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1a] 
欽定四庫全書
池北偶談卷六
刑部尚書王士禎撰
李太守
近日亷吏以松江知府李正華為第一正華貢士獻縣
人予鄉李御史森/先按下江誅鉏豪右有海忠介之風中
䜛被逮呉民號泣攀送者數萬人旣登舟僚屬皆在相
視揮涕正華最後至㩦一酒瓢滿酌送侍御慷慨言曰
[006-1b]
吾曹期不愧天日不愧朝廷不愧百姓耳成敗利鈍造
物司之公今日之行榮於登仙諸君何至作楚囚相對
耶侍御掀髯大笑諸君改容謝之後以考成不及格鐫
級去行之日囊無一錢松江人醵金數百强投舟中復
人製一衣獻之凡數千領正華一無所受松人走白巡
撫中丞下檄使受之移書慰勉乃量受為行李之費旣
歸家騎一驢往來田間嵗一至郡城南鼎甫廷/鉉官河間
時與之往還甚稔予過獻問其所居在縣西門數椽僅
[006-2a]
蔽風雨云
重慶三忠
獻賊自荆州上峽攻陷重慶蜀撫都御史陳公士/竒重慶
太守王公行/儉巴縣令王公錫/同日罵賊被磔死酆都林
君明儁作三忠傳今巴人立三忠祠祀之
楊太常
楊懷玉者以琴供奉明懷宗官太常丞鼎革後㩦賜琴
流轉呉越間文士多為賦詩絶似宋末注水雲也同時
[006-2b]
有伊爾弢者㑹稽人亦以琴供奉禁中興化李鏡月瀅/
有長歌贈之悽婉可誦
二烈女
丙寅六月福建巡撫張仲舉疏言閩縣未婚烈女呉淑
鳯從容盡節矢志靡他連江縣未婚烈女楊聨姐投繯
就義百折不回部議奉
㫖旌表
文柔
[006-3a]
文柔者李之儀端叔配胡武平宿孫女也為東坡所知
呼為法喜上人東坡南遷手自製衣以贐曰我一女子
受此等人知復何憾耶見端叔自撰墓誌
二文正墓
元耶律文正楚/材明李文正東/陽墓皆在都城西近畏吾村
王文貞公崇/簡云為孝亷時見耶律王墓上斷碑尚可讀
二十餘年來墓田歸旗下此碑無從復問西涯墓抔土
僅存明萬厯時有進士王文邁者曾為封樹畿輔人物
[006-3b]
志云公墓在阜城門外畏吾村後人式微麗牲之石不
復有矣
張綵
張綵焦芳劉宇曹元皆為逆瑾爪牙腹心而綵又其鄉
人也苑洛見聞錄獨稱綵遏止逆瑾功德數事謂大學
士焦芳導瑾為惡劉宇首阿附瑾綵皆勸退之如是不
下十餘條孝子慈孫百世不改而苑洛以鄉曲之故亂
天下萬世公是非亦見其愚矣
[006-4a]
蔡道憲
蔡公道憲閩人以進士為長沙府推官數夢與宋李忠
節公芾酬酢後天兵下湖南蔡殉節潭人嵗時報賽常
見二公往來車騎甚盛全州謝石臞良/琦記其事云
事叔至孝
宣城施愚山閏/章少孤事叔譽至孝一日值叔誕辰大集
親戚上夀而叔以小故忤意堅卧不起愚山跪榻前移
晷辛亥客都門毎憶叔輒涕泗事叔如此古人所希有
[006-4b]
也譽有遺詩一卷愚山屬予為論定序而行之
張待問
予邑新城本長山縣地元始為縣閲長山志名宦宋止
知縣翟大順一人丞簿則有明以前無考適閲東軒筆
錄得張待問一人知志之闕漏多矣張待問為淄川長
山縣主簿縣有盧伯達者與曹侍中利用通姻復憑世
廕大為邑患縣令憚其勢莫敢與較張一日承令乏適
伯達以訟至庭即數其累犯杖之未幾伯達之姪士倫
[006-5a]
來為本路轉運使人皆為張危之或勸令自免去張曰
盧公賢者肯銜隙以害公正之吏乎了不嬰意一日士
倫巡案至邑召張語之曰君健吏也吾叔賴君懲之今
變節為善士矣為發薦章而去待問固不愧名宦乃士
倫亦鄉之賢大夫也錄之以補志乘之闕范文正公㓜/隨母改適長
山朱氏筆錄訛/作睢陽宜正之
孔公父子
史載孔道輔原魯使契丹優人以文宣王為戲道輔艴
[006-5b]
然徑出澠水燕談載元祐中上元駕幸迎祥池宴從臣
伶人以先聖為戲刑部侍郎孔宗翰奏唐文宗時有為
此戲者詔斥之今聖君宴犒羣臣豈容有此詔付檢官
置於理二事絶相類宗翰字周翰即原魯子也宋至道/二年皇
太子諸王宴瓊林苑教坊以孔子為戲賓客李至言唐/太和中以此為戲文宗笞伶人以懲無禮魯哀公以儒
為戲尚不可/況先聖乎
龐嚴
因話錄角部載江淮一舉人姓嚴登科記誤書龐嚴遂
[006-6a]
賃舟丐食往夀春謁從事龐尹事極可笑按唐書龐嚴
夀春人元和中登進士第元微之喜其文體類已歴太
常少卿京兆尹姓名地里皆巧合其一人耶
劉富川
劉欽鄰字鄰哉號江屏其先江右人籍揚州之儀真順
治庚子舉人辛丑進士筮仕廣西富川知縣甲寅賊陷
富川劉不屈死之兩廣總督疏聞得
㫖劉某忠憤死節深為可憫應得卹典從優議奏予在
[006-6b]
揚州時劉初釋褐識其人恂恂儒素而大節如此可敬
亦可哀也適見徐御史敬菴旭/齡疏云守土者必有城存
與存城亡與亡之義然後可以固封疆敵愾者必有寧
使進尺勿使退寸之心然後可以克大敵今賊來則以
請兵救援而出賊退又以隨兵進𠞰而入守令逃竄而
委責任於將弁將弁怠弛而望恢復於禁旅又云國家
深仁厚澤培養臣工三十餘年承平日久文武燕安綢
繆牖户之計不深故捐軀徇國之志不決昔安史之亂
[006-7a]
杲卿力徇河北故十七郡皆歸朝廷淮蔡之平裴度不
與賊俱生不浹月而掃清巨寇臣就目前事勢而論立
欲削平僭逆必先振刷紀綱云/云真藥石之言也
張商英
宋張商英反復狙詐小人之尤杲禪師與天覺論元祐
人才因問温公如何天覺曰大賢也杲曰相公在臺諌
時如何論他天覺曰只是後生時死急要官做故如此
予嘗謂便要官做亦何至仆温公之碑耶吾鄉益都房
[006-7b]
安恪公可/壯天啓中為御史為東林部黨之魁而晚節不
終順治初為溧陽相所逐時年七十餘矣京師邸舍器
用皆自扃鑰或以為言公曰老夫不久當復召耳予嘗
問其姪孫星顯云公嘗自言少年血氣盛只是要官做
其言與天覺相類孟氏云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
之也論人者不可不辨
劉元子
光州劉元子黄裳嵩陽先生繪之子也好談兵倜儻負
[006-8a]
竒嵩陽守重慶銅梁大司馬張襄憲公佳/𦙍以童子見知
愛如己子致署中與元子兄弟讀書時元子十許嵗妬
襄憲之才夜與弟黄鼎潛往縊之賴太夫人走救得免
後襄憲開府元子尚在公車過襄憲公酒酣耳熱輒謾
罵襄憲遜謝而已元子後以兵部郎叅謀征倭軍事
徐東癡
吾邑徐隱君夜字東癡又字嵇菴年二十九棄諸生隱
居東臯鄭潢河上掘門土室絶跡城市有朱桃椎杜子
[006-8b]
春之風癸亥春予及先兄過之欲約同志為搆草堂又
遺書縣令云元道州狀舉處士張季秀請縣官為造草
舍十數間給水田一二頃免其當户徭役令得保遂其
志使士庶識亷恥之方又楊君謙蘇談所記中峰和上
草堂乃馮海粟煉泥趙松雪搬運中峰塗壁呉人至今
傳為美談明府能為此盛舉繼三公之後者亦佳話也
竟不果
朱浚
[006-9a]
盧奕之有杞華原栁氏之有璨韓忠獻之有侂胄呉玠
呉璘之有逆曦所謂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也何燕泉餘
冬序錄載朱文公曾孫浚為浙漕值賈似道當國時毎
有劄子白事必稱某萬拜按文公世系公長子塾塾生
鑑鑑生浚浚仕至朝散大夫右文殿修撰兩浙轉運使
吏部侍郎丙子元兵至福安州浚不屈死之浚能殺身
成仁而不能不失身於權貴明末亦有之如張捷楊維
垣是也浚死節事宋史及綱目皆不書
[006-9b]
王李
掖縣王漢字子房俶儻有經世才中崇禎丁丑進士為
髙平河内二縣令上書言事懷宗竒之召對擢御史巡
按河南進巡撫都御史死永城賊劉超之難予少見其
奏疏及小武當詩一篇真竒才也同邑李森先字琳枝
崇禎庚辰進士入
本朝為御史屢上疏論事切直三下刑部不少摧折巡
按下江清剛端勁寘淫僧三拙優人王紫稼於法江南
[006-10a]
人莫不快之中忌者被逮呉中罷市哭送者萬人
世祖亷知之尋内擢卿寺而李不幸死矣李修髯長身
飲酒無算家有椒雨園在南郭外日與酒徒酣飲其中
醉則衣白衣徒歩歌呼過市巾幘攲側酒痕狼籍有陽
城之風
黄熙績
順治己亥海寇破京口𤓰儀寧國等處金陵幾不守寇
安慶推官黄熙績力守全城辛丑論功罪監司守令以
[006-10b]
下死者數十人熙績以前功特擢給事中仍世襲阿思
哈哈番通判李皇詔亦得叙陞員外郎世襲阿達哈哈
番黄閩人李楚人
米元章二壻
段拂呉激皆米元章之壻拂字去塵元章有潔癖見其
名字喜曰旣拂矣又去塵真吾壻也以子妻之拂南渡
後仕至叅知政事激字彦髙入金為翰林學士以詩樂
府知名與蔡松年齊名號呉蔡體
[006-11a]
篤師誼
汴梁王金章紫/綬叅政常從老儒劉文竒學崇禎末劉家
没於水王為置田園廬舍於蘇門山中後年七十餘病
卒為之營𦵏情禮甚備予見其哭師詩哀樂有過人者
其警句云門無司馬求書使室有黔婁正被妻餘不具
錄陶九成載檇李顧德玉𦵏其師新昌俞觀光事此近
之矣
兩郝天挺本末
[006-11b]
金元間有兩郝天挺一為元遺山之師一為遺山弟子
予考元史郝經傳云其先潞州人徙澤州之陵川祖天
挺字晉卿元裕之嘗從之學裕之謂經曰汝貌類祖才
器非常者是也其一字繼先出於多囉别族父哈尚巴
圖爾元太宗世多著武功天挺英爽剛直有志略受業
於遺山元好問累拜河南行省平章政事追封冀國公
諡文定為皇慶名臣嘗修雲南實錄五卷又註唐人鼓
吹集十卷元時漢人賜號巴圗惟史天澤張𢎞範見輟
[006-12a]
耕錄漢言勇也近常熟刻鼓吹集乃以為隱逸傳之晉
卿而致疑於趙文敏之序稱尚書左丞又於尚書左丞
上妄加金字誤甚
孫靈暉
新城僻陋其在南北朝則長樂武强二縣地也長樂今
青州之髙苑武强今濟南之長山偶讀北齊書孫靈暉
傳乃予鄉前哲而志不載因錄於此孫靈暉長樂武强
人也魏大儒秘書監惠蔚靈暉之族曾王父也靈暉少
[006-12b]
明敏有器度惠蔚一子早卒其家書籍多在焉靈暉七
嵗便好學日誦數千言唯尋討惠蔚手錄章疏不求師
友三禮三傳皆通宗㫖時就鮑季詳熊安生質問疑滯
其所發明熊鮑無以異也舉冀州刺史秀才射䇿髙第
授員外將軍後以儒術甄明擢授太學博士遷北徐州
治中轉潼郡太守天統中令朝臣推舉可為南陽王綽
師者吏部尚書尉瑾表薦之徴為國子博士授南陽王
經王雖不好文學深相敬重啓除其府諮議叅軍綽除
[006-13a]
定州刺史仍隨之鎮綽所為猖蹷靈暉惟黙黙憂悴不
能諌止綽欲以管記馬子結為諮議叅軍乃表請轉靈
暉為王師朝廷以王師三品啓奏不合後主於啓下手
答云但用之仍手報南陽書並依所奏儒者甚以為榮
綽除大將軍靈暉以王師領大將軍司馬綽誅停廢齊
亡數年卒子萬夀聰識機警博渉羣書有辭藻尤甚詩
詠齊末陽休之辟為開府行叅軍隨奉朝請滕王文學
豫章長史卒於大理司直
[006-13b]
忠勤公黔志列傳
先髙祖太僕府君死事於黔明世廟諭祭文有忠勤報
國之褒故稱忠勤公黔記名宦傳云王重光濟南新城
人以進士為司空曹郎嘉靖中貴州左叅政㑹赤水黑
白羿蠻叛公與叅將於某衝嵐冒瘴癘勤事以死事聞
賜祭贈太僕少卿公祠在永寧衛有指揮王之屏張朝
者奉委采木不避險艱水漲有巨木閣灘頭朝之屏先
卒徒入水掀撥巨木溺死事聞賜𦵏今從祀公祠蠙衣
[006-14a]
生曰予聞王之先有王叟者與其嫗力田作苦家贏儋
石之儲有窮措大夜穿其墉叟覺以戒嫗是偷兒也扼
其吭而燭之曰嘻君故儒士而顧穿窬耶夫婦甚憐惜
之耳語曰勉旃勉旃吾終不暴君之短因出粟與之庾
人無知者太僕蓋其孫云由太僕而後益昌大今所稱
新城王是已此傳同年某中丞撫黔時特錄相寄時曲
沃衛少師方有纂修一統志之請不一載滇黔告變志
未進呈故具錄於此
[006-14b]
死節
富川知縣劉欽鄰死節之後又得數人謹書之饒寇陷
浮梁知縣王臨元死之陷新昌典史諸士英死之臨元
山東平山衛人順治辛丑進士叛將以紫衣誘/降不從自縊死浙寇陷
武義署縣事蘭谿丞徐喆死之賊索印力/拒而死喆山西廣昌
人貢生海寇薄温州總兵官祖𢎞勲迎降巡道僉事陳
丹赤死之叛將議脅之/降大罵遇害丹赤福建閩縣人順治辛卯舉
人初贈光祿寺卿加贈通政使司通政使朱龍據定邊
[006-15a]
堡以叛守備劉士英同其妻妾郭李俱死之孫崇雅以
神木叛榆林道叅議楊三知全家死之三知順天良鄉
人順治丙戌進士其妻缺氏與二女先死妾缺/氏不死為賊所得大罵遇害贈光祿
寺卿王贈光祿寺少卿喆贈浙江按察使司僉事劉士
英贈叅將世襲拜他喇布勒哈番諸士英贈江南宣城
縣主簿
段復興
段公復興兗州陽榖人明末為秦中監司有威惠崇禎
[006-15b]
癸未冬李自成入闗西安陷諸郡瓦解賊檄至慶陽公
怒裂之斬其使誓以死守十一月十六日賊陷慶陽公
巷戰力竭死之母夫人妻楊氏妾劉氏宗氏張氏子瑞
女成曁婢僕七人皆自焚死秦人立祠春秋饗祀有禱
輒應以比唐段太尉闗中人稱二段云
蔣氏王氏
蔣氏淮安大河衛人許字山陽髙昂未娶而昂夭女趨
䘮哭甚哀自矢不嫁毎嵗寒食必往祭墓今五十餘尚
[006-16a]
在又康熙十六年閩逆初降巡撫楊熙疏請旌表孝子
王鑑女惠貞惠貞年十六許字儒士楊儼儼死謀以身
殉家人止之因請奔䘮自縊夫柩之側
王應熊
巴縣劉孝亷非眼道/開作故大學士王公應熊傳頗紀實
無䛕詞其贊云立朝孑孑居鄉赫赫峻整力嚴夏日冬
雪天資則美聖學未充責人無己居己不洪仗鉞秉旄
入相出將遇非其時用違其量民之焦墊其何能淑翰
[006-16b]
林有餘宰相不足應熊以崇禎癸酉冬内傳入閣辦事
不由枚卜在政府僅五月攻之者衆遂罷歸後弟應熙
與同邑户侍倪斯蕙子天和相軋遂成大獄倪氏傾覆
殆盡巴人少之癸未周延儒罷相舉應熊自代詔起田
間比至周已賜死陳演不欲其入紿應熊止涿州而上
疏力辭上以問陳陳對曰此要君之術耳上怒遂勒歸
南渡以為督師專辦蜀寇甫抵遵義獻賊已據成都隘
將曾英擁衆數萬駐重慶應熊無師可督蟒衣玉帶端
[006-17a]
坐受庭謁而已丙戌冬肅王誅獻賊於南部之鳯皇山
假子孫可望奔重慶墮其城南入滇黔明年丁亥秋應
熊卒於永寧之土城 倪所居有巴字園俯臨城堞南
對塗山下有龍門浩擅巴郡江山之勝自題一聨云居
臨巴水真成字家對龍門好著書予昔過重慶聞之門
人林舉人云
魏尚書格言
蔚州魏環溪尚書象/樞順治中以光祿丞養親家居服闋
[006-17b]
以臨胊馮相國易齎溥/薦起為御史不五載至尚書所
著有庸齋閒話與薛文清讀書錄同㫖偶錄數則於此
有不可知之天道無不可知之人事 好名是學者
病是不學者藥 居大臣而德不純學不粹不如下僚
居下僚而政不平刑不中不如素士為士而理不明學
不正不如庶民 偶見水與油而得君子小人之情狀
焉水君子也其性凉其質白其味沖其為用也可以澣
不潔者而使潔即沸湯中投以油亦自分别而不相混
[006-18a]
誠哉君子也油小人也其性滑其味濃其為用也可以
汚潔者而使不潔倘滚油中投一水必致搏激而不相
容誠哉小人也 五倫之外無道六經之外無文四書
之外無學 貧賤立品富貴立身方是天地間真男子
成德毎在困窮敗身多因得志 為仙為佛論死後
地位為聖為賢論生前地位此虚實有無之别 世間
第一種可敬人忠臣孝子世間第一種可憐人寡婦孤
兒 恭謹忍讓是居鄉之良法清正儉約是居官之良
[006-18b]
法 呉芾云與其得罪於百姓不如得罪於上官李衡
云與其進而負於君不如退而合於道二君皆宋人也
合之可作出處銘 父母有過子猶幾諫諭親於道心
無欺慢兄弟有過豈容背訕面吐衷腸誰能離間匿怨
而友良朋所患一人作偽一家習慣骨肉手足譸張為
幻人而異情犬豕之豢
家門喻
魏環溪尚書聖人家門喻略載於左 聖人門觀者自/下而上
[006-19a]
取君子/上達意門闢正路三條中行中/路狂左/路狷右/路門閾内外二
界喻義閾/内喻利閾/外門内戒規三節老在得終/戒壯在鬭中/戒
少在色始/戒門内畏箴三則畏天命一/則畏大人二/則畏聖人
言三/則 門内賞罰二格懷德賞/懷刑罰/門内才品四種
剛第一/種毅第二/種木第三/種訥第四/種門内課士三等行已有
恥不辱君命一/等宗族稱孝鄉黨稱弟二/等言必信行必果
三/等門内黜士四等患得患失之鄙夫下/等無忌憚之小人
又下/等德之賊最下等此段自上而/下取小人下達意門内取士四科德行
[006-19b]
一/科言語一/科政事一/科文學一/科叩門三法反三隅力叩/法悱口/叩
法/憤心叩/法入門一歩致知格物 聖人家自下而/上同前孝基/
弟址/門户堂室聖人室/君子堂/善人戸/有恒門/䕶家四
壁信四/壁忠三/壁行二/壁文一/壁向上三階樂之上/層好之中/層知之
下/層自外達内四程權四/程立三/程適道二/程共學一/程自内達外
四程禮動四/程莊涖三/程仁守二/程知及一/程傳家四法游藝家/外
依仁家/内據德家/内志道家/内成家四事樂忘憂憤忘食誨不
倦學不厭
[006-20a]
聖門戒律
廬陵張學士幹臣作聖門戒律八條一名穿窬之類多/方
鑽刺覬/覦者是一名患得患失鄙夫夤縁以獵/榮膴者是一名妾婦阿附/取容
者/是一名壟斷賤丈夫指為竒/貨者是一名墦間乞人望門干/謁者是一
名無忌憚小人侮法作奸/擅行者是一名德之賊游移不可/方物者是一名
不逺禽獸横逆不悛淫/蕩無恥者是
圖讖
漢光武好以圖讖決事宣布天下桓譚以此得罪而苻
[006-20b]
堅以讀讖殺王彫王佩此一事過光武逺矣其後乃以
讖文入五將山竟為姚萇所執當是末路憒憒耶
朱肜
朱肜京兆人隱居不仕閆負使凉以肜與王猛並稱堅
以猛為侍中猛表讓於肜其後猛死堅欲南寇引羣臣
會議太極殿苻融石越等皆諫肜獨贊之卒致淝水之
敗以至亡國此豈景略匹耶處士盜虚聲何代無人
馮可宗
[006-21a]
益都馮起震字青方老儒也工畫竹有名啓禎間時號
馮竹子有子二人長可賓成進士官給事中好聲妓侍
妾數十人其弟可宗南渡掌錦衣衛事為馮阮牙爪尤
豪侈自恣居第皆以紫檀為窻楹乙酉死於金陵同時
有馬文室者貴陽相之廝役也亦官都督金陵破官於
其居宅井中淘金得數萬兩或為賦淘金行焉
劉吏部
劉吏部公㦷體/仁忼慨任俠意氣自許嘗遊睢陽睢陽守
[006-21b]
贈遺頗厚歸經人家墓田徘徊久之曰此地自佳惜𦵏
不合法不急遷且有竒禍因迂道訪其家具為主人道
之曰公誠長者顧力不能遷奈何劉曰是易耳盡解槖
中裝與之而去此與漢書原渉事頗相類
王公家書
故尚書王公德完字希泉蜀廣安州人萬厯庚子臨朐
馮公琢菴琦/南充黄公慎軒輝/同侍皇長子日講退謂
王公曰今日皇長子閟言母后憂危狀殆不自保馮又
[006-22a]
曰今日之計母后安則皇長子安而天下安否則危矣
須得一人拚性命説破庶有濟乎王公慷慨起曰此言
官責公詞臣可無言然某言之必死老母弱子以累慎
軒矣疏入神宗大怒下詔獄究問主使之人當是時馮
公自分不免王公備任慘毒但云道路喧傳髙皇主使
語不及他拜杖謫歸天啓中起廢籍至户部尚書公之
孫有馮予門人也以公獄中家書及馮黄二公手札示
予敬錄於此家書云十月二十八日男上中宫本蓋中
[006-22b]
宫危則皇長子危長子危則宗廟社稷危此回天機括
曲突徙薪上䇿男赤心為國奮不顧身冒昧陳言致皇
上震怒拏送鎮撫司考訊人臣盡忠報國獨立敢言誰
為主使皇上初震雷霆計且不測幸賴二祖列宗在天
之靈皇上夢一金甲神人持鞭而撻宫殿動搖因此上
心驚懼男遂免於廷杖止繫鎮撫司中出則無期也各
衙門上三疏救皆不報男思人臣為宗廟社稷即死亦
可不朽矧仗我祖宗父母積德累仁今得不死非聖主
[006-23a]
恩深焉能再造耶萬里長途兩位老母暮年聞此信息
驚惶憂慮恐致成病則不孝之罪無所容於天地間矣
馮公書云千古綱常萬年宗社係兄此舉蓋向來所言
止及國本而兄所言者事之本也烈心竒節與鄒爾瞻
等而所闗比爾瞻更大國史野史大書特書不一書矣
雷霆之下笞箠慘并百僚悸心千夫隕涕寄九死於九
闗幸而不死社稷實式靈之旣逆隆㫖干天譴士之處
此當以忠智相兼有身在無忘主恩有舌在無談國事
[006-23b]
事在身外身在世外鷗波萍跡足寄此生柴車就道形
跡宜晦即遇故舊一夫一馬亦勿受之貂璫滿途百凡
寧過慎耳行矣足下相與淺而意則深業已成千秋之
事為千秋之人事事須與此舉相稱令龍逄黄綺合為
一人乃為全盛若異日出而肩大任建大業則在天不
在我然聊以兄之出處卜之也勿煩作報書有所欲言
異日覓便相聞可耳黄書略云臣罪當誅兮天王聖明
此語至當真見古人之心辟如父母反目泣諫不從大
[006-24a]
杖而走豈須臾忘怨慕哉常存此心自不見直言得罪
有毫髮之可矜負也天下人公共大事被兄一肩擔盡
所闗至大而弟所言欲百尺竿頭更進一歩蓋責備賢
者愛不能已耳此事孫北海侍郎益智錄載之止言黄
而不及馮且錄名臣亦不及文敏何哉
陳忠愍
陳都督福字東海陜西定邊堡人積功至右都督駐䕫
州予壬子使蜀見之真儒將也與予登夔府東城觀八
[006-24b]
陣圖謁白帝城昭烈廟奏軍中之樂行酒極歡酒酣送
予江岸執手殷勤而别此後予廬居聞陳遷寧夏總兵
官尋滇黔告變陳百口尚在夔門時蜀中已陷賊以左
將軍印誘之招致百端陳皆執其使以聞朱龍輩叛亂
據花馬池等城討平之進圍固原朝論方倚為長城謂
必辦賊一日賊忽以五百人偽降陳坦然不疑置之左
右陳部下有九營而自居中號令嚴肅日晡諸營不得
相往來夜二鼓降人發難中軍驚擾時大風雪諸營無
[006-25a]
敢趣救者遂刃陳取其元去此乙卯冬事也陳忠勇乃
心王室今大帥無出其右其死也
上震悼特贈為公諡忠愍擢其弟叅將竒為天津總兵
官夀為光祿寺少卿今為右通政
曹植司馬順
呉江顧生庶其萬/祺三餘漫筆云三叔周之畔臣實殷之
忠臣也説本陳同父若曹丕篡漢陳思王植變服而哭
司馬炎篡魏習陽亭侯順歎曰事乖唐虞而假為禪名
[006-25b]
遂悲泣由是廢黜而卒二公非漢魏之忠臣歟
門户
吾家自明嘉靖中先髙祖太僕公以甲科起家至隆萬
而極盛代有聞人當明中葉門户紛紜之時無一人濡
足者亦可見家法之恭謹矣先伯祖太師霽宇公諱象/乾
出入將相六十年與葉文忠公沈文端公郭文毅公輩
師友之誼最厚故小人造東林同志錄東林籍貫皆列
焉先祖方伯公諱象/晉為禮部主事時鄉人亓詩教韓浚
[006-26a]
勢張甚以公名閥素有清望餌以銓曹欲引入其黨公
力却之遂觸其怒丁巳以察典中傷里居者十餘年此
其梗槩也至從叔祖吏部象/春為東林聞人而才浮於缺/
家法始一變矣夏瑗公允/彛幸存錄云辛亥京察孫丕揚
主之曹于汴湯兆京佐之而所處湯賓尹王紹徽輩則
攻東林者也紹徽有清望而賓尹負才名故秦聚奎直
糾其不平丁巳京察鄭繼之主之徐兆吉韓浚佐之而
所處皆東林也世之所謂清流者一網盡矣是時有齊
[006-26b]
楚浙三黨鼎峙齊為亓詩教韓浚輩楚為呉亮嗣官應
震輩浙為劉廷元姚宗文輩而湯賓尹輩隂為之主於
是有宣黨崑黨種種别名宣即賓尹崑則顧天埈也
亓韓
亓詩教萊蕪人韓浚淄川人趙忠毅著論所目為四凶
也皆同郡㑹山東缺銓司先方伯時官儀制主事同鄉
前輩皆屬意亓韓欲攘以為德冀為之用屬張華東公
延/登通殷勤時伯祖太師以薊督召入中樞公曰朝廷威
[006-27a]
柄惟銓與樞詎有兄在本兵弟復為銓曹者力謝辭之
亓韓怒不附己遂以察典中傷夏考功云丁巳之察不
平彌甚竟無一人起而爭之者蓋在朝清流驅逐盡矣
諒哉先是癸丑考選諸公皆以名德首推公時太師方
以大司馬召寓家書曰弟以資望應得臺省且欲假歸
俟考選後乃入弟即迴避例亦當改翰林公復書言王
事孔棘且君命不宿於家不可以弟故遲君命即具呈
迴避公生平恬退如此
[006-27b]
髙忠憲
髙忠憲公自言少年以氣節自許以此一念受譴亦不
畏及得罪逺竄值風雨困卧舟中數日天晴霽登岸入
旅店中忽推窻見桃花爛然遂有悟并氣節之想亦氷
消矣
崇禎三相
夏瑗公云烈皇英明勤敏自當中興而卒致淪䘮者以
輔佐非人也庶幾如范景文之博大好賢方岳貢之清
[006-28a]
勤憂國不失賢相惜用之稍晚謝陞不徇物情不違公
論三公於二䣊皆虚公不滯但闖寇之難范死節最烈
照耀千古方以直精微房入内聞變即自縊為僕所釋
欲再縊而寇已入受刑至慘終不屈死或惜其死稍晚
然大節終無貶也謝又出方下矣
酈道元
酈道元史稱嚴猛為中尉汝南王悦嬖人丘念弄權縱
恣道元收付獄悦請於胡太后太后赦之道元殺念并
[006-28b]
劾悦時蕭寳寅在闗中反狀已露悦遂奏道元為闗右
大使行至隂盤驛遇害世但知其文士耳
二王好佛
王右丞兄弟好佛多與名僧游處其山川梵字之作往
往精妙然唐書王縉傳載縉喜飯僧徒對揚啓沃輒以
因果為證毎西番有警輒使羣僧誦仁王經禳之大厯
刑政日以陵遲縉又縱弟妹女尼等廣納賄賂如市賈
焉孟子謂頌詩讀書必知人論世㫖哉言乎
[006-29a]
薛佩玉
予年來訪求殉節者謹書之近又得貴州都匀知縣薛
君殉節狀於同年子呉雯天章薛君諱佩玉山西芮城
人辛丑進士出予友李宫詹容齋之門為人孤介質直
臨事不茍康熙十三年正月十一日滇逆至都匀戍將
及兵士數千人内叛脅受偽印薛君不可登樓自縊僕
薛策薛健救之曰汝誤我非愛我也急麾去遂死其子
鏞今為諸生
[006-29b]
池北偶談卷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