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1a] 
欽定四庫全書
具茨文集巻一
明 王立道 撰
賦
大祀圜丘賦
伊我皇之繼綂立極也徳流寰區風漸海隅車書同於
文軌疆域掩於唐虞横目之民咸熙熙皞皞嬉嬉于于
木不貫刃道無荷殳重九譯於越裳勒豐碑於居胥北
[006-1b]
通窮髮南及雕題莫不稽顙内向奉珍来輸上格昊穹
下綏皇祇洪河晝湛靈液夜濡幽明咸鬯和氣充衢我
皇於是坐明堂考禮樂稽諸古典秩然有作惟國之南
是經是度就陽位以肇啟挟舊規而前拓壓鴻龎而創
基包坤維而亘絡法天體之惟員發珉石而礱錯陶人
效其巧思蒼蒼協於正色表重階之崔嵬施廣陛於九
級佳氣浮而蒨葱祥烟起而靄鬱迥瑶宇之廓虚聳碧
岑之千尺廻延乎赤道森羅乎紫極卿雲彌於璇穹日
[006-2a]
月曜其精魄於是天子乃歴長樂出建章修大報之儀
迎長日之至駕文玉之雕輿控騏驥之馴駟飛㢘奔而
啟途羲和騁而執御金戈交於玉戚鸞輿雜於龍旌飛
霞鑠電騰波錯星虎賁貫文犀之甲力士垂曼胡之纓
紛旖旎乎後先班陸離其充盈羅幬繡幔綺轂錯衡行
如風發止若林屯齋宫啟而晨肅周廬列而無驚氊案
既張采席甫設天子乃戴珠旒奉蒼璧太羮粢食之儉
𤣥酒明水之潔有黍稷之馨香有特牲之蠒栗玉梢舞
[006-2b]
而招揺金支動而從律獻終三觶歡洽百神命司駕而
旋馭適扶桑之朝暾開閶闔而御黄道撞洪鐘而御紫
宸千官列陛萬國輸琛道泰亨而離照福川至而日升
斯可以見仁人之饗帝而孝子之饗親者也遂作頌曰
惟皇九葉明徳馨兮圜壇穆穆秩明禋兮上下四方神
揚靈兮嘏錫無疆宜子孫兮於千萬年永清寧兮亂曰
黄鍾應律迎初陽禮成享帝還明堂閶闔遥瞻黼幄張
氤氲曉日飛晴光玉輦徘徊龍馭翔琱戈金戚森寒霜
[006-3a]
扇開孔雀朝未央千官濟濟趍鵷行圭駢組緝鳴玉鏘
鈞天廣樂喧八方瓊筵既登折爼将雕盤絡繹皆芬芳
琉璃琥珀凝瓊漿飲酒樂豈恩汪洋九夷五狄来要荒
鳳儀獸舞何蹌蹌羣臣起稱萬夀觴泰交上下賡明良
願君之福熾且昌天髙地厚同無疆
觀泉賦
維嵗在於丙申兮值春季之佳辰帝淵居而凝道兮感
雨露之芳零撫肇造之孔艱兮仰在天之神靈惟祠享
[006-3b]
之時修兮曰未既於厥誠想衣冠遺於鼎湖兮思躬致
其精禋迺夙戒於百工兮筮榖旦而于征時龍中天而
順動兮翊慈闈以偕行金輿玉輦先後而赫奕兮葳蕤
乎鳳蓋之與龍旌望天夀以遥駐兮周長康之七陵孝
思穆其上通兮若洋洋乎陟降於斯廷已乃奉慈幃以
周覽兮歴輦道之逶迤指玉泉之佳境兮峯巒嶔崟而
蔽虧山含澤以涌精兮玉液溜而旁滋宛銀漢之麗空
兮飛虹飲壑而下垂颯㳫乎晴雨之灑翠壁兮電翕霍
[006-4a]
而過之清泠泠以揭毫兮白淙淙如凝脂蛟龍騰流以
雨下方兮虎豹慴而不敢窺彼吕梁之懸水兮羌無以
蹈其津涯矧匡廬之瀑布兮又何可與爭竒千官忭而
承流兮六宫共挹於清漪湛神而洗心兮滌煩而去膩
瞻天顔之穆粹兮承慈極而同怡抑聖智之樂水兮觀
逝者其如斯亂曰神京峩峩環名山兮藏靈吐精激洪
泉兮飛湍流沫匯清漣兮葳蕤翠華来自天兮爰奉夀
母移雲軿兮逰豫永日承慈歡兮風旌日馭六龍旋兮
[006-4b]
多福永年至若川兮
登城賦
繄朱明之屆節兮炎暑倏其如焚塊獨處此幽庭兮氣
鬱湮而弗伸御纎絺之輕裾兮想大壑之層氷步余馬
於城南兮弭余轡乎曲闉歴陂陀之峻陛兮攀雉堞之
嶙峋髙閣屹其造天兮迥四絶於㳺氛臨廣路之如砥
兮師左右而縱横騎纍纍而變騖兮車轂撃而殷殷千
薨疊以鱗比兮萬户鬱其連雲紛侯家與戚里兮歌鐘
[006-5a]
喧而晝聞瞻𤣥丘之重壇兮欽降格於萬靈眺黄金之
廢址兮懐昔賢之遺芬尋易水之故宫兮氣慷慨而填
膺忽㳺目以肆覽兮迥天宇之清明仰太㣲之紫都兮
披閶闔之重門層宮嵯峨莫可以殫名兮吐佳氣之氤
氲土山鬱其葱蒨兮麗萬夀之鴻名玉繩耿耿其下垂
兮亘析木之長津太行西迴而逝兮窮幽陵之北垠倚
長城以為闗兮勢獨得於建瓴偉河山之襟帶兮陋百
二之咸秦臨風浩以增欷兮想非熊之舊勲羌守道而
[006-5b]
不渝兮豈不至今其猶存慨賢否之迭代兮若寒暑之
相仍何宋徳之弗競兮委禹蹟於荆榛憫淪胥於四百
禩兮啟帝祚於我明祖業廓其如天兮又惡可以縷
雖億載其不遷兮闕/ 引巵酒以自觴兮若
飡飛霞而吸玉英薰風徐来以習習兮若凌虚而軼太
清忽浮雲之涌起兮日晻曖其晝隂雨足散於西垂兮
豐隆滅而東行漠崦嵫之闕/ 兮杳四荒其㝠冥俄雲
收而雨歇兮返照在於東林樹離離其掩映兮草萋萋
[006-6a]
而増榮白鵠逝而雙翔兮鳥搶飛以投林嗟予去彼故
鄉兮依日月之光明偉余友之六七兮萃縉紳之豪英
承休沐之餘閒兮蹇消遥於芳辰佩聖恩之優渥兮曾
莫助其髙深願矢心於頌禱兮日兢業於盈成彼殷周
之卜世兮良昭代之所羞稱亂曰登髙望逺夐層城兮
平原膴膴夏氣浩兮覽觀聖圖遐思運兮願依明時耿
垂名兮嗟嗟我友庶同心兮
景雲賦
[006-6b]
皇帝十有七年將以季秋之月饗帝於明堂奉獻皇帝
配二十一日辛夘曰惟其吉先時己丑太史奏景雲見
皇上迺既齋心明禋受兹𤣥貺臣等竊稽往牒㕘綜舊
聞天子孝則景雲出㳺又曰景雲者大平之應也臣惟
皇上嚴父配天懋昭曠典至徳懿行通於神明蓋詩書
所不能紀漢唐以下靡得而倫焉信所謂天子之孝古
今而一人者矣洪恩博洽覆露羣物薄海内外莫不相
煦以生相熙以寧昆蟲闓懌草木鬯遂諸福之物固已
[006-7a]
悉至則所謂太平之應其在兹乎其在兹乎臣備員史
局覩兹盛美忘其愚譾謹拜手稽首而作賦曰粤吾皇
之撫御兮體至道之𤣥沖握元化以儲精兮侔三五之
淳風澤周施而徳洽兮若天旋而地容木委刃而偃革
兮車書馭其㑹同揜殊絶之裔醜兮重九譯而来通仰
王迹之昭夏兮軼黄虞以並隆爰發睿謨以稽徳兮裒
古昔之遺踪覽天人之統㑹兮覃和樂而化中秩神明
以謁欵兮凛夙夜其寅恭展備物以純恪兮百靈翳其
[006-7b]
畢從郊社假而洋洋兮有廟時罔怨以恫咸流祥而隤
祉兮啓聖孝之純𠂻惟周道其𢎞備兮粲明堂之彛式
曰嚴父以配帝兮庶尊親之並得慨大禮之久湮兮咨
疇人之失職下綸音以博問兮羣工翕其承徳迺詔宗
伯使考儀兮進太史而諏吉時季秋之既屆兮百司翼
翼其咸飭吾皇儼盡志以待事兮神穆穆而凝一祗黍
稷之未薦兮帝居歆於明徳越先時之己丑兮穹窿顯
其降格廓璇宇之朗清兮有雲爛其承日闕/ 
幡
[006-8a]
纚兮紛輪囷以蕭索謂似烟而非煙兮絢異采之五色
景煜霅以宣燿兮氣氤氲而充塞焯文章之璘㻞兮渥
光華之的皪都人歡以騰觀兮倏闐郛而溢陌保章奉
䇿而奔走兮表希世之珍物曰昔黄帝之神異兮爰始
紀於師名暨有虞之呈慶兮歌旦旦而載賡斯隆古之
上瑞兮匪懋徳其曷膺欽吾皇之法天兮精純粹而文
明倏光被以化成兮猶日照而雲行允可就而可望兮
恬無為以至清天既眷命而孔固兮又洊貺之以嘉生
[006-8b]
肇三錫以寳露兮河湛湛而再澄厥亦有動植之珍符
兮含協氣之精英上幽通於𤣥顥兮俯允兹於坤靈休
祥紛其砰隠兮偉卓犖於前聞肆闕/羡之未已兮迎盥
薦而昭徴仁蕃釐之熾昌兮日杲杲其方升垂離照於
四方兮霈需澤於八垠配髙明以無疆兮綿千億之雲
仍喜躬逢此嘉㑹兮媿含毫之未能勉陳詞以揚休兮
流昭代之頌聲
喜雪賦
[006-9a]
司馬相如侍帝於甘泉之宫枚臯巻談方朔弛嘲角觝
罷戯長樂輟朝澄神澹志獨立逍遥時同雲四布輕霰
遥集溫先寒凝乃大雨雪帝顧相如曰夫陽臺之雲淫
誣不經大王之風與士庶争雄况楚為列國玉乃陪臣
辭浮而志㣲吾不與也兹天不遺寡人恵此時雪燦然
呈瑞年其以豐物其以遂子可無為寡人賦之相如乃
再拜秉觚而進曰惟萬物之揫歛承冬氣之閉塞天地
不交穉陽下結隠雷收聲甘霖屯澤枯槁失潤物乃不
[006-9b]
植於是豐隆效能滕六表職羃𤣥隂於四荒彰竒功於
六出始紛紛而漸零既皜皜而駢積萬籟潛空千里同
色琳珉繽紛琅玕合㳫上林則琪樹連枝御溝則瑶草
映隰鶴翩翩而迷羣鷺下窺而不食炯如若木之華朗
通不夜之國掩姑射之仙膚奪素娥之幽色但見方階
瑶疏圓亭縞潔朱薨排銀皓壁增飾珪連通天之臺瓊
飛建章之闕攀井榦而欲上目眩轉而神懾恍乎天上
之玉樓與清都而相接是将使帝居盡為雪宫黄山變
[006-10a]
為長白吴門失其匹練而荆璞遺其蔵璧者也於是帝
乃拊楹徘徊意暢心繹乃歌曰黄竹娟娟兮青鳥飛望
佳人兮隔瑶池騏驎驤兮安終極覽祈招兮我心思又
歌曰雲冥冥兮雪雰雰睍流光兮滋澤下行土膏渥兮
元和凝百榖用成兮康我民於是相如復拜手稽首起
而賡曰帝徳雲行紛四周兮磅礴滲漉物咸休兮帝膺
嘉生與神謀兮帝歌白雪和者疇兮於是帝乃顧景徘
徊步輦而入果書祥於有年繼宣尼之特筆
[006-10b]
憐寒蠅賦
惟秋容之淒淡忽冬氣之復冽霜凛凛而晨凝風飄飄
而夜發雁折蘆而南度蟬抱樹而無聲螢依依而光滅
蛩唧唧而㣲吟爰有營營青蠅離披顛蹶垂首零丁吞
聲冺息翅欲振而還歛足将緣而無力觸㣲風而遽隕
依日影而羣集或低墮儿案撲之狼籍或强沿盃盂驅
之没溺多無故而自殭與糞壌而駢積嗟爾蟲之甚㣲
何消息之靡一昔孟夏之恢台常爾曹之志得率羣聚
[006-11a]
而狂攘恣貪婪而罔戢既紛擾於闕/ 亦沾汚於服食
咸汝怨而汝憎與蚊虻而同疾麾之復来萃儒衡之𤓰
窮之靡得觸王思之筆曾時月之㡬何遽黯然而喪魄
幸隨驥而千里今苟存於一息豈所遇之非時将多罪
而致孽吾嘗叩蟪蛄之年憂蜉蝣之翼抑定數之使然
人何暇於欣戚惟萬物之於時咸有得而有失雖蛟龍
之孔神或失勢而潛匿矧爾物之小醜又何足為善忒
惟大塊之生爾誠有害而罔益能黒白之易常類讒人
[006-11b]
之亂國聊示儆於㡬㣲庶少懲其㒺極
頌
擬皇史宬成儒臣獻頌
古者國必有史左以紀事右以紀言故雖朝廷之大宮
禁之嚴四海之廣千百萬年之逺而一時君臣謨謀政
治風俗皆頼以有考焉所以稽得失備法戒質古今而
觀盛衰也繇唐虞三代以来粲然具矣古者史成必緘
之金匱藏以石室以是為一代重典尊而慎之不敢忽
[006-12a]
也我國家法古為治自太祖以及毅皇百五十年有實
錄以備紀有寳訓以垂範皆職在史官修而藏之以詒
来世然代異簡册人殊筆錄不足以昭大典示乆逺我
皇上遂簡命諸臣重加錄而校讐焉復倣古石室為寳
藏之所扁曰皇史宬臣愚適際厥成有以知皇上稽古
右文之心尊祖敬宗之盛美謹拜手稽首而作頌曰惟
古有史君舉必書左言右動載筆罔遺赫赫彤管螭㘭
列立南董馬班各専其職惟我有明肇自太祖太宗仁
[006-12b]
宣英憲孝武煌煌帝業洋洋聖謨超墳襲典溢於翰觚
廣記脩言網羅散失郡國所上太史所修芸籖縹帙金
匱咸收簡冊既繁先後靡一於惟我皇覽於前籍因而
出之爰正爰輯繕錄靡忒校讐孔精諸臣咸勤用觀厥
成乃審厥藏倣古石室司空載營石室有翼匪棟匪楹
不節不棁斵之礱之有賁其飾瑰階玉磩廓其靚深疏
以瓊户啓以朱扄昔藏名山京師留副制崇蘭臺嚴先
四庫其在於今乃知其陋百千萬年繄與國永夀
[006-13a]
擬七廟成頌
皇帝嗣位十有三年洪恩汪洋方内乂安靡有金革之
儆施及民物罔有不若其欲者於時衆神允答百祥咸
臻州邑以瑞貢者途相踵焉斯可謂太平極治矣思惟
國家賴祖功宗徳肇光啓之以克有今日而廟制弗稱
無以昭厥孝思且稽之典禮亦戾古甚於是因太廟舊
基廓而增之備七廟之制越某年某月告成臣某樂覩
盛禮謹拜手稽首而作頌曰翳我皇明肇自太祖太宗
[006-13b]
仁宣英獻孝武百世千年我皇承之先後一道受命咸
宜徳昭馨香恵同民人和氣四鬯禮樂可興迺惟典彛
郊社耕蠶率繇古式是講是遵於惟廟祀悖經凟禮時
謂弗欽神罔歆止肆厪宸衷爰究爰度舊基式因新宫
始作迺召司空庀材鳩工經之營之于國之東迺召宗
伯草圗筮吉弗儉弗踰惟古之則厥基既崇繚為都宫
中廟翼翼太祖是宗惟南有昭惟穆北列左右以班數
協於七壖垣廡門堂寢戺廷煌煌朱户
丹楹隆棟
[006-14a]
雲興層簷霞矯山藻含輝金熒碧燿周廟穆清魯宫閟
洫落而歌之其詩孔碩况兹七廟禮隳制湮歴千百年
乃興自今既親既尊以享以祀於昭陟降神具依止無
逺而忘無昵而豐萃以假廟乃罔怨恫霜降露濡駿奔
伊恪賚以思成綏以戩穀何以穀之子孫千億於萬斯
年永建皇極
擬祈穀禮成頌
古者祈穀於春所以修農事崇彛典精意以享而冀上
[006-14b]
帝之明賜以豐稼穡以康民人者也詩曰祈年孔夙月
令孟春之月天子乃以元日祈穀於上帝古之制也歴
代或弛而弗修或行而匪時太史弗告
土瞽弗告風
啟蟄龍見官失而禮湮其来非一日矣惟我有明議禮
制度有其舉之皇上御極稽古而勤民凡天地百神之
祀禮文咸秩故兹祈穀之祭嵗必一舉迺嘉靖丙申春
月臣愚幸得觀於禮之成因拜手稽首而為之頌曰惟
后繼天百神是尸昭兹明徳帝其懐之休徴孔繁庶民
[006-15a]
滋殖有年之書望於簡冊帝懐彌固后心彌䖍三禮是
祗馨香罔愆於仲之春乃祓乃禋祈兹嘉穀用康小民
匪臭伊時帝夙監止乃降百福以稷以黍既播既植時
雨而風穮蓘靡勞嵗其屢豐穫之穰穰倉庾畢盈民有
饔飱君有粢盛粢盛既潔士女伊穀嘉生咸臻天子是
若
老人星頌夀陳處士/
皇皇𤣥象三辰錯陳載出載入為緯為經惟南有星其
[006-15b]
光孔明太史占之是名老人隂陽合質五行儲精日助
之華月滋其英兩兩附景乃子乃孫是星所加為國庥
禎欃槍屏伏枉矢沉淪民無疵厲既夀且寧自今耿耿
有吴載臨揚州之域五湖之濱於惟處士允叶厥徴肥
遁明時孝友蒸蒸令徳令儀宜爾遐齡保艾無疆福履
永貞
瑞麥頌
惟皇御極十有八年仁惇而義作之天下靡然同徳用
[006-16a]
光我列聖之鴻化至於興禮樂制度㒺不惟古之稽以
飾政釐俗百辟卿士敬共無斁迺以嵗戊戌開明堂以
饗上帝己亥二月命皇太子正儲位爰始省方於楚先
後相襲恭視顯陵五月特命重臣奉皇太后以祔禮也
覃恩勤施動惟厥時仁聖之事該而慈孝之理備矣蓋
宗祀配帝尊親之儀也元良豫建保傅之規也寛租賑
貸春和之澤也慎終考禮亮闇之訓也於時馨香之治
上下允格景雲再見鬱為休符迨六月某日某縣以瑞
[006-16b]
麥進或一莖七八穂斯實曠世之珍物盛時之上瑞天
道地寳交見㳫至宜列樂府被之絃歌以薦諸郊廟協
和天人臣某恭覩厥祥敬拜手稽首而作頌曰明明我
皇紹聖遵業惟精惟一天徳既𢎞人紀再協迺惟古訓
是式是彛以尊以親郊廟咸宜肆惟明堂饗配翼翼儲
闈繼啟國本攸植時邁於楚江漢来宗龍旂陽陽賁於
𤣥室𤣥室鬱鬱先帝攸宅我其仍之妥我慈魄我皇再
来萬物咸覩爰命有司家至户撫撫之惟何爰賜之租
[006-17a]
厥角載道達於帝都和氣大洽上帝載豫迺錫嘉祥不
逺畿輔㷀㷀之麥同莖異穂或以七八闕/ 呈瑞玉粒
含光如彼貫珠金芒潤澤翠葉紛敷惟此來牟帝命率
育地不愛寳迺兆嘉穀於昭靈貺匪物之異小民其康
箴于有位
表
擬宗廟成羣臣賀表
伏以制備穆清法先王之立廟誠通萃假昭孝子之享
[006-17b]
親制度達乎古今明聖兼乎述作神人胥慶上下均歡
恭惟皇帝陛下巍巍若堯之則天翼翼如文之事帝立
愛則明倫有典傳心則敬一有箴適百年興禮樂之朝
以一人建中和之極祀分丘澤決數代之疑文禮舉耕
蠶復歴朝之曠典兹以左祖之制雖克備於肇祀之時
而同堂之規猶或安於前代之舊孝思罔竭古禮或踰
乃因故址而經營遂命司空而爰作卜筮獻吉虞衡入
材梓人效審曲之能大匠董繩直之役百工咸趨而從
[006-18a]
事庶民勿亟而子来世室都宫定制逺追於周廟左昭
右穆成規獨異於魯宫堂寝維新門廡有翼信乎外有
以不失其序而内有以各伸其尊聖孝克盡於奉先宸
𠂻獨契於稽古者也伏願祖功宗徳培國家有道之長
聖子神孫保社稷無疆之福寝成延於百世流光被於
萬年
擬宋王堯臣謝賜禮記中庸篇表天聖五年/
伏以賜第大廷天寵獨先於多士頒經中秘聖學妙契
[006-18b]
於斯文義重表章道存方冊入懐袖而生輝示縉紳而
動色臣某頓首上言六經皆載道之書莫辨乎禮三聖
有傳心之法允執厥中訓嚴理欲之兩塗志通先後而
一揆自仲尼没而㣲言㡬絶暨子思出而正學復明究
極天人發揮徳業開闗啟鑰慮逺憂深附禮記而為經
掲中庸以立號幸撥秦灰之餘燼尚存漢疏之殘篇在
聖賢語焉而己詳顧世儒習之而不察誠明要㫖與王
制月令而兼收性命真傳雜内則少儀而靡考盖必學
[006-19a]
乎古乃有獲信乎待其人而後行者也恭惟皇帝陛下
自誠而明修道為教善繼懋周王之孝好問廣虞帝之
公惟議禮兼得乎考文故博學肆厪於明辨恭儉莊敬
而不煩文理宻察而有别迺於載籍之中獨究精㣲之
藴適臚傳於清禁遂寵錫於鴻篇盖觀一書之㑹通其
徳至矣而析衆言之淆亂惟聖能之臣某發迹草萊玩
心章句知修身之以道慙事君而未能魚躍而鳶飛久
荷明時之樂育天覆而地載仰私帝徳之栽培既膺甲
[006-19b]
榜之榮旋獲瑶編之賜喜逾宣子已如入魯而觀書徳
忝仲尼不必適周而學禮臣敢不誠身獲上得善服膺
素富貴而行成已不遺於成物恐須臾之離庸行必顧
其庸言益懐戒懼之圖少助經綸之業伏願建三重以
王天下修九經而先國家致中致和俾天地位而萬物
育小徳大徳如日月明而四時行福兼祿位名夀之全
治極博厚髙明之久
擬進重書八廟寳訓實錄表
[006-20a]
伏以史嚴載筆聖謨聿備於貽孫事重考文王心允篤
於法祖萬年之典有成一人之孝斯在歡騰中外志協
幽明臣等誠歡誠忭稽首頓首上言竊惟左史右史之
記古有専官大事小事之書國存恒式堯言布而如見
周禮在而足徴典則垂一代之規謨訓儼百世之戒自
賢聖之君不作而簡冊之積徒繁實錄上於貞觀猥多
㣲隠之語寳訓起於明道不無潤色之詞惟我列聖之
成書允惟千載之信史第編摩各専於一聖而簡帙世
[006-20b]
殊繕錄未萃於一時而字書巻别時如有待述乃謂明
恭惟皇帝陛下睿知中興文明上治學而有獲大舉郊
廟耕蠶之儀禮以齊民曲盡衣冠章服之等事必先於
稽古孝尤嚴於奉親兹當嘉靖之餘益隆繼述之念宸
衷獨契祖徳是彛乃出金匱之縹緗復給上方之筆札
繕書簡於多士經理専於大臣俾集館閣之英各肆校
讐之力寳訓燦然而若一實錄昭如而更新錦帙牙籖
煥動日星之耀琅函金簡昭回龍鳳之文乃知易象春
[006-21a]
秋未足誇於東魯将使河圗大訓頓失寳於西周盖百
十六年之書於兹備矣而億千萬世之史莫能尚焉臣
等學未知方尚懐疑於盤燭才非通古敢正謬於竹書
聊竭愚資仰酬成命伏願以兹為鑑因是得師法虞舜
之重華體武王之纉緒盛徳大業篤成烈於前人髙山
景行率舊章於乃祖鴻圖保有於一統燕翼永貽於萬
年臣等云云
擬皇史宬成儒臣賀表
[006-21b]
伏以瑶編赫奕八朝之成典載新石室閟嚴一代之藏
書始備明聖允宜於述作制度兼得於考文逺邇均歡
古今僅見臣等誠歡誠忭稽首頓首竊惟國必有史爰
分左右之官史必有藏用昭悠逺之則緘諸金匱煥日
月以同光副在京師與山川而並久周惟外府漢則殿
中東京亦聚於蘭臺李唐類收於四庫雖徃制可尋於
歴代而宏規未備於聖朝恭惟皇帝陛下憲天聰明法
祖典則郊廟之式稽古不違耕桑之儀於今獨舉仁孝
[006-22a]
流通而帝親饗禮樂明備而天地官顧惟實錄編年誠
一代之信史寳訓記要尤烈聖之神謨纂述既有先後
之殊字文不無工拙之異更加繕錄復肆校讐出東觀
之舊藏集西崑之多士經理甫勤於元輔營建已命於
司空乃發名山之材一倣石室之制礱斵殚公輸之技
雕鏤呈匠石之能非土非木亘厚地以盤基以奐以輪
揜列星而争耀瑶階珉宇虹霓恍起於梁楣
柱瓊榱
龍鳳飛翔於户牖匪直光前之舉實惟裕後之圖臣等
[006-22b]
猥以草茅濫班侍從多書既忝於柱史敘事尤劣於馬
遷忽此遭逢奚勝快覩伏願祖功宗徳克培啓佑之休
聖子神孫益展繼承之孝斯干兆熊羆之吉仰耀前星
瞻洛頌邦家之長永安磐石臣無任瞻天仰聖欣躍屏
營之至謹奉表稱賀以聞
擬皇上於重華殿等各置經書備覽賜輔臣詩謝
表
伏以宸居清暇乾行妙帝學之純聖藻昭垂晉錫仰王
[006-23a]
言之大肆日隆於盛徳實天縱夫多能拭目生輝銘心
佩寵臣某誠歡誠忭稽首頓首竊惟羲元以不息資始
虞歌以惟時永言見乎辭者聖人之情異於人者明君
之學禹功九敘懋著修和説命三篇允懐終始降觀後
世殊愧前聞觀逰侈而學術荒鮮知開卷之有益詞華
繁而雅頌息遂令刪後以無詩石渠之六藝粗陳詠歌
盖闕栢梁之七言雖麗經典奚闗斯惟志道㳺藝之難
兼抑亦明聖述作之有待恭惟皇帝陛下虛明燭物平
[006-23b]
蕩養心克己邁顔揚人法舜徳已徴於晬盎志尤切於
就将兹炎暑之方殷益藏修而靡怠萬幾多暇時禁殿
以来㳺一息弗存懼靈臺之失養顧外史所掌司存隔
越於南宫而中秘有藏道里逶遲於西苑爰徴簡籍分
置宫牆庶禆緝熙之功實資取閲之便縹嚢金笥羣玉
錯陳紫殿朱扄九流具在當翠華之順動即丹府之含
光惟户牖之銘方兹褊矣雖造次之頃必於是焉既隨
地以得師復因詩以言志掞龍章之藻麗裁鳳律之舂
[006-24a]
容句各五言篇幾廿韻日星炳煥匪誇郁郁之文金玉
溫純允見存存之性信乎薰風雅咏並虞帝而垂芳炎熱
短章陋唐宗而靡述者也臣某遭逢有幸賡載無能目
眩珠璣顧名言而莫罄珍逾琬琰斯傳世以為榮墳典
索丘之書能讀素慚於倚相梧桐鳳凰之什矢音遐想
於召康伏願學必求心事皆盡實觀古法祖駿聲獨出
於帝皇徳就業昌鴻烈上追於賢聖一綂而建極受此
丕丕之基萬年以保民永作明明之后臣無任瞻天仰
[006-24b]
聖欣躍感戴之至謹奉表稱謝以聞
擬上天帝尊號表
嘉靖十七年月日嗣天子臣御名誠惶誠恐稽首頓首
上言太極分兩儀無名為始乾元資萬物大徳曰生日
月星辰仰光華於千古風霆雨露運神道於九重斯百
王所同尊實一代之崇典頃因圜丘報本之祭益廣明
堂宗祀之儀惟昭事之誠逺稽諸聖而尊稱之建宜酌
於今兹敬改上曰皇天上帝薦之寳冊用協禮文欽鴻
[006-25a]
號之維新百神咸若儼𤣥居之如在萬世孔安得一以
清永綏降格惟天為大莫罄名言有土有民成命夙膺
於靈眷我将我享寅威徼錫於休徴臣無任瞻荷感戴
之至謹奉表以聞
又
嘉靖十七年月日嗣天子臣御名稽首百拜上言伏以
圜丘之祭大報本以事天明堂之儀嚴宗祀以饗帝綜
百王之彛憲成一代之崇規對越無形駿奔有主誠通
[006-25b]
陟降諒黍稷之非馨道契幽明冀祝史之無愧臣承祧
主鬯甫及於百七十年之時制度考文爰采於三五六經
之籍仰惟名號未協禮文敬定尊稱恭陳瑞冊伏惟皇
天上帝神道無為先三才而立極乾行至健鼓萬物以
流形明明溥照臨之仁蕩蕩垂悠久之化由大徳是以
不徳惟難名則非常名祗奉精禋聿修昭事萬邦咸若
欽嘉號之維新億載孔安凛宸居之如在伏願尊親允
格至和常溢於兩間孫子攸宜明命永綿於百世臣無
[006-26a]
任瞻荷感戴之至謹奉表以聞臣稽首百拜謹言
擬駕幸無逸殿命輔臣進講御豳風亭賜從官以
上宴謝表
伏以義存鼎建宸逰踵接於明時道洽泰交天寵洊承
於永日歡騰朝野光溢縉紳臣某等誠歡誠忭稽首頓
首竊惟君父之視臣子辟如一身手足之與腹心原無
二用昌言拜而資啟沃之益大烹養而通上下之情故
臯陶賡歌於惟㡬之時而召奭矢音於来㳺之日鹿苹
[006-26b]
致饗魚藻交歡自能保至治於無虞抑以昭太平之有
象慨正雅之音既息而朝廷之分愈嚴宣室之問鬼神
何禆聖學前殿之行綿蕞僅戢臣驕未央貽信䜟之誅
曲江挾盡言之恨延和夏講尚爭坐立之儀内苑春逰
祗事花魚之樂寥寥古昔卓卓今兹信惟明聖之朝乃
見地天之㑹兹盖伏遇皇帝陛下乾健綂天震明御極
覃孝思於明倫之典邃聖學於敬一之箴禮舉耕蠶復
千年之曠典祀分丘澤決數代之疑文制既定於衣冠
[006-27a]
情尤鍾於稼穡思昔周公之教成王莫若豳風之與無
逸詩書備紀式存經世之規亭殿肇興懋著命名之義
頃因穆清之暇爰通張弛之宜玉輅時来肅千官於羣
從翠華順動釋一日之萬幾顧惟泮奐之㳺彌見緝熙
之學始命講於殿上俯及輔臣繼賜宴於亭中溥同列
辟日新盛徳與天地而同流湛露洪恩慶君臣之相悦
逺陋徴招之作遐追鎬飲之歡臣等學本面牆官叨從
輦乏嘉猷之入告抱素食之深慚職歉交修奚以補仲
[006-27b]
山之衮志同将順尚期調傅説之羮伏願存無逸乃逸
之心厲雖休勿休之志不遑暇食恒知小人之依能受
盡言聿思元聖之訓惟明明后保民以至於萬年受丕
丕基建極㑹歸於一綂臣等無任忻天荷聖感激屏營
之至謹奉表稱謝以聞
殿試策一道
皇帝制曰朕思首自三代以来迄於宋終中間雖歴世
有久近而其君之歴年亦有長短要之皆視其為君者
[006-28a]
何如耳但傳云惟周之歴世最多國祚恒久然周之所
以享祚久本於文武之所積累亦後之繼承者能保持
之耳上至夏商垂及唐宋亦若是焉皆基之於先王徳
澤洽於民心亦繼之以嗣王能盡持盈慎滿之道者也
洪惟朕髙祖髙皇帝代天行道重肇中華建振古無比
之功徳朕太宗繼述於草創之初列聖遵承於大定之
後百有六十餘載傳之於今朕以宗支方在沖昧之年
入承祖位㓜弱不才多招災害於民兹来思祖宗創造
[006-28b]
萬艱惕然悚懼朕欲長保洪業於無窮有隆弗替永宗
社萬禩之固保國家千世之傳民得以遂生物得以適
所如古之良法要道朕心慕之思之不知何以得此故
進爾多士於堂爾等藴持既久王業素嫻於懐可罄所
知以告朕将親擇而勉之欽哉
臣對臣聞帝王之治天下也固以善始為難而尤以保
終為貴能保其終則其基之而為聖學藴之而為天徳
推之而為王道莫不盡善盡美可久可大而所以保業
[006-29a]
之固享祚之長者皆於此乎在不能保其終則其學荒
而弗緝徳隳而弗宏道弛而弗振而一時之治亦且於
是乎衰矣而况於千萬年之久乎故曰慎厥終惟其始
又曰慎厥初惟厥終帝王治天下之要臣竊以為無出
於此者矣夫國之将興也自以為不足其亡也若有餘
臣以草茅書生濫與計偕仰承明問雖不足以測天地
之髙深然反
聖制惟惓惓於三代以来歴世之久近
年之長短而有及於祖宗之肇創列聖之遵承求所以
[006-29b]
永宗社萬禩之固保家國千世之傳民得以遂生物得
以適所臣有以知陛下之心盖兢兢焉若不足而太平
之基萬世之治皆可以逆決於此矣其敢無辭以復乎
恭惟陛下以明聖之資撫盈成之運踐祚以来盛徳大
業與日俱新志定而事成道洽而政治羣生和萬物遂
斯世斯民皆熙然於和氣薰蒸之中徳化洋溢之内此
董子所謂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
民而逺近莫敢不一於正公孫𢎞所謂心和則氣和氣
[006-30a]
和則形和形和則聲和而天地之和應者也臣雖欲有
言亦純乎無以議為矣所以反覆究思以為陛下萬分
有一之助者無亦曰保終而已誠以自三代以迄於宋
中間歴世之久近歴年之長短雖雜然不齊然未有不
以能保其終而久而長以不能保其終而近而短者也
自一代而言則厥后之克艱降而為暴徳之罔後而湯
以之興耿命之丕釐降而為元良之剥喪而武以之興
自一君而言則嚴恭寅畏殷中宗所以享國之長也自
[006-30b]
時厥後立王生則逸生則逸而罔或克夀矣陛下所謂視
其為君者何如臣則曰視其君之能保終與否而已其
在於周則文武之所積累後之所以保持皆未有不保
其終者其所以卜世三十卜年七百而卒過其歴者豈
偶然之故哉上至夏商垂及唐宋夫亦若是而已其在
於我國家則髙皇之創業以能保終而創之也太宗之
繼述以能保終而繼述之也列聖之遵承以能保終而
遵承之也陛下誠念祖宗創造之艱而欲求夫良法要
[006-31a]
道以永宗社以保家國使民得遂生物得適所臣竊以
為亦無出於保終而已雖然謹終於始陛下既善其始
矣仲舒强勉之言可毋陳也魏徴十漸之屏可無列也
而臣區區之情猶不能無言者亦憂治世而危明主之
意而已夫今日之務有闗於陛下之保終者臣雖不能
備言之竊以為其大者有四四者何也一曰盡下臣聞
人君盡下則聦明開故古之帝王雖徳之至治之極而
猶有進善之旌有誹謗之木有昌言之拜有多聞之求
[006-31b]
凡以道之使言而兢兢焉日求其所未及也夫是以下
無匿情而上無遺聽臣無隠忠而君無蔽明蓋有賞之
而使言者傳曰興王賞諫臣是也有罰其不言者書曰
臣下不匡其刑墨是也陛下即位以来未聞賞一諫臣
而以言受罪者屢矣陛下設諫争之職置輔弼之臣皆
将使為立仗馬與不然而何一鳴輙斥去也若是者其
可以保終乎此臣所以望陛下之優直也公卿大臣皆
陛下之所托重而恃力者固不止於四三人而已也而
[006-32a]
陛下之所及咨議者獨惟四三大臣而頃刻之召對倉
卒之敷陳又未必盡其所當言與其所欲言也文學侍
從之臣本以論説古今興衰之大要非以備數講論而
已也而其所及陳於陛下之前者不過經筵之講章而
講章之所及又多陳善之詞而不皆責難之語論於古
者詳而及於今者略得無猶有所憚而未盡乎臣願陛
下廣覽兼聽使凡公卿大臣以及於文學侍從皆得從
容以獻其説或如司馬光之請毎日輪一員直資善堂
[006-32b]
夜則宿於崇文院以脩非時宣召可也逺方之賤吏閭
里之小民雖甚微細不足以煩陛下之念然其情之休
戚固國勢安危之所係而亦享國久近之所闗也臣願
陛下開其自進之途使皆得以陳其欲言之情可乎凡
此皆臣所謂盡下之説也二曰省費臣聞聖王不盡民
之力不盡民之財故古者人君之養財也修之以六府
厚之以八政而經之以九式無浮費也其養力也用民
不過三日起役無過一人而又使之任老者之事食壮
[006-33a]
者之食無竭作也夫是以財力紓而百姓給百姓給而
儲積富儲積富而國家安卒有水旱凶荒盗賊之患而
皆待之有餘矣今者陛下土木之功日以益盛闕廷之
外斤鑿相聞畿甸之間輪蹄交錯臣亦知陛下凡所經
營類由軌物而非以供耳目之娱然天下不可户曉大
抵君子信之而小人惑焉誠以朝廷之一金田野之百
金也内帑之百金民間之萬金也陛下費以百金而民
以萬金供之至於萬金則又可知矣且其所自来皆鬻
[006-33b]
妻僦産之需梏拲鞭扑之餘也用之益多索之益急民
安得而不窮則亦安得而不惑至於賦漕不給又不免
出内府以繼之而三年九年之蓄益耗至是則雖君子
亦不能無惑焉矣若是者其以為保終之道乎陛下欲
民得以遂生物得以適所則此固其所當先慮者矣三
曰正俗臣聞治天下以正風俗得賢才為本盖上行下
效謂之風衆心安定謂之俗此世道所由以盛衰而實
治道所由以升降也陛下履中居正躬自勉以厚天下
[006-34a]
而風俗猶有未盡善者盖有怙侈滅義驕淫矜夸如書
稱殷士者矣有車馬衣裘宫室競飾和五味雜五色調
五聲以觀欲於天下如嚴安之言於武帝者矣有財多
而光榮史書而仕宦勇猛而臨官如貢禹之所論者矣
有交親戚倚貴勢走髙門邀大車巧笑而偽言卑陬而
姁愉偷一旦之容以售其技如栁宗元之所譏者矣凡
此皆古之所謂敝俗而今皆有之陛下左右之臣計亦
有以上聞者曾是不正則日以益敝而所以為陛下治
[006-34b]
道之累者盖不淺矣若是者其可以保終乎臣竊以為
正俗之道莫大於紀綱莫重於教化莫急於得人司馬
光曰願先定紀綱以還淳美之俗言風俗則係於紀綱
也胡寅曰朝廷有教化則士人有亷恥士人有㢘恥則
天下有風俗言風俗之係於教化也董仲舒曰移風易
俗使天下回心而向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為則風俗之
係於良吏又可見矣陛下有意於正俗其将於三者而
留意乎四曰經武臣聞兵貴精而不貴多多而不精則
[006-35a]
徒耗廪給而無益於緩急之用今者兵非不多而常有
㣲弱不振之患者何與謂之兵而不知戰也給漕輓者
兵也服工役者兵也占於将校之役使者兵也羸老而
坐食者兵也此孫洙所謂離為六七者也且縁邉之卒
多强壮蠭悍而京師之兵反㣲弱不振則於古人所謂
居重馭輕之意無乃失乎臣嘗竊求其故由於汰擇之
無法簡教之無實而已所謂汰擇之法者何也兵之老
弱者固多而强壮者計亦居其三四誠能擇其强壮者
[006-35b]
以時教之而老弱者則姑廩之而使給天雜役既不濫
耗夫强壮之力而簡教亦不虛廢於老弱之徒兵其有
不精乎所謂簡教之實者何也臣聞周官司馬之掌政
也寓兵於農既使家各推其壮者以為兵然必中春教
振旅中夏教茇舍中秋教治兵凡旗物號名鐘鼓鐲鐃
之節莫不習之有素若闗節脉絡相通為一而又中春
振旅王執路鼓中秋治兵王載太常盖一嵗四時之教
而天子再臨焉非如今之所謂操者止以崇虚名應故
[006-36a]
事而已也如是而兵有不精乎此臣所以有經武之説
也雖陛下所以保終之道不止於此四者然因是四者
而求之庶幾有得於萬分之一而臣區區之私憂過計
亦可以少自釋矣雖然臣所論者政也保國之末而享
治之流也陛下無亦於其本源而求之乎何謂本曰禮
是已何謂源曰仁是已禮以為本仁以為源此三代所
以享國長久之道而我祖宗之所以立國列聖之所以
守成皆未嘗有出於此况夫由是而盡下則仁足以容
[006-36b]
其直而禮足以感其誠也由是而省費則仁不忍於竭
民禮不靡於非制也由是而正俗則一人仁而天下興
仁也一人讓而天下興譲也由是而經武則仁不至於
殃民禮不違於軍政也而天下之事皆可於是乎推矣
而何有於保終乎而何宗社之弗永家國之弗保乎而
何民有不遂其生物有不適其所者乎臣愚草野之人
不知忌諱惟陛下恕其狂而終覽之幸甚臣謹對
鄉㑹試䇿十道甲午乙未/
[006-37a]
第一問甲午科/
有建天下之本有運天下之資何謂建天下之本功徳之
盛可以經緯天地而成大有為之志者是也何謂運天下
之資形勢之張可以宅中圗大而樹大有為之基者是也
本之以功徳而復資之以形勢則動無不克事無不濟以
之創業而可以垂億萬年無疆之統以之守成而可以保
億萬年無疆之祚矣此愚於聖祖之基迹太宗之定鼎所
以不區區於形勢而必有以求其本也請終言之今之建
[006-37b]
康即古之建康也古之國於此者若晉宋齊梁陳皆偏安
一隅而不能由是以進取至我聖祖始自淮右渡江而基
迹焉夫以鍾山龍盤石城虎踞在昔孔明嘗以為帝王之
宅王導嘗以為經營四方此其根本而其言不騐於晉宋
之朝者豈非由其無功徳以承之乎今之燕山亦古之燕
山也古之都於此者若金若元皆苟且為治而不能由是
以宅中至我太宗始以江淮為根本而定鼎焉夫以内而
太行西来重岡疊阜外而渾蔚諸州髙山峻嶺在昔蘇秦
[006-38a]
嘗以為天府百二之國杜牧嘗以為王不得不王伯不
得不伯而其言不騐於金元者豈非由其無功徳以基
之乎盖失其道則形勢雖强不足以立此山河之美吴
起所以有在徳不在險之言也彼六朝金元其功徳果
何如哉得其道則形勢雖㣲亦足以興豐沛之間古未
有興王之迹也而髙祖起於泗上南陽之間古亦未有
興王之迹也而光武起於舂陵此天時地利孟子所以
有不如人和之説也若我祖宗之興非即髙祖光武之
[006-38b]
儔歟然自當時觀之則一出而江漢清再舉而吴㑹平
三征而閩越歸命四伐而荆湖率從中原之師兵不血
刃太平之績一怒而成我祖宗之取天下易於反掌矣
而必遲之以十六年之久豈固出漢髙下以創業而貽
守成之基殆有不容於欲速者耳既而羣雄盡剪矣四
夷咸賔矣内而百官之正外而民志之一紀綱有常政
務畢舉我太宗之守天下宜亦可以無為矣而北勦强
胡六飛三駕不免如漢武之經畧者豈顧不文景若哉
[006-39a]
以守成而兼創業之功殆有不容於自安耳不然則雖
聖徳神功足以建天下於億千萬年之久而區區殘狄
恐不免乗一日之間矣非太宗驅除之又何以定萬世
之基哉於乎天下財賦盛於東南而金陵為之㑹天下
戎馬盛於西北而金臺為之樞用東南之財賦綂西北
之戎馬無敵於天下矣而我祖宗之立國則豈以之而
自恃哉仁義得民盖取諸周規模宏逺盖取諸漢品式
備具盖取諸唐家法嚴肅盖取諸宋而歴代之弊一切
[006-39b]
掃去此固聖子神孫萬世所當法也愚請頌之以為獻
第二問
人才之在天地間有可以氣運而拘者有不可以氣運
而拘者何則氣運之行有盛有衰而人才之生亦有盛
有衰必以為不出於氣運則古人以有為之才而不能
成有為之功者亦多矣而可以為非天乎必以為盡出
於氣運則古之聖賢固未嘗有不可為之時也而又可
以為非人乎吾是以知不為氣運所拘者非常之才也
[006-40a]
而其拘於氣運者則亦常才而已而可以概論之乎執
事發策而以人才之闗於氣運下詢承學請得而究言
之夫氣運之説何始也無乃后之儒者見天下有其人
而無其時者以為天實為之乎非也愚嘗有所騐矣唐
虞之時洪水泛濫蒸民未粒其所以為天下患者不可
以一二數謂之氣運之盛不可也而皋䕫禹稷之徒生
於其時卒有以成時雍風動之化者何歟商周之初承
桀紂之虐其所以為生民害者不可以旦夕去謂之氣
[006-40b]
運之衰可也而伊虺周召之徒生於其時卒有以致從
乂迓衡之治者又何歟知此則人才之盛衰其果不可
以氣運拘也明矣然自春秋言之則以齊之鮑叔管仲
晉之舅犯先軫郤克趙衰宋之華元楚之子文蒍賈秦
之百里奚吴之季札鄭之子産其才非不傑然也而大
之僅能輔其君以主夏盟次之僅足保全境内説者固
曰氣運之衰耳自漢唐言之則若蕭曹若丙魏若房杜
姚宋其才蓋非管鮑諸人比也而能佐其君以立一綂
[006-41a]
之業以成一代之治説者固曰氣運之盛為之耳知此
則人才之盛衰其又不能不以氣運拘也明矣要之為
氣運拘者一方之才也不為氣運拘者天下之才也士
君子之處世其将為一方之才乎其将為天下之才乎
為一方之才則管鮑諸人之在春秋蕭曹諸人之在漢
唐者其所為吾不屑也為天下之才則皋䕫禹稷之在
唐虞伊虺周召之在商周者其所為有取也不然則定
哀之時其氣運何如也而孔子且曰吾為東周齊宣之
[006-41b]
時其氣運又何如也而孟子且曰王猶反手信乎非常
之才終有非氣運所能拘者耳而諸葛亮狄仁傑之事
業又何暇為之屑屑哉
第三問
求帝王之治者不可不在於道求帝王之道者不可不
本於心心也者其道之㑹歟道也者其治之基與治不
本於道則疎略苟簡而不足以成可大之業道不本於
心則强為襲取而不足以成可久之徳此後世之治所
[006-42a]
以恒不古若而賢臣之於君每不能自己其責難之誠
也請因明問而復之人之言曰古之治天下者純任道
后之治天下者純任法又曰三代而上治出於一而禮
樂達於天下三代而下治出於二而禮樂為虚文信乎
三代之治不復可見於后世也已然吾之心即帝王之
心吾之道即帝王之道舉而措之亦存乎其人耳然自
聖學不明不惟上之人不知所以為治而下之人亦鮮
有能以是而導其上者在於漢吾得一董仲舒焉吾得
[006-42b]
一王吉焉仲舒之言於武帝曰願陛下設誠於内而致
行之則三王何異然觀其所謂正心以正朝廷百官與
夫勉强行道勉强學問之言則其致行之實固在是矣
吉之言於宣帝思建萬世之長策舉明主於三代之隆
然觀其所謂朝廷不正難以言治左右不正難以化逺
與夫獨行於深宫之言則其長策之建固在是矣其在
於宋吾得一程伯子焉吾得一邵康節焉伯子勸神宗
行王道期致治如三代之隆然觀其所謂稽古正學明
[006-43a]
善惡之歸辨忠邪之分則其致治之説不可知耶康節
作皇極經世曰苟有命世之人則雖民如夷狄三變而
帝道可舉然觀其以易書詩春秋皇帝王伯盡聖賢之
事業則其所謂帝道者不又可知耶惜武帝有嘉唐虞
樂商周之志而不免肆惰於窮黷宣帝謂漢家自有制
度而不免溺意於刑名神宗可與有為而卒惑於安石
以致新法紛紜此董生之言所以見廢於漢而程邵之
説所以不行於宋也與然而致君當道卒未能如四子
[006-43b]
之純粹而簡切者焉方今皇明在上興道致治有能得
其説而存之則因心以求道因道以求治将必有在而
徳可久業可大帝王之治可復見於今日矣若夫條鼂
董之疏以法弱翁之忠校宣公之奏以繼子瞻之志者
則執事責也愚何知焉
第四問
師道立而後可以明天下之正學君道立而後可以抑
天下之異端蓋正道之行也有本異端之興也有源使
[006-44a]
師道不立則本之不務而其所以為學者不過口耳之
末而已其何以明天下之正學乎使君道不立則源之
弗塞而其所以致辨者亦不過詞説之煩而已又何以
抑天下之異端乎夫自周禮以鄉三物教萬民而賔興
之其待士之學正矣今則特以經義取士而支離於章
句文詞之末經術其何由明乎自漢以来如董子之學
春秋知正朝廷以正百官之理似矣而張禹以論語為
帝師乃不能止外戚之强豈於事君以忠之義有未思
[006-44b]
耶京房之學易知帝王以功舉賢之法似矣而李固以
鉅儒位台輔乃不能正清河之位豈於春秋提綱之法
有未講耶然究而言之則董子正而或失之迂京房知
道而未見道其於所謂正學者蓋均有未明也王制執
左道亂民者有禁其衛道之意嚴矣今之佛老正所謂
左道而乃蔓延於天下以惑世誣民異端其何由息乎
自漢以来如文帝以黄老致清浄之治似矣而宋徽宗
身稱道君以釀成靖康之亂何其惑之深歟晉簡文以
[006-45a]
知禪宗明死生之説似矣而梁武帝捨身事佛以自取
臺城之禍何其愚之甚歟然究而言之則清浄之説失
之荒死生之説近於妄於吾所謂異端者未之能絶也
欲明正學謂不由於師道之立乎欲抑異端謂不由於
君道之立乎誠使其嚴學校之教而不為虚文重選試
之法而務求實用如周子所謂志伊尹之所志學顔子
之所學如吕與叔所謂立士規以養徳厲行更學制以
量才進藝則庶幾抱經義者兼徳行而才皆體用之實
[006-45b]
矣誠使其察妄誕之奸而使不得售禁鬻度之令而使
日益耗如韓子所謂人其人火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
之如歐陽子所謂仁義之説勝則楊墨之學廢則庶幾
執左道者皆知禁絶而無崇信之非矣否則本之不端
末流之弊其何所止極哉
第五問
治久者不能無因循之弊為治者不可無變通之宜夫
立法之初本無不善而行之滋久則其弊有不能免者
[006-46a]
使無以變而通之則法日益弊而天下之事日益壊矣
而何以善其後哉請因執事所舉屯田鹽法二事而直
論之夫屯田之法我祖宗所以足食足兵而為國家計
者利甚大也而今則日益壊矣始也有衛必有田今或
衛遷而田存始也有田必有屯今或田在而屯管亡将
校管屯因行漁獵之計監司㸃屯徒飾簿厯之文執事
所謂名存實亡者不其然乎鹽法之行亦我祖宗所以
酌古凖今以為邊儲計者利甚溥也而今亦日以壊矣
[006-46b]
存積之鹽既不充于所支常股之鹽又不足於所出商
賈之徼利者急於取盈而鹺徒之私販者横於村落執
事所謂利久弊滋者不其然乎伊欲變而通之則亦非
有他道也蓋屯田之實雖亡而其名猶在其亦因名以
責實而已無己則如元學士虞集之法欲以海濱之地
盡以為田有能以百夫耕者則與以百夫之地能以萬
夫耕者則與以萬夫之地而授之以世官焉是亦一説
也鹽法之弊雖滋而其利未盡失在於去弊以存利而
[006-47a]
已無己則如我朝大學士丘濬之説使中納之商易粟
以銀然必先行宋人轉般之法以通前日之商繼行漢
人官給牢盆之法以待后日之商而次第之畢舉焉此
亦一説也然而其要則莫先於得人焉誠使屯田得人
則如棗祗屯許下而兵備足於魏韓重華田代北而轉
輸省於唐者可致也鹽法得人則如管仲在齊以魚鹽
而富國劉晏在唐以鹽利而佐用者可致也故曰有治
人無治法奚獨二事為然哉執事進而教之幸甚
[006-47b]
第一問乙未科/
有敬天之心有事天之道敬天之心存則有以致感格
之機而天無不孚事天之道盡則有以修時憲之實而
天無不若故敬天非難而事天為難事天非難而得事
之之道為難此古昔聖王所以日兢兢焉察於天人之
交求諸君臣之際而罔敢有逸志焉者凡以盡吾事天
之實而已而豈敢飾虚文崇常典以愚天下之耳目哉
知乎此則我太祖髙皇帝與皇上之所以勑天敬畏者
[006-48a]
可得而言矣如聖政紀所載愚生雖不能仰窺其萬一
然觀當時宋濓之序首以郊廟百神之祀禮文咸秩而
祀事舉者為言要未可謂之不知本也繼是而大本之
正也大分之昭也軍政之肅也民志之定也風俗之新
也凡此皆所以為事天之實而其尤可徴者如盛夏不
雨則席藳露坐一星失次則驚惕不寐以至如觀心有
亭衍義有廡精誠有錄洪範有圖其所以内存敬天之
心而外修事天之實者盖與堯之欽若舜之時幾禹之
[006-48b]
謹戒文之昭事同一揆矣豈徒以之託諸空言戒諭臣
下以為虚文常典而已哉惟我皇上明聖憲天勵精化
理國家将興必有禎祥是以大之而黄河清甘露降小
之而卉木之瑞鳥獸之祥凡諸福之物莫不畢至所以
衍億萬載無疆之慶者於是乎在矣夫何往者忽有星
象之異則亦安知非天心之仁愛耶而我皇上方且躬
御宸翰凛數百言勅諭臣工同加戒慎是又有以黙契
我太祖之心於千載之上而敬天之心事天之道無乎
[006-49a]
不至矣然天無私怒變不虚生則夫感格之機時憲之
實又烏可忽之而不講耶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詩
曰敬天之怒無敢戯豫盖星文之盈縮無常而人事之
招徕不一試以其略求之則古有以小人而致之者矣
如共驩居朝則五辰未撫管蔡在列則保章星動此一
説也而今有之乎古有以夷狄而致之者矣如淵聦肆
逆則隕星為肉遵鑒相屠則嵗星襲月此亦一説也而
今有之乎古亦有以政失而致之者矣而今亦無之也
[006-49b]
則長星經天豈元朔滲濾之朝所宜有孛宿歴氐豈貞
觀既效之日所宜聞乎古亦有以主慝而致之者矣而
今亦無之也則星隕而雨豈宜紀於宣尼之筆而太白
經天豈宜見於傅奕之奏乎夫數者皆無焉則其所以
為世感格之實者果於何而致力乎夫亦求諸用人之
間而已盖天象固常與君子相符而君子亦常與天象
相感故傅説騎箕蕭何應昴吾嘗得諸傳記攝提之位
列卿鈎鈐之司出納吾嘗得之星家是以君臣和而三
[006-50a]
台齊君子多而東壁著賢士進而少㣲絢采其理然也
且以郎官出宰上應列宿荀陳一聚猶動徳星而况於
朝廷之大百僚之廣拱北辰而依帝座者乎是故朝宁
之間或忠或佞一人之身乍賢乍否一時之事有得有
失凡此皆天心之所以為喜怒而星象之所由順逆者
也由是求之則百司之所以欽承仰答上紓我皇上之
憂者要必有道而鉤陳太㣲象緯咸若析木天街星宿
清潤下之所以欽若即上之所以時憲矣書曰同寅恊
[006-50b]
恭和衷哉請頌之以為今日在位者之忠告
第二問
人君之治天下也不患其無統天下之法而患其無化
天下之本法者何紀綱是也所以維持聨屬乎天下使
其勢無不一而王道之所由行也本者何心是也所以
感動倡率乎天下使其情無不一而天徳之所由立也
故心不加則紀綱弛天徳純則王道備舍其本而區區
求之於法抑末矣夫紀綱之説何時而始乎一見於書
[006-51a]
則五子之歌也再見於詩則棫樸之詠也然書之所戒
則以失道而亂紀綱詩之所美則以勉勉而綱紀四方
吾是以知紀綱固治亂興亡之由而人君一身尤紀綱
張弛之本是豈可以不加之意哉惟昔唐虞三代之時
不賞而勸不罸而治固無所謂紀綱也然其所以形諸
風聲軌物之間達諸上下貴賤大小之際施諸㑹朝表
著名位等級之殊措諸朝廷畿甸以及乎萬民之繁四
海之逺雖無紀綱之名而有紀綱之實是故天子綂三
[006-51b]
公三公率諸侯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其所
以綂天下之法甚脩而峻徳之明仁義之由行典則之
詔人紀之修皇極之建其所以化天下之本甚正信乎
王道之備未有不由天徳之純也乃若後世則有可慨
者矣髙祖之興規摸宏逺漢非無紀綱也而賈生太息
於文帝之朝且有指大如股脛大如腰之説矣太宗之
治庶㡬成康唐非無紀綱也而司馬公追論於有宋之
世且有藩鎮阻兵士卒逐帥之譏矣宋之紀綱太祖以
[006-52a]
仁厚樹之仁宗以恭儉承之亦善矣而數傳之後乃有
元帥畏偏禆偏禆畏将校将校畏士卒至或以一夫流
言道路而為之變令推恩焉此其故何也無亦本之弗
立而徒法有不能自行者乎中間如信賞必罸身致中
興宣帝嘗有意於漢矣而刑名之學甘於雜伯以是為
漢家制度可乎則其紀綱亦不過宣帝之紀綱而已刻
意王道厲精圗治神宗嘗有意於宋矣而新法之行悮
於安石以是而上慕唐虞可乎則其紀綱亦不過神宗
[006-52b]
之紀綱而已是二君者非徒本之弗立且并與其法而
失之則夫開漢亡之釁而基宋遷之禍者吾其誰咎哉
善乎韓子之言曰善計天下者不視天下之安危而察
其紀綱之理亂也洪惟我祖宗創制立法萬世可行其
紀綱則備矣其所以體之心而推之天下者有其本矣
而承平日久人心玩愒有司奉行容有失其初意者我
皇上以剛健中正之資而有釐正弊源之志執事以是
為千載一時欲諸生條其所以興革之宜補捄之術而
[006-53a]
愚非其人也雖然亦嘗有得於朱子之説矣曰核賢否
以定上下之分明功罪以公賞罸之施斯其紀綱之大
者而紀綱之所以立則又在臺諫補察而無所私宰執
秉持而無所失而人主又以大公至正之心恭已於上
而照臨之如此而已知乎此則興革之宜補捄之術不
有可得而論乎愚生天徳王道之説亦在其中矣若夫
仲長綂之所謂井田于謹之所謂賞罸姚崇之所謂官
爵杜黄裳之所謂法制要皆一偏之説而愚無取焉執
[006-53b]
事其毋以為嘐嘐
第三問
聖人之道存乎經聖經之傳存乎人故經有顯晦待人
而傳道有絶續得經而存經所以載道也人所以翼經
也此其係亦甚重矣而乃區區以文之今古求之其殆
非吾聖人作經之意乎夫六經帝王經世之典在焉孔子
贊之刪之定之修之其所以垂世立教者卓乎不可尚
已夫何火於秦稍出於漢而其文僅存焉壁傳口授誠
[006-54a]
有上古中古下古之殊矣執事舉以下詢不可謂無好
古之志也而愚竊有説焉蓋閲字未盡偏傍固古人所
不取而苦於竒字或者又議子雲之艱深以不識而見
譏者固無足道而人謂其頗識難字介甫遂以為終身
之恨愚今豈敢以是而自諉哉夫亦求夫聖人所以作
經之意而已噫昔倉頡之制字也天粟顯晝零之瑞鬼
妖動夜哭之祥是誠萬世文字之祖而六經之所頼以
傳者也顧其創之當時則有象形㑹意指事轉注假借
[006-54b]
諧聲之異義踵之後世則又有鳥跡蟲篆懸針薤葉鐘
鼎玉柱八分飛白之異文要之非求道者之所先也夷
考其始制之時字皆有義姑舉一二言之則如武之為
武有取於止戈也乏之為乏有取於文之反正也蠱之
為蠱有取於三蠱食皿也亥之為亥有取於二首六身
也此其為意亦精矣要之非論道者之所急也何則聖
人因道而作經後儒因經以求道道苟存焉經可略也
經苟存焉文可略也則夫所謂漆書竹簡特其糟粕之
[006-55a]
餘而科斗𨽻文特其煨燼之末耳聖經存亡之機漢儒
存經之功亦何與於是哉何則易以卜筮存而實亡觀
經解所援差之毫釐繆以千里之言今之易無有也其
所以存不有賴於施孟梁丘京費之力乎詩自春秋作
而已亡觀左氏所引翹翹車乗雖有絲麻之章今之詩
無有也其所以存不有賴於齊魯毛韓之功乎既脱酒
誥復脱武成書非全也由伏生安國相為授受而二帝
三王之傳賴以不墜焉既失月令復失王制禮非全也
[006-55b]
由魯淹中孔氏相為羽翼而大學中庸之㫖賴以有得
焉麟筆既絶策書不存春秋非全也由公穀左氏而二
百四十二年之事賴以見焉程子所以謂經不通求之
傳傳不通求之經也吾於是深有感於經之存亡道之
絶續而姑以文之今古為可略焉雖然三豕渡河非子
夏莫之辨而石鼓之聱牙雖昌黎猶或難之則字學亦
吾人之所宜盡心者特以之而求聖經則以為可緩耳
竊嘗謂字之興莫善於秦而字之廢亦由於秦李斯之
[006-56a]
所作君子不可以人而廢也夫何始皇以衡石程書故
簿書日繁字畫日趨簡便而𨽻興焉𨽻之由名固以其
施諸徒𨽻而已斯之後於漢得一蔡邕於唐得一李陽
氷於宋初得一徐鉉然先儒嘗謂宋之能者多於唐唐
之能者超於宋則知陽氷之學有冠絶今古者矣方今
朝廷之士草澤之民必有好陽氷之學而追李斯之跡
者愚以為金匱石室之文紀徳之碑銘功之器所以垂
休光而照後世者不可不還古文之舊而書史之刋布
[006-56b]
簿書之記録則姑仍乎今日之習以播同文之風而已
彼𨽻書之賤吾以為不可施也執事其将謂何
第四問
不明於天不足以立政不深於學不足以知天何則周
旋運行天之道也而其遲速進退未嘗不徵於星懸象
著明天之文也而其躔度次舍亦未嘗不㑹於星此古
聖人繼天立極君子之觀文察變所以必加之意而不
敢忽也夫星官之書其淵源逺矣自黄帝使車區占星
[006-57a]
而以容成搃之此其所由始也太史公有言自初生民
以來世主曷嘗不歴日月星辰及至五家三代紹而明
之而巫咸甘石唐昧之書出矣姑以其略言之則二十
八宿衆星為經水火金木土五星為緯者其象之大較
也中外之官常明者百二十可明者二千五百㣲星萬
千五百二十者其數之大較也有主有客有犯有孛有
遲有留有伏有逆有表裏盈縮有含譽有昌光有格澤
者其占之大較也欲一一而陳之要有不可以更僕終
[006-57b]
者雖然明問不可虚辱請舉其為用之大者為執事試
言之可乎盖古今星官之學其為書亦瑣矣而其有關
於立政之大用者吾得其四焉四者何曰法其象以授
時也綜其運以起厯也辨其方以分土也察其變以觀
灾祥也何則星之見於六經者莫先於堯典所謂在璣
衡以齊政者其官則有羲和仲叔焉其宅則有暘谷南
交昧谷幽都焉而民所以遂其析周夷隩之宜者於是
在矣然其所以為紀者則曰日中星鳥也日永星火也
[006-58a]
宵中星虚也日短星昴也堯之政要莫有先於此亦莫
有大於此者矣故曰法其象以授時也其在洪範曰恊
用五紀所謂五紀者嵗日月星辰厯數是也然而嵗本
於月月本於日日本於星辰星辰貫乎厯而厯數成焉
自黄帝調厯起辛夘顓頊用乙夘虞用戊午夏用丙寅
殷用甲寅周用丁巳三統用庚戌四分用庚辰而卒未
有外星以成厯者故曰聖人作厯以天地為本以四時
為柄以隂陽為端而必以日星為紀焉故曰綜其運以
[006-58b]
起厯也星土之書雖無可考而十二國之分載諸傳記
類皆可推如𤣥枵為齊之分星而青州之星土則於禆
竈之言知之星紀為越之分星而揚州之星土則於史
墨之言知之實沉為晉之分星而益州之星土則於子
産之言知之大火為宋之分星而豫州之星土則於子
韋之言知之以至鶉火為楚之分星則於叔向之言知
之娵訾為衛之分星則於申須之言知之以至燕之析
木周之鶉尾秦之鶉首趙之大梁魯之降婁莫不各有
[006-59a]
属焉故曰辨其方以分土也其在周禮有保章氏以掌
日月星辰之變動又有馮相氏掌二十八星之位以觀
妖祥自春秋以来迄於今其官雖已不舉而其妖祥所
應類有可徵春秋時嵗在星紀而淫於𤣥枵梓慎以為
宋鄭必饑則言其所属禆竈以為周楚所惡則言其所
衝此非嵗星乖次之應乎吴之伐越也説者以為越得
嵗而吴伐之不出二十年越必有吴以嵗星十二年一
周存亡之徵此非嵗星順次之應乎至於後世尤不可
[006-59b]
以一二舉求其順次之應則有如五星聚東井而髙祖
帝漢也四星聚牛女而晉元王吴也求其乖次之應則
有彗星掃東井而苻堅亾秦也嵗星犯太白而慕容亡
燕也所謂察其變以觀灾祥者不又在是乎吁吾是以
知星官之學不可不講而執事之問不為徒發也吾是
以謂不深於學不足以知天而不明於天不足與立政
也執事倘與進焉則巫咸甘石之書錢樂葛𤣥之術當
為執事盡之
[006-60a]
第五問
用於國者修於家者也能知今者通於古者也故觀其
談古道之謬則可知其處今事之疎而致用之未周者
實由其學識之未充而已愚也於是實不免焉而敢以
干肉食者之議乎然執事謂天下之事有言之若迂而
實有益於治名為無事而實有大可慮者而因舉夫東
南之財賦西北之戎馬下詢承學愚竊以為是二者皆
吾國家之大計其言之非迂也名為無事亦不可也是
[006-60b]
故不敢不陳其説焉夫天下財賦莫盛於東南浙東西
江廣固皆財賦之藪也自夫海舟罷直沽之運常盈列
淮浦之倉而至者日益積轉兌用坐食之兵列屯授分
閫之寄而運者日益来㑹通一河閘埧相次亭傳相望
豈非我太宗之貽謀而恭襄之偉績哉夫何近年以来
漕渠淤塞輸輓煩勞至於遣重臣以董之而功猶未著
者何也得無疏其流而未導其源乎天下戎馬莫盛於
西北宣府大同固皆戎馬之藪也且又寧夏守鎮肇於
[006-61a]
永樂之初榆林控制創於正綂之世長城一帶烽堠逺
延藩籬外障又非我太宗驅除之功而列聖豫防之謀
哉夫何近年以来卒伍干紀緣邊靡寧甚至勒大兵以
臨之而始就屈服者何也得無治其末而未絶其本乎
伊欲財賦通於東南其説固莫先於治河而今之所以
治河者非昔之所以治河也蓋昔之治河也欲除其害
而今之治河也欲興其利昔欲洩之使去而今欲疏之
使通誠以㑹通一河自淮之上下以達於濟北之境其
[006-61b]
水一資於黄河今河徙而流絶矣使不尋其遷徙之跡
而導其北来之源則雖丁夫林屯畚鍤鱗比亦隨注隨
涸而不足為久逺之計矣此愚之所謂導其源者也不
然則尋元人海運之故道與河漕並行以為緩急之備
可乎此非愚之言也丘文荘之言也伊欲戎馬寧於西
北其説固莫要於備邊而今之所以備邊又非昔之所
以備邉也蓋昔之治邉也以攘外而今之治邉也以寧
内昔欲拒彼之来而今欲防此之往誠以大同一鎮實
[006-62a]
扼乎南北之交其城一面北向昔也嘗潜出矣使不豫
求鎮防之計以絶其北出之路則雖甲兵在前金帛在
後亦屢叛屢服而終無輯寧之期矣此則河套之地亦
宜豫為經畧以防狄之出沒可乎此非愚之言也亦丘
文荘之言也若夫治河之説又有如昔人所謂築隄以
塞之開渠以疏之或欲作竹落而下以石或欲徙民居
放河入海或欲尋九河故道或欲空河流所注之地或
欲穿水門以殺水勢如賈譲上中下之三策賈魯疏浚
[006-62b]
塞之三法皆昔之所以治河者而今不暇為執事詳之
也至於治邉之説則又有所謂擇将帥以綂我之師撫
士卒以養我之鋭修城池以慎我之守積饋餉以足我
之食備器械以蓄我之威禁侵掠以彰我之信如春秋
所謂守在西夷朱子所謂備在朝廷者猶敢為今日勸
焉不識執事肯為轉聞於當宁否
具茨文集巻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