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a]
髙太史大全集叙
故嘉議大夫戸部侍郎前翰林國史院
編脩官授 諸王經青丘先生髙啓文
集二十四卷舊一千若干篇今二千若
干篇儒士徐庸字用理之所廣也用理
既以𩔖廣先生文集乃以示昌昌謹爲
序之曰夫將以所學明先王之道救當
世之弊則必著于言焉庻㡬見者之用
[000-1b]
聞者之有攷也六經更聖人之手其言
粹然一出于正要之所以存鍳戒者亦
多聖人既沒縱横捭闔之興大道㡬
微漢廣游學之路董生賈誼始各以其
學自見著書數千萬言沉雄簡奥其明
先王之道陳當世之務畧備矣唐韓愈
起力變八代之衰習故其言惟醕而杜
甫李白又各以其學自見明王道具時
[000-2a]
政謂之詩史宋歐陽脩愽學力行本論
之言有益於治至朱元晦則根據六經
之㫖攘斥百氏之非巋然爲世儒宗其
大要使人審王伯之畧致義利之辨而
已今諸家之言具存考之可知用之猶
尚可行也盖三代而下漢唐宋之所以
徳著業而繼焉以
治者有頼於是
焉先生生元丙子少禀神慧長讀六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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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家之言融而通之㑹而成之又取而
力行之其𤼵之於言則浩乎如大川之
决防也鏘乎如洞庭之張樂也儵乎如
幽壑之舞蛟也致之於用則如射者之
於的凖乎其無疑也然值國步之既促
不苟於用隱於青丘豋髙望逺撫時懐
古其言多激烈慨慷若將於世無足爲
者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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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髙皇帝定𪔂建業肆
詔徴賢先生起與元史之脩録善醜惡
儒者之功庶㡬彰施史成授諸王經進
户部侍郎尊顯極至先生感之力頌先
王之道以匡濟世務言多雄偉竒古足
以聳張徳業禆益治化時甚頼之未乆
即辭去去後亦蹇連以死嗚呼殆天所
以厄斯文也嘗竊論焉天道惡滿取之
[000-3b]
不可以全然詘其身則必信其聲是以
董賈貶逐而名長甫白窮放而詩傳韓
愈歐陽朱元晦雖號通顯而未免罷
斥然其言至於今誦習而師承者不衰
正柳宗元所云生而不遇死則垂聲者
衆也先生死始三十有九使少優㳺而
待之則得將止於是乎言將止於是乎
行將止於是乎嗚呼天實爲之謂之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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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用理師學於先生之言得之既深遂
勤圖傳之亦使聞者考之而可知見者
用之而可行以明其言之果有頼於世
也嗚呼厚矣
景泰元年庚午冬十二月望日
賜進士出身呉劉昌序
[000-4b]
[000-4b]
缶鳴集序
人生而形具矣形具而聲𤼵矣因其聲
而名之則有言矣因其言而名之則有
文矣故文者言之精也而詩又文之精
者以其取聲之韻合言之文而爲之也
豈易也哉近之於身逺之於物大之爲
天地變之爲神與凢古今治政民俗
之不同史氏之不及具載者取而詠
[000-5a]
之載賡之不費辭而極乎形容之妙
比興之微若是者豈非風雅之遺意哉
宜君子有以取之呉郡髙君季迪少有
俊才始余得其詩於金華見之未嘗不
愛及来 京師同在史局又得其所謂
缶鳴集者閲之累目不倦合古今體數
百首其事雖微可以攷得失備史氏之
𫠦懲其辭則余之所欲摹擬而莫之
[000-5b]
工者鏗鏘振𤼵而曲折窅如也果何自
而得之方呉郡未入板籍不幸爲潜竊
者據之擅其利者十年矣士於是時熟
不苟升斗之禄以自活釡間季迪日
與之處曽不凂焉顧乃率其儔𩔖倡和
乎山之厓水之澨取世俗之所不好者
而好之含毫伸牘鳴聲咿咿及其得意
又自以爲天下之樂舉不足以易其樂
[000-6a]
焉此其所得爲如何哉吾聞鍾聲鏗而
立石聲磬而立辨
聲哀而立㢘竹
聲濫而立㑹鼙鼓之聲灌而立動若缶
鳴之聲果何音也其西音乎南音乎抑
太古之遺音乎不然則天下將治正始
之音將作而此其兆乎何爲一旦而及
吾耳也得乎天者不求知於人求知於
人者不得乎天季迪不求知於余而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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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之者啇聲之不必出於巳也而曽
子之焱氏之頌不必費辭也而後世
之則季迪之樂亦余樂也嗟夫憧憧
徃来朋從尔思孰䏻爲余發其吟風之
趣乎季迪由是求之其於道也㡬㡬矣
洪武二年秋七月長山病叟胡翰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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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8a]
缶鳴集序
髙季迪詩十二卷凡爲樂府五七言近
古體九百三十七首余爲叙而評之曰
季迪之詩雋逸而清麗如秋空飛隼盤
旋百折招之不肯下又如碧水夫渠不
假雕飾翛然塵外有君子之風焉以余
之所言而余之所不言從可知已然則
季迪之詩集不可傳也歟季迪中呉人
[000-8b]
余嘗論呉中之詩唐有陸魯望宋有范
至魯望之詩
興幽逺而其音響則
駸駸巳迫於晚唐至䏻之詩措辭温縟
然其格調特宋焉而已耳在勝國時余
適呉則陳子平詩其爲言率實而流麗
揆之陸范吾不知其孰先孰後也呉之
詩在元惟子平而知者盖鮮今吾於是
復得季迪之詩焉季迪年方壮志氣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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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其所自見殆不止於詩而其於詩則
已自成家與唐宋以来作者又不知
孰先孰後也嗟乎詩之道微矣世之有
志於斯者莫不鞠明䆒曛疲心思於簡
牘間而後爲言乃或有可傳其不可傳
者固不可勝數是不可不謂之難也以
詩之難如此而季迪乃以此自成家
追古之作者以爲並豈非其才之過人
[000-9b]
也歟序而傳之世必有因其詩而知其
才者矣季迪名啓季迪字也頃承 詔
與余同脩元史㝷入 内府教胄子授
翰林國史編脩云
洪武庚戌三月翰林侍講制金華王禕
序
[000-10a]
缶鳴集序
言之精者謂之文詩又文之最精者何
以知其然耶二氣爲之槖籥而鼓之以
風霆然後天之聲出焉衆竅爲之呼吸
而盪之以江河然後地之聲出焉受形
於兩間而靈於物者爲人然氣至混然
天成發宣鴻欝然後人之聲出焉凢人
有聲斯有言有言斯有文文至於詩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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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品彚陶冶化工根乎性情之真達於
音響之妙宫商間作金石並鳴由是而
聲之用極矣世皆知以詩而詩或未
知以文而詩因謂詩特文章之末技
庸詎知聲成文謂之音而詩之中文已
具焉韓退之之言曰李杜文章在光
萬丈長斯言也其善論詩者已然非天
機悟入識見超詣亦何足以語此哉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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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髙君季迪踈爽雋邁警敏絶人無書
不讀而於群史與余友二十年余
知季迪之言也久然未甞不以其詩
而得之也始季迪之爲詩不務同流俗
直欲趋漢魏以還及唐諸家作者之林
毎一篇出見者傳誦名𨼆𨼆起諸公間
及游四方不益勤刮磨潄滌日新月
異薦紳諸老咸自以爲不及季迪之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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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誠精矣然其意則自謂古風人一辭
不如是也三百篇之傳豈皆出於一人
之手或著其一二皆可以遺之後来尚
奚以多爲哉吾非欲成一家言亦性焉
而嗜之之䔍殆與人之耽恱世好者同
一肆志留情而其樂盖未䏻以此而易
彼也聞者以爲然當其一室燕坐圖書
左右離列拂拭塵埃几案間㝠黙覯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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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與趣融景與心㑹魚龍出沒巨海中
殆難以測度或花間月下引觴獨酌酒
酣氣豪放竒作楚調已而吟思俊𤼵湧
源泉捷如風雨頃刻數百言落筆弗
休故季迪之詩縁情随事因物賦形
横縱百出開合變化而不拘拘乎一體
之長其體製雅醇則冠冕委蛇佩玉而
長也其思致清逺則秋空素鶴廽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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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下而輕雲霽月之連姢也至其文采
縟䴡如春花翹英蜀錦新濯其才氣俊
逸如泰華秋隼之孤騫昆侖八駿追風
躡電而馳也季迪之於詩可謂䏻盡其
心焉尔季迪之詩甚多有吹䑓集缶鳴
集鳯䑓集凡爲書㡬二千首皆當世之
儒先君子序其端今年冬予訪之呉淞
江上季迪出其詩示予盖取舊𫠦集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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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益加刪改彚粹爲一緫題曰缶鳴集
自古樂府行而下至五七言諸體得
詩三百餘篇皆其精選富矣哉亦可謂
不易矣然是編也特以今年庚戌冬而
止後有作當别自爲集季迪不以余不
肖属余序之庸敢叙諸編端以俟季迪
家姑蘇甞應召脩元史教西學弟子貟
入翰林爲編脩擢戸部侍郎 賜㱕郷
[000-13b]
里云
洪武三年十二月既望史官呉郡謝徽
序
[000-14a]
原序
天下無事時士有豪邁奇崛之才而無所用往往放於山
林草澤之間與田夫野老沉酣歌呼以自快其意莫有聞
於世也逮天下有事則相與奮臂而起勇者騁其力智者
効其謀辯者行其說莫不有以濟事業而成功名蓋非向
之田夫野老所能羈留而狎玩者亦各因其時焉爾今天
下崩離征伐四出可謂有事之時也其決策於帷幄之中
揚武於軍旅之間奉命於疆場之外者皆上之所需而有
待乎智勇能辯之士也使山林草澤或有其人孰不願出
於其間以應上之所需而用已之所能有肯槁項老死於
布褐藜藿者哉余生是時實無其才雖欲自奮譬如人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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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車良馬而欲適千里之塗不亦難歟故竊伏於婁江之
濱以自安其陋時登髙邱望江水之東馳百里而注之海
波濤之所洶煙雲之所杳靄與夫草木之盛衰魚鳥之
翔泳凡可以感心而動目者一發於詩蓋所以遣憂憤於
兩忘置得喪於一𥬇者初不計其工不工也積而成帙因
名曰婁江吟稿若在衡門茅屋之下酒熟豕肥從田夫野
老相飲而醉拊缶而歌之亦足以適其適矣因序其篇端
以見余之自放於江湖者爲無所能非有能而不用也婁
江吟藁自序
古人之於詩不專意而爲之也國風之作發於性情之不
能已豈以爲務哉後世始有名家者一事於此而不他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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殫心神捜刮萬象以求工於言語之間有所得意則歌吟
蹈舞舉世之可樂者不足以易之深嗜篤好雖以之取禍
身罹困逐而不忍廢謂之惑非歟余不幸而少有是好含
毫伸牘吟聲咿咿不絶於口吻或視爲廢事而喪志然獨
念才疎力薄旣進不能有爲於當時退不能服勤於畎畞
與其嗜世之末利汲汲者争騖於形勢之途顧獨事此豈
不亦少愈哉遂爲之不置且時雖多事而以無用得安於
閒故日與幽人逸士唱和於山巔水涯以遂其所好雖其
工未敢與昔之名家者比然自得之樂雖善辯者未能知
其有異否也故累歲以來所著頗多近客東江之渚因間
始出而彚次之自戊戌至丁未得七百三十二篇題之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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缶鳴集自此而後著者則别爲之集焉藏之巾笥時出而
自讀之凡歲月之更遷山川之歷涉親友暌合之期時事
變故之蹟十載之間可喜可悲者皆在而可考固不忍棄
而弗録也若其取義之或乖造辭之未善則有待於大方
之教焉缶鳴集自序
呉爲古名都其山水人物之勝見於劉白皮陸諸公之所
賦者衆矣余爲郡人暇日捜奇訪異於荒墟䆳谷之中雖
行躅殆徧而紀詠之作則多所闕焉及歸自京師屏居松
江之渚書籍散落賔客不至閉門黙坐之餘無以自遣偶
得郡志閱之觀其所載山川臺榭園池祠墓之處余向嘗
得於煙雲草莽之間爲之躊躇而瞻眺者皆歷歷在目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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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地想其人求其盛衰廢興之故不能無感焉遂采其著
者各賦詩詠之辭語蕪陋不足傳於此邦然而登髙望逺
之情懷賢弔古之意與夫撫事覽物之作喜慕哀悼俯仰
千載有足以存勸戒而考得失猶愈於飽食終日而無
所用心者也況幸得爲聖朝退吏居江湖之上時取一篇
與漁父鼓枻長歌以樂上賜之深豈不快哉因不忍棄去
萃次成帙名姑蘇雜詠合古今諸體凡一百二十三篇云
洪武四年十二月日前史官髙啓序
[000-16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