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g0027 慶元黨禁-宋-滄州樵叟 (WYG)


[001-1a]
欽定四庫全書
 慶元黨禁
首末偽黨共五十九人
 宰執四人
  趙汝愚右丞相/ 饒州
  留正少保觀文殿大/學士 泉州
  王藺觀文殿學士知/潭州 廬江
  周必大少𫝊觀文殿大/學士 吉州
[001-1b]
 待制已上十三人
  朱熹焕章閣待制兼/侍講 建寧
  徐誼權工部侍/郎 温州
  彭龜年吏部侍郎/ 台州
  陳傅良中書舍人兼侍讀兼/直學士院 温州
  薛叔似權户部侍郎兼樞/密都承㫖 永嘉
  章頴權兵部侍郎兼/侍講 婺州
  鄭湜權刑部侍/郎 福州
[001-2a]
  樓鑰權吏部尚/書 眀州
  林大中吏部侍郎/ 婺州
  黄由權禮部尚/書 平江
  黄黼權兵部侍/郎 臨安
  何異權禮部侍/郎 撫州
  孫逢吉權吏部侍/郎 吉州
 餘官三十一人
  劉光祖起居郎兼/侍讀 蜀
[001-2b]
  吕祖儉太府寺丞/ 婺州
  葉適太府少卿總領淮/東財賦 温州
  楊芳秘書郎/ 汀州
  項安世校書郎/ 荆南
  沈有開起居郎/ 常州
  曽三聘知郢州/臨江軍
  游仲鴻軍器監簿/ 果州
  呉獵監察御史/ 潭州
[001-3a]
  李祥國子祭酒/ 常州
  楊簡國子博士/ 明州
  趙汝讜添差監左/蔵西庫
  趙汝談前淮西安/撫司幹官
  陳峴校書郎/ 温州
  范仲黼著作郎兼權禮/部郎官 成都
  汪逵國子司業/ 信州
  孫元卿國子/博士
[001-3b]
  袁燮太學博士/ 眀州
  陳武國子正/ 温州
  田澹宗正丞兼權工/部郎官 南劎
  黄度右正言/ 紹興
  詹體仁太府/卿
  蔡㓜學福建提舉/ 温州
  黄灝浙西提舉常/平茶鹽公事
  周南池州教授/ 平江
[001-4a]
  呉柔勝新嘉興府教/授 宣州
  李&KR0811校書郎/ 蜀
  王厚之直顯謨閣江東/提刑 紹興
  孟浩知湖州/ 袁州
  趙鞏秘閣修撰/知揚州
  白炎震新通判成都/府 普州
 武臣三人
  皇甫斌池州都/統制
[001-4b]
  范仲壬知金/州
  張致逺江西兵馬鈐/轄 南劒
 太學生六人
  楊宏中
  周端朝
  張衟
  林仲鱗
  蔣𫝊
[001-5a]
  徐範
 士人二人
  蔡元定編管道州嘉定三年/奉聖㫖特賜廸功郎
  吕祖泰决杖配欽州嘉定元年奉聖㫖/特補廸功郎監潭州南嶽廟
   已上並見於當時臺諫章疏
秀巖李心𫝊朝野雜記所編攻偽學人
  京鏜右丞相/ 洪州
  何澹樞密/䖍州
[001-5b]
  劉徳秀諌議大夫/ 洪州
  胡紘御史/處州
  倪思尚書/湖州
  李沐正言/湖州
  劉三傑正言/婺州
  施康年正言/通州
  姚愈大諫/平江
  陳賈兵部侍郎/ 舒州
[001-6a]
  楊大法侍御/婺州
  張釡大諌/鎮江
  錢象祖參政/台州
  葉翥尚書/處州
  許及之樞宻/温州
  張巗侍御/揚州
  陳讜侍郎軍/興化
  傅伯夀侍郎/泉州
[001-6b]
  汪義端中書舍人/ 徽州
  高文虎直院/明州
  張伯垓察院/秀州
  鄧友龍察院/衡州
  麋師旦吏部侍郎/ 平江
  趙善堅
  林采監察/御史
  沈繼祖監察御史/ 興國
[001-7a]
  丁逢川秦都大/ 常州
  邵襃司直/秀州
  王沇轉運/使
  錢鍪衡州/守
  余嚞新州教授/ 漳州
  趙師召廸功/郎
  張貴謨處/州
  黄掄
[001-7b]
  鄭丙淳熈間吏部/尚書 福州
  林栗淳熈間兵部/尚書 福州
  王淮淳熈問丞/相 婺州
寧宗皇帝之登極也丞相趙汝愚時知樞密院求能通
意於慈福者有知閤門事韓侂冑自詭於太皇太后為
親屬請効力遣入白不許出遇内侍關禮於門告之禮
請獨入泣涕固請太皇許之命與侂冑復入使諭意於
汝愚其論遂定侂冑繇此自謂有定策功且依托肺腑
[001-8a]
出入宫掖居中用事時汝愚方收召四方知名之士聚
於本朝海内引領以觀新政而事已多從中出初上在
潛邸聞朱熹名毎憾不得為本宫講官踐阼之日以焕
章閣待制召於長沙熹在先朝累召不至至輒不留至
是即日上道惕然以時事為憂於免牘已寓其意云陛
下嗣位之初方將一新庶政所宜愛惜名器不可輕以
假人若使僥倖之門一開其弊豈可復塞未幾内批逐
首相留正熹至上饒聞之益有憂色暨對行宫便殿首
[001-8b]
奏陳之有曰發號施令無一不出乎朝廷進退人才無
一不合乎公論不為偏聽以啓私門則釁孽之萌不得
作矣今日之計莫大於此又再三面言之又約吏部侍
郎彭龜年同請對白發侂冑之姦適龜年出䕶使客侂
冑益得為計熹累白汝愚當以厚賞酬其勞勿使得預
朝政且有分界限立紀綱防微杜漸謹不可忽之語汝
愚方謂其易制不之虞登聞皷院游仲鴻汝愚客也力
諌汝愚不聽而所倚以為腹心謀事者又皆持禄茍安
[001-9a]
無復逺慮右正言黄度欲論侂胄謀泄又以内批斥去
熹不勝憤遂因講畢奏疏極言之畧曰朝廷紀綱所當
嚴今陛下即位未能旬月而進退宰執移易臺諌皆出
於陛下之獨斷大臣不與謀給舍不及議正使實出於
陛下之獨斷其事悉當於理亦非治世之體况中外傳
聞皆謂左右或竊其柄而其所行又未能盡允於公議
此弊不革臣恐名為獨斷而主威不免於下移欲以求
治而反不免於致亂蓋自隆興以來已有此患臣嘗再
[001-9b]
三深為夀皇論之非獨今日之憂也尚頼夀皇聖性聰
眀更練世事故於此輩雖以驅使之故稍可假借實亦
隂有以制之未至全墮其計然積習成風貽患於後其
害有不可勝言者如陳源袁佐之流皆陛下所親見奈
何又欲襲其迹而蹈之乎願陛下深詔左右勿預朝政
但使朝廷尊嚴紀綱振肅而國家有泰山之安則此等
自然不失長久富貴之計其實有勲勞而所得襃賞未
愜衆論者亦詔大臣公議其事參稽令典厚報其勞而
[001-10a]
凡號令之弛張人才之進退則一委之二三大臣使之
反覆較量勿狥己見酌取公論奏而行之批㫖宣行不
須奏覆但未令尚書省施行先送後省審覆有不當者
限以當日便行繳駁如更有疑則詔大臣與繳駁之官
當晚入朝面議於前互相論難擇其善者稱制臨决則
不惟近習不得干預朝權大臣不得專任己私而陛下
亦得以益明習天下之事而無所疑於得失之算矣臣
老病之餘寒齋獨宿終夜不寐憂慮萬端至於孤危之
[001-10b]
踪不敢自保竊恐自今以徃不獲久侍清閒之燕矣䟽
入侂胄大怒隂與其黨謀去其為首者則其餘去之易
爾所謂首者蓋指熹也乃於禁中令優人效熹容止為
戲熒惑上聽熹時急於致君知無不言言無不切亦頗
見嚴憚於是侂胄之計遂行及熹講筵留身再乞施行
前疏退則内批徑下朕憫卿耆艾當此隆冬恐難立講
已除卿宫觀可知悉時紹熈五年甲寅冬閏十月十九
日甲戌也汝愚獨袖内批還上且諌且拜侂胄必欲出
[001-11a]
之汝愚退求去不許二十一日侂胄使中使王徳謙封
内批以授熹熹即附奏謝遂行二十二日給事中樓鑰
封還錄黄舍人鄧驛面奏乞留熹上許除京祠已而不
下二十三日起居郎劉光祖又言之二十四日中書舍
人陳傅良再封還錄黄二十五日有㫖除熹寳文閣待
制與郡劉光祖再上疏留行不報樓鑰再封還錄黄二
十七日有㫖依已降指揮工部侍郎兼侍講黄艾因講
問逐熹之驟&KR0548&KR0548再三不已吏部侍郎兼侍講孫逢吉
[001-11b]
上疏留熹又因講權輿之詩反覆以諷上曰朱熹所言
多不可用時侂冑欲用優人王喜為閤門祗候喜即前
日效熹為戲者逢吉誦言將入諌乃止監察御史呉獵
入劄子乞留不報登聞皷院游仲鴻上言朱熹海内名
儒首䝉収召四方傳誦以為天下大老歸之纔四十餘
日復有宫祠之命逺近相弔以為天下大老去之則人
孰不欲去者若正人盡去陛下何以為國願亟還朱熹
毋使小人得志養成亂階時侂胄勢方盛人皆為仲鴻
[001-12a]
危之熹以十月辛卯入見中間進講者七内引留身奏
事者再面對賜食各一在朝甫四十有六日云熹去彭
龜年遂徑論侂胄竊弄威福為中外所附不去必貽患
讀劄子畢又奏只縁陛下近日逐得朱熹太暴故欲陛
下亦亟去此小人毋使天下人謂陛下去君子如此之
易去小人如此之難上初欲兩罷之汝愚開陳欲兩留
之既而内批彭龜年與郡節度使呉琚嘗言時上無堅
留侂冑意使有一人繼之則去之必矣侂胄既留勢益
[001-12b]
張先是侂胄恃功意望建節憾汝愚抑之有怨言僉書
樞密院羅㸃慰觧之徐誼為京尹勸汝愚以節度與之
汝愚悔遣人諭侂胄侂胄答語不遜遂日夜謀引其黨
為臺諫以擯汝愚汝愚為人疎直不虞其姦㑹汝愚奏
除劉光祖侍御史方進呈知樞密院陳騤忽奏曰光祖
與臣有嫌今光祖入臺願先避位汝愚愕然而止侂冑
遂以内批除謝深甫御史中丞蓋侂胄與騤合謀已定
獨汝愚未之覺耳汝愚奏乞令近臣舉御史有大理寺
[001-13a]
簿劉徳秀者與侂胄深交乃諭中司令薦徳秀時近臣
薦者甚衆侂冑下内批令用中司舉者徳秀既除監察
御史其黨以次而進言路遂皆侂胄之人工部尚書趙
彦逾者汝愚謀立上時遣達意於殿帥郭杲事定亦冀
汝愚引已同升已而止除端眀殿學士知建康彦逾遂
與侂冑合未幾改除四川制置彦逾愈憾入辭疏廷臣
姓名於上指為汝愚之黨曰老奴已去不惜為陛下言
之而上亦疑矣㑹僉書樞密院羅㸃尚書黄裳卒裳潛
[001-13b]
邸舊臣上所倚信㸃既卒侂冑又亟擢其黨京鏜汝愚
由是益孤至是中書舍人陳傅良監察御史呉獵起居
郎劉光祖各先後斥去羣憸附和視正人如冦讐衣冠
之禍自此始矣侂冑欲逐汝愚而難其名或教之曰彼
宗姓誣以謀危社稷則一網盡矣侂胄然之慶元元年
乙卯春正月二十五日辛亥遂擢其黨將作監李沐為
右正言使擊汝愚二月二十一日丁丑右正言李沐上
殿乞罷汝愚政柄以奠安天位塞絶姦原是日右丞相
[001-14a]
趙汝愚乞罷政出浙江亭待罪詔使宣押赴都堂治事
李沐又乞更不宣押是晚鎻院二十二日戊寅汝愚罷
右丞相除觀文殿大學士知福州制詞畧曰頃我家之
多難頼碩輔之精忠持危定傾安社稷以為悦任公竭
節利國家無不為既隆翊戴之勲尚期啓沃之助力陳
忱悃祈避煩言起居郎權直學士院鄭湜草也湜坐無
貶詞免兼學士院未幾罷去二十三日己卯權兵部侍
郎章頴與郡以上疏留汝愚也右正言李沐論其附上
[001-14b]
罔下繼與宫觀二十四日庚辰工部侍郎知臨安徐誼
亦坐上疏論救汝愚罷去御史中丞何澹殿中侍御史
楊大法監察御史劉徳秀劉三傑論汝愚冒居相位今
其罷免不當加以書殿隆名帥藩重寄伏匄寢其福唐
之命令其職名奉祠杜門省咎二十八日甲申有㫖依
所乞觀文殿大學士提舉臨安府洞霄宫國子祭酒李
祥博士楊簡復上疏留汝愚李沐又劾之三月二十九
日甲寅祥簡並罷夏四月二日太府寺丞吕祖儉疏留
[001-15a]
汝愚併論朱熹彭龜年等不當逐語侵侂冑四日戊午
詔吕祖儉朋比罔上送韶州安置中書舍人鄧驛封還
錄黄五日詔祖儉志在無君其罪當誅姑從竄斥以示
寛容自合書行於是太學生楊宏中周端朝張衟林仲
鱗蔣𫝊徐範六人伏闕上書其畧曰臣聞自古國家禍
亂之由初非一道而小人中傷君子其禍尤慘君子登
庸杜絶邪枉要其處心實在於愛君憂國羣小得志讎
視正人必欲盡去其朋黨然後肆行而無忌於是人主
[001-15b]
孤立而社稷危矣黨錮敝漢朋黨亂唐大率由此元祐
以後邪正交攻卒成靖康之變我宋不競貽禍至今此
臣子所不忍言陛下所不忍聞者臣竊見近者諌官李
沐論前相趙汝愚所為乖戾隨即罷去若慮陛下父子
之際懐不自安故黜汝愚以謝天下亦未為過如沐所
言則以為汝愚自居同姓數談夢兆專政擅權欺君植
黨殆將不利於陛下以此加詆其實不然汝愚之去中
外咨憤而李沐以為父老歡呼䝉蔽天聽一至於此道
[001-16a]
路譁然以為沐内結權倖隂有指授率爾肆言全無忌
憚廟堂屏息不敢異論天下扼腕氣將奚伸其氣燄已
足以熏灼朝路撼摇國勢陛下若不亟治漸成孤立後
雖悔之亦無及矣陛下獨不念去嵗之事乎人情危疑
變在朝夕當是時假非汝愚出死力定大議使陛下得
以成夀康皇帝揖遜之志行孝宗皇帝未舉之䘮雖百
李沐罔知攸濟當國家多難汝愚方位樞府本兵柄指
揮操縱何向不可不於此時為利上下安妥乃有異意
[001-16b]
乎李沐輒以危言悚脅陛下巧於中傷君子立威名情
狀敗露願陛下鑒漢唐之禍懲靖康之變精加宸慮特
奮睿斷念汝愚之忠勤灼李沐之囘邪明示好惡旌别
淑慝竄李沐以謝天下六日庚申詔宏中等妄亂上書
扇摇國是各送五百里外編管中書舍人鄧驛言臣仰
惟國家開設學校教養士類徳至渥也自建太學以來
上書言事者無時無之累朝仁聖相繼天覆海涵不加
之罪甚者押歸本貫或他州聽讀而已紹熈間有布衣
[001-17a]
俞古上書狂悖若以指斥之罪坐之誠不為過太上皇
帝始者震怒降㫖編管已而臣寮論奏竟從寛典陛下
今日編管楊宏中等六人若以扇摇國是罪之則未若
指斥乘輿之罪大以六輩言之則一夫為至寡聖眀初
政仁厚播聞睿斷過嚴人情震駭所有録黄臣未敢書
行詔驛依已面諭施行未幾驛罷知泉州工部侍郎兼
知臨安府錢象祖遣人逮捕諸生押送貶所宏中衟仲
鱗範皆福州人端朝温州人傳信州人傳久居學校忠
[001-17b]
鯁有聞扣閽之事皆其屬藁同日李沐除右諌議大夫
劉徳秀除右正言時知名之士罷斥相繼人情洶洶侂
胄患之侍御史楊大法右正言劉徳秀乃乞降詔以國
是尊君中道等事訓飭在廷有不如詔者重寘典憲五
月十三日命直學士院傅伯夀降詔如請伯夀乃自得
之子自得乾道間以不受曽覿之招名聞四方至伯夀
則奴事侂冑𨽻人蘇師旦致身通顯其弟伯成非其所
為毎切責之至是伯夀首草詔以詆善類六月十七日
[001-18a]
徳秀又劾國子博士孫元卿太學博士袁燮國子正陳
武皆罷去司業汪逵入劄子辨之徳秀以為言逵亦罷
侂胄本武人志在招權納賄除不附已而已不能巧為
説以網善類也先是熈寧間程顥頥傳孔孟千載不傳
之學南渡初其門人楊時傳之羅從彦從彦傳之李侗
朱熹師侗而得其傳致知力行其學大振學者仰之如
泰山北斗而流俗醜正多不便之者蓋自淳熈之末紹
熈之初也有因為道學以媒孽之者然猶未敢加以醜
[001-18b]
名攻詆至是士大夫嗜利無耻或素為清議所擯者乃
教以凡相與為異者皆道學人也隂疏姓名授之俾以
次斥逐或又為言名道學則何罪當名曰偽學蓋謂貪
黷放肆乃人真情其亷潔好修者皆偽人也於是憸壬
險狠猥薄無行之徒利其説之便已揚袂奮臂以攻偽
干進而學禁之禍自此始矣二十四日劉徳秀上疏乞
考覈真偽而辨邪正御史中丞何澹急欲執政秋七月
十三日上疏論專門之學流而為偽空虛短拙文詐沽
[001-19a]
名詔榜朝堂十九日吏部郎官麋師旦建言請考覈真
偽遂除左司員外郎是時有張貴謨者指論太極圖説
之非御史中丞何澹上言在朝之臣既熟知其邪正之
迹然不敢白發以招報復之禍望眀詔大臣去其當去
者七月以御史中丞何澹疏落趙汝愚大觀文冬十一
月監察御史胡紘奏汝愚唱引偽徒謀為不軌責授寧
逺軍節度副使永州安置徐誼坐黨汝愚亦責團練副使
南安軍安置中外震駭朱熹時家居自以䝉累朝知遇
[001-19b]
之恩且尚帯從臣職名義不容黙草封事數萬言極陳
姦邪蔽主之禍因以眀汝愚之寃繕冩已具子弟諸生
更進迭諫以為必至賈禍熹不聽門人蔡元定入諌請
以蓍决之遇遯之同人熹黙然取奏藁焚之因更號遯
翁遂以疾丐休致二年正月御史中丞何澹除同知樞
密院事二十四日甲辰諫議大夫劉徳秀劾留正四大
罪首論其招引偽學以危社稷偽學之稱自此始是月
二十日庚子趙汝愚殁於衡州汝愚既責零陵過衡陽
[001-20a]
而病又為守臣錢鍪所窘逐服藥而卒天下寃之時有
廸功郎趙師召者上書乞斬汝愚雖事不行然侂冑之
黨以汝愚有定策功惟恐其復進故當時謂汝愚不死
事固未可知也二十七日訃聞有㫖復原官許歸塟二
月省闈知舉葉翥倪思劉徳秀奏論文弊上言偽學之
魁以匹夫竊人主之柄鼓動天下故文風未能丕變乞將
語録之類並行除毁是科取士稍渉義理悉見黜落六
經語孟中庸大學之書為世大禁夏六月乙丑度支郎
[001-20b]
中淮西總領張釡言邇者偽學盛行賴陛下聖眀罷斥
姦囘登用賢哲天下皆洗心滌慮不敢復為前日之習
願陛下眀詔大臣上下一心堅守勿變毋使偽言偽行
乘間以壊既定之規模乃除尚左郎官中書舍人汪義
端引唐李林甫故事以偽學之黨皆名士欲根株斷除
之一時號為君子無不斥逐太皇太后聞而非之二十
六日甲戌御筆今後給舍臺諌不必更及舊事務在平
正以稱朕意侂冑及其黨皆怒遂令臺諌争之於是右
[001-21a]
諌議大夫劉徳秀監察御史姚愈張伯垓力争以為不
可乃改為不必專及舊事自是侂冑與其黨攻治之志
愈急矣御筆之出也殿中侍御史黄黼獨贊之與同列
異秋七月姚愈除殿中侍御史黼除起居郎權兵部侍
郎未幾罷去八月九日丙辰太常少卿胡紘言比年偽
學猖獗圖為不軌近元惡殞命羣邪屏迹而或者唱為
調停之議取前日偽學之姦黨次第用之望宣諭宰執
應偽學之黨曽經臺諌論列者權住進擬遂遷起居舍
[001-21b]
人冬十二月三日陳賈自寧國府除兵部侍郎以賈淳
煕末甞撃朱熹故也先是熹乞追還職名及改正過待制
恩數繼又乞致仕朝廷不許臺諌洶洶争欲以熹為竒
貨門人楊楫聞鄉曲射利者多撰造事跡以投合言者
亟以書告熹熹報曰死生禍福久矣置之度外不煩逺
慮然羣憸相顧久之不敢發獨監察御史胡紘草疏將
上㑹遷去不果沈繼祖者為小官時嘗採摭熹語孟之
説以自售至是以追論程頥得為監察御史紘以藁授
[001-22a]
之繼祖鋭於進取謂可立致富貴遂奏熹剽竊張載程
頥之餘論寓以喫菜事魔之妖術以簧鼓後進張浮駕
誕私立品題収召四方無行義之徒以益其黨伍相與
餐麤食淡衣褒帯博或㑹徒於廣信鵝湖之寺或呈身
於長沙敬簡之堂潛形匿迹如鬼如魅及不忠不孝不
仁不義不公不亷等十罪乞禠職罷祠其徒蔡元定佐
熹為妖送别州編管二十六日㫖依蔡元定編管道州
慶元三年丁巳春正月省劄始至熹方與諸生講論有
[001-22b]
以小報來言者熹畧起視之復坐講論如初詞色更為
和平翼旦諸生乃知其有指揮時郡縣捕蔡元定甚急
元定色不為變毅然上道熹與諸所從遊百餘人送别
蕭寺坐客感嘆有泣下者熹微視元定不異平時因曰
朋友相愛之情季通不挫之志可謂兩得之矣又曰季
通之行無幾微不適意丘子服獨為之泣涕留連而不
能已處事變恤窮交亦兩得其道也眀年元定卒於道
州熹為之慟元定師事熹而熹顧曰季通吾老友也凡
[001-23a]
性與天道之妙他子弟不得聞者必與元定商㩁之嘗
輯其講論之辭曰翁季錄者蓋引以自匹也嘗曰造化
微妙惟深於理者能識之吾與季通言而未厭也及其
貶也恨無可與語其殁也祭之云以精詣之識卓絶之
才不可屈之志不可窮之辯不可復得而見蓋深致其
哀熹嘗講中庸巳發未發之㫖以為人自嬰兒至老死
雖語黙動静之不同然大體莫非已發元定不以為是
獨引程氏説以為敬而無失便是喜怒哀樂未發謂之
[001-23b]
中後十年熹再與元定辨論始悟其說而悉反之由是益
竒元定毎諸生請疑必令先質之元定而後為之折衷
同門寡二以故小人深嫉之故是時有朱熹唱偽學蔡
元定實羽翼之之奏也二月丁巳大理司直邵襃請眀
詔大臣自今權臣之黨偽學之徒不得除在内差遣六
月癸卯言者又論三十年來偽學顯行場屋之權盡歸
其黨所謂狀元省元與兩優釋褐者非其私徒即是其
親故望詔大臣審察其所學而後除授宣教郎錢文子
[001-24a]
時以太學兩優釋褐一任囘當召試徑就部注潭州醴
陵知縣而去時人稱之閏六月六日戊寅朝散大夫劉
三傑免䘮入見論偽學之黨變為逆黨防之不可不至
及論留正共引偽學之罪侂冑大喜即日三傑除右正
言留正送邵州居住秋九月二十七日丁卯言者論偽
學之禍望申飭大臣鑒元祐調停之説杜其根源時有
詔監司帥守薦舉改官並於奏牘前聲説非偽學之人
且結朝典之罪秋當大比漕司前期取家狀必欲書委
[001-24b]
不是偽學五字於後時有柴中行者為撫州推官獨移
&KR0519司稱自㓜習易讀程氏易傳未委是與不是偽學
如以為偽不願考校士論壯之冬十二月丁酉知綿州
王沇乞置偽學之籍仍自今曽受偽學薦舉關陞及刑
法亷吏自代之人並令省部籍記姓名與閑慢差遣吏
部侍郎黄由奏人主不可待天下以黨與不必置籍以
示不廣殿中侍御史張巖論由阿附權臣植立黨與由
遂罷去未幾擢沇利路轉運判官慶元四年戊午夏四
[001-25a]
月右諌議大夫姚愈上言近世行險僥倖之徒倡為道
學之名權臣力主其説結為死黨願下眀詔播告天下
五月己酉遂命直學士院兼中書舍人高文虎草詔曰
賴天之靈宗廟之福朕獲承慈訓膺受内禪隂謀壞㪚
國勢復安嘉與士大夫勵精更始凡曰滛朋比徳幾其
自新而歴載臻兹弗廸厥化締交合盟窺伺間隙毁譽
舛乖流言間發將以傾國是而惑衆心甚至竊附於元
祐之諸賢而不思實類乎紹聖之姦黨國家秉徳康寧
[001-25b]
弗汝瑕殄今惟自作弗靖意者漸於流俗之失不可復
反與將狃於國之寛恩而罰有弗及歟何其未能洗滌
以稱朕意也朕既深詔二三大臣與夫侍從言議之官
益維持正論以眀示天下矣諭告所抵各宜改視囘聽
毋復借疑似之説以惑亂世俗若其遂非不悔怙終不
悛邦有常刑必罰無赦布告天下毋忽愈上此奏侂冑
大喜之未幾遂遷兵部尚書御史中丞秋七月己未直
寳文閣都大川秦茶馬丁逢入見極論元祐建中調停
[001-26a]
之害且引蘇轍任伯雨之言為證時薛叔似葉適坐汝
愚黨久斥皆起家為郡故逢有是言宰執京鏜何澹大
然之翼日除軍器監慶元五年己未正月詔彭龜年追
三官勒停曽三聘追兩官蔡璉補進義校尉用璉誣告
汝愚事也初汝愚定策之時直省官蔡璉從旁竊聽欲
行漏泄汝愚覺而囚之上即位遂從輕决配四年冬竄
歸輦下用事者聞之以為竒貨乃使璉排日供具誣汝
愚定策時有異謀凡往來賓客所言七十餘紙文書既
[001-26b]
就乃議送大理時侂冑之黨欲捕龜年三聘及徐誼沈
有開葉適項安世等送棘寺中書舍人范仲藝草駁奏
袖錄黄見侂冑語之曰公今日得君凡所施為當一以
魏公為法章蔡之權非不盛至今得罪清議以同文之
獄故爾侂胄曰某初無此意以諸公見迫不容但已問
其人乃知京鏜劉徳秀實主其事侂胄取錄黄藏之事
遂格既而諫官張釡陳自强御史劉三傑張巖程松連
疏有請詔以累經赦宥遂有是命鏜徳秀在侂冑之門
[001-27a]
最為凶險侂冑未顯時惟二人與之深交及用事所為
暴悖皆二人教之是嵗劉光祖撰涪城學記有世方以
道為偽而以學為棄物夫好惡出於一時是非定於萬
世學者盍謹所先入以待豪傑之興之語二月乙酉右
諫議大夫張釜劾劉光祖佐逆不臣蓄憤懐姦欺世慢
上五罪詔光祖落職房州居住夏四月辛亥監都進奏
院鄧友龍請眀詔大臣用捨從違謹所决擇友龍尋除
監察御史秋九月十一日甲子進士吕祖泰投匭上書
[001-27b]
畧曰道與學自古所恃以為國也丞相趙汝愚今之有
大勲勞者也立偽學之禁逐汝愚之黨是將空陛下之
國而陛下不悟耶陳自强何人也徒以侂胄童孺之師
而躐致禁從陛下舊學之臣若龜年等今安在哉蘇師
旦平江之胥吏周筠韓氏之厮役人盡知之今師旦以
潛邸隨龍周筠以皇后親屬俱至大官不知陛下在邸
時果識所謂師旦者乎椒房之親果有所謂周筠者乎
其妄自尊大卑陵朝廷一至於此也願陛下亟誅侂冑
[001-28a]
及蘇師旦周筠而罷逐陳自强之徒故大臣在者獨周
必大可用宜以代其任不然事將不測書出中外大駭
侂胄雖怒甚恐重違人心㑹方行眀堂禮故未及問十
八日辛未禮成肆大眚後五日丙子乃批㫖云吕祖泰
挾私上書語言狂妄送連州拘管右諌議大夫程松殿
中侍御史陳讜皆言祖泰有當誅之罪今縱不殺猶宜
杖脊黥面竄之逺方是日得㫖令送臨安府從杖一百
真决免刺面配欽州牢城祖泰字泰然元祐户部尚書
[001-28b]
公孺之五世孫也寓居無錫縣性疏達尚氣義既得罪
士大夫勞之者無悔色侂冑猶憐之祖泰始自分必死
獨冀以身悟朝廷就逮無懼色京尹趙善堅受侂冑計
為好語誘之曰誰教汝亦有共為章者乎汝第言之吾
且寛汝祖泰笑曰何問之愚也吾固自知必死而可受
教於人且與人議乎善堅曰汝病風䘮心耶祖泰曰以
吾觀之若今之附韓氏得美官者乃病風䘮心耳廷中
聞之悚然有嘆息者時有太學生於齋生題名中削去
[001-29a]
何澹名字以其嘗排道學也澹時已顯大怒謀於京尹
因其出使不逞者與之鬨遂捕治之太學士敖陶孫者
為詩以弔汝愚而侂冑未得其名俾其人併承之辭不
伏乃移送大理命獄丞劾其事掠治無完膚獄竟不就
猶坐不應削澹名送嶺南編管陶孫詩云左手旋乾右
轉坤諸公相顧尚流言狼胡跋㚄傷姬旦漁父沉淪弔
屈原一死固知公所欠孤忠頼有史長存九原若遇韓
忠獻休説如今幾世孫陶孫福州人數年後登進士第
[001-29b]
獄丞用此除工部郎官冬十一月乙亥殿中侍御史陳
讜請眀詔大臣於進擬人才之初審其邪正而毋俟乎
繳駁十二月甲午議者又言今姦偽之徒呼嘯朋侣以
圖報復當戒其漸望自今囘心向道者姑與外祠使知
小懲大戒之福其長惡弗悛負固不服者必重寘典憲
投之荒逺庶幾咸知懲創宿道向方慶元六年庚申三
月己未朱熹寢疾病諸生惟葉賀孫蔡沉等九人在側
沉元定/子也辛酉解大學誠意章此為熹絶筆甲子卒於正
[001-30a]
寢是日大風㧞木洪水崩山諸生近者奔訃逺者為位
而哭蔡沉主䘮役黄幹主䘮禮冬十一月葬於建陽之
唐石時偽黨禁嚴守則侂冑之黨傅伯夀也然㑹葬亦
幾千人是月庚午正言施康年言四方偽徒期以一日
聚於信上送偽師朱熹之葬臣聞偽師往在浙東則浙
東之徒盛在湖南則湖南之徒盛每夜三鼓聚於一室
偽師身據高坐口出異言或更相問答或轉相問難或
吟哦經書如道家歩虛之聲或幽黙端坐如釋氏入定
[001-30b]
之狀至如遇夜則入至曉則㪚又如姦人事魔之教觀
其文則對偶偏枯亦如道家之科儀語言險怪亦如釋
氏之語録雜之以魔書之詭秘倡之以魔法之和同今
熹身已殁其徒不㤀生則畵象以事之殁則設位以祭
之容有此事然㑹聚之間必無美意若非妄談世人之
短長則是謬議時政之得失望令守臣約束仍具已施
行申尚書省從之范念徳為鑄錢司主管官㳂檄檢視
坑場便道㑹葬歸未至鄱陽有㫖鎸官罷任蓋臺諌劾
[001-31a]
其離次㑹葬云嘉泰元年辛酉春二月己亥議者又言
偽學之徒餘孽未盡革願於聽言用人之際防微杜漸
制觀文殿大學士致仕益國公周必大降充少保依舊
職致仕先是吕祖泰上書既配欽州至是監察御史林
采言偽習之成造端有自宜加黜削故有是命自熹獲
罪黨禁益譁稍稱善類斥逐無遺至薦舉考校皆為厲
禁姦貪狼籍暴慢恣肆之徒紛紜並起填塞要塗士知
務修飭守亷隅者例取姗侮或及於禍一時從遊特立
[001-31b]
不顧者屏伏丘壑依阿愞懦者更名他師過門不入甚
至變易衣冠狎遊市肆以自别其非黨熹講道於竹林
精舍不為少輟時多勸熹以謝絶生徒儉徳避難者熹
笑而不答與學者黄幹書曰前此常患來學之徒真偽
難辨今却得朝廷如此大開爐鞴煅煉一畨一等混淆
夾雜之徒不須大段比磨勘辯而自無所遁其情矣先
是有新州教授余嚞者上書政府乞斬熹右丞相謝深
甫語人曰彼何罪暨熹既殁言者猶不能已蓋侂冑用
[001-32a]
事以來一等小人知素不齒於名教懼一旦善類復用
而已斥去於是横身以任其責京鏜何澹劉徳秀胡紘
四人實專偽學之禁為侂冑斥逐異己者羣小附之牢
不可破鏜澹徳秀皆江西人鏜淳熈中以檢正報謝北
廷固争撤樂孝宗嘉之遂除侍從㑹汝愚自蜀召還上
諭大臣除鏜四川帥汝愚聞之謂人曰鏜望輕資淺豈
可當此方面由是兩人有隙汝愚得政鏜時為刑部尚
書亟納交於侂冑繼擢執政自是為侂冑謀主丙辰春
[001-32b]
正月遂除右丞相徳秀自重慶守入朝不為時相留正
所知以著作佐郎范仲黼正之客也請為之地正曰此
人若留之班行朝廷無安静之理不得已除大理寺簿徳
秀怨仲黼薦已不力併憾之侂胄既除徳秀監察御史
遂為侂胄鷹犬丙辰春既劾正四大罪遂併仲黼罷之
胡紘甲寅冬纔為進奏院未為人所知趙汝愚時奪職
居餘干侂冑意未快㑹有薦紘可備鷹犬者次年六月
十七日遷司農寺簿九月十七日除秘書郎十一月八
[001-33a]
日除監察御史後九十日汝愚有零陵之命用紘章䟽
也時侂胄欲論朱熹無敢先發者紘鋭然任責物色無
所得經年醖釀章疏乃成㑹建方䘮之義遷太常少卿
紘遂以藁授沈繼祖澹始以留正薦自權兵部侍郎除
右諌議大夫首擊周必大罷之未幾遷中執法一時名
士排擊殆盡大為清議所薄㑹有本生繼母之䘮徘徊
不肯去太學生喬嚞等移書切責之太常亦謂當申心
䘮不得已乃去位時辛亥秋八月也癸丑冬十一月當
[001-33b]
免䘮時汝愚已執政止除焕章閣學士知眀州澹愈怨
憾祈哀侂冑乙卯夏五月遂除澹御史中丞自是力主
偽學之禁以至執政己未春二月三日紘罷吏部侍郎
七月二十三日徳秀自吏部尚書出知婺州庚申秋八
月十四日鏜以左丞相死於位獨澹未去也辛酉嵗七
月十三日澹罷知樞密院事魁憸盡去侂冑亦厭前事
欲稍示更改以消釋中外意時亦有勸其開黨禁以杜
他日報復之禍者侂冑以為然嘉泰二年壬戌春二月
[001-34a]
朔詔責寧逺軍節度副使永州安置趙汝愚曩因衆論
嘗掛深文朕以其屬籍之聨累經赦宥可復資政殿學
士於是黨人之見在者徐誼劉光祖陳傅良章穎薛叔
似葉適曽三聘項安世范仲黼黄灝詹體仁游仲鴻諸
人咸先後復官自便或典州或宫觀又削薦牘中不係
偽學一節俾勿復有言時朱熹殁已逾年而周必大留
正各已貶秩還政十月二十四日詔朱熹以次對致仕
閏十二月制復周必大少傅留正少保嗣後偽禁稍解
[001-34b]
然宗師既亡義禮日䘮風俗自是大壊侂胄以専擅為
當然而恣其所為小人以無耻為常事而恬不之愧舉
朝之臣知有侂冑而不復知有人主雖往時坐黨被斥
之人亦有趦趄於侂冑之門者矣其禍極於開邊而後
已許及之舊與薛叔似同擢補遺皆為善類所予黨事
既起叔似累斥逐許乃更遷給事中吏部尚書既而踰
二年不遷乃間見侂冑叙其知遇之意及衰遲之狀不
覺涕零繼以屈膝侂冑惻然語之曰尚書才望簡在上
[001-35a]
心行且進拜矣不數日遂除同知樞密院事侂冑嘗值
生辰羣公上夀既畢集矣許為吏部尚書適後至閽人
掩關拒之許大窘㑹門閘未及閉遂俯僂而入當時有
由竇尚書屈膝執政之語傳以為笑侂冑有愛姬小故
而出錢塘知縣程松聞之亟賂牙儈以八百千市之至
則盛供帳舍之中堂夫婦上食事之甚謹姬皇恐莫知
所為居數日侂冑意解復召之則知其事大怒松即上
謁曰頃聞有郡守赴闕者欲得斯人懼逺方小吏不識
[001-35b]
事體他日有誤鈞顔某忝為赤縣職所當知故為王取
之耳侂冑意稍解姬既再入侂冑尚未平姬具言松所
以謹待之禮侂胄大喜即日躐除太府寺丞後兩旬遷
監察御史踰年擢右正言數月遷右諌議大夫既而滿
嵗未遷殊怏怏乃市一妾獻之名松夀侂冑遣問之曰
奈何與大諌同名荅曰欲使疵賤姓名常達鈞聽耳侂
胄憐之遂除同知樞密院事距留妾恰三年其後帥蜀
貶官責詞有處汚穢而不羞莫汝為甚之句蓋謂是也
[001-36a]
松池州人侂胄妻早死有四妾皆得郡封所謂四夫人
也其次又十人亦有名位丁巳秋冬之間有獻北珠冠
四枚者侂胄喜以遺四夫人其十人皆愠曰等人耳我輩
不堪戴耶侂胄患之趙師&KR0759時以列卿守臨安微聞其
事侂冑入朝未歸京尹忽遣人致餽啓之十珠冠也十
人者大喜分持以去侂冑歸左右以告侂胄未及有言十
人者咸來致謝遂已翌日都市行燈羣婢皆頂珠冠而
出眀日語侂冑曰我曹夜來過朝天門都人聚觀直是
[001-36b]
喝采郡王奈何不與趙大卿轉官耶翌日又言之於是
有工部侍郎之命正月十八日也侂冑甞與衆客飲南
園過山莊指其竹籬茅舍曰此真田野間氣象所惜者欠
鷄鳴犬吠耳少焉有犬嘷於叢薄之下亟遣視之京尹趙
侍郎也侂冑大笑其後師&KR0759坐他事罷官諸生為詩誚
之有也曽學犬吠村莊之句指此也紹興末年以來臺
諌每月必一請對察官每月必一言事從官兩月必一
求見否則謂之失職自侂冑扼塞言路從官既不言事
[001-37a]
臺官亦多牽掣凡所論列若位望稍高之人蓋皆有所
受此外則每月將終必按小吏一二人謂之月課始者
猶及釐務官與郡守之屬已而寖及屬官曹掾最後則
簿尉監當皆在月課之列矣又泛論君徳時事之類皆
取其陳熟緩慢純無攖拂者言之以至百官輪對監司
帥守奏事亦然或問之則愧謝曰聊以藉手臺諌官則
曰聊以塞責有監察御史當應課乃言都城貨炒栗者
皆以黄紙包之非便乞禁止聞者哂之陳自强丙辰夏
[001-37b]
以選人入都欲求諸州學官闕見執政皆不遂其所居
逆旅主人善拂茶自强一日見其出問所之曰某為儀
同擊茶月給十千日三往府中每往擊茶一甌而已餘
無事也自强太息曰我嘗權儀同先生主人曰官人求
闕不遂盍見儀同乎自强曰吾貧旅費垂盡聞見儀同
所費不少安能辦之主人曰俟語次試為拈出旬餘無
耗一日自强方悶坐有直省官持呼召來者約來日午
後至府相見自强莫知所謂比至則侍從官以次畢集
[001-38a]
謁入傳令先召知丞侂冑命設褥於堂上鄉之再拜次
召從官同坐從官踧踖莫敢居上者侂冑徐曰先生老
儒沉没可念坐客唯唯眀日連章薦其才遂除太學録
未踰年遷博士數月轉國子又數月為祕書郎入館半
嵗除右正言右諌議大夫御史中丞入臺半月餘遂秉
政繇選人至樞府首尾四年侂胄用事賄賂盛行四方
饋遺公至宰執臺諫之門人亦不以為訝其所用如自
强之徒尤貪鄙書題無并字者輒不開嘉泰之火自强
[001-38b]
為右揆火及其府主帑吏請筦鑰於自强自强聞變口
呿而不能言鑰在其衣帯間吏不敢解由是囊槖無孑
遺者自强移居都亭驛平旦百僚往省之自强大言曰
郭殿前號令可謂不肅衆謂救火無策未敢對自强徐
言曰昨從渠假五十兵般擔仗遂失去一金注椀衆愕
而退事定侂冑謂羣公曰丞相生事一委於火可憐須
當少助之於是侂冑首遺萬緍已而餽者踵至諸道及
列城皆有助不數月得六十萬緍遂倍所失之數火之始
[001-39a]
作也或為之賦曰公議不眀臺遂焚於御史斯文未䘮
省僅保於秘書其末句云嗚呼自生民以來未嘗見此
一火有選人家閩中其父與自强有舊入都求為掌故
自强對衆厲聲曰外間豈不知近㫖見闕方除此何可
得衆為之踧踖後旬日竟除掌故或疑其由徑而得者
問之徐曰丞相耳或曰丞相前日之語甚峻何以囘造
化耶其人即坐側取一幅示之乃自强答書也畧曰珍
貺鼎至光耀老目或問珍貺之名曰書生安得珍玩比
[001-39b]
所請不遂適從王家肆中見金粟臺盞十具重百星以
四千緍得而獻之耳聞者嘆息而去丁巳嵗侂胄生辰
宰執侍從至四方牧守皆上禮為夀直寳文閣四川茶
馬獻紅錦壁衣承塵地衣之屬修廣高下皆與中堂等
蓋密量其度而為之也吏部尚書獻紅牙果卓十位衆
已駭之權工部尚書獻真珠搭襠十副光彩奪目蓋大
長公主奩中故物司農卿兼知臨安府最後至出小合
曰寒生無以為獻有少果核姑侑一觴啓之乃粟金蒲
[001-40a]
萄小架上有大北珠百枚衆皆慙沮丁卯嵗侂冑生辰
大臣以下皆排列所獻於天慶觀之廡下都人競往觀
之其首列有紅榜大書云門生特進右丞相兼樞密使
秦國公陳自强恭遇恩主太師平章郡王降誕之辰仰
祝鈞算師旦者平江書佐侂胄頃為兵馬鈐轄從府假
筆吏吏以其冷局俾師旦行侂胄滿歸復還府下丘崈
為守嘗以事怒師旦編管秀州久之侂冑知閤門事師
旦困甚往依之侂冑寘之門下未久上登極遂以師旦
[001-40b]
歸竄名藩邸吏士内用隨龍恩得官侂冑以其辯慧愛
之每朝廷有議論或使之傳言於大臣大臣亦與之立
語而已當時侍從或與之接坐陳自强在禁林事師旦
尤謹有愛妾曰蠟梅以秀慧聞於東南師旦至其家則
三人參坐縱飲未幾師旦除帯御器械遷知閤門事樞
密都承㫖幹辦皇城司權勢日盛乃自名蘇氏之出子
陳韡總蜀計為建景蘇樓於眉州市以悅之嘉泰三年
癸亥夏五月戊寅陳自强拜右丞相首除師旦定江軍
[001-41a]
節度使又有周筠者本侂胄家蒼頭亦冒恭淑皇后姨
夫補官為浙西兵馬都監權任在師旦之亞呉氏世職
西陲威行四蜀列聖皆留其子孫於朝所以為慮者甚
逺呉曦久蓄歸蜀之志朝廷不許侂冑欲握兵權辛酉
改元秋八月己卯遂遣曦還蜀為諸軍都統制開邊之
禍始此嘉泰四年甲子春正月辛棄疾入見陳用兵之
利乞付之元老大臣侂冑大喜遂决意開邊開禧元年
乙丑夏六月二十六日壬子宰執陳自强等四人援國
[001-41b]
朝故事乞命侂冑兼領平章臺諌鄧友龍等相繼有請
秋七月四日己未自强等再奏五日庚申侂冑除平章
軍國事十日乙丑樞密都承㫖蘇師旦除安逺軍節度
使在京宫觀開禧二年丙寅春三月十二日癸巳命呉
曦為四川宣撫副使夏四月十七日戊辰兼陜西招撫
使二十六日丁丑曦遣客姚淮源詣金獻關外四州求
封為蜀王五月十四日癸巳諸軍大㑹於唐州六月金
人封曦為蜀王賜以金印冬十月二十九日丙子金人
[001-42a]
渡淮十二月二十六日壬申夜興州天赤如血照地如
晝自月初有兩日摩於初晴之時至是復有此異二十
七日癸酉呉曦稱蜀王開禧三年丁卯春正月二十八
日甲辰曦僣位於興州二月十三日己未曦反書聞朝
廷大震侂胄與曦書許以茅土之封書與御劄同發二
十九日乙亥四川隨軍轉運安丙以義士楊巨源正將
李好義之衆討曦誅之蜀口淮漢之民死於兵火者不
可勝數社稷幾殆而侂冑弄兵之意未已國人憂之於
[001-42b]
是有去凶之議焉十一月三日乙亥上與兩宫大臣定
計侂冑伏誅御筆韓侂冑罷平章軍國事與在外宫觀
陳自强阿附充位不恤國事可罷右丞相日下出國門
時禮部侍郎史彌逺兼資善堂翊善建去凶之策久之
得密㫖乃以吿參政錢象祖李壁二日甲戌皇子榮王
入奏遂有此㫖仍命殿前司中軍統制權主管本司公
事夏震選兵三百防䕶侂胄别選兵二百守其府門錢
象祖欲奏審彌逺往其府趣之李壁亦言恐事留或泄
[001-43a]
乃已次早侂冑入朝至太廟前震呵止之其從者皆㪚
䕶聖歩軍准備將夏挺以帳下親隨三十四人擁侂胄車
以出中軍正將鄭發王斌引所部三百執弓鎗刀斧䕶
至玉津園側殛殺之是日新除諌議大夫林行可方請
對自强至漏舍語同列曰大坡今日上殿俄而侂冑前
驅至象祖彷徨不知所出尋報侂冑已押出權吏部尚
書兼權給事中陸峻工部侍郎兼知臨安府趙善堅聞
之失色相與耳語同列叱之象祖探懐中堂帖授自强
[001-43b]
曰有㫖丞相罷政自强即上馬顧曰望二參政保全象
祖壁赴延和殿奏事四日丙子侂冑自强並罷為醴泉
觀使五日丁丑責侂冑為和州團練使郴州安置自强
追三官永州居住蘇師旦特决脊杖二十配吉陽軍六
日戊寅詔侂冑改送英徳府安置自强責授武泰軍節
度副使依舊永州居住是日又詔侂胄除名勒停送吉
陽軍籍没家財自强送韶州並安置有司簿錄侂冑家
得師旦所與書云歩軍司人少殿前司人多今欲殿前
[001-44a]
司人只與歩軍司相等却撥殿司所多之人别立一軍
使信臣掌之信臣師旦自謂也七月己卯詔師旦處斬
命廣東憲臣莅其刑妻子編置周筠决脊杖刺配嶺外
眀年正月右諌議大夫葉時殿中侍御史黄疇若監察
御史章燮余崇龜等上言侂胄專政無君僣上不道乞
梟其首領置之淮甸積屍叢冢之間以謝天下三月二
十六日乙未詔臨安府遣東南第三副將尹眀斵侂胄
棺取其首送江淮制置大使司四月十九日戊午自强
[001-44b]
再責復州團練副使雷州安置籍没家財詔蔡璉追毁
出身文字除名勒停加配贛州牢城侂冑既誅熹汝愚
之大忠始暴白於天下詔書加二臣贈諡嘉定元年戊
辰春二月詔趙汝愚盡復元官賜諡忠定朱熹依條與
致仕遺表恩澤賜諡曰文又詔應前姦言誣史並行改
正於是彭龜年孫逢吉吕祖儉以次賜諡錄其後黨錮
諸臣以次召用秋七月四日辛丑詔吕祖泰改正過名
特補上州文學改授廸功郎監潭州南嶽廟冬十二月
[001-45a]
十三日己卯詔襃録上書六士楊宏中徐範張衟各循
一資周端朝林仲鱗各免文解蔣𫝊已亡詔以束帛賜
其家十二月御筆趙汝愚特贈太師追封沂國公嘉定
三年庚午夏五月詔追贈熹中大夫寳謨閣直學士門
人蔡元定亦特贈廸功郎元定制曰士之遇不遇天也
其或擯斥於生前而獲伸於死後天理昭昭未有久而
不定者爾問學有源操履無玷杜門著書初無與於世
者不幸見誣亦遭逺謫今是非已定爾則殂矣朕甚愍
[001-45b]
之其贈爾官以慰泉下死雖莫贖尚知享哉今上皇帝
寳慶三年丁亥春正月御筆朕每觀朱熹所著論語中
庸大學孟子注解發揮聖賢之藴羽翼斯文有補治道
朕方勵志講學緬懐典刑深用歎慕可特贈太師追封
信國公諡如故紹定三年庚寅秋九月改追封徽國公
端平二年丙申秋八月詔汝愚配亨寜宗廟廷嘉熙元年
秋八月詔汝愚追封福王淳祐元年辛丑春正月御筆周
惇頤程顥程頤張載朱熹列於從祀侂胄用事十四年
[001-46a]
威行宫省權震天下初以預聞内禪為已功竊取大權
中則大行竄逐以張其勢始則朝廷施設悉令禀命後
則託以臺諌大臣之薦盡取軍國之權决之於已裒引
姦邪分布要路陵悖聖傳以正學為偽學横誣元老以
大忠為大逆私意流行凶燄日熾交通賂遺奔走四方
童奴濫授以節鉞嬖妾倨肆於掖庭創鑿亭園震驚太
廟之山燕樂語笑徹聞神御之所窮奢極侈僣擬宫闈
凡除擢要臣選用兵帥皆取决於厮役蘇師旦之口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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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欲為不復奏禀徑作御筆批出軍事既興又置機速
房於私第應御前金字牌悉留其家凡所遣發未嘗關
白方其出入禁廷了無顧忌雖孝宗皇帝疇昔燕坐思
政之所亦偃然冒居老宫人見之為之感涕嵗時錫宴
内廷親王戚里預焉可也師旦刑餘賤𨽻乃邀至其間更
相酬酢䙝瀆名分一至於此勢燄熏灼視公卿如奴僕
宰相以下匍匐走趨一則恩王二則恩主甚者尊之以
聖呼以我王除太師麻制有聖之清聖之和等語除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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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麻詞有超羣倫洞聖域等語高文虎之子似孫為秘
書郎因其誕日獻詩九章每章用一錫字侂冑當之不
辭辛棄疾因夀詞贊其用兵則用司馬昭假黄鉞異姓
真王故事由是人疑其有異圖自知積失人心中外嗟
怨乃為始禍之計蓄無君之謀輕動干戈圖危宗社盛
夏出師㳂邊赤子骨肉流離肝膽塗地死於非命不知
其幾千萬人與逆曦結為死黨假之節鉞授以全蜀兵
權曦之叛逆誰實使之方曦之叛蜀人盛傳金封侂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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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呉王又謂侂冑與曦分呉蜀之地而王之有司簿録
其家多有乘輿服御如居用木圍寢用龍衾坐用升龍
牙床飾以真紅絛結如此等類意欲何為察其本心稽
其稔惡雖寸斬之不足以謝天下殛死之日京師士女
歌舞於市方其盛時鋤害善類不遺餘力及其敗也黨
錮諸賢無不録用襃賚九原哀榮千古雖暫為所抑要
之以久公論未嘗不伸也而識者以中間葉適呉獵之
出為憾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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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綿侯貫卿曰嗚呼慶元黨禍小人之罪不容於誅矣
而善類出處有可得而言乎學禁之弛嘉泰之初元也
何澹罷兩府而魁憸盡侂胄圖恢復而意向移君子之
墨既削小人之勢遂成不極於曦叛侂冑誅不止為君
子謀守儉徳之初心固阨窮之晚節聽小人之自為闔
闢吾惟益堅其理義之壁以俟他日之復可也其或憤
於久鬱樂於乍伸動其彈冠經世之念則其思猶未熟
也復讎天下之大義也張忠獻抵死切齒而不得伸阜
[001-48b]
陵二十八年長太息而不得遂者一旦舉而行之誰曰不
可抑開禧之事開邊也非復讎也圖不軌也非為社稷
也而予之而翼之可不可也
 文公夢奠語蔡沉曰道理只是恁地但須做些堅苦
 工夫夫能丼其苦於禁盛行之時而不少堅忍於禁
 已懈之日豈不甚可惜也甞謂慶元黨禍不幸如大
 愚西山身死於謫雖曰天不憖遺然全其節以立千
 萬世守道者之標準未為無所賴也文公卒於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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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庚申學禁弛於嘉泰之辛酉天也文公在天下出
 處惟公是視而士節益光眀矣西山臨終别文公有
 書曰天下不患無人才但師道不立為可憂噫師道
 之立非必人才扶植之也長堤屹然衆流歸順無復
 東奔西决之憂善人之多良以此也至此益信善類
 真足為天下福師儒真足為善類主而慶元之學禁
 為人心禍真酷且深也予既以其首末遺帖並刻因
 併取侯氏之説以俟後之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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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元黨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