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5c0079 道德真經疏義(一)--江瀓 (ZTDZ)


[011-120503a]
道德眞經䟽義卷之十一忘四
    太學生江澂䟽
   知者不言章第五十六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徽宗註曰道無問問無應知道者默而識
 之無所事言齧缺問於王倪所以四問而
 四不知多言數窮離道遠矣
 䟽義曰可以言論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
 者物之精也至道之精窈窈冥冥雖欲言
 之不可得也故無問蓋有門故可問道無


 門也孰得而問之有問故可應道無問也
 孰得而應之然則有問道而應之者不知
 道也爲道者解乎此謂道可以神受而不
 可以言傳謂道可以心契而不可以迹求
 於是至言去言造忘言之妙必以默而識
 之方將目擊而道存不可以容聲又奚事
 於言哉易言默而成之列子言默而得之
 謂是故也昔齧缺之問於王倪也既問之
 以物之所同是又問之以知其所不知復
 問之以物無知與夫知之非不知不知之
[011-120503b]
 非知四問而王倪四不知非不知也蓋知
 之爲淺不知爲深知之爲外不知爲内其
 不知是乃眞知也若夫辯者之囿言多而
 未免乎累孰知道不可言言而非歟
塞其兊閉其門
 徽宗註曰塗却守神退藏於密
 䟽義曰外韄者不可繁而捉將内鍵内韄
 者不可繆而捉將外鍵塞其兊則無内外
 之韄和豫通而不失其兊矣其寐也魂交
 其覺也形開與接爲構曰以心鬥閉其門


 則無心鬥之患善閉無關鍵而不可開矣
 莊子所謂塗却守神易所謂退藏於密是
 也蓋塗其却則冥於無問不爲物誘故能
 抱神以靜而與神爲一所謂塞其兊也藏
 於密則復性之本物無自而入故能藏於
 天而與天爲一所謂閉其門也廣成子曰
 愼汝内閉汝外
挫其銳解其紛
 徽宗註曰以深爲根以約爲紀
 䟽義曰銳如火之形不能無傷有以挫之
[011-120503c]
 則不傷矣紛如絲之紛不能无亂有以解
 之則不亂矣莊子所謂以深爲根以約爲
 紀是也蓋深與易言極深而研幾之深同
 以深爲根則不逐於末流處物不傷物物
 莫之能傷所謂挫其銳也約與孟子言守
 約而施博之約同以約爲紀則不以博溺
 心萬方陳乎前而不得以入舍所謂解其
 紛也
和其光同其塵
 徽宗註曰與物委蛇而同其波


 䟽義曰和以言其不乖同以言其不異和
 其光則光而不耀非若形諜成光者也同
 其塵則大同於物非若離世異俗者也莊
 子所謂與物委蛇而同其波是已惟與時
 遷徙與世偃仰委蛇曲折不與物迕未嘗
 崖異以自處然後能之
是謂玄同
 徽宗註曰道復乎至幽合乎至一至幽之
 謂玄至一之謂同玄同則萬物與我將擇
 焉而不可得豈竊竊然自投於親疏利害
[011-120504a]
 貴賤之間爲哉
 䟽義曰入於窈冥之門祕而不示道復乎
 至幽也冥於渾淪之初斂萬爲一道合乎
 至一也復乎至幽則藏諸用妙而小矣故
 至幽之謂玄合乎至一則總攝萬殊不同
 同之矣惟夫小而辯於物得其所一而同
 焉則知物自无物我亦非我物我兩忘萬
 物與我爲一將擇焉而不得豈竊竊然自
 投於親䟽利害貴賤之間爲哉凡以本无
 是數者故也


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
得而害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故爲天下

 徽宗註曰世之人愛惡相攻而有戚疏之
 態情僞相感而有利害之見用捨相權而
 有貴賤之分反復更代未始有極奚足爲
 天下貴知道者忘言忘言者泯好惡忘情
 僞離用捨而玄同於一性之内良貴至足
 天下兼忘故爲天下貴
 䟽義曰世俗之情自爲同異自爲是非自
[011-120504b]
 爲得失同於己則愛之異於己則惡之愛
 惡相攻而有戚䟽之態離乎情者則爲非
 離乎僞者則爲是情僞相感而有利害之
 見已用者賤失之而憂當時者貴得之而
 喜用捨相權而有貴賤之分是數者橋起
 片合反復更代一消一息未始有極其去
 道也遠矣奚足爲天下貴則以天下莫不
 貴者道也知道者解乎此極物之眞而守
 其本忘言而去言之之累好非所好惡非
 所惡而泯好惡故無所甚親無所甚疏不


 可得而親疏情非爲眞僞非爲妄而忘情
 僞故不就利不違害不可得而利害無用
 爲用用非有用而離用捨故何貴何賤貴
 賤不在己不可得而貴賤惟知一性之有
 眞不見天下之有僞良貴至足天下兼忘
 故爲天下貴
   以正治國章第五十七
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
 徽宗註曰正者道之常奇者道之變無事
 者道之眞國以正定兵以奇勝道之眞無
[011-120504c]
 容私焉順物自然而天下治矣
 䟽義曰正直爲正正者止於一也惟止於
 一則獨存常今矣以正者道之常也正復
 爲奇奇者反於正也惟反於正則不主故
 常矣以奇者道之變也眞變於物未始有
 无眞在於内則不外從事者矣以無事道
 之眞也正國何先定於一而已蓋國以正
 定故也孟子所謂一正而國定是已持勝
 有道尚謀而已蓋兵以奇勝故也莊子所
 謂綿綿翼翼不測不克是已眞者精誠之


 至虚縁然後可以葆眞以道之眞無容私
 焉故也無容私則非人爲之僞順物自然
 而已若然則不治天下而天下治矣經曰
 故取天下者常以無事
吾何以知其然哉夫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
 徽宗註曰民不難聚也愛之則親利之則
 至致其所惡則散今也無愛利之心而多
 忌諱之禁民將散而之四方故民彌貧
 䟽義曰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蓋愛之利
[011-120505a]
 之所以得其心也致其所惡則失其心也
 此有以愛之彼斯愛我矣故親若父母此
 有以利之彼斯利我矣故襁負其子而至
 焉苟咈人以從欲厲民以自養致其所惡
 焉則莫不相携持而去矣然則无愛利之
 心而肆虐以爲威多忌諱之禁而苛察以
 爲明則不能以政裕民民將散而之四方
 百姓且不足矣夫是之謂上溢而下漏孰
 知其政悶悶其民淳淳之道乎
人多利器國家滋昏


 徽宗註曰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
 必有機心機心生則純白不備而或罔上
 以非其道
 䟽義曰爲之斗斛以量之則并與斗斛而
 竊之爲之權衡以稱之則并與權衡而竊
 之故掊斗折衡而民不爭然則存機械者
 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所以發漢
 陰丈人之論也蓋乾以易知坤以簡能而
 天下之理得機械既作則機事必形機事
 既形則機心必生機心生則昔之虚者俄
[011-120505b]
 且實昔之一者俄且散所謂無所與雜潔
 而不汙者殆或虧矣此純白所以不備也
 將見智詐相攻巧僞日滋或罔上以非其
 道者有之此聖人有作在宥天下所以去
 此患也
人多伎巧奇物滋起
 徽宗註曰伎巧勝則人趨末而異服奇器
 出以亂俗
 䟽義曰一夫不耕天下受其飢故先王使
 民不作無益害有益不貴異物賤用物慮


 夫末作以傷農也至德之世其民愚而朴
 惟知日用飲食孰有多伎巧者哉蓋伎巧
 勝則人趨末而異服奇器出以亂俗古之
 爲治者凡異服奇器鬻于市入于宫則國
 有常刑所以敦本抑末使斯民復敦厖淳
 固之俗爾
法令滋彰盜賊多有
 微宗註曰尅核太至者必有不肖之心應
 之
 䟽義曰察見淵魚者不祥智料隱匿者有
[011-120505c]
 殃故法出而姦生令下而詐起苟爲簡髮
 數米滋法令以蓋其衆將以止盜而盜不
 盡矣莊子所謂尅核太至必有不肖之心
 應之蓋謂是也蓋民愚無知撫之則后虐
 之則讎自非以寬服民孰肯遷善遠罪者
 哉故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
故聖人云我無爲而民自化
 徽宗註曰天無爲以之清地無爲以之寧
 兩無爲相合萬物皆化聖人天地而已故
 民日遷善而不知爲之者


 䟽義曰天其運乎惟運之以無爲故純粹
 不雜職生覆而無所不覆地其處乎惟處
 之以無爲故靜止不變職形載而無所不
 載純粹而不雜其清可知靜止而不變其
 寧可知凡以得夫無爲故也天地氤氲萬
 物化生以兩無爲相合而萬物化也觀天
 地則見聖人夫何爲哉法天地而已夫然
 故暴悍勇力者化而爲愿旁僻曲私者化
 而爲公舉滅其賊心皆進其獨志民日遷
 善而不知爲之者矣
[011-120506a]
我好靜而民自正
 徽宗註曰鑑水之與形接也不設智故而
 物之方圓曲直不能逃也夫豈待鉤繩規
 矩而後正哉
 䟽義曰鑑明則塵垢不止水靜則鬚眉可
 燭鑑與水所以能若是者以一而不變能
 定能應故也傳以謂鑑水之與形接也不
 設智故而物之方圓曲直不能逃也蓋言
 其靜也至人之用心守靜篤而不以動違
 性亦若是而已順其自然勿攖勿擾而已


 夫豈待鉤繩規矩而後正哉是以治道貴
 清靜而民自定經曰清靜爲天下正
我無事而民自富
 徽宗註曰天下本無事庸人擾之耳無以
 擾之民將自富
 䟽義曰治大國若烹小鮮蓋烹魚煩則潰
 治民煩則惑在宥天下相忘於道術如魚
 之相忘於江湖則無事而生定矣足國裕
 民之道其本於無事乎然則天下本無事
 庸人擾之爾後之變古亂常以取禍敗者
[011-120506b]
 安知富民之道
我無欲而民自樸
 徽宗註曰不尚賢則民不爭不貴難得之
 貨則民不爲盜同乎无欲而民性得矣
 䟽義曰舉賢則民相乹故不尚賢使民不
 爭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故不貴難得之貨
 使民不爲盜不尚賢也不貴貨也則不見
 可欲矣聖道群心之用我无欲則同乎无
 欲矣同乎无欲是謂素樸而素樸民性得
 矣蓋樸者道之全體未散於器者也民復


 其樸則見道不見物而所見勝所覩苟不
 能洒心去欲方且爲物絯方且爲緒使則
 民失其樸湛於人僞尚何能還太古之風
 哉老氏著書有曰不見可欲使心不亂有
 曰罪莫大於可欲有曰少私寡欲以欲之
 害性不可不去之也孟子曰其爲人也多
 欲雖有存焉者寡也
   其政悶悶章第五十八
其政悶悶
 徽宗註曰在宥天下下知有之而無欣欣
[011-120506c]
 之樂
 䟽義曰天下有常性一性有常德不可爲
 也爲之則僞不可擾也擾之則憂惟在之
 使不淫其性宥之使不遷其德舉一世於
 澹漠之域然後百姓皆謂我自然所謂下
 知有之者如此下知有之則性不益其生
 德不虧其全舒通平泰无欣欣之樂而親
 譽有所不及矣孟子曰王者之民皥皥如
 也其政悶悶之謂歟
其民淳淳


 徽宗註曰見素抱樸少私寡欲
 䟽義曰素樸者民之性能見素抱樸然後
 純粹不雜靜一不變且至於明白入素無
 爲復樸焉私欲者民之情能少私寡欲然
 後克於勝己善於養心且至於背私爲公
 不見可欲焉其民淳淳莫大乎此
其政察察
 徽宗註曰簡髮而櫛數米而炊竊竊然以
 苛爲明此察察之政
 䟽義曰治之要在知道道要不煩聖人以
[011-120507a]
 道在天下由至虚以冒群實由至靜以賔
 羣動簡易而有功未嘗簡髮數米竊竊然
 以苛爲明也蓋簡髮而櫛數米而炊則弊
 精神於細務勞思慮於末流也竊竊然以
 苛爲明又曷足以濟世哉是以治道貴清
 靜而民自定
其民缺缺
 徽宗註曰舉賢則民相軋任知則民相盜
 故無全德
 䟽義曰聖人之治常使民無知無欲而已


 舉賢則民跨跂而相乹不能定其性命之
 分任智則民覬覦而相盜不能安其性命
 之情是有知有欲之爲患而民之所以遷
 於物也遷於物則不足以厚民故無全德
 莊子曰德全者形全不能全德則養形不
 足以存生所謂形精大虧者也其民缺缺
 之謂歟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孰知其極
 徽宗註曰昭昭生於冥冥有倫生於無形
 德慧術智存乎疢疾高明之家鬼瞰其室
[011-120507b]
 知時无止知分無常知終始之不可故則
 禍福之倚伏何常之有
 䟽義曰虚靜之中大化密移由隱而之顯
 自無而適有若有眞宰而不得其朕是以
 昭昭生於冥冥有倫生於無形精神之生
 則爲昭昭而至道之極則無形也物成生
 理則已有倫而其精甚眞則無形也禍福
 之理藏於幽深應若影響亦若化機之默
 運而已惟達者知利足以生害知樂足以
 生憂乃能用智於未奔沈之初作炳於忽


 眇綿之上然後誕先登于無難之地焉孟
 子慮患之戒有曰德慧術智存乎疢疾楊
 雄解嘲之論有曰高明之家鬼瞰其室者
 皆燭是理也蓋德慧術智可謂明哲矣猶
 以存乎疢疾爲心則以君子思患而豫防
 故也高明之家可以無虞矣必以鬼瞰其
 室爲言則以鬼神害盈而福謙故也觀乎
 此則於時無止分無常終始無故不可不
 致其知也知時無止則遥而不悶掇而不
 跂知分無常則察乎盈虚而得失不足以
[011-120507c]
 攖其心知終始之不可故則明乎坦塗而
 死生不足以累其心無止則過而不留無
 常則變而莫守不可故則未嘗有故是禍
 福之倚伏相爲消長何常之有所謂福爲
 禍始禍爲福階則以其無常未始有極也
其無正邪
 徽宗註曰使同乎我與若者正之既同乎
 我與若矣烏能正之使異乎我與若者正
 之既異乎我與若矣烏能正之然則孰爲
 天下之至正哉


 䟽義曰天下之所謂是非者不過我與若
 相爲同異而已使同乎我與若者正之既
 同乎我與若矣則俱是也烏能正之使異
 乎我與若者正之既異平我與若矣則俱
 非也惡能正之是我與若皆不能相知然
 則孰知天下之至正哉孰知至正則體之
 知安佚而不知正處口之知芻豢而不知
 正味目之知美色而不知正色其不得正
 知也如此則是非之塗吾烏能知其辨
正復爲奇善復爲祅民之迷也其曰固已乆
[011-120508a]

 徽宗註曰通天下一氣耳今是而昨非先
 迕而後合神奇臭腐相爲終始則奇正之
 相生祅善之更化乃一氣之自爾天下之
 生久矣小惑易方大惑易性自私之俗勝
 而不明乎禍福之倚伏且復察察以治之
 民安得而反其眞乎
 䟽義曰一氣之運潛回於太虚之中萬物
 推遷皆在所橐籥莊子謂通天下一氣耳
 言物雖散殊其運於氣化則一也天下既


 通於一氣則行流散徙不主故常今是而
 昨非往者非而來者是初無定形先迕而
 後合有所拂者有所宜初無常分其所美
 者爲神奇其所惡者爲臭腐兩者交化相
 爲終始成矣俄壞壞矣俄成則奇正之相
 生祅善之更化勢若循環果未可定也意
 者其有機緘而不得已耶其運轉而不能
 自止耶乃一氣之自運密移於造化殆不
 知所以然而然也蓋天下之生乆矣迷而
 不復固非一日之積小惑易方則以東爲
[011-120508b]
 西背冥山而莫之見大惑易性以無爲有
 遺玄珠而莫之求自私之俗勝則蔽於一
 曲不明乎禍福之倚伏則昧於至理且復
 察察以治之秪所以益其惑不靈不解民
 安得而反其眞乎是以老聃著其政悶悶
 篇蓋欲使民之安常復樸以反其眞而已
是以聖人方而不割
 徽宗註曰方者介於辨物大方無隅止而
 不流無辨物之迹
 䟽義曰拘於方體者常介執以異俗所謂


 介於辨物者此也介與易稱介于石之介
 同意大方無隅則無南無北奭然四解足
 以應無方之傳非若執方之謂器者矣止
 而不流言眞上而無所蕩猶水之靜止大
 匠取法所以無辨物之迹其亦苟卿所謂
 能定而後能應者歟
廉而不劌
 徽宗註曰廉者矜於自潔大廉不嗛清而
 容物無刻制之行
 䟽義曰謹其廉隅者常矜莊以約己所謂
[011-120508c]
 矜於自潔者此也矜與語所謂古之矜也
 廉之矜同義大廉不嗛則至足無求澹然
 自適不貴苟難之行非若廉清而不信者
 矣清而容物言雖清而無所察猶鑑之清
 明應而不藏所以無刻制之行其亦莊子
 所謂勝物不傷者歟
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徽宗註曰直而肆則陵物之態生光而耀
 則揚行之患至内直而外曲用其光而復
 歸其明其唯聖人乎民之迷也以方爲是


 者如子莫之執中以廉爲是者如仲子之
 操知伸而不知屈知彰而不知微以夸末
 世之敝俗而失聖人之大全豈足以正天
 下聖人所以正天下者何哉如斯而已
 䟽義曰亢已以爲直則直必肆其情而陵
 物之態生惟去逕庭之累無枉撓之失然
 後能直而不肆以之應物則周旋曲折無
 所於忤而陵物之態不生矣悦衆以爲光
 則光必耀其迹而揚行之患至惟去形諜
 之光圖滑疑之耀然後能光而不耀以之
[011-120509a]
 照用則因時順物未始容心而揚行之患
 不至矣是則内直而外曲用其光而復歸
 其明其惟聖人乎蓋内直者所以徒於天
 外曲者所以徒於人惟曲則全枉則直者
 能之用其光者所以顯諸仁復歸其明者
 所以藏諸用惟循有照冥有樞者能之蓋
 非聖人能和同天人神明其德不能與此
 且民之迷其日固已久矣以方爲是者如
 子莫之執中不能濟以權執一而廢百以
 廉爲是者如仲子之操不能充其類潔身


 以亂倫往者屈也來者伸也知伸而不知
 屈一於矯也而不能同其波又烏知屈伸
 相感如易所謂利用安身者乎微者幽也
 彰者顯也知彰而不知微則一於表襮而
 不能襲其明又烏知知微知彰如易所謂
 知幾其神者乎子莫執中仲子之操知伸
 而不知屈知彰而不知微是皆蔽於曲私
 不該不徧刻意尚行以夸末世之弊俗而
 失聖人之大全不見純全大體於天地古
 人之間豈足以正天下是未能正己而將
[011-120509b]
 以正人殆不知其可也聖人所以正天下
 者何哉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
 而不耀如斯而已蓋聖人備道全美抱一
 以爲天下式推此以表正天下眞餘事耳
 此大舜所以能正衆生無爲而天下治也
   治人事天章第五十九
治人事天莫如嗇
 徽宗註曰聰明智識天也動靜思慮人也
 適動靜之節省思慮之累所以治人不極
 聰明之力不盡智識之任所以事天此之


 謂嗇天一在臟以腎爲事立于不貸之圃
 豐智原而嗇出則人事治而天理得
 䟽義曰知天之所爲知人之所爲者至矣
 是以得於自然無適非天見於或使無適
 非人聰明智識得於自然而成於天者也
 故韓非以謂聰明智識天也動靜思慮見
 於或使而因於人者也故韓非以謂動靜
 思慮人也劵内者以約爲紀劵外者志乎
 期費則其治人也事天也不可不以嗇爲
 先焉蓋動靜有常者理之眞何思何慮者
[011-120509c]
 道之至適動靜之節則動惟厥時矣省思
 慮之累則湛然常寂矣見於或使而在人
 者治之如此可謂嗇也黜聰明然後同於
 大通去智故然後循天之理不極聰明之
 力則能收視反聽矣不盡智識之任則能
 還淳復朴矣得於自然而在天者治之如
 此亦可謂嗇也蓋天一生水在人爲精腎
 之爲藏精所舍也天一在藏本以立始故
 以腎爲事然不離於精謂之神人故於治
 人事天莫如嗇也是以立乎不貸之圃而


 唯施是畏豐智源而嗇出而不侈於德以
 之治人而人事治以之事天而天理得
夫唯嗇是以早復
 徽宗註曰迷而後復其復也晩矣比復好
 先嗇則不侈於性是以早復
 䟽義曰得性則生生不窮失性則不能生
 生而窮矣將以反其性情而復其初蓋貴
 於不遠復焉迷而後復則失性遠甚所謂
 民之迷其日固已久矣者也其復也晩矣
 觀夫雷在地中於卦爲復而初九言無祗
[011-120510a]
 悔元吉至於上六則爲凶矣蓋以初九之
 復不遠而上六之復迷而後復也比卦亦
 然於初言有他吉於六言比之無首凶以
 比復好先故也嗇則不侈於性而去本未
 遠是以早復
早復謂之重積德
 徽宗註曰復德之本也復以自知則道之
 在我者日積而彌新
 䟽義曰德者得也得於性之謂也觀復於
 芸芸之時適復於撓撓之際則不離於性


 矣故易言復德之本能復其本則性修反
 德而明無不燭矣故易又言復以自知然
 則不侈於性而早復則德日起而高大矣
 書曰德日新又日新
重積德則無不克
 徽宗註曰能勝之謂克宰制萬物役使群
 動而無所不勝者惟德而已
 䟽義曰楊子曰勝已之私之謂克則能勝
 之謂克也德積於己則可以至寡御至衆
 命萬物而無不聽攝天下之群動宰制役
[011-120510b]
 使無所不勝矣記曰德成而上
無不克則莫知其極
 徽宗註曰德至於無所不勝則汎應而不
 窮孰知其極也
 䟽義曰德足乎己則不蘄於勝物而無所
 不勝故在我爲有裕分人而有餘運量酬
 酢泛應而不窮光被四表而格于上下孰
 知其極孟子曰德教沛然溢乎四海
莫知其極可以有國
 徽宗註曰體盡无窮則其於用天下也有


 餘裕矣況有國乎
 䟽義曰道之眞以治身緒餘以治國家土
 苴以治天下德至於同於初則體盡无窮
 而得其純全莊子所謂周盡一體者也天
 下雖大不出吾之度内則其用天下也有
 餘裕矣況於一國之小乎
有國之母可以長乆
 徽宗註曰道爲萬物母有道者萬世無弊
 䟽義曰天下有始以爲天下母則道爲萬
 物之母也自有形以至無形自有心以至
[011-120510c]
 無心皆由此出故有母之義有國之母是
 有其道也得道者無古今雖萬世無弊非
 長久而何
是謂深根固柢長生乆視之道
 徽宗註曰道者物之母而物其子也性者
 形之根而形其柢也既知其子復守其母
 没身不殆故可以長久根深則柢固性復
 則形全與天地爲常故能長生與日月參
 光故能乆視人與物化而我獨存此之謂
 道


 䟽義曰有生者有生生者生者物也生生
 者道也經曰有名萬物之母莊子曰萬物
 職職皆從無爲殖則道者物之母而物其
 子也有色者有色色者色者形也色色者
 性也莊子曰性者生之質劉子曰形者生
 之器則性者形之根而形其柢也有國之
 母則既知其子復守其母者也復守其母
 則與道爲一亘古今而常存故殁身不殆
 而可以長乆今夫草木之生根深則柢固
 猶之人也性復則形全惟能全其形使形
[011-120511a]
 生而不弊如草木之麗平土其永無窮故
 與天地爲常而長生其明不息故與日月
 參光而乆視人與物化而我獨存則又超
 形而不與形化離數而不與數終者也此
 之謂道
   治大國章第六十
治大國若烹小鮮
 徽宗註曰事大衆而數摇之則少成功藏
 大器而數徙之則多敗傷烹小鮮而數撓
 之則潰治大國而數變法則惑是以治道


 貴清淨而民自定
 䟽義曰主好要則百事詳主好詳則百事
 荒是以主道治一不知二能當一則百事
 正矣然則事大衆而數摇之則少成功藏
 大器而數徙之則多敗傷固其宜也蓋天
 下有常然順之則治擾之則憂惟能不亂
 天之經不逆物之情法一定而不易無朝
 令夕改之失而天下治矣猶之烹魚也數
 撓之則潰然則治大國而數變法豈不惑
 哉傳曰民信其法則親此古之善立法者
[011-120511b]
 堅如金石信如四時而不易也然則不雜
 而清抱神以靜民將無事而生定矣是以
 治道貴清靜而民自定孰肯滋法令以蓋
 其衆哉
以道在天下者其鬼不神
 徽宗註曰聖人者神民萬物之主也不得
 已而臨莅天下莫若無爲道常無爲以莅
 天下則人無不治彼依人而行者亦皆安
 定休止莫或出而爲祟故曰其鬼不神
 䟽義曰詩曰百神爾主矣書曰惟元后作


 民父母莊子曰聖人者萬物之所係是則
 聖人者神民萬物之主也然而我忘天下
 易天下兼忘我難其所以出而經世亦一
 宅而寓於不得已爾不得已而臨莅天下
 夫何爲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然則無爲也
 而後安其性命之情而民自化故人無不
 治彼依人而行而爲神者將得所憑依得
 所安樂亦皆安定休止莫或出而爲祟如
 詩所謂公尸來止熏熏矣故曰其鬼不神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民非其神不傷民聖
[011-120511c]
人亦不傷民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徽宗註曰以道莅天下者莫之爲而常自
 然无攻戰之禍無殺戮之刑是之謂不傷
 民當是時也神與民兩不相傷而德交歸
 焉神无所出其靈響也詒爾多福而已故
 曰其神不傷民民无所施其智巧也日用
 飲食而已夫何傷之有
 䟽義曰道常无爲而無不爲以道莅天下
 則因其固然不擾以人爲之僞所謂莫之
 爲而常自然也保民如子視民如傷兵革


 不試故無攻戰之患刑措不用故無殺戮
 之刑神與民兩不相傷而明無人非幽無
 鬼責而德交歸焉則神無所出其靈響也
 詒爾多福而已如詩所謂神之吊矣民無
 所施其智巧也日用飲食而已如詩所謂
 民之質矣何傷之有
   大國者下流章第六十一
大國者下流
 徽宗註曰人莫不有趨高之心而趨高者
 常蹶江海所以能爲百谷王者以其善下
[011-120512a]
 之也
 䟽義曰九層之臺起於累土欲升高必自
 下知高以下爲基乃不至於蹶高而无以
 爲基徒有趨高之心則是好高而不爲高
 矣能无蹶乎水不積不成淵江河合水而
 爲大爲其納衆流也故江海所以能爲百
 谷王而流水朝宗之者以其善下之也然
 則國之所以大者非以下流而致然歟
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靜勝牡以靜爲


 徽宗註曰天下皆以剛强敵物而我獨寓
 於柔靜不爭之地則人孰勝之者是乃所
 以交天下之道也經曰知其雄守其雌爲
 天下谿
 䟽義曰自物觀之惟卑故能堂惟肖故能
 攘一昧是理恃狠乗物將以爲高秪以取
 氏蓋以常勝之道在柔常不勝之道在剛
 故也天下皆以剛强敵物聖人以懦弱謙
 下爲表獨寓於柔靜不爭之地後其身而
 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雖不蘄勝人而人莫
[011-120512b]
 能勝是乃所以交天下之道也經曰知其
 雄守其雌爲天下谿蓋知勝物之道而自
 處以柔靜物莫不爲之下矣以其靜故也
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小國以下大國
則取大國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
 徽宗註曰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取之
 必固與之
 䟽義曰有斂必有散有盈必有虧非特人
 事天道固然惟洞照幾先者將欲歙之必
 固張之知一斂一散相爲消長將欲取之


 必固與之知一盈一虧相爲始終故大國
 以下小國而以大事小小國以下大國而
 以小事大莫不各有所取焉然則欲上人
 以其言下之而君子不欲多上人凡以此
 故也
大國不過欲兼畜人小國不過欲入事人兩
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爲下
 徽宗註曰天道下濟而光明故無不覆地
 道卑而上行故能承天人法地地法天故
 大者宜爲下
[011-120512c]
 䟽義曰天道以下濟故光明而覆燾無方
 地道以卑故上行而承天時行謙冲之道
 天地且爾况於人乎堯以允恭而光被四
 表舜以温恭而玄德升聞凡以法天地而
 已三才異位其道則同是以王不自大以
 法乎地乃能無爲而天下功地不自大以
 法乎天乃能不長而萬物育然則不自大
 乃能成其大莫不皆然大者宜爲下不其
 然乎
道德眞經䟽義卷之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