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e0061 局方發揮-元-朱震亨 (WYG)


[001-1a]
欽定四庫全書
 局方發揮
           元 朱震亨 撰
和劑局方之為書也可以據證檢方即方用藥不必求
醫不必修製尋贖見成丸散病痛便可安痊仁民之意
可謂至矣自宋迄今官府守之以為法醫門傳之以為
業病者恃之以立命世人習之以成俗然予竊有疑焉
何者古人以神聖工巧言醫又曰醫者意也以其傳授
[001-1b]
雖的造詣雖深臨機應變如對敵之將操舟之工自非
盡君子隨時取中之妙寧無愧於醫乎今乃集前人已
效之方應今人無限之病何異刻舟求劍按圗索驥冀
其偶中也難矣
 或曰仲景治傷寒著三百一十三方治雜病著金匱
 要畧二十有三門厯代名方汗牛充棟流傳至今明
 效大驗顯然耳目今吾子致疑於局方無乃失之謬
 妄乎
[001-2a]
予曰醫之視病問證已得病之情矣然病者一身血氣
有淺深體段有上下臓腑有内外時月有乆近形志有
苦樂資禀有厚薄能毒有可否標本有先後年有老弱
治有五方令有四時某藥治某病某經用某藥孰為正
治反治孰為君臣佐使合是數者計較分毫議方治療
貴乎適中今觀局方别無病源議論止於各方條述證候
繼以藥石之分兩脩製藥餌之法度而又勉其多服常服
乆服殊不知一方通治諸病似乎立法簡便廣絡原野
[001-2b]
冀獲一兎寧免許學士之誚乎仲景諸方實萬世醫門
之規矩凖䋲也後之欲為方圓平直者必於是而取則
焉然猶設為問難藥作何應處以何法許學士亦曰我
善讀仲景書而知其意然未嘗全用其方局方制作將
擬仲景耶故不揣荒陋敢陳管見倘䝉改而正諸實為
醫道之幸今世所謂風病大率與諸痿證混同論治良
由局方多以治風之藥通治諸痿也古聖論風論痿各
有篇目源流不同治法亦異不得不辯按風論風者百
[001-3a]
病之長至其變化乃為他病又曰善行數變曰因於露
風曰先受邪曰在腠理曰客曰入曰傷曰中厯陳五臓
與胃之傷皆多汗而惡風其發明風邪係外感之病有
臓腑内外虚實寒熱之不同若是之明且盡也别無癱
瘓痿弱卒中不省僵仆喎斜攣縮眩暈語澁不語之文
新舊所録治風之方凡十道且即至寳丹靈寳丹論之
曰治中風不語治中風語澁夫不語與語澁其可一例
看乎有失音不語有舌強不語有神昏不語有口禁不
[001-3b]
語有舌縱語澁有舌麻語澁治大腸風祕祕有風熱有
風虚曽謂一方可通治乎又曰治口鼻血出夫口鼻出
血皆是陽盛隂虚有升無降血隨氣上越出上竅法當
補隂抑陽氣降則血歸經豈可以輕揚飛竄之腦麝佐
之以燥悍之金石乎又曰治皮膚燥痒經曰諸痒為虚
血不榮肌腠所以痒也當與滋補藥以養隂血血和肌
潤痒自不作豈可以一十七兩重之金石佐以五兩重
之腦麝香桂而欲以一兩重之當歸和血一升之童便
[001-4a]
活血一升之生地黄汁生血夫枯槁之血果能和而生
乎果能潤澤肌肉之乾痩乎又曰治難産死胎血脉不
行此血氣滯病也又曰治神䰟恍惚乆在牀枕此血氣
虚病也夫治血以血藥治虚以補藥彼燥悍香竄之劑
固可以刼滯氣果可以治血而補虚乎潤體丸等三十
餘方皆曰治諸風治一切風治一應風治男子三十六
種風其所主治甚為浩博且寒熱虚實判然逈别一方
通治果合經意乎果能去病乎龍虎丹排風湯俱係治
[001-4b]
五臓風而排風又曰風發又似有内出之意夫病既在
五臓道逺而所感深一則用麻黄三兩以發其表一則
用腦麝六兩以瀉其衛而謂可以治臓病乎借曰在龍
虎則有寒水石一斤以為鎮墜在排風則有白术當歸
以為補養此殆與古人輔佐因用之意合吁臓病屬裏
而用發表瀉衛之藥寧不犯誅伐無過之戒乎寧不助
病邪而伐根本乎骨碎補丸治肝腎風虚乳香宣經丸
治體虚換腿丸治足三隂經虚或因感風既曰體虚肝
[001-5a]
腎虚足三隂經虚病非輕小理宜補養而自然銅半夏
葳靈荆芥地龍川練烏藥防風牽牛靈脂草烏羗活石
南天麻南星檳榔等疏通燥疾之藥居補劑之大半果
可以補虚乎七聖散之治風濕流注活血應痛丸之治
風濕客腎經㣲汗以散風𨗳水以行濕仲景法也觀其
用藥何者為散風何者謂行濕吾不得而知也三生飲
之治外感風寒内傷喜怒或六脉沉伏或指下浮盛及
痰厥氣虚大有神效治外感以發散仲景法也治内傷
[001-5b]
以補養東垣法也誰能易之脉之沈伏浮盛其寒熱表
裏虚實之相逺若水火然似難同藥痰厥因於寒或能
成功血氣虚者何以收救已上諸疑特舉其顯者耳若
毫分縷析更僕未易盡也姑用寘之忘言
  或曰吾子謂内經風論主於外感其用麻黄桂枝
  烏附輩將以解風寒也其用腦麝葳靈仙黑牽牛
  輩將以行凝滯也子之言過矣
予應之曰風病外感善行數變其病多實少虚發表行
[001-6a]
滯有何不可治風之外何為又厯述神䰟恍惚起便須
人手足不隨神志昏憒癱瘓嚲曳手足筋衰眩暈倒仆
半身不遂脚脉緩弱四肢無力顫掉拘攣不語語澁諸
痿等證悉皆治之攷諸痿論肺熱葉焦五臓因而受之
發為痿躄心氣熱生脉痿故脛縱不任地肝氣熱生筋
痿故宗筋弛縱脾氣熱生肉痿故痺而不仁腎氣熱生
骨痿故足不任身又曰諸痿皆屬於上謂之上者指病
之本在肺也又曰昏惑曰瘛瘲曰瞀悶曰瞀昩曰暴病
[001-6b]
曰鬱冐曰曚昩曰暴瘖曰瞀瘛皆屬於火又曰四肢不
舉曰舌本強曰足痿不收曰痰涎有聲皆屬於土又禮
記註曰魚肉天産也以養陽作陽徳以為倦怠悉是濕
熱内傷之病當作諸痿治之何局方治風之方兼治痿
者十居其九不思諸痿皆起於肺熱傳入五臓散為諸
證大抵只宜補養若以外感風邪治之寧免實實虚虚
之禍乎
 或曰經曰諸風掉眩皆屬於肝諸暴強直皆屬於
[001-7a]
  風至於掉振不能乆立善暴僵仆皆以為木病肝
  屬木風者木之氣曰掉曰掉振非顫掉乎曰眩非
  眩暈乎曰不能乆立非筋衰乎非緩弱無力乎曰
  諸暴強直非不隨乎曰善暴僵仆又曰瞀悶曰瞀
  昩曰暴病曰鬱冒曚昩暴瘖曰瞀瘛與上文所謂
  屬肝屬風屬水之病相似何為皆屬於火曰舌本
  強曰痰涎有聲何為皆屬於土痿論俱未嘗言及
  而吾子合火土二家之病而又與倦怠並言總作
[001-7b]
  諸痿治之其將有說以通之乎
予應之曰按原病式曰風病多因熱甚俗云風者言末
而忘其本也所以中風而有癱瘓諸證者非謂肝木之
風實甚而卒中之也亦非外中於風良由將息失宜腎
水虚甚則心火暴盛水不制火也火熱之氣怫鬱神明
昏冒筋骨不用而卒倒無所知也亦有因喜怒思悲恐
五志過極而卒中者五志過熱甚故也又原病曰脾之
脉連舌本散舌下今脾臓受邪故舌強又河間曰謂膈
[001-8a]
熱甚火氣炎上傳化失常故津液涌而為痰涎潮上因
稠粘難出故作聲也一以屬脾一以為胃熱謂之屬火
與土不亦宜乎雖然岐伯仲景孫思邈之言風大意似
指外邪之感劉河間之言風明指内傷熱證實與痿論
所言諸痿生於熱相合外感之邪有寒熱虚實而挾寒
者多内傷之熱皆是虚證無寒可散無實可瀉局方本
為外感立方而以内傷熱證混同出治其為害也似非
細故
[001-8b]
  或曰風分内外痿病因熱既得聞命矣手陽明大
  腸經肺之腑也足陽明胃經脾之腑也治痿之法
  取陽明一經此引而未發之言願明以告我
予曰諸痿生於肺熱只此一句便見治法大意經曰東
方實西方虚瀉南方補北方此固是就生尅言補瀉而
大經大法不外於此東方木肝也西方金肺也南方火
心也北方水腎也五行之中惟火有二腎雖有二水居
其一陽常有餘隂常不足故經曰一水不勝二火理之
[001-9a]
必然肺金體燥而居上主氣畏火者也脾土性濕而居
中主四肢畏木者也火性炎上若嗜慾無節則水失所
養火寡於畏而侮所勝肺得火邪而熱矣木性剛急肺
受熱則金失所養木寡於畏而侮所勝脾得木邪而傷
矣肺熱則不能管攝一身脾傷則四肢不能為用而諸
痿之病作瀉南方則肺金清而東方不實何脾傷之有
補北方則心火降而西方不虚何肺熱之有故陽明實則
宗筋潤能束骨而利機闗矣治痿之法無出於此駱隆
[001-9b]
吉亦曰風火既熾當滋腎水東垣先生取黄蘗為君黄
茋等補藥輔佐之以治諸痿而無一定之方有兼痰積
者有濕多者有熱多者有濕熱相半者有挾氣者臨病
製方其善於治痿者乎雖然藥中肯綮矣若將理失宜
聖醫不治也天産作陽厚味發熱先哲格言但是患痿
之人若不淡薄食味吾知其必不能安全也
  或曰小續命湯與要畧相表裏非外感之藥乎地
  仙丹治勞傷腎憊非内傷之藥乎其將何以議之
[001-10a]
予曰小續命湯比要畧少當歸石膏多附子防風防己
果與景意合否也仲景謂汗出則止藥局方則曰乆服
差又曰乆病風隂晦時更宜與又曰治諸風似皆非仲
景意然麻黄防己可乆服乎諸風可通治乎地仙丹既
曰補腎而滋補之藥與僣燥走竄之藥相半用之腎惡
燥而謂可以補腎乎借曰足少隂經非附子輩不能自
達八味丸仲景腎經藥也八兩地黄以一兩附子佐之
觀此則是非可得而定矣非吾之過論也
[001-10b]
又觀治氣一門有曰治一切氣冷氣滯氣逆氣上氣用
安息香丸丁沈丸大沈香丸蘓子丸勻氣散如神丸集
香丸白檀香丸煨薑丸鹽煎散七氣湯丸痛温白丸生
薑湯其治嘔吐膈噎也用五膈丸五膈寛中散膈氣散
酒癥丸草荳蔲丸撞氣丸人參丁香散其治吞酸也用
丁沈煎丸小理中丸其治痰飲也用倍术丸消飲丸温
中化痰丸五套丸且於各方條下或曰口苦失味曰噫
酸曰舌澁曰吐清水曰痞滿曰氣急曰脇下急痛曰五
[001-11a]
心中熱口爛生瘡皆是明著熱證何為率用熱藥夫周
流於人之一身以為生者氣也陽往則隂來隂往則陽
來一升一降無有窮已茍内不傷於七情外不感於六
淫其為氣也何病之有今曰冷氣滯氣逆氣上氣皆是
肺受火邪氣得炎上之化有升無降薰蒸清道甚而至
於上焦不納中焦不化下焦不滲展轉傳變為嘔為吐
為膈為噎為痰為飲為翻胃為吞酸夫治寒以熱治熱
以寒此正治之法也治熱用熱治寒用寒此反佐之法
[001-11b]
也詳味前方既非正治又非反佐此愚之所以不能無
疑也謹按原病式曰諸嘔吐酸皆屬於熱諸積飲痞膈
中飲皆屬於濕諸氣逆衝上嘔涌溢食不下皆屬於火
諸堅痞腹滿急痛吐腥穢皆屬於寒深契仲景之意金
匱要畧曰胷痺病胷背痛括蔞薤白湯主之胷痺心痛
徹背括蔞薤白半夏湯主之心下痞氣氣結在胷脇下
上逆搶心者枳實薤白括蔞桂枝湯主之嘔而心下痞
者半夏瀉心湯主之乾嘔而利者黄芩加半夏生薑湯
[001-12a]
主之諸嘔吐糓不得入者小半夏湯主之嘔吐病在膈
上者猪苓湯主之胃反嘔吐者半夏參蜜湯主之食已
即吐者大黄甘草湯主之胃反吐而渇者茯苓澤瀉湯
主之吐後欲飲者文蛤湯主之病似嘔不嘔似噦不噦
心中無奈者薑汁半夏湯主之乾嘔手足冷者陳皮湯
主之噦逆者陳皮竹茹湯主之乾嘔下痢者黄芩湯主
之氣衝上者皂莢丸主之上氣脉浮者厚朴麻黄湯主
之上氣脉沈者澤瀉湯主之大逆上氣者麥門冬湯主
[001-12b]
之心下有痰飲胷脇支滿目眩茯苓桂术湯主之短氣
有微飲當從小便出之宜茯苓桂术甘草湯腎氣丸亦
主之病者脉伏其人欲自利利者反快雖利心下續堅
滿者此為流飲欲去故也甘遂半夏湯主之病懸飲者
十棗湯主之病溢飲者當發其汗宜大青龍湯又宜用
小青龍湯心下有支飲其人若冒眩澤瀉湯主之支飲
胷滿者厚朴大黄湯主之支飲不得息葶藶大棗瀉肺
湯主之嘔家本渇今反不渇心中有支飲故也小半夏
[001-13a]
湯主之卒嘔吐心下痞膈間有水眩悸者小半夏加茯
苓湯主之假令痩人臍下有悸者吐涎沫而頭眩水也
五苓散主之心胷有停痰宿水自吐水後心胷間虚氣
滿不能食消痰氣令能食茯苓飲主之先渇後嘔為水
停心下此屬飲家半夏加茯苓湯主之觀其㣲意可表
者汗之可下者利之滯者𨗳之鬱者揚之熱者清之寒
者温之偏寒偏熱者反佐而行之挾濕者淡以滲之挾
虚者補而養之何嘗例用辛香燥熱之劑以火濟火實
[001-13b]
實虚虚咎將誰執
  或曰脉訣謂熱則生風冷則生氣寒主收引今冷
  氣上衝矣氣逆矣氣滯矣非冷而何吾子引仲景
  之言而斥其非然則諸氣諸飲嘔吐反胃吞酸等
  病將無寒證耶
予曰五臓各有火五志激之其火隨起若諸寒為病必
須身犯寒氣口得寒物乃為病寒非若諸火病自内作
所以氣之病寒者十無一二
[001-14a]
  或曰其餘痰氣嘔吐吞酸噎膈反胃作熱作火論
  治於理可通若病人自言冷氣從下而上者非冷
  而何
予曰上升之氣自肝而出中挾相火自下而出其熱為
甚自覺其冷非真冷也火極似水積熱之甚陽亢隂㣲
故見此證冷生氣者出髙陽生之謬言也若病果因感
寒當以去寒之劑治之何至例用辛香燥熱為方不知
權變寧不誤人
[001-14b]
  或曰氣上升者皆用黑錫丹養正丹養氣丹等藥
  以為鎮墜然服之者隨手得效若子以為熱甚之
  病亦將有誤耶
予曰相火之外又有臓腑厥陽之火五志之動各有火
起相火者此經所謂一水不勝二火之火出于天造厥
陽者此經所謂一水不勝五火之火出於人欲氣之升
也隨火炎上升而不降孰能禦之今人欲借丹劑之重
墜而降之氣鬱為濕痰丹性熱燥濕痰被刼亦為暫開
[001-15a]
所以清快丹毒之發偏助狂火隂血愈耗其升愈甚俗
人喜温迷而不返被此禍者滔滔皆是
  或曰丹藥之墜欲降而升然則如之何則可
予曰投以辛涼行以辛温制伏肝邪治以鹹寒佐以甘
温收以苦甘和以甘淡補養隂血陽自相附隂陽比和
何升之有先哲格言其則不逺吾不贅及
  或曰吐酸素問明以為熱東垣又言為寒何也
予曰吐酸與吞酸不同吐酸是吐出酸水如醋平時津
[001-15b]
液隨上升之氣鬱積而成鬱積之乆濕中生熱故從火
化遂作酸味非熱而何其有積之於乆不能自涌而出
伏於肺胃之間咯不得上嚥不得下肌表得風寒則内
熱愈鬱而酸味刺心肌表温暖腠理開發或得香熱湯
丸津液得行亦得暫解非寒而何素問言熱者言其本
也東垣言寒者言其末也但東垣不言外得風寒而作
收氣立說欲瀉肺金之實又謂寒藥不可治酸而用安
胃湯加減二陳湯俱犯丁香且無治熱濕鬱積之法為
[001-16a]
未合經意予嘗治吞酸用黄蓮茱茰各製炒隨時令迭
為佐使蒼术茯苓為主病湯浸炊餅為小丸吞之仍教
以粗食蔬菜自養則病易安
  或曰蘓合香丸雖是類聚香藥其治骨蒸殗殜月
  閉狐狸等病吾子以為然乎
予曰古人製方用藥羣隊者必是攻補兼施彼此相制
氣味相次孰為主病孰為引經或用正治或用反佐各
有意義今方中用藥一十五味除白术朱砂訶子共六
[001-16b]
兩其餘一十二味共二十一兩皆是性急輕竄之劑往
往用之於氣病與暴仆昏昩之人其衝突經絡漂蕩氣
血若摧枯拉朽然不特此也至如草荳蔲散教人於夏
月濃煎以代熟水夫草荳蔲性大熱去寒邪夏月有何
寒氣而欲多服縮脾飲用草果亦是此意且夏食寒所
以養陽也草荳蔲草果其食寒之意乎不特此也抑又
有甚者焉接氣丹曰陽氣暴絶當是隂先虧隂先虧則
陽氣無所依附遂至飛越而暴絶也上文乃曰隂氣獨
[001-17a]
盛隂氣若盛陽氣焉有暴絶之理假令陽氣暴絶宜以
滋補之劑保養而鎮静之庶乎其有合夏食寒以為養
陽之本何至又服辛香燥熱之劑乎且此丹下咽暴絶
之陽果能接乎孰為是否君其筭之
  或曰局方言隂盛隂邪盛也隂邪既盛陽有暴絶
  之理子之所言與陽氣相對待之隂也果有隂虧
  而陽絶者吾子其能救之乎
予曰隂陽二字固以對待而言所指無定在或言寒熱
[001-17b]
或言血氣或言臓腑或言表裏或言動静或言虚實或
言清濁或言竒偶或言上下或言正邪或言生殺或言
左右求其立言之意當是隂鬼之邪耳隂鬼為邪自當
作邪鬼治之若隂先虧而陽暴絶者嘗治一人矣浦江
鄭兄年近六十奉養受用之人也仲夏乆患滯下而又
犯房勞忽一晩正走厠間兩手舒撒兩眼開而無光尿
自出汗如雨喉如拽鋸呼吸甚㣲其脉大而無倫次無
部位可畏之甚余適在彼急令煎人參膏且與灸氣海
[001-18a]
穴艾炷如小指大至十八壯右手能動又三壯脣微動
參膏亦成遂與一盞至半夜後盡三盞眼能動盡二斤
方能言而索粥盡五斤而利止十斤而安
  或曰諸氣諸飲與嘔吐吞酸膈噎反胃等證局方
  未中肯綮我知之矣然則要畧之方果足用乎抑
  猶有未發者乎
予曰天地氣化無窮人身之病亦變化無窮仲景之書
載道者也醫之良者引例推類可謂無窮之應用借令
[001-18b]
畧有加減修合終難踰越矩度夫氣之初病也其端甚
㣲或因些少飲食不謹或外冒風雨或内感七情或食
味過厚偏助陽氣積成膈熱或資禀充實表宻無汗或
性急易怒火炎上以致津液不行清濁相干氣為之病
或痞或痛或不思食或噫腐氣或吞酸或嘈雜或膨滿不
求原本便認為寒遽以辛香燥熱之劑投之數帖時暫
得快以為神方厚味仍前不節七情反覆相仍舊病被
刼暫開濁液易於攅聚或半月或一月前證復作如此
[001-19a]
延蔓自氣成積自積成痰此為痰為飲為吞酸之由也
良工未遇繆藥又行痰挾瘀血遂成窠&KR0504此為痞為痛
嘔吐為噎膈反胃之次第也飲食湯液滯泥不行滲道
蹇澁大便或祕或溏下失傳化中焦愈停醫者不察猶
執為冷翻思前藥隨手得快至此賓主皆恨藥欠燥熱
顒伺乆服可以温脾健胃消積行氣以冀一旦豁然之
效不思胃為水糓之海多血多氣清和則能受脾為消
化之氣清和則能運今乆得香熱之偏助氣血沸騰其
[001-19b]
始也胃液凝聚無所容受其乆也脾氣耗散傳化漸遲
其有胃熱易飢急於得食脾傷不磨鬱積成痛醫者猶
曰虚而積寒非尋常草木可療徑以烏附助佐丹劑專
意服餌積而乆也血液俱耗胃脘乾槁其槁在上近咽
之下水飲可行食物難入間或可入亦不多名之曰噎
其槁在下與胃為近食雖可入難盡入胃良乆復出名
之曰膈亦曰反胃大便祕少若羊矢然名雖不同病出
一體要畧論飲有六曰痰飲懸飲溢飲支飲留飲伏飲
[001-20a]
分别五臓諸證治法至矣盡矣苐恨醫者不善處治病
者不守禁忌遂使藥助病邪展轉深痼去生漸逺深可
哀憫
  或曰千金諸方治噎膈反胃未嘗廢薑桂等劑何
  子之多言也
予曰氣之鬱滯乆留淸道非借香熱不足以行然悉有
大黄石膏竹茹芒硝澤瀉前胡朴硝茯苓黄芩蘆根括
蔞等藥為之佐使其始則同其終則異病邪易伏其病
[001-20b]
自安
  或曰胃脘乾槁者古方果可治乎將他有要捷之
  法者或可補前人之未發者乎
予曰古方用人參以補肺御米以解毒竹瀝以清痰乾
薑以養血粟米以實胃蜜水以潤燥薑以去穢正是此
意張雞峯亦曰噎當是神思間病惟内觀自養可以治
之此言深中病情而施治之法亦為近理夫噎病生於
血乾夫血隂氣也隂主静内外兩静則臓腑之火不起
[001-21a]
而金水二氣有養隂血自生腸胃津潤傳化合宜何噎
之有因觸類而長曾製一方治中年婦人以四物湯加
和白陳皮留尖桃仁生甘草酒紅花濃煎入驢尿飲以
防其或生蟲也與數十帖而安又台州治一匠者年近
二十勤於工作而有艾妻且喜酒其面白其脉濇重則
大而無力乃令謝去工作卧於牛家取新温牛乳細飲
之每䪺盡一杯一晝夜可飲五七次盡郤食物以漸而
至八九次半月大便潤月餘而安然或口乾盖酒毒未
[001-21b]
解間飲甘蔗汁少許
  或者又曰古方之治噎膈反胃未有不言寒者子
  何不思之甚
予曰古人著方必為當時抱病者設也其人實因於寒
故用之而得效後人遂録以為矜式不比局方泛編成
書使天下後世之人凡有此證者率遵守以為之定法
而專以香熱為用也雖然挾寒者亦或有之但今人之
染此病率因痰氣乆得醫藥傳變而成其為無寒也明
[001-22a]

  或曰治脾腎以温補藥豈非局方之良法耶吾子
  其將何以議之
予曰衆言淆亂當折諸聖切恐脾腎有病未必皆寒觀
其養脾丸治脾胃虚冷體倦不食嘉禾散治脾胃不和
不能多食消食丸治脾胃俱虚飲食不下小獨聖丸治
脾胃不和不思飲食大七香丸治脾冷胃虚不思飲食
連翹丸治脾胃不和飲食不下分氣紫蘓飲治脾胃不
[001-22b]
和木香餅子治脾胃虚寒温中良薑丸曰温脾胃奪命
抽刀散曰脾胃冷燒脾散曰脾胃虚進食散曰脾胃虚冷
不思飲食丁香煮散曰脾冷胃寒二薑丸曰養脾温胃薑合
丸曰脾胃乆虚&KR0382煎丸曰脾胃虚弱守金丸曰脾胃虚
冷集香丸曰脾胃不和蟠蔥散曰脾胃虚冷壯脾丸曰
脾胃虚弱人參丁香散曰脾胃虚弱人參煮散曰脾胃
不和丁沈透膈湯曰脾胃不和丁香五套丸曰脾胃虚
弱腽肭臍丸之壯氣暖腎兎絲子丸之治腎虚金釵石
[001-23a]
斛丸之治氣不足茴香丸之治臓虚冷玉霜丸之治氣
虚安腎丸之治腎積寒麝香鹿茸丸之益氣養正丹之
治諸虚朴附丸之治脾胃虚弱接氣丹之治真氣虚四
神丹之治五臓沉香鹿茸丸之治氣不足椒附丸之温
五臓蓯蓉大補丸之治五臓元氣虚鍾乳白澤丸之治
諸虚三建湯之治氣不足甚者類聚丹劑悉曰補脾胃
温脾胃補腎補五臓補真氣而各方條下曰舌苦曰面
黄曰舌苦無味曰中酒吐酒曰酒積曰酒癖曰飲酒多
[001-23b]
曰酒過傷曰氣促喘急曰口淡曰舌澁曰噫醋曰舌乾
曰溺數曰水道澁痛曰小便出血曰口苦曰咽乾曰氣
促曰盗汗曰失精曰津液内燥曰氣上衝曰外腎痒曰
枯槁失血曰口脣乾燥曰喘滿曰肢體煩疼曰衂血曰
小便淋瀝悉是明具熱證如何類聚燥熱而謂可以健
脾温胃而滋腎補氣乎經曰熱傷脾常服燥寧不傷脾
乎又曰腎惡燥多服燥熱寧不傷腎乎又曰熱傷元氣
乆服燥熱寧不傷氣乎又曰用熱逺熱又曰有熱者寒
[001-24a]
而行之此教人用熱藥之法盖以熱藥治寒病茍無寒
藥為之嚮導佐使則病拒藥而扞格不入謂之逺熱者
行之以寒也兩句同一意恐後人不識此理故重言以
明之今局方辛香燥熱以類聚之未嘗見其所謂逺熱
也用熱而不逺熱非惟不能中病抑且正氣先傷醫云
乎哉夫良醫之治病也必先求其得病之因其虚邪也
當治其母實邪也當治其子㣲邪也當治其所勝賊邪
也當治其所不勝正邪也當治其本經索矩又謂雜合
[001-24b]
受邪病者所受非止一端又須察其有無雜合之邪輕
重較量視標本之緩急以為施治之先後今乃一切認
為寒冷吾不知脾胃與腎一向只是寒冷為病耶論方
至此雖至愚昩不能不致疑也吾又攷之要畧矣諸嘔
吐糓不得入者小半夏湯主之疸病寒熱不食食則頭
眩心胷不安者茵陳湯主之身腫而冷胷窒不能食病
在骨節發汗則安心胷停痰吐水虚滿不能食者茯苓
湯主之中風手足拘急惡寒不欲飲食者三黄湯主之
[001-25a]
下利不欲飲食者大承氣湯主之五勞虚極羸痩不能
食者大黄䗪蟲丸主之虚勞不足汗出而悶脉結心悸
者炙甘草湯主之虚勞腰痛小腹拘急者八味丸主之
虚勞不足者大薯蕷丸主之虚勞虚煩不得眠者酸棗
仁湯主之夫嘔者胷滿者吐水者下利者惡寒者腫而
冷者不能飲食者虚勞羸痩者虚勞汗而悸者虚勞而
腰痛者虚勞不足者虚勞煩而不眠者自局方之法觀
之寧不認為寒冷而以熱藥行之乎仲景施治則不然
[001-25b]
也痰者導之熱者清之積者化之濕者滲之中氣淸和
自然安裕虚者補之血凝者散之躁者寧之熱者和之
隂氣清寧何虚勞之有也
  或曰傷寒一門雖取雜方仲景之法亦摘取之矣
  吾子其忘言乎
予曰傷寒之法仲景而下發明殆盡局方是否愚不必
贅雖然仲景論傷寒矣而未及乎中寒先哲治胃大寒
而昏中者用附子理中湯而安其議藥則得之矣曰傷
[001-26a]
曰中未聞有議其異同之者予俛而思之傷寒有即病
有不即病必大發熱病邪循經而入以漸而深中寒則
倉卒感受其病即發而暴傷寒之人因其舊有鬱熱風
寒外束肌腠自宻鬱發為熱其初也用麻黄桂枝軰㣲
表而安以病體不甚虚也中寒之人乘其腠理疎豁一
身受邪難分經絡無熱可發温補自解此謂氣之大虚
也傷寒熱雖甚不死中寒若不急治去生甚逺其虚實
蓋可見矣
[001-26b]
  或曰脾胃一門子以局方用藥太熱未合經意若
  平胃散之温和可以補養胃氣吾子以為何如
予曰蒼术性燥氣烈行濕解表甚為有力厚朴性温散
氣非脹滿實急者不用承氣湯用之可見矣雖有陳皮
甘草之甘緩甘辛亦是决裂耗散之劑實無補土之和
經謂土氣太過曰敦阜亦能為病況胃為水糓之海多
氣多血故因其病也用之以瀉有餘之氣使之平爾又
須察其挾寒得寒物者投之胃氣和平便須郤藥謂之
[001-27a]
平者非補之之謂其可常服乎
  或曰調胃承氣亦治胃病謂之調者似與平胃散
  之平意義相近何用藥之相逺也
予曰調胃承氣治熱中下二焦藥也經曰熱滛於内治
以鹹寒佐以苦甘功在乎導利而行之以緩平胃㪚止
治濕上焦之藥也經曰濕上甚而熱治以苦温佐以甘
辛以汗為效而止
  或曰治濕不利小便非治也非仲景法耶何子言之悖也
[001-27b]
予曰淡滲治濕以其濕在中下二焦今濕在上宜以㣲
汗而解不欲汗多故不用麻黄乾葛輩
積而至久溼熱之禍有不可勝言者僅有桑椹煎無
毒可以解渴其餘味之美者並是嬉笑作罪然乎否

  或曰婦人一門無非經候胎産帯下用藥温煖於
  理頗通吾子其無忘言乎
予曰婦人以血為主血屬隂易於虧欠非善調攝者不
[001-28a]
能保全也餘方是否姑用置之若神仙聚寳丹則有不
能忘言者其方治血海虚寒虚熱盗汗理宜補養琥珀
之燥麝香之散可以用乎面色痿黄肢體浮腫理宜導
濕乳香沒藥固可治血可以用乎胎前産後虚實不同
逐敗養新攻補難並積塊堅癥赤白崩漏宜於彼者不必
效於此而欲以一方通治乎世人以其貴細温平又喜
其常服可以安神去邪令人有子殊不知積温成熱香
竄散氣服者無不被禍自非五臓能言醫者終不知覺
[001-28b]
及至變生他病何曾歸咎此丹余姪女形色俱實以得
子之遲服此藥背上發癰證候甚危余診其脉散大而
濇急以加減四物湯百餘帖補其隂血幸其質厚易於
収救隨用大承氣湯利之始安婦人或中風或傷寒經水適
來適斷有寒熱皆為熱入血室今局方不曾言病而所
謂寒與熱者其因何在其病何名果無雜合所受邪果
無時令資禀之當擇耶據外證之寒熱而遂用之果無
認假為真耶果無以是為非耶
[001-29a]
  或曰以寒熱為篇目固未合經意若其諸方果有
  用乎
予曰以積熱為篇目固有可議若諸方之制作取用儘
有妙理吾其為子發明前人之意恐可為用方者涓埃
之助夫紫雪者心脾肝腎胃經之藥也通中散洗心散
表裏血氣之藥也涼膈散心肺脾胃之藥也龍腦飲子
勝氷丹真珠散靈液丹上中二焦之藥也碧雪雞蘓丸
三黄丸八正散三焦藥也甘露丸心脾肝之藥也涼膈
[001-29b]
丸心脾胃之藥也抱龍丸麥門冬散心肺肝之藥也妙
香丸䟽快腸胃制伏木火藥也甘露飲心肺胃藥也五
淋散血而裏藥也消毒飲氣而表藥也麻仁丸氣而裏
藥也導赤丸氣與血而裏藥也導赤散心小腸藥也有
升有降有散有補有滲導有驅逐有因用有引經或緩
之以甘或收之以酸或行之以香或因之以蠟或燥之
以苦觀其立方各有所主用方之人宜求其意若夫痼
冷門尤有可議者冷即寒也内經以寒為殺厲之氣今
[001-30a]
加痼於冷之上豈非指身惡寒而口喜熱之病耶若以
此外證便認為痼冷宜乎夏英公之常餌烏附常御綿
帳不知濕痰積中抑遏陽氣不得外泄身必惡寒經曰
亢則害承乃制又劉河間曰火極似水故見此證當治
以鹹寒佐以甘温視標本之先後正邪之虚實孰緩孰
急為之治法何至類用烏附丹劑僣燥之藥抱薪救火
屠劊何異古人治戰慄有以大承氣湯下之而愈者惡
寒戰慄明是熱證亦有因乆服熱藥而得之者但有虚
[001-30b]
實之分耳進士周本道年近四十得惡寒證服附子數
日而病甚求余治診其脉弦而似緩遂以江茶入薑汁
香油些少吐痰一升許減綿大半與通聖散去麻黄大
黄芒硝加當歸地黄百餘貼而安又一色目婦人年近
六十六月内常覺惡寒戰慄喜啖熱御綿多汗如雨其
形肥肌厚已得附子三十餘但渾身痒甚兩手脉沈濇
重取稍大知其熱甚而血虚也以四物湯去川芎倍地
黄加白术黄茋炒蘗生甘草人參每貼二兩重方與一
[001-31a]
帖腹大泄目無視口無言予知其病熱深而藥無反佐
之過也仍取前藥熟炒與之盖借火力為嚮導一帖利
止四帖精神回十帖病全安又蔣氏婦年五十餘形痩
面黑六月喜熱惡寒兩手脉沈而濇重取似數以三黄
丸下以薑汁每三十粒三十帖㣲汗而安彼以積熱痼
冷為叙方之篇目其得失可知矣
泄痢一門其用鍾乳徤脾丸朝真丸駐車丸訶梨勒丸
大温脾丸黄蓮阿膠丸胡粉丸桃花丸訶梨勒散木香
[001-31b]
散七&KR0037湯赤石脂散養臓湯御米湯金粟湯狗頭骨丸
豆蔻丸肉豆蔻散三神丸丁香豆蔻散止瀉丸皆用熱
藥為主治以澁藥為佐使當為腸虚感寒而成滑利者
設也彼瀉痢者將無熱證耶將無積滯耶内經曰春傷
於風夏為膿血多屬滯下夫瀉痢證其類尤多先賢曰
濕多成瀉此確論也曰風曰濕固不可得而通治矣況
風與濕之外又有雜合受邪似難例用澁熱之劑今方
中書證有兼治裏急者有兼治後重者有兼治裏急後
[001-32a]
重者此豈非滯下之病乎今瀉痢與滯下混同論治實
實虚虚之患將不俟終日矣
  或曰然則瀉痢與滯下為病不同治法亦别吾子
  其能通之乎
予曰經曰暴注下迫皆屬於熱又曰暴注屬於火又下
痢清白屬於寒熱君火之氣火相火之氣寒寒水之氣
屬火熱者二屬水寒者一瀉痢一證似乎屬熱者多屬
寒者少詳玩局方專以熱澁為用若用之於下痢淸白
[001-32b]
而屬於寒者斯可矣經所謂下迫者即裏急後重之謂
也其病屬火相火所謂其毒甚於熱也投以澁熱非殺
之而何謹按仲景之法謂下痢脉滑而數者有宿食當
下之下痢脉遲而滑者實也痢為未止急下之下痢脉
反滑當有所去下之安下痢不欲食有宿食者當下之
下痢腹滿痛為寒為實當下之下痢腹堅實當下之下
痢譫語有燥矢當下之下痢二部皆平按之心下堅急
下之下痢已差至其時復發者此為下未盡更下之安
[001-33a]
下痢脉大浮弦下之當自愈風寒下者不可下下後心
下堅痛脉遲此為寒宜溫之脉浮大此為虚強下之故
也設脉浮革者因而腸鳴當溫之下痢脉遲𦂳痛未欲止
當温之下痢心痛急當救裏可與理中四逆附子軰下
痢大孔痛宜温之觀仲景可下者十法可溫者五法謂
之下者率用承氣加減何嘗以砒丹巴硇决裂燥熱重
毒之劑謂之温者率用薑附為主何嘗用鍾乳龍骨石
脂栗殻𦂳澁燥毒之劑
[001-33b]
  或曰可下者豈非腸胃有積滯乎不用砒丹巴硇
  恐積滯未易行也吾子以為未然幸發明承氣之
  意可乎
予曰大黄之寒其性善走佐以厚朴之温善行滯氣緩
以甘草之甘飲以湯液灌滌腸胃滋潤輕快無所留滯
積行即止砒丹巴硇毒熱類聚劑成丸藥其氣凶暴其
體重滯積氣雖行毒氣未過譬如強暴貪賊手持兵刄
其可使之徘徊顧瞻於堂奥間乎借使有愈病之功其
[001-34a]
腸胃清淳之氣能免旁損暗傷之患乎仲景治痢可温
者温可下者下或觧表或利小便或待其自己區别易
治難治不治之證至為詳宻然猶與滯下統同立方命論其
後劉河間分别在表在裏挾風挾濕挾熱挾寒挾虚明
著經絡隄防傳變大槩發明滯下證治尤為切要有行
血則便自安調氣則後重自除此實盲者之日月聾者
之雷霆也
  或曰局方治法將終不能彷彿仲景之方耶
[001-34b]
予曰圓機活法内經具舉此經意合者仲景之書也仲
景因病以製方局方製藥以俟病若之何其能仿彿也
宋命近臣讎校方書彼近臣者術業素異居養不同焉
知為醫之事哉雖然知尊仲景矣亦未嘗不欲效之也
徒以捧心效西施爾觀桃花丸一方可見矣即要畧桃
花湯也仲景以治便膿血用赤石脂完者乾薑粳米同
煮作湯一飲病安更止後藥意謂病屬下焦血虚且寒
非乾薑之温石脂之澁且重不能止血粳米味甘引入
[001-35a]
腸胃不使重澁之體少有凝滯故煮成湯液藥行易散
餘毒亦無局方不知深意不造妙理但取易於應用喜
其性味温補借為止瀉良方改為丸藥劑以麫糊日與
三服其果能與仲景之意合否也
  或曰河間之言滯下似無挾虚挾寒者然乎否乎
  幸明以告我
予曰瀉痢之病水糓或化或不化並無努責惟覺困倦
若滯下則不然或膿或血或膿血相雜或腸垢或無糟
[001-35b]
粕或糟粕相混雖有痛不痛大痛之異然皆裏急後重
逼迫惱人攷之於經察之於證似乎皆熱證實證也余
近年涉厯亦有大虚大寒者不可不知敢筆其畧以備
采覽余從叔年踰五十夏間患滯下病㣲腹痛所下褐
色後重頻併糓食太減時有㣲熱察其脉皆弦而濇似
數而稍長却喜不甚浮大兩手相等視其神氣大減余
曰此非滯下憂慮所致心血虧脾氣弱耳遂與參术為
君當歸身陳皮為臣川芎炒白芍藥茯苓為佐使時暄
[001-36a]
熱甚加少黄蓮與兩日而安梅長官年三十餘奉養厚
者夏秋間患滯下腹大痛有人教服單煮乾薑與一帖
痛定少頃又作又與又定由是服乾薑至三斤八日後
予視之左脉弦而稍大似數右脉弦而大稍減亦似數
重取之似𦂳余曰此必醉飽後喫寒涼太過當作虚寒
治之因其多服乾薑遂教四物湯去地黄加人參白术
陳皮酒紅花茯苓桃仁煎入生薑汁飲之至一月而安
金氏婦年近四十秋初尚熱患滯下腹但隠痛夜重於
[001-36b]
晝全不得睡食亦稍减口乾不飲已得治痢靈砂二帖
矣余視之兩手脉皆濇且不勻神思倦甚飲食全減因
與四物湯倍加白术為君以陳皮佐之與十數帖而安
此三病者若因其逼迫而用峻劑豈不誤人
  或曰局方諸湯可以清痰可以消積可以快氣可
  以化食口鼻既宜胷膈亦紓平居無事思患預防
  非方之良者乎
予曰清香美味誠足快意揆之造化恐未必然經曰隂
[001-37a]
平陽祕精神乃治氣為陽宜降血為隂宜升一升一降
無有偏勝是謂平人今觀諸湯非豆蔻縮砂乾薑良薑
之辛宜於口非丁香沈檀蘓桂之香宜於鼻和以酸鹹
甘淡其將何以恱人奉養之家閒佚之際主者以此為
禮賓朋以此取快不思香辛升氣漸至於散積温成熱
漸至鬱火甘味戀膈漸成中滿脾主中州本經自病傳
化失職清濁不分陽亢於上隂㣲於下謂之隂平可乎
謂之陽祕可乎將求無病適足生病將求取樂反成受
[001-37b]
苦經曰乆而增氣物化之常氣増而乆天之由也其病
可勝言哉
  或曰舍利别非諸湯之類乎其香辛甘酸殆有甚
  焉何言論弗之及也
予曰謂之舍利别者皆取時果之液煎熬如餳而飲之
稠之甚者調以沸湯南人因名之曰煎味雖甘美性非
中和且如金櫻煎之縮小便杏煎楊梅蒲桃煎櫻桃煎
之發胃火闕/
[001-38a]
  或曰局方用藥多是温補或以為未合中道積熱
  痼冷二門其制作其取用吾子其無以議之矣
予曰張仲景言一百八病五勞六極七傷與婦人共三
十六病孫真人言四百四病凡遇一病須分寒熱果寒
耶則熱之果熱耶則寒之寒熱甚耶則反佐而制之今
列病之目僅十有餘而分積熱痼冷兩門何不思之甚也要
畧中風脉𦂳為寒浮為虚肺痿吐涎不能欬不渇必遺溺
此為肺中冷甘草乾薑湯温之腹滿痛時減如故此為
[001-38b]
寒宜温之下利欲𡁲不能此腹中寒也脇下偏痛脉弦
𦂳此寒也宜大黄附子細辛湯温之痰飲脉雙弦者寒
也黄疸發熱煩喘胷滿口燥又被火刼其汗病從濕得
身盡熱而黄此熱在内宜下之下利脉數而渇設不差
則清膿血以其有熱也婦人能食病七八日而更發熱
者此為胃實氣熱宜大承氣下之産後七八日若太陽
證小腹堅滿此惡露不盡不大便四五日發熱晡時煩
燥食則妄言此熱在裏結在膀胱之薄者悔將何及若
[001-39a]
五積散之産後餘血作痛則又有不能忘言者以蒼术
為君麻黄為臣厚朴枳殻為佐雖有芍藥當歸之補血
僅及蒼术三分之一且其方中言婦人血氣不調心腹
撮痛閉而不行並宜服之何不思産後之婦有何寒邪
血氣未充似難發汗借曰推陳致新藥性溫和豈可借
用麻黄之散附以蒼术枳朴虚而又虚禍不旋踵率爾
用藥不思之甚
  或曰初産之婦好血已虧瘀血尚留黑神散非要
[001-39b]
  藥歟
予曰至哉坤元萬物資生理之常也初産之婦好血未
必虧汚血未必積臓腑未必寒何以藥為飲食起居勤
加調䕶何病之有誠有汚血體怯而寒與之數帖亦自
簡便或有他病當求病起何因病在何經氣病治氣血
病治血寒者温之熱者清之凝者行之虚者補之血多
者止之何用海製此方不恤無病生病彼黑神散者用
乾薑當歸之温熱黑豆之甘熱地黄之㣲寒以補血之
[001-40a]
虚佐以炒蒲黄之甘以防出血之多芍藥之酸寒有收
有散以為四藥之助官桂之大辛熱以行滯氣推凝血
和以甘草之緩其為取用似乎精宻然驅逐與補益似
難同方施治設有性急者形痩者本有怒火者夏月坐
蓐者時有火令薑桂皆為禁藥論語未達之戒不知誰
執其咎至於將護之法尤為悖理肉汁發隂經之火易
成内傷之病先哲具有訓戒胡為以羊雞濃汁作糜而
又常服當歸丸當歸建中湯四順理中丸雖是滋補悉
[001-40b]
犯桂附乾薑僣熱之劑臓腑無寒何處消受若夫兒之
初生母腹䪺寛便啖雞子且喫火鹽不思雞子難化火
鹽發熱展轉為病醫者不識每指他證率爾用藥寧不
誤人余每見産婦之無疾者必教以却去黑神散與夫
雞子火鹽諸般肉食且與白粥將理間以些少石首鮝
煮令甘淡食之至半月以後方與少肉若雞子亦須豁
開淡煮大能養胃郤疾彼富貴之家驕恣之婦卒有白
帶頭風氣痛膈滿痰逆口乾經水不調髮脫體熱皆是
[001-41a]
陽勝隂虚之病天生血氣本自和平曰勝曰虚又焉知
非此等謬妄有以啟之耶
 
 
 
 
 
 
[001-41b]
 
 
 
 
 
 
 
 局方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