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l0061 默記-宋-王銍 (WYG)


[001-1a]
欽定四庫全書
 黙記卷上        宋 王銍 撰
藝祖仕周世宗功業初未大顯㑹世宗親征淮南駐蹕
正陽攻夀陽劉仁瞻未下而藝祖分兵取滁州距夀州
四程皆大山至清流闗而止關去州三十里則平州而
西澗又在滁城之西也是時江南李景㩀一方國力全
盛聞世宗親至淮上而滁州其控扼且援夀州命大將
皇甫暉監軍姚鳳㨗提兵十萬扼其地太祖以周軍數
[001-1b]
千與暉遇于清流關隘路周師大敗暉整全師入憇滁
州城下令翌日再出太祖兵再聚于關下且虞暉兵再
至問諸村人云有鎮州趙學究在村中教學多智計村
民有爭訟者多詣以决曲直太祖㣲服徃訪之學究者
固知為趙㸃檢也迎見加禮太祖再三叩之學究曰皇
甫暉威名冠南北太尉以為與已如何曰非其敵比也
學究曰然彼之兵勢與已如何曰非其比也學究曰然
兩軍之勝負如何曰彼方勝我已敗畏其兵出所以問
[001-2a]
計于君也學究曰然且彼来日整軍再乘勝而出我師
絶歸路不復有噍𩔖矣太祖曰當復柰何學究曰我有
竒計所謂因敗為勝轉禍為福者今關下有徑路人無
行者雖暉軍亦不知之乃山之背也可以直抵城下方
阻西澗水大漲之時彼必謂我既敗之後無敢躡其後
者誠&KR0014由山背小路率衆浮西澗水至城下斬關而入
彼方戰勝而驕解甲休衆必不為備可以得志所謂兵
貴神速出其不意若彼来日整軍而出不可為矣太祖
[001-2b]
大喜且命學究指其路學究亦不辭而遣人前導即下
令誓師夜出小路亟行三軍跨馬浮西澗以廹城暉果
不為備奪門以入既入暉始聞之旋率親兵擐甲與太
祖巷戰三縱而三擒之既主帥被擒城中咸謂周師大
兵且至城中大亂自相蹂踐死亡不計其數遂下滁州
即國史所載太祖曰餘人非我敵必斬皇甫暉頭者此
時也滁州既破中斷夀州為二救兵不至夀州為孤軍
周人得以擒仁瞻自滁州始也擒暉送世宗正陽御寨
[001-3a]
世宗大喜見暉于簣中金瘡被體自撫視之暉仰面言
我自貝州卒伍起兵佐李嗣源遂成唐莊宗之禍後率
衆投江南位兼將相前後南北二朝大小數十戰未嘗
敗而今日見擒于趙某者乃天贊趙某豈臣所&KR0014及因
盛稱太祖之神武遂不肯治瘡不食而死至今滁人一
日五時鳴鐘以資薦暉云盖淮南無山惟滁州邊淮有
髙山大川江淮相近䖏為淮南屏蔽去金陵纔一水隔
耳既失滁州不惟中斷夀州援則淮南盡為平地自是
[001-3b]
遂盡得淮南無復障塞世宗乘滁州破竹之勢盡收淮
南李景割地稱臣者由太祖先擒皇甫暉得滁州阻固
之地故也此皇甫暉所以稱太祖為神武者暉亦非常
人知其天授非人力也其後真宗時所以建原廟于滁
而殿曰端命者太祖厯試于周功業自此而成王業自
此而始故號端命盖我宋之咸鎬豐沛也其趙學究即
韓王普也寔與太祖定交于滁州引為上介辟為歸徳
軍節度廵官以至太祖受天命卒為宗臣比跡于蕭曹
[001-4a]
者自滁州始也
王朴仕周為樞宻使五代自朱梁以用武得天下政事
皆歸樞宻院至今謂之二府當時宰相但行文書而已
况朴之得君哉所以世宗纔四年間取淮南下三關所
向成功時縁用兵朴多宿禁中一日謁見世宗屏人嚬
蹙且倉皇嘆嗟曰祸起不久矣世宗因問之曰臣觀𤣥
象大異所以不敢不言世宗曰如何曰事在宗社陛下
&KR0014免而臣亦先當之今夕請陛下觀之可以自見是
[001-4b]
夜與世宗㣲行自厚載門同出至野次止于五丈河旁
中夜後指謂世宗曰陛下見隔河如漁燈者否世宗随
亦見之一燈熒熒然迤𨓦甚近則漸大至隔岸大如車
輪矣其間一小兒如三數嵗引手相指既近岸朴曰陛
下速拜之既拜漸逺而没朴泣曰陛下既見無可復言
後數日朴于李榖坐上得疾而死世宗既伐幽燕道被
病歸而崩明年而天授我宋矣火輪小兒盖聖朝火徳
之兆豈偶然哉陸子履為先子言
[001-5a]
藝祖初自陳橋推戴入城周恭帝即衣白襴乘轎子出
居天清寺世宗節名而寺其功徳院也藝祖與諸將同
入院内六宫迎拜有二小兒丱角者宫人抱之亦拜詢
之乃世宗二子紀王闕/ 也顧諸將曰此復何待左右
即提去惟潘美在後以手搯殿柱低頭不語藝祖云汝
以為不可耶美對曰臣豈敢以為不可但于理未安藝
祖即命追還以其一人賜美美即收之以為子而藝祖
後亦不復問其後名惟正者是也每供三代惟以美為
[001-5b]
父而不及其他故獨此房不與美子孫連名名夙者乃
其後也夙為文官子孫亦然夙有才為名帥其英眀有
自云
徐鉉歸朝為左散騎常侍遷給事中太宗一日問曽見
李煜否鉉對以臣安敢私見之上曰卿第徃但言朕令
卿徃相見可矣鉉遂徑徃其居望門下馬但一老卒守
門徐言願見太尉卒言有㫖不得與人接豈可見也鉉
云我乃奉㫖来見老卒徃報徐入立庭下乆之老卒遂
[001-6a]
入取舊椅子相對鉉遥望見謂卒曰但正衙一椅足矣
頃間李主紗㡌道服而出鉉方拜而李主&KR0205下堦引其
手以上鉉告辭賓主之禮主曰今日豈有此禮徐引椅
少偏乃敢坐後主相持大哭乃坐黙不言忽長吁嘆曰
當時悔殺了潘佑李平鉉既去乃有㫖再對詢後主何
言鉉不敢𨼆遂有秦王賜牽機藥之事牽機藥者服之
前郤數十回頭足相就如牽機狀也又後主在賜第因
七夕命故妓作樂聲聞于外太宗聞之大怒又傳小樓
[001-6b]
昨夜又東風及一江春水向東流之句併坐之遂被禍

先子言錢俶所以子孫貴盛蕃衍者不特納土之功使
一方無兵火之厄盖有社稷大勛雖其子孫莫知之也
從太宗于平原既擒劉繼元以歸又旁取幽燕幽燕震
恐既迎大駕至幽州城下四面攻城而我師以平晉不
賞又使之平幽遂軍變太宗與所親厚夜遁時俶掌後
軍有来報御寨已起者凡斬六人度大駕已出燕京境
[001-7a]
上乃按後軍徐行故鑾輅得脱不然後軍與前軍合又
遼覺之則殆矣盖一夜逹旦大駕行三百里乃脱皆俶
之功也
世傳王迥遇女仙周瑶英事或言非實托寓而為之耳
是誠不然當斯時盛傳天下禁中亦知是時皇儲屢夭
晏元獻為相一日遣人請召迥之父郎官王璐至私第
欵宻乆之王璐不測其意忽問曰賢郎與神仙遊其人
名在帝所果否王璐驚惶不知所對徐曰此子心疾為
[001-7b]
妖鬼所憑為家中之害所不勝言晏曰無深諱不知每
與賢郎言未来之事有驗否王璐對曰間有後驗而未
常問也晏曰此上㫖也上令殊呼郎中宻託令似以皇
太子屢夭深軫上心試于帝所問早晩之期與後来王
子還得定否王璐曰不敢辭後數日来云宻言漫令小
子問之小子言其人親到九天見主典簿籍者言聖上
若以族從為嗣即聖祚綿久未見誕育之期也雖其言
若此願相公勿以為信以保家族晏公黙然其後聞所
[001-8a]
奏者亦不敢盡言富鄭公乃晏壻也富公為宰相皇子
猶未降故與文潞公劉丞相王文忠首進建儲之議盖
本諸此
王溥五代狀元相周髙祖世宗至本朝以宫師罷相其
父祚為觀察使致仕待溥甚嚴不以其貴少假借每賓
客至溥猶侍立左右賔客不自安引去國史言之詳矣
祚居富貴乆奉養奢侈所不足者未知年夀耳一日居
洛陽里第聞有卜者令人呼之乃瞽者也宻問老兵云
[001-8b]
何人呼我荅曰王相公父也貴極富溢所不知者夀也
今以告汝俟出當厚以卦錢相酬也既見祚令布卦成
又推命大驚曰此命惟有夀也祚喜問曰&KR0014至七十否
瞽者笑曰更向上答以至八九十否大笑曰更向上答
曰能至百嵗乎又歎息曰此命至少亦須一百三四十
嵗也祚大喜曰其間莫有疾病否曰并無固問之其人
細數之曰俱無祇是近一百二十嵗之年春夏間㣲苦
臟肺尋便安愈矣祚喜回顧子孫在後侍立者曰孫兒
[001-9a]
軰切記是年且莫教我喫冷湯水
太宗長子楚王元佐既病廢次即昭成太子元禧封許
王最所鍾愛尹開封府擇吕端張去華陳載一時名臣
為之佐禮數優隆諸王莫比將有青宫之立王豐肥舌
短寡言娶功臣李謙溥姪女而王不喜之嬖惑侍妾張
&KR0197張梳頭隂有廢嫡立為夫人之約㑹冬至日當家
㑹上夀張預以萬金令人作關捩金注子同身兩用一
着酒一着毒酒来日早入朝賀夫婦献酬王互換酒飲
[001-9b]
而毒酒乃在王盞中張立于屏風後見之撧耳頓足王
飲罷趨朝至殿廬中即覺體中昏憒不知人事不俟賀
扶上馬至東華門外失馬仆于地扶策以歸而卒太宗
極哀慟命王繼恩及御史武元頴鞫治頃刻獄就擒張
及造酒注子人凡數軰即以冬至日臠釘于東華門外
贈王為太子府僚吕端陳載俱貶官而張去華已去官
旋以他事貶云去華之孫景山言親見其詳今國史載
此事多㣲辭惟言上聞之停冊禮命毁張之墳墓而已
[001-10a]
晏元献守長安有村中富民異財云素事玉髑髏因大
富今弟兄異居欲分為數段元献取而觀之自額骨左
右皆玉也瓌異非常者可比公見之喟然嘆曰此豈得
于華州蒲城縣唐明皇泰陵乎民言其祖寔于彼得之
也元献因為僚屬言唐小説唐𤣥宗為上皇遷西内李
輔國令刺客夜擕鐡槌擊其腦𤣥宗卧未起中其腦皆
作磬聲上皇驚謂刺者曰我固知命盡于汝手然葉法
善曽勸我服玉今我腦骨皆成玉且法善勸我服金丹
[001-10b]
今有丹在固自難死汝可破腦取丹我乃可死矣刺客
如其言取丹乃死孫光憲續通録云𤣥宗將死云上帝
命我作孔昇真人爆然有聲視之崩矣亦㣲意也然則
此乃真𤣥宗之髑髏骨也因潛命瘞于泰陵云肅宗之
罪著矣或云肅宗如武乙之死可驗其非虚也
王朴仕周世宗制禮作樂考定聲律正星厯修刑統百
廢俱起又取三關收淮南皆朴為謀然事世宗纔四年
耳使假之夀考安可量也嘗自謂朴在則周朝在非過
[001-11a]
論也王禹偁記朴在宻院太祖時為殿前㸃檢一日有殿
直衝節者訴于宻院朴曰殿直雖官小然與太尉比肩
事主且太尉典禁兵不宜如此太祖聳然而出又周世
宗于禁中作功臣閣畫當時大臣如李糓鄭仁誨與朴
之屬太祖即位一日過功臣閣風開半門正與朴象相
對太祖望見却立聳然上御袍襟領磬折鞠躬頂禮乃
過左右曰陛下貴為天子彼前朝之臣禮何過也太祖
以手指御袍云此人若在朕不得此袍著其敬畏如此
[001-11b]
又閒談録云朴植性剛烈大臣藩鎮皆憚之世宗收淮
南俾朴留守時以街巷隘狹例從展拓怒廂校弛慢于
通衢中鞭背數十其人忿然嗟云宣補廂虞候豈得便
從决朴㣲聞之命左右擒至立斃于馬前世宗聞之笑
謂近臣云此是大愚人去王朴面前誇宣補廂虞候宜
其死矣
吕申公為相有長者忠厚之術故其福禄子孫為本朝
冠族嘗因知制誥有闕進擬晁宗慤仁宗曰無甚文名
[001-12a]
命别擬人申公曰臣之所見或異于是今内外之臣文
字在宗慤之上固多但宗慤父迥年逾八十受先朝尊
禮若使其生見子為侍從且父子世掌絲綸尤為盛事
迥必重感戴足以惇聖朝孝弟之風上許之即降㫖召
試是日亟命至中書迥方熟睡不暇白知也既畢還家
而迥老病卧于牀上注目以待宗慤之歸問今日来何
晏也慤具白召試畢方歸故不暇白大人也問試得意
否宗慤曰甚得意也迥大喜&KR0205下牀扶行失病所在盖
[001-12b]
久病卧于牀因喜其子召試而忘其疾也宗慤在詞掖
久之父子每同錫燕縉紳榮之宋綬云自唐以来惟扵
陵身見其子嗣復繼掌書命至是有晁氏焉然則吕申
公作而卹人之老真宰相器也其有後宜哉
章懿李太后生昭陵而終章獻之世不知章懿為母也
章懿卒先殯奉先寺昭陵以章獻之崩號泣過度章惠
太后勸帝曰此非帝母帝自有母宸妃李氏已卒在奉
先寺殯之仁宗即以犢車亟走奉先寺徹殯觀之在一
[001-13a]
大井上四鐡索維之既啟棺而形容如生略不壞也時
已遣兵圍章献之第矣既啟棺知非鴆死乃罷遣之
丁謂當國權勢震主引王沂公為恭知政事謟事謂甚
至既登政府每因閒暇與謂言必涕泣作可憐之色晉
公問之數十次矣一日因問閔然對曰曾有一私家不
幸事恥對人言曾少孤惟老姊同居一外甥不肖為卒
想見受艱辛杖責多矣老姊在青州鄉里每以為言言
訖又涕下謂亦惻然因為沂公言何不入文字乞除軍
[001-13b]
籍沂公曰曾既汚輔臣之列而外甥如此豈不辱朝廷
自亦慚言于上也言畢又涕下謂再三勉之此亦人家
事不足為愧惟早言于上庶脫其為卒之苦耳自後謂
數數勉之留身上前奏知沂公必涕下曰豈不知軍卒
一日是一日事但終自羞赦耳晉公每催之且謂沂公曰
某日可留身奏陳沂公猶不欲謂又自陳之一日且責
沂公門户事乃爾緩謂當奉候于閤門沂公不得已遂
留身既留身踰時至將進膳猶不退盡言謂之盗權奸
[001-14a]
私且言丁謂隂謀詭譎多智數變亂在頃刻太后陛下
若不亟行不惟臣身齏粉恐社稷危矣太后大怒許之
乃退晉公候于閤門見其甚久即頓足捩耳云無及矣
方悟知其令謂自為己謀不使之覺欲適當山陵之事
而發故也沂公既出遇謂于閤門含怒不揖而出晉公
始悟見賣含毒而已不覺也是日既至都堂召兩府入
議而不召謂謂知得罪祈哀于馮拯錢惟演及曾等曰
今日謂家族在諸公矣太后欲誅謂拯申理之沂公奏
[001-14b]
請召知制誥就殿廬草制罷之不復宣麻太后從之責
太子少保分司西京俄竄崖州向使謂防閑沂公則豈
有此禍故知權數在謂之上也
章獻太后智聰過人其垂簾之時一日泣語大臣曰國
家多難如此向非宰執同心恊力何以至此今山陵了
畢皇親外戚各已遷轉推恩惟宰執臣僚親戚無有恩
澤卿等可盡具子孫内外親族姓名来當例外一一盡
數推恩宰執不悟于是盡具三族親戚姓名以聞奏明
[001-15a]
肅得之遂各畫成圖粘之寢殿壁間每有進擬必先觀
圖上非兩府親戚姓名中所有者方除之
狄青善用兵多智數為一時所伏其出師討儂智髙也
既行燕犒士卒于瓊林苑中將士皆列坐酒既行青自
起廵而問之曰兒郎若肯隨青者任其願同去若有父
母侍飬及家私㓜小畏怯不願去者便請于此䖏自言
大軍一起之後敢有退避者惟有劔耳于是三軍之士
感泣自勵至嶺外無一人敢有怠惰者
[001-15b]
儂智髙犯廣南破諸郡官軍屢敗朝廷震動遂遣狄青
作宣撫招討使青至洪州聞陶弼在外邑丁憂盖弼久
作廣南官也青至微服徃見弼問籌䇿弼察其誠為青
言廣南利害曰官吏皆成貪墨不法惟欲溪洞有邊事
乘擾攘中濟其所欲不問朝廷安危謂之做邊事涵養以
至今日非智髙&KR0014至廣州乃官吏不用命誘之至此智
髙豈䏻出其巢穴至廣州哉今誠&KR0014誅不用命官吏使
兵權在我一變舊俗則賊不足破也青大竒之所以初
[001-16a]
至廣州按法誅不遵節制出兵而敗陳崇儀而下三十
餘人明日一鼓而破賊二廣晏然者用弼之䇿也青南
討至嶺下随軍廣南轉運使李肅之等迎于界首具櫜
鞬謁青曰某等隨軍轉運使今已入本界請大軍糧食
之數及要若干額數月日多少請預備之青答曰此行
亦無東西南北逺近所在亦無嵗月多少之期既曰隨軍
轉運須著隨軍供贍人人足備若少一人之食則先斬轉
運使肅之等悚然而退故其軍食足而成功此善為將
[001-16b]
帥者也
髙遵裕之為將取靈州也范純粹胡僧孺為轉運使既
至軍前大陳軍儀會將校二漕同禀此行軍糧多少月
日遵裕撚鬚熟計久之反覆思索而言曰且安排一月
二漕應諾對遵裕呼書吏取紙自書一月軍粮狀遵裕
判押照㑹訖乃罷其後靈州城下軍潰乏食死亡㡬半
朝廷罪遵裕以乏食自解置獄華州二漕使出遵裕所
押一月軍令狀自解故遵裕深責而二漕止降一官以
[001-17a]
此二者觀之大帥之語黙舉措可以見成敗矣
滕元發言杜祁公作相夜召元發作文字因觀其狀貌
嘆曰此骨相窮寒豈宰相之狀也徐命左右秉燭手展
書卷起而觀之見眼有黑光徑射紙上元發黙然曰杜
公之貴者此也後與王介甫同作館職同夜直忽見介
甫同展書燭下黑光亦徑射紙上因為荆公說祁公之
事言介甫他日必作相介甫嘆曰子勿相戱安石豈願
作宰相哉十年之間果如元發所言
[001-17b]
董士亷關中豪俠之士佐劉滬同擅築永洛城尹師魯
大非之其後狄青帥渭希師魯意以滬擅興械送獄將
按誅之時士亷已罷幕府至京師青言于朝檻車捕送
欲至渭而誅之時士亷過華隂縣姚嗣宗知縣事姚董
意氣之交也縣當發人䕶送而監者兵仗嚴宻如䕶叛
逆者不得語也嗣宗交䕶送者于路因呼士亷行第屢
引兩手向上示之士亷應曰會得嗣宗意令向上一
路出此檻車也既至渭州青方坐㕔事列兵仗盛怒
[001-18a]
以待之士亷在檻車中見青大呼曰狄青你這回做也
你只是董士亷礙着你你今日殺了我這回做也青聞
之大驚不敢誅盖青起于卒伍而貴常有嫌疑之謗心
惡聞此語因破檻車械送獄獄既在有司士亷得以為
計矣其後反訟師魯𧷢罪師魯貶死而士亷從輕比者
用姚嗣宗之計得脱也
狄青宣撫廣南平儂智髙未出師先大陳軍儀數諸將
不俟大軍之到先出師不利就坐擒陳崇儀等三十餘
[001-18b]
人拽出斬之次及余襄公襄公矍然下拜而孫元規頗
申理之得免次及提刑祖擇之問諸將兵敗亡之由擇
之知必不免勃然起對曰太尉不得無禮擇来時金口
别有宣諭其客將在㕔下即呼牽提刑馬遂就㕔事上
馬以出于甲胄兵戈之間既至所舍便溺俱下滿于鞍
韉此所謂氣勝也盖青武人非倉卒之間言金口别有
宣諭以折其謀則必不免矣
晏元獻自西京以久病請歸京師留寘講筵病既革上
[001-19a]
將臨問之甥楊文仲謀謂凡問疾大臣者車駕既出必
携紙錢盖已膏育或遂不起即以弔之免萬乘再臨也
遂奏臣病稍安不足仰煩臨問仁宗然之實久病忌擕
奠禮以行然後數日即薨故歐公作神道碑言明年正
月疾作不&KR0014&KR0346太醫朝夕視有司除道將幸其家公
嘆曰吾無狀乃以疾病憂吾君即奏臣疾少間行愈矣
乃止丁亥以公薨聞以不即視公為恨葢此意也
曹襄悼利用既忤宦者明年會其姪汭在真定因侍婢
[001-19b]
與中饋爭寵嫁出之而汭猶過其家不已其夫不勝憤
因汭衩衣衣淡黄袄子入其家而其夫山呼汭倉卒不
知避宧者為走馬奏之即唱言汭與其叔利用謀不軌
差王博文勘其事鍛鍊既成以大鑊煎油拉汭烹之至
今都監之𪠘㓙不可入盖汭之寃魄猶在也歐陽叔弼
言頃于青州王家見章猷與王沂公親札一紙云曹利
用與其姪兒謀叛事理分眀也須早殺却若落他手便
悔不及也
[001-20a]
王介甫初罷相鎮金陵吕吉父叅知政事獨當國會李
逢與宗室世居獄作本以害王文恪陶滕章敏元發范
忠宣堯夫三人也王滕皆李逢親妹夫而忠宣李氏之
甥逢之表兄弟獄事之作范公知慶州忽䑓獄問皇佑
年范公與逢相見語言不順范公倉卒無以為計忽老
吏言是年文正方守慶州檢架閣庫有文正差兵士送
范公赴舉公案尚在㩀其年月則范公方在慶州侍下
其月日不同安得語言與逢相見也遂㩀公案錄白申
[001-20b]
䑓中乃止向非公案則無以解紛矣范公得脱而元發
坐親累落職知池州王以東宫官神宗保全之乃免
王介甫罷相守金陵吕吉父叅知政事起鄭俠獄欲害
介甫先罷王介甫放歸田野王吕由是為深仇又起李
逢獄以李士寧介甫布衣之舊以寳刀遺宗室世居事
欲陷介甫會朝廷再起介甫作相韓子華為次相急令
介甫赴召其事遂緩故介甫星夜来朝而得解焉李之
儀端叔言元祐中為六曹編𠡠刪定官見斷案李士寧
[001-21a]
本死罪荆公就案上親筆改作徒罪王鞏本配流改作
勒停劉瑾滕甫凡坐此事者皆從輕比焉
張茂實太尉章聖之子尚宫朱氏所生章聖畏懼劉后
凡後宫生皇子公主俱不留以與内侍張景宗令飬視
遂冐姓張長景宗奏授三班奉職入謝日章聖曰孩兒
早許大也昭陵出閣以為春坊謁者後擢用副富鄭公
使遼作殿前歩帥中丞韓絳言茂實出自宫中迹渉可
疑富弼引以為殿帥嘗同奉使交結有自弼惶恐待罪
[001-21b]
然朝廷考校茂寔之除嵗月非弼進擬出絳知蔡州弼
乃止厚陵為皇太子茂實入朝至東華門外居民䌓用
者迎馬首連呼曰𧇊你太尉茂實惶恐執詣有司以為
狂人而黥配之其實非狂也茂實緣此求外郡至厚陵
即位避藩邸諱改名孜頗疎之自知蔡州坐事移曹州
憂恐以卒諡勤惠滕元發言嘗因其病問之至卧内茂
寔岸幘起坐其頭角巉然真龍種也全𩔖竒表盖本朝
内臣養子未有大用至節帥者于此可驗矣其子詢字
[001-22a]
仲謀賢雅&KR0014詩有子與邸中作壻此可怪也
韓魏公帥定狄青為總&KR0249一日會客妓有名白牡丹者
因酒酣勸青酒曰勸班兒一盞&KR1018其面有湼文也青来日
遂笞白牡丹者後青舊部曲焦用押兵過定州青留用
飲酒而卒徒因訴請給不整魏公命擒焦用欲誅之青
聞而趍就客次救之魏公不召青出立于階之下懇魏
公曰焦用有軍功好兒魏公曰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出
者乃好兒也此豈得為好兒耶立青而面誅之青甚戰
[001-22b]
灼久之或白總&KR0249立久青乃敢退盖懼并誅也其後魏
公還朝青位樞宻使避火般家于相國寺殿一日衩衣
衣淺黄袄子坐殿上指揮士卒盛傳都下及其家遺火
魏公謂救火人曰你見狄樞宻出来救火時着黄袄子
否青每語人曰韓樞宻功業官職與我一般我少一進
士及第耳其後彗星出言者皆指青䟦扈可慮出青知
陳州同日以魏公代之是夕彗滅
王廣淵識英宗于潛邸及即位欲大用之不果然中外
[001-23a]
之事莫不以聞又論宰執專權須收主威英神二朝俱
主其說時宰患之無如之何乃反間諫官司馬君實力言
其奸邪不可近章至八九上廣淵竟出外世徒知君實
言廣淵而不知宰相之反間也然則隂諷䑓諫以逐人
主親臣古今之所不免其後神宗時君寔言楊繪不當
言曾公亮事神宗御批與滕元發令喩繪云光醇儒少
智未必不為人隂使之耳盖廣淵被逐常言君實純直
受人風指之悞而云耳
[001-23b]
司馬温公屢言王廣淵章八九上留身乞誅之以謝天
下聲震殿廷是時滕元發為起居注侍立殿㘭既歸廣
淵来問元發早司馬君寔上殿聞乞斬某以謝天下元
發在螭㘭不知聖語如何元發戱云只我聽得聖語云
依卿所奏
歐陽大春湖南人元祐初為廣州幕官常夢入一僧室
稍新潔有大榜題其西室曰宰相蔡確死于此室既寤
不曉其㫖時持正尚在相位未㡬聞外補而大春以漕
[001-24a]
檄權知新州一日入僧舍宛然夢中所見又有西室亦
如夢也方嘆息與同官言之未㡬持正責新州州無他
僧寺竟居于此寺而所卒之地悉如前夢又何異也
 
 
 
 
 
[001-24b]
 
 
 
 
 
 
 
 黙記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