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d0233 止齋集-宋-陳傅良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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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止齋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九
  記
    選徳殿記代周子充内翰撰 進元藳今蔵沈仲一家
 皇帝踐柞以来宫室苑囿一無所増修獨闢便殿扵禁垣之
 東名之曰選徳規摹樸壮為陛一級中設&KR0238屏書郡國守相
 名氏其上羣臣有圖方略来上可采者輙棲之璧以備觀覧
 數延見文武講論治道訪求民隱至扵四方奏報參軍國之
 機務皆於此省决暇則紬繹經傳或親御弧矢雖大寒暑不
 癈臣某俟罪禁林間嘗奉詔獲至焉一日命臣汝為之記臣愚
 學不足以推廣聖意詞不足以鋪陳盛羙謹但采禮詩古文
 以射觀徳事及歴代冶亂興衰大端次第其說禮君世子生
 三日射人以弧矢六射天地四方其早計若此至扵擇士以
 祭必扵射也進退天下之才與祭者繇是得為諸侯卿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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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屬有賔客之事燕勞之寵莫不用射詩人又扵其獻酬歌
咢之餘中度不中度罸爵與否有所戚休刺羙以爲是王公
大人風化黎庶者之本也由此觀之古者君臣周旋禮樂以
服習勤苦可不謂先事知懼安而能危者㢤是故三代而上
士大夫皆可獨将而兵民爲一戎不生心世用底定比其季
也徒以爲威儀觀羙而實不稱馳騁戈獵而政不舉則國人
爲之隱憂而變風作其後王道浸缺而文武兵農遂分而不
可合一夫荷戈海内騷動社稷之主以兵廢興盖自秦漢下
迄五季數千百載間大抵亡具而漢之車騎材官唐之府衞
一一近古則享國最乆其效可賭矣以臣所按三代舊聞放
乎漢唐文武離合之際要之國家閒暇以戒懼爲本天錫
陛下厲精百王之後追蹤太古之上廼爲是殿以訪群䇿以
裁萬務以閱圖史殿不主手射也而託名焉射不專扵覿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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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而尚徳焉聖謨明逺扵以覧示中外感諷臣子敵國外患
之慮甚深甚至昔宣王中興其詩曰射夫既同助我舉柴序
之者曰是小雅盡廢而復古之詩也治有先後功在不舍沉
潜剛克時乃天道陛下堯舜揖遜而可以為湯武臣實以是
   重修石崗斗門記
元豊四年宋興百有餘載矣郡承趙㞦景仁行縣與令朱素
履常隱士林石介夫賦詩記事則有觀石崗斗門之作是時
國家方修農田水利之政通守與其属邑若布衣廵行吀陌
詠歌民事而郡守李公鈞報之以詩亦相勞苦徃還如交遊
豈不盛㢤而事何患不集者然詩不著其所始則有門舊矣
不知其起何時也紹興之季年屋閘俱壊獨兩股岸與溝底
以巨木為之長或三丈而厚徑尺有屹然存者徃徃朱令之
遺跡也余為兒時逮見父老多喜道斗門事盖門始附穂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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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之南址以距海逺冩水不効而議遷置三鄉之人聚訟不
决也湏時潦至廼為木鵝數十即並山諸水所發源縱之而
觀其所㑹則旦日㑹扵石崗又患其平壤不能音/耐歲月涸而
審之皆磽埆沙磧與地名不謬穴以鉏鍤率人日得土盈斗
扵是定遷則其謀始甚長雖更元豐之盛人精其能慮不可
易浦堙而門廢民乆病而官不省乾道間莆田劉朔為司户
喜事及物隱士之孫以告劉輙率余夜詣門所遲明天大寒
垂垂欲雪招漁舟泥行數十里役夫皆凍慄幸且巳而劉不
巳竟遵海堧引絙以度其浦脩廣之數而歸白郡郡不果聽
又三年故國子司業王公速為守甞用錢五十萬民夫二萬
四千通其故浦然是役也浚浦之功居多而以餘力及門唯
攴傾填漏苟完而巳盖以俟後之人而復不省浸趍扵廢知
州事李公稢與通判謝公傑慨然念之謂主薄石冝翁能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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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七十萬俾治其役發視遺址則股岸之木蛆食之過半
底板亦浸淫潄嚙穿&KR1500百孔矣知縣事劉龜從又勸得民錢
六十萬而縣自助致五萬冝翁因擇其郷之秀黄廷瑞者三
人以蒞匠以石代木撤舊而新之爲岸若干丈爲底若干丈
爲閘之裏蔽若干丈益其柱若干爲若干上爲覆屋旁爲輔
梁凡百可乆無不臻極不惟還吾民之利如𥘉而又過望訖
事公以劉石之請属其爲之記嗟夫自元豐至于今又百有
餘載矣人多言時不同吏道相䋲切益薄顧事無可爲者惟
公惇大樂易不以獨見之明治郡謝公以風流文雅時出而
縁飾之上下相安闔境自以無事因以整暇之際出帑錢四
百萬治三邑之道阻而且爲此門既付之人則一聴其自爲
淹速良 未嘗過門饋勞時至無以簡書故其人不以見察
爲憂而以欺爲耻務趍其難用情扵文具之外以求追元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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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蹟尚可以想見承平盛時為長吏者之意向使紹興之末
官與民同患如此則必不壊使劉司户之說行雖壞亦必不
極近十五六年間有𥙷門事之缺猶不至如今日大費甚勞
而難復然以積壊之極費大而勞甚視元豐特為難而卒復
之事之廢興要亦顧其人如何爾 但曰時不同事無可為
者吾不信也淳熈十二年三月
   温州重修南塘記
自中興永嘉為次輔郡其選守盖多名卿大夫矣然境内有
冝治者三間歲貢士群試且萬人扵浮屠宫中草舍託䖏一
冝治兵與民雜居頡頑市人間要束不行而闘訟多二宜治
州城外南逹瑞安有石塘百里所不知起何時而歲積壊傾
者為嵌䧟者為匯遇時潦咫尺不得進徃徃溺死自閩山至
于吴㑹去来者病之三冝治而歴年乆更太守㡬人皆畏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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役不敢議議輙弗就雖僅就亦苟簡復廢者何哉呉興沈公
治郡之明年謂賔佐曰上方朝徳夀宫為夀加惠㝢内詔减
筭錢之半吾属備數奉詔何以仰稱而適無一事可以宣勞
効能廣上意者唯是郡之百廢終将累民吾幸逢年帑有幣
餘而嗇其蔵失今弗圖以煩後来将安取此也
扵是作貢院扵是作五營盖晚而有以塘事告者公與通判
率兩邑大夫即里居謀曰役復有大扵此者乎柰何使吾民
錙聚銖歛竊自支𥙷甲前而乙郤也苟無愆時工勿問庸幾
何苟無乏事石勿問價幾何輿匠肯来市無強賈自冬十月
至今三月而塘成凡是役邦人亟請扵州扵部使者前太守
李公以錢三百萬提舉勾公岳公繼以米四百斛倡民興之
民亦輸錢案至四百三十二萬起淳熈十有一年而事不集
今糜錢一千一百萬而弛民錢六百五十餘萬不取邦人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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役為冝書而属予焉以予所聞扵公者如此况州縣官數易
事彌廢熈寕考課又削橋道弗擬世相蒙習以偷為得間有
興作則議者顧曰是希進務以出名迹則又曰是一切厲民
為羙觀爾則又曰彼将以為利長吏雖欲自信而不得騁公
以法從舊人起家為郡且復用矣向使過計收聲飬尊安用
事事而獨意鄉不撓愈勇以今較昔難易淹速是皆冝書然
公他所為便民者雖多而其大者在石塘水行御艫陸行躡
踵更相和歌不争以賀夾河老翁有年七八十者攜持小兒
嬉戯扵其上不謂繼今民免扵死或為詩謡或香火以祝公
且乞田二頃嗣歲積之盖欲公徳與是塘為無窮云公名樞
字持要前為太子詹事兼吏部侍郎 淳熈十四年三月記
  重修瑞安縣學記
縣學故有記政和間右丞許公景衡記蔡侯景初徙置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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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十二年敷文閣待制宋公之才再記王侯誾修學其推
本國家長育與名教之尊山川風俗備矣二公言語至今為
人貴愛則二侯固與不朽劉侯龜從今更治學講堂廊廡廚
湢皆一新之講堂絶巍壯餘為屋四十楹凡糜錢二百萬而
人不知也邦人徳侯属傅良記之顧晚出何敢次二賢之後
况侯之政豈必待余文而傳也盖聞崇寜之際天下之學盛
矣提學有官贍學有賦上之加惠諸生甚隆也而有司方以
三經造士自春秋不得設科非王氏之說皆為大禁當是時
吾邑已有學置弟子員如他所然三舍之興無一士能取聲
名者始林石介夫先生不為新經以春秋教授于鄉既而許
公與沈公躬行謝公佃偕同郡諸儒又嘗越數千里外竊從
程呂二氏問學於舉八行也四方之士有為繆巧應書者趙
公霑乃逡巡愧謝不欲充賦郡太守强弗能起後生小子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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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視效蒸蒸務自修飭矣中興新美學校之化嘉與復古罷
三舍還之鄉舉列春秋學官使士得各自致其說而無禁諱
於是聖天子思所以風厲學士柬求其人首得吾許公以参
大政於是婁公寅亮以上虞丞言事即日拜御史它徃徃繇
布衣召見温為東南支郡瑞安又屬邑而一日以多士名天
下天下引領慕向之豈不盛哉則吾邑之學視他所為如何
也而歲月久寖趨於廢以余所逮聞五經各有師弟子非其
經師不輒授人弟子亦不輒詣它經師受業歳時㑹於學少
者拜長者長者平立過市必冠帶飲酒不踰三行一人有過
衆人切磋言之盖遺俗然也而今亦少異矣劉侯公非先生
曾孫也以家學為縣識所先後又常常樂道吾土風之美去
有日待士如始至也以所藏春秋權衡意林說例傳鋟之學
歸負祖訪閒田將以追舊學之蹟侯之望人厚人亦宜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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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余故誦舊聞表見吾邑學者本末如此以勸後人餘巳見
前記者則不著淳熈十三年十月記
   袁州分宜縣浮橋記
分冝浮橋為舟十有六袤四百尺廣十袤之一前轉運判官
劉公經始副使直龍圖閣趙公成之凡捐錢不啻一百萬佐
州縣之費仍率三歲以五千錢當河渡之人入而幹辦公事
楊君潜能賛一公意主簿劉君孟容眂其役訖以不擾最後
知州事黄君劭知縣事鄧君友龍至恨不在役中州率歲儲
錢二十萬以待修繕縣伐石記之相與圖是橋勿壊乃巳橋
扵邑便甚橋北地勢下為治所南髙為上供倉邑東西兩山
善束水毎時雨大至水輙冐邑北民騎屋危望㟁南爽塏咫
尺不得徃避南民欲朝夕販扵市者亦不得徃就也倉與縣
離立輒租者常病爭舟父老計之熟數以為請於是始集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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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言儒生論治但曰得人得人此何等軟熟語毋亂吾聴由
今觀之分宜扵江西邑爲小浮橋扵分宜事益爲小大吏必
得如數君子者小吏必得如數君子者扵是始集向使二部
使者相先後不同出一意必且中輟幸不中輒而幕中賛不
力邑中治其役無具即必不速就雖速就後之人悪莫已出
壞勿壊聴自如何則亦難久余不足以知天下事甞言以其
小且易者度其大且難者當世君子誠同出一意如此賛其
畫者昭其事者如此後之人以勿壊爲已責又如此徃徃天
下或可爲矣余樂是橋之成且以劉鄧之請爲記因著儒生
之言固有不可廢者劉公名頴趙公名善俊
   潭州重脩嶽麓書院記
白唐季至于五代用兵而教事闕聖人作四方次第平以爼
豆勝干戈而天下靡然日趍於文盖宋受命四年遂平荆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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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十有一年尚書朱洞来守長沙作書院嶽麓山下朱在國
史其行事不甚較着足以考見上意所鄉為吏者皆承休徳
知所先後如此豈不盛哉而其風動抑何速也五六十載之
間教化大洽學者皆振振雅馴行藝脩好庻㡬於古當是時
州縣猶未盡立學所謂十九教授未有顯者而四書院之名
獨聞天下上方崇長褒異之者甚至則其成就之効博矣熈
寜初行三舍之法頗欲進士盡繇學校而鄉舉益重教官之
選舉子家狀必自言嘗受業某州教授使不得人自為說崇
寜以後舍法加宻雖里閭句讀童子之師不関白州學者皆
有禁詔令誠甚羙然由是文具勝而利禄之意多老師宿儒
盡向之書院不知起何時以余所聞漢初郡國徃徃有夫子
廟而無教官且不置博士弟子員其學士嘗課試供養與否
関不見傳記然諸儒以明經教於其鄉率從之者數十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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輒以名其家齊魯燕趙之間詩書禮易春秋論論家各甚盛
則今書院近之矣縣官時時遣守相勞問致饋為禮其門生
皆世守師說更相傳受不易業蓋至孝武帝時郡國始稍稍
有學校官由今觀漢晚出視其初儒者術業工楛優劣可知
也巳方大中祥符間天子使使召見山長周氏式拜國子王
簿詔留講諸王宫式固謝不應詔卒還山肄習如初至賜對
衣鞍馬内府書而宋有戚氏吴有胡氏魯有孫石二氏各以
道徳為人師不苟合於世著名余以是益嘆國初士風之孕
本之師道尊而書院為不可廢乾道元年故師樞宻劉公珙
克復門寳之舊巳浸費治今直徽猷閣潘公畤亟踐脩之某
得官桂陽於長沙為属邑姑詣大府請事時公至鎮適數月
矣與九郡守要束咸以寛簡闔部晏然民吏意得曽無凢目
可以再三於有司者因得陪别駕後至書院謁諸先生 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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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㑹脩事且輯諸生穆然而志專徘徊樂之不忍去也既去
州教授兼山長顧杞堂長吴獵以訖役属爲之記某嘗獲誦
侍講張先生所爲記及扵治心脩身之要湖湘之俊亦既知
所指歸近歲以其論述由大學禮部奏名及對大廷連爲天
下第一他未試可畧睹矣雖欲有言無以出講聞之外者而
公扵今卿大夫爲先進年益髙聞望益尊重人人能道之又
何待余言者故但次書院所從廢興之故繋以歲月而強附
名焉是歲淳熈十有五年
   雲章閣記
臣恭惟 夀皇聖帝在御二十八年㝢内之士可謂遭時矣
臣爲布衣識僧嗣清扵行在所之西湖净慈寺清尚年少土
形木質窮晝夜或累日不飯𬞞飲水一破衲凢数十寒暑其
徒類訕笑之士大夫猶未甚有識者然時時聞𬒳㫖入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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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知上訪何事清所對者何語臣每惑焉隆興乹道之間方
講脩内外之政惟日不足有以作士氣寛民力足兵長財之
說進則朝上而夕召見或不淹時至逹官貴人而空談不適
用但習𥿄上語云云者徃徃不錄盖舉選人必考課勞蹟果
如何進士必習弓矢扵殿庭試中與否而群臣方病不知當
世之務趍扵實學扵是時上安取扵嗣清而嘉與之如此後
二十年為紹熈之元 夀皇禪大寳今上適再歲燕居殊
宫澹然遺事物之累恭儉滋甚玉食日不費萬錢而嗣清則
亦去江浙南㳺湖湘之間矣臣乃釋然窺見聖意郷者凢以
傳求㝢内之士隂訪幽隱庻㡬有豪傑者不但為佛法也雖
然佛法㡬墜清扵是時䏻以苦學動萬乗世傾回之豈不盛
哉其南来也無一物自随當暑行数千里未嘗宿人家獨所
受上賜四句賛詩衘䄂不懈始至寄蔵臣所為之震疊巳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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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臣趙善俊請住南嶽之福巖寺明年臣行郡過山間既拜稽
首瞻想宸翰且嘆曰雲漢之章足以鎭兹山矣顧未有尊閣之所
其徒遂相與作雲章閣蔵焉而求記於臣維嶽之尊維宸翰之光
相與爲無極也抑臣何幸附名碑隂死且不杇又拜稽首書之
   温州淹𥙷學田記
郡校官有賜田自慶暦四年始於是宋興且百年上所以加
恵學校之道備矣崇寜學制行郡各置博士弟子員費廣不
繼用事者文飾過當至苛歛以瞻之中間多故輙一切弛去
徃徃所在凢校官之入不足以待學土之版直煥章閣司諌
謝侯来守永嘉下車纔數月修墜緒早滯訟人用乂和乃以
其暇訪求里中士賔致之學又得公田民私以爲利而不應
令者歸于學有司闔郡驚嘆方爲吏者急他務不暇有學政
侯顧獨加之意耶相與請於博士李君求余文記之余固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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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乎此者也盖宋興士大夫之學亡慮三變起建隆至天聖
明道間一洗五季之陋知鄉方矣而守故蹈常之習未化范
子始與其徒抗之以名節天下靡然從之人人耻無以自見
也歐陽子出而議論文章粹然爾雅軼乎魏晋之上乆而周
子出又落其華一本於六藝學者經術遂庻㡬於三代何其
盛㢤則本朝人物之所由衆多也余嘗求其故三君子者皆
萃於東南若相次第然殆有天意而浸灌培埴斯已勤矣雖
後生晚進失其師傳自為異同不務相扶持然要其消長皆
関於興衰之數非細故也而議者但患官冗而舉子多厭薄
而銷沮之之說滋甚吾州 生長旁郡最有聞則亦每在數中
侯於今加意焉政何足以言之是尤余所樂道者也而况李君
之請乎侯名某郡武人李君某廬陵人田若干畝著之碑隂
止齋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