職羣動出於機者與之岀而不
辭歸其根者與之歸而不逆順物自然因
其成理而已然囿於生成之數者咸於此
受命而不能外其橐籥則天之道不爭而
善勝矣道之尊首出庶物而天下莫能卑
故爲器之長老氏於知雄守雌亦曰聖人
用之則爲官長蓋聖人體道之無虚己以
遊世處乎不爭之地而天下莫能與之爭
大道已行矣豈非不敢爲天下先故能成
器長歟
今捨其慈且勇捨其儉且廣捨其後且先死
矣
徽宗註曰世之人知勇之足以勝人而不
知慈乃能勇知廣之足以夸衆而不知儉
乃能廣知器長之足尚而不知自後之爲
要則剛强之徒而已有死之道焉
䟽義曰三寳者一性之眞非人爲之僞也
[012-120524a]
惟物我兩忘然後能寳而持之世之人捨
眞逐僞昧於至理以我敵物與接爲搆知
勇之足以勝人以力相誇而不知慈乃能
勇有所謂仁者無敵知廣之可以夸衆以
侈相靡而不知儉乃能廣有所謂用之不
可既知器長之足尚以能相矜而不知自
後之爲要有所謂自後者人先之是皆剛
强之徒而已有死之道焉故曰堅强者死
之徒也昔莊周論博大眞人有曰常寬容
於物不削於人則慈可知矣有曰徐而不
費以約爲紀則儉可知矣有曰人皆取先
己獨取後則不敢爲天下先可知矣若老
氏者可謂能允蹈之其於垂訓非獨載之
空言又見於行事世之人乃捨此而謂剛
强危其身亦弗思之甚也眞所謂蔽蒙之
民
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
徽宗註曰仁人無敵於天下故以戰則勝
民愛其上若手足之捍頭目子弟之衛父
兄效死而弗去故以守則固
[012-120524b]
䟽義曰孟子曰夫國君好仁天下無敵所
謂仁人無敵於天下以民之所好在於仁
也仁者無敵則能興大利致大順民之歸
仁猶水之就下故以戰則勝而舉萬全之
功也書曰民罔常懷懷于有仁苟子所謂
民愛其上若手足之捍頭目子弟之衛父
兄然則效死勿去以守則固者以民之所
懷在於仁也昔成湯克寬克仁乃能敷奏
其勇而莫敢不來享是仁人無敵於天下
也太王有至仁故邠人從之如歸市是民
愛其上也在上者以德行仁而無敵在下
者心悦誠服而愛上故以戰則勝以守則
固慈之爲寳豈小補哉
天將救之以慈衛之
徽宗註曰志於仁者其衷爲天所誘志於
不仁者其鑒爲天所奪則天所以救之衛
之者以慈而已此三寳所以慈爲先
䟽義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
天矣蓋仁根於心性所有天所命也惟體
仁則能盡性惟盡性則能得天故志於仁
[012-120524c]
者其衷爲天所誘所謂栽者培之善者福
之作善降之百祥之類是也志於不仁者
其鑒爲天所奪所謂傾者覆之禍者淫之
作不善降之百殃之類是也然則繼道者
善首善者仁天道無私常予善人所以救
之使安衛之使固者以其善於慈而已此
三寳所以慈爲先又以見仁爲百善之總
名人道之大成也好仁者無以尚之
道德眞經䟽義卷之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