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四庫全書
抱朴子外篇卷三
晉 葛洪 撰
譏惑第二十六
抱朴子曰澄濁剖判庻物化生羽族或能應對焉毛宗
或有知言焉爰玃識徃歸終知来𤣥禽解隂陽虵螘逺
泉流蓍龜無以過焉甘石不能勝焉夫唯無禮不厠貴
性厥初⬤古民無階級上聖悼混然之甚陋愍巢穴之
[003-1b]
可鄙故搆樑宇以去鳥獸之羣制禮數以異等威之品
教之盤旋訓以揖讓立則罄折拱則枹皷趨歩升降之
節瞻視立對之容至於三
也故儼若冠於曲禮望貌首於五事出門有見賔之肅
閒居有慎獨之戒顔生整儀於宵浴仲由臨命而結纓
㳟容暫廢隋慢以及安上治民非此莫以盖人之有禮
猶魚之有水矣魚之失水雖暫假息然枯靡可必待也
人之棄禮雖猶⬤然而禍敗之階也魯秉周禮暴兵不
[003-2a]
加魏式干木銳冦旋斾大楚帶甲百萬而有振槁之嗤
秦殽函襲嶮而無折桞之園豈非棄三夲而喪根祗之
攸召哉矧乎安逸觸情喪
廢簡脫之容成近人值政化之衰㣲庸民遭道綱之絶
紊猶網魚之去水罟圍獸之出陸羅也喪亂以来事物
屢變冠履衣服䄂⬤財制日月改易無復一定乍長乍
短一廣一狹忽髙忽卑或粗或細所飾無常以同為快
其好事者朝夕放效所謂京輦貴大眉逺方皆半額也
[003-2b]
余實凡夫拙於隨俗其服物變不勝故不變無所損者
余未曾易也雖見指笑余亦不理也豈茍欲違衆哉誠
以為不⬤耳上國衆事所以勝
者君子行禮不求變俗謂違本邦之他國不改其桑梓
之法也况其在於父母之鄉亦何為當事棄⬤而強更
學乎吳之善書則有皇象劉纂岑伯然朱季平皆一代
之絶手如中州有鍾元常胡孔明張芝索靖各一邦之
妙並有古體俱足周事余謂廢已習之法更勤苦以學
[003-3a]
中國之書尚可不須也况於乃有轉易其聲音以效他
語既不能便似良可耻可笑所謂不得邯鄲之歩而有
匍匐之嗤者此猶其小者耳乃有遭
者令忽然無復念之情昔鍾儀莊舄不忘本聲古人韙
之孔子云喪親者若嬰兒之失母其號豈常聲之有寧
令哀有餘而禮不足哭以洩哀妍拙何在而乃治飾其
音非痛切之謂也又聞貴人在大哀或有疾病服石散
以數食停藥勢以飲酒為性命疾患危篤不堪風冷幃
[003-3b]
帳茵褥任其所安於是凡瑣小人之有才力者了不復
居於喪位常在别房髙牀重褥美食大飲或與宻客引
滿投空至於沉醉曰此京洛之法也不亦
里先徳君子其居重難或病在衰老於禮唯應縗麻在
身不成喪致毁者皆過哀啜粥口不經甘時人雖不肖
者莫不企及自免而今人乃自取如此何其相去之遼
⬤乎又凡人不解呼謂中國之人居喪者多皆奢溢殊
不然也吾聞晉之宣景文武四帝居親喪皆毁瘠踰制
[003-4a]
又不用王氏二十五月之禮皆行七月服於時天下之
在重哀者咸以四帝為法世人何獨不聞此而虚誣髙
人不亦惑乎
刺驕第二十七
抱朴子曰生乎世貴之門居乎熱烈之勢率多不與驕
期而驕自来矣非夫超羣之器不能免於盈溢之過也
盖勞謙虛已則附之者衆驕慢倨傲則去之者疾存亡
之機於是乎在輕重而為之不亦蔽哉亦有出自卑碎
[003-4b]
由㣲而著徒以翕肩歛迹優伊側立低眉屈膝奉附權
豪因縁運㑹超越不次毛成翼長蟬蛻泉壤
目不歩足器滿意得視人猶芥或曲晏宻集管弦嘈雜
後賔填門不復接引或於同造之中偏有所見復未必
全得也直以求之差勤以數接其情苞苴繼到壺榼不
曠者耳孟軻所謂愛而不敬豕畜之也而多有行諸云
是自尊重之道自尊重之道乃在乎以貴下賤卑以自
牧非此之謂也乃衰薄之弊俗膏肓之廢疾安共為之
[003-5a]
可悲者若夫偉人巨器量逸韻逺髙蹈獨徃蕭然自得
身寄波流之間神躋九𤣥之表道足於内遺物
摧履決藍縷帶索何肯與俗人競幹佐之便僻修佞幸
之媚容效上林喋喋之嗇夫為春蜩夏蠅之聒耳求之以
貌責之以妍俗人徒覷其外形之粗簡不能察其精
神之淵⬤務在皮膚不料心志雖懐英抱異絶倫邁世
事動可以悟舉世之術言發足以解古今之惑含章括
嚢非法不談而茅蓬不能動萬鈞之鏗鏘侏儒不能㸔
[003-5b]
重仭之𢎞麗因而蚩之謂為凡憒夫非漢濱之人不能
料明珠扵泥淪之蚌非泣血之民不能識夜光扵重
之裏蟭螟屯蚊眉之中而⬤彌天之大鵬寸鮒㳺牛迹
之水不貴横海之巨鱗故道業不足以相渉聦明不足
以相逮理自不合無所多恠所以疾之而不能黙者願
夫在位君子無以貎取人勉朂謙損以永天秩耳抱朴
子曰世人聞戴叔鸞阮嗣宗傲俗自放見謂大度而不
量其材力非傲生之匹而慕學之或亂項科頭或裸袒
[003-6a]
蹲夷或濯脚於稠衆或溲便於人前或停客而獨食或
行酒而止所親此盖化外之所為非域中之快事也夫
以
敬蹈檢括恂恂以接物兢兢以御用其至到何適但爾
哉况不及之逺者而遵修其業其速禍危身將不移隂
何徒不以清德見待而已乎昔者西施心痛而卧於道
側姿顔妖麗蘭麝芬馥見者咸美其容而念其疾莫不
躊躇焉於是隣女慕之因偽疾伏於路間形状既醜加
[003-6b]
之酷臭行人皆憎其貎鄙其氣莫不睨面掩鼻疾趨而
過焉今世人無戴阮之自然而效其倨慢亦是醜女闇
扵自
人以敬也人而無禮其刺深矣夫慢人必不敬其親也
盖欲人之敬之必見自敬焉不修善事則為惡人無事
扵大則為小人紂為無道見稱獨夫仲尼陪臣謂為素
王則君子不在乎富貴矣今為犯禮之行而不喜聞遄
死之譏是負豕而憎人説其臭投泥而諱人言其汙也
[003-7a]
昔辛有見被髪而祭者知戎之將熾余觀懐愍之世俗
尚驕䙝夷虜自遇其後羗胡猾夏侵掠上京及悟斯事
乃先著之
既徃之失修濟濟之美乎夫入虎狼之羣後知奔育之
壯勇䖏禮廢之俗乃知雅人之不渝道化凌遲遁跡遂往
賢士儒者所宜共惜法當扣心同慨矯而正之若力之
不能末如之何當竹栢其行使嵗寒而無改也何有便
當崩騰競逐其闒茸之徒以取容扵若曹邪去道彌逺
[003-7b]
可謂為痛歎者其或峨然守正⬤爾不移不蓬轉以随
衆不改雅以入鄭者人莫能憎而知其善而期以不同
於己者
使以亢亮方楞無黨扵俗揚清波以激濁流執勁矢以
厲羣枉不過時不見容與不得富貴耳天爵茍存扵吾
體者以此獨立不逹亦何苦何恨乎而便當伐本瓦合
哺糟掘泥剸足適履毁方入圓不亦劇乎夫節士不能
使人不憎之而道不可屈也不能令人不辱之而行猶
[003-8a]
在我也不能令人不擯之而操之不可改也故分定計
決勸沮不能干樂天知命憂懼不能入困瘁而益堅窮
否而不悔誠
枘傚乎禮之所棄者之所為哉抱朴子曰聞之漢末諸
無行自相品藻次第羣驕慢傲不入道檢者為都魁雄
伯四通八逹皆背叛禮教而從肆邪僻䜛毁真正中傷
非黨口習醜言身行弊事凡所云為使人不忍論也夫
古人謂通逹者謂通扵道德逹於仁義耳豈謂通乎䙝
[003-8b]
黷而逹者淫邪哉有似盗跖自謂有聖人之道五者也
此俗之傷破人論劇於冦賊之来不能經乆豈所損壊
一服而已若夫
科頭袒體踞見賔客既辱天官又移染庸民後生晚出
彼或以涇清之資或佻⬤虚名而躬自為之則凡夫便
謂立身當世莫此之為美也夫守禮防者苦且難而其
人多窮賤焉恣驕放者樂且易而為者皆⬤逹焉於是
俗人莫不委此而就彼矣世間或有少無清白之操業
[003-9a]
長以買官而富貴或亦其所知足以自飾也其黨足以
相引也而無行之子便指以為證曰彼縱情之恣而不
妨其赫奕矣此束身
顯者有幸而頓淪者不遇皆不由其行也然所謂四通
八逹者愛其附己為之履不及納帶不暇結携手升堂
連袂入室出則接軫㑹則直致所惠則得多囑託則
常聽所欲則必副言論則見饒有患則見救所論薦則
蹇驢蒙龍駿之價所中傷則孝已受商臣之談故小人
[003-9b]
之赴也若決積水於萬仭之髙隄而放烈火乎雲夢之
枯草焉欲望肅雍濟濟後生有式是猶之炙氷使燥積
灰令熾矣
百里第二十八
抱朴子曰三台九列坐而論道州牧郡守操綱舉領其
官益大其事愈憂煩劇所重其唯百里重役以是乎出
誅求之所叢赴牧守雖賢而令長不堪則國事不舉萬
機有闕其損敗豈徒止乎一境而已哉令長尤宜得人
[003-10a]
乃⬤於臺省之官也用之不得其人其故無他也在乎
至公之情不行而任私之意不違也或父兄貴重而子
弟以聞望見選或髙人囑
所宿念或親戚匪他知其不可而能用此等亦時有快
者不為盡無所中也要於不精者率多矣其能自效立
勉循清約夙夜在公以求衆譽懼風績之不羙耻知己
之謬舉尠矣庸猥之徒器小志近冐扵貨賄唯富是圖
肆情恣慾頤指氣使在所司官知其有足賴主人舉劾
[003-10b]
彈糾終扵當解慮其結怨反見中傷不敢犯觸而恣其
貪殘矣如此⬤庻安得不困毒而離叛離叛者衆則不
得不屯聚而為羣盗矣夫百
丈之陂潰於一蟻之穴何可不深防乎何可不深弭乎
而秉斤兩者或⬤銓衡而任情掌柯斧者或曲䋲墨扵
附己選之者既不為官擇人而求之者又不自謂不任
於是⬤政而政荒牧民而民散或有⬤濁驕奢而困百
姓者矣或有苛虐酷烈而多怨叛者矣或有闇塞退憒
[003-11a]
而庻事亂者矣或有潦倒疏緩而致弛壊者矣或有好
興不⬤而搜人力者矣或有藏飬逋逃而行凌暴者矣
或有不曉法令而受欺㺯者矣或
荒⬤者矣或有圍碁摴蒱而廢政務者矣或有田獵逰
飲而忘庻事者矣或有不省辭訟而刑獄亂者矣百姓
不堪起為冦賊釁咎發聞寘于叢棘虧君子之明益刑
書之煩而民之荼毒亦已深矣夫用非其人譬猶被木
馬以繁纓何由騁迹以追風以壊龍當雲雨安能輝耀
[003-11b]
景扵天衢哉若秉國之鈞出納王命者審良樂之顧盻
不令跛蹇厠騏騄冐昧茍得闇扵自量者慮中道之顛
躓不以駑蹇服鸞衡則何患庻績之不康
不退三皇豈足四五帝豈難六哉
接疏第
抱朴子曰以英逸而遭大明則桑䕃未移而金蘭之恊
已固矣以長才而遇深識則不待歴試而相知之情已
審矣飄乎猶起鴻之乗勁風翩乎若騰鱗之躡驚雲也
[003-12a]
若以沉抑而可忽乎則姜不用於周矣若以疏賤而公
可距乎則毛生不貴乎趙矣若積素行乃託政則寗戚
不顯於齊矣若貴宿名而委任則陳韓不録於漢矣明
者舉大畧細不忮不求故能
稱薪而㸑數粒乃炊并瑕棄璧披毛索黶哉
鈞世第三十
或曰古之著書者才大思深故其文隠而難曉今人意
淺力近故露而易見比彼難曉猶溝澮之方江河螘垤
[003-12b]
之並嵩岱矣故水不發崐山則不能揚洪流以東漸書
不出英俊則不能備致逺之𢎞韻焉抱朴子答曰夫論
管宂者不可問以九陔之無外習拘閡者不可督以㧞
萃之獨見盖徃古之士匪鬼匪神其形器雖冶鑠扵疇
曩然其精神布
之多隠未必昔人故欲難曉或世異語變或方言不同
經荒歴亂埋藏積乆簡編朽絶亡失者多或雜續殘缺
或脫去章句是以難知似若至深耳且夫尚書者政事
[003-13a]
之集也然未若近代之優文詔䇿軍書奏議之清富贍
麗也毛詩者華彩之辭也然不及上林羽獵二京三都
之汪濊愽富也然則古之子書能勝今之作者何也然
守株之徒嘍嘍所翫有耳無目何肯謂爾其扵古人所
作為神今世所著為
詐刻加價弊方以偽題見寳也是以古書雖質樸而俗
儒謂之堕扵天也今文雖金玉而常人同之於瓦礫也
然古書者雖多未必盡美要當以為學者之山淵使
[003-13b]
屬筆者得采伐漁獵其中然而譬如東甌之木長洲之
林梓豫雖多而未可謂之為大厦之壯觀華屋之𢎞麗
也雲夢之澤孟諸之藪魚肉之雖饒而未可謂之為煎
⬤之盛膳俞狄之嘉味也今與古詩書俱有義理而難
於兼美方之於士並有徳行
一例也比之於女俱體國色而一人獨閑百伎不可混
為無異也若夫俱論宫室而奚斯路寢之頌何如王生
之賦靈光乎同說遊獵而叔田盧令之詩何如相如之
[003-14a]
言上林乎並美祭祀而清廟雲漢之辭何如郭氏南郊
之艶乎等稱征伐而出車六月之作何如陳琳武軍之
壯乎則舉條可以覺焉近者夏侯湛潘安仁並作𥙷亡
詩白華由庚南陔華黍之屬諸碩儒髙才之賞文者咸以
古詩三百未有足於偶二賢之
醇素今則莫不彫飾時移世改理自然也至於⬤錦麗
而且堅未可謂之减於簔衣輜軿妍而又牢未可謂之
不及椎車也書猶言也若入談語所謂如有胡越之接
[003-14b]
終不相解以此教戒人豈知之哉若易以易曉為辨則
書何故以難知為好哉若舟車之代歩渉文墨之改結
䋲諸後作而善扵前事其功業相次千萬者不可復縷
舉也世人皆知之快於曩矣何以獨文章不及古邪
省煩第三十一
抱朴子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彌綸人理誠為曲備然
冠婚飲射何煩碎之甚邪人倫雖以有理為貴但當令
足以叙等威而表情敬何在乎升降揖讓之繁重跽拜俯
[003-15a]
伏之無已邪徃者天下乂安四方無事好古官長時或
修之至乃講試累月督以楚撻晝夜修習廢寢與食經
時學之一日試之執卷從事案文舉動黜謫之罰又在
其間猶有過悞不得其
事至難行也此墨子所謂累世不能盡其學當年不能
䆒其事者也古人詢于芻蕘慱採童謡狂夫之言猶在
擇焉至扵墨子之論不能非也但其張刑⬤開塗徑浹
人事備王道不能曲述耳至於譏葬厚刺禮煩未可棄
[003-15b]
也自建安之後魏之文武送終之制務在儉薄此則墨
子之道有可行矣余以為喪亂既平朝野無為王者所
制自今作古可命精學洽聞之士才任損益免於拘愚
者使删定三禮割棄不要次
相從其煩重逰說辭異而理同者存之不可常行除之
無所傷損卒可斷約而舉之勿令沉隠復有凝滯其吉
㓙器用之物爼豆觚觶之屬衣冠車服之制旗章采色
之美宫室尊卑之品朝饗賔主之儀祭奠殯葬之變郊
[003-16a]
祀禘祫之法社稷山川之禮皆可减省務令約儉夫約
則易從儉則用少易從則不煩用少則費薄不煩則莅
事者無過矣費薄則調求者無苛矣拜伏謙譲之節升
降盤旋之容使足叙事無令小碎
五禮混擾雜飾紛錯枝分葉散重出互見更相貫渉曲
儒尋案猶多所滯駁難漸廣異同無己殊理兼說嵗増
月長自非至精莫不惑悶躊躇岐路之衢愁勞羣疑之
藪煎神瀝思考校叛例嘗有窮年竟不豁了治之勤苦
[003-16b]
决嫌無地呻吟尋析憔悴决角修之華首不立妨費日
月廢棄他業愁困後生真未央矣長致章句多扵本書
今若破合雜俗次比種𩔖刪削不⬤抗其綱較其令炳
若日月之著明灼若五色之有定息
諸儒争訟之煩將来逹者觀之當美扵今之視周矣此
亦改燒石去血食之比無所憚難而恨恨於惜壊推車
遲於去巢居也然守常之徒而卒聞此義必将愕然創
見謂之狂生矣夫三王不相沿樂五帝不相襲禮而其
[003-17a]
移風易俗安上治民一也或革或因損益壊善何必當
乗船以登山䇿馬以渉川⬤甲以升廟堂重裘以當隆
暑乎若謂古事終不可變則棺椁不當代薪埋衣裳不
宜改裸袒矣
尚博第三十二
抱朴子曰正經為道義之淵海子書為增深之川流仰
而比之則景星之佐三辰也俯而方之則林薄之禆嵩
嶽也雖津塗殊闢而歸於進徳雖難於舉趾而合於興
[003-17b]
化故通人緫原本以括流末士操綱領而得致焉古人歎
息於才難故謂百世為隨踵不以璞非崑山而棄耀夜
之寳不以書不出聖而廢助教之言是以閭陌之拙詩
軍旅之鞫誓或詞鄙喻
語百家之言與經一揆譬操水者器雖異而救火同焉
猶針灸者術雖殊而攻疾均焉漢魏以来羣言彌繁雖
義深扵𤣥淵辭贍於波濤放之可以臻徴祥於天上發
嘉瑞於后土召環雉於大荒之外安圜堵於函夏之内
[003-18a]
近弭禍亂之階逺垂長世之祉然時無聖人目其品藻
故不得騁驊騄之迹於千里之塗編近世之道於三墳
之末也拘謹之徒桎梏淺溢之中挈瓶訓詁之間輕竒
賤異謂為不⬤或云小道不
不識合錙銖可以齊重於山陵聚百十可以致數於億
兆羣色㑹而衮藻麗衆音雜而韶濩和也或貴愛詩賦
淺近之細文忽薄深羙富博之子書以磋切之至言為
騃拙以⬤華之小辯為妍巧真偽顛倒玉石混淆同廣
[003-18b]
樂於桑間鈞龍章於卉服悠悠皆然可歎可慨者也或
曰著述雖繁適可以品辭耀藻無𥙷於得失未若德行
不言為訓故顔閔為上而㳺夏乃次四科之格學本而
行末然則綴文固為餘事而吾
其流可乎抱朴子答曰德行為有事優劣易見文章㣲
妙其體難識夫易見者粗也難識者精也夫唯粗也故
銓衡有定焉夫唯精也故品藻難一焉無故捨易見之
粗而論難識之精不亦可乎或曰德行者本也文章者
[003-19a]
末也故四科之序文不居上然則著紙者糟粕之餘事
可傳者祭畢之芻狗卑髙之格是可識矣文之體略可
得聞乎抱朴子答曰筌可以棄而魚未獲則不得無筌
文可以廢而道未行則不得無文若
促屬辭比事之疏宻源流至到之修短藴藉汲引之深
淺其懸絶也雖天外毫内不足以喻其遼邈其相傾也
雖三光耀熠不足以方其巨細龍淵鉛鋌未足譬其銳
鈍鴻羽積金未足比其輕重清濁参差所禀有主朗昩
[003-19b]
不同科強弱各殊氣而俗士唯見能染毫畫紙者便槩
之一例斯伯牙所以永思鍾子郢人所以格斤不運也
盖刻削者比肩而班狄擅絶手之稱援琴者至衆而䕫
襄專知音之難廐馬千駟而騏驥有邈羣
計而威施有超世之容盖有逺過衆者也且文章之與
德行猶十尺之與一丈謂之餘事未之前聞夫上天之
所以垂象唐虞之所以為稱大人虎炳君子豹蔚昌旦
定聖諡扵一字仲尼從周之郁莫非文也八卦生鸞隼
[003-20a]
之所被六甲出靈龜之所負文之所在雖賤猶貴犬羊
之鞟未得比焉且夫本不必皆參末不必悉薄譬若錦
繡之因素地珠玉之居蚌石雲雨生於膚寸江河始於
咫尺爾則文章雖為徳行之次未可呼為餘事
今世所為多不及古文章著述又亦如之豈氣運衰殺
自然之理乎抱朴子答曰百家之言雖有歩起皆出碩
儒之思成才士之手方之古人不必悉减也或有汪濊
𤣥曠合契作者内闢不測之深源外播不匱之逺流其
[003-20b]
所祖述也長其所紬繹也妙變化不繫滯於䂓矩之方
圓旁通不凝閡扵一塗之逼促是以偏嗜酸醎者莫能
知其味用思有限者不能得其神也夫應龍徐舉顧盻
凌雲汗血緩歩呼吸千里而螻螘怪其無階而髙致
蹇患其過己之不漸也若夫馳驟扵詩論之中周旋於
傳記之間而以常情覽巨異以褊量測無涯以至粗求
至精以甚淺揣甚深雖始自髫齓訖于振素猶不得也
夫賞其快者必譽之以好而不得曉者必毁之以惡自
[003-21a]
然之理也於是以其所不解者為虗誕慺力候切/敬也誠以
為爾未必為情以傷物也又世俗率神貴古者而黷賤
同時雖有追風之駿猶謂之不及造父之所御也雖有
連城之珍猶謂之不及楚人之所泣也雖有擬斷之劍
猶
及和鵲之所合也雖有超羣之人猶謂之不及竹帛之
所載也雖有益世之書猶謂之不及前代之遺文也是
以仲尼不見重扵當時大𤣥見嗤薄扵比肩也俗士多
[003-21b]
云今山不及古山之髙今海不及古海之廣今日不及
古日之熱今月不及古月之朗何肯許今之才士不减
古之枯骨重所聞輕所見非一世之所患矣昔之破琴
勦𤣥者諒有以而然乎
漢過第三十三
抱朴子曰歴覽前載逮乎前代道㣲俗弊莫劇漢末也
當塗端拱閹官之徒操㺯神噐秉國之鈞廢正興邪殘
人害意噂沓背憎即聾從昧同惡成羣汲引姦黨吞財
[003-22a]
多藏不知紀極而不能散錙銖之薄物施振清㢘之窮
儉焉進官則非多財者不達也獄訟則非厚貨者不直
也官髙勢衆力足㧞才而不能發毫⬤之片言進益時
之翹俊也其所用也不越扵
出乎近習之所庸莫戒臧文⬤位之譏靡追解狐㤀私
之義分禄以擬王林致事以逰方回故列子比屋而門
無鄭陽之恤髙概成羣而不遭暴生之薦抑挫獨立推
進附己此樊⬤所以掩口馮唐所以永慨也扵時率皆
[003-22b]
素飡偷容掩德蔽賢忌有功而為之疾清白而排之諱
忠讜而陷之惡特立而擯之柔媚者愛崇飾之祐方稜
者⬤訕棄之患飬豹狼而殱驎虞殖枳棘而剪椒桂於
是傲兀不檢丸轉萍流者謂之𢎞
螫挾毒者謂之公方正直令色警慧有貎無心者謂之
機神朗徹利口小辯希指巧言者謂之標領清妍猝突
召釁驕矜輕脫者謂之巍峩瑰傑嗜酒好色闒茸無疑
者謂之率任不矯求取不廉好奪無足者謂之髙矌逹
[003-23a]
節蓬髪䙝服逰集非𩔖者謂之通美汎愛反經詭聖順
非而博者謂之莊老之客嘲㺯嗤妍凌上侮慢者謂之
蕭豁雅韻毁方投圓面從響應者謂之絶倫之秀憑倚
權豪擁貨居竒者謂之知變之竒懶㸔
者謂之業大志髙仰賴強親位過其才者謂之雄豪之匹
輸貨勢門以市名爵者謂之輕財貴義結黨合譽行與
口違者謂之以文㑹友左道邪術假託鬼怪者謂之通
靈神人卜占小數誑飾禍福者謂之知來藏往□馬弄
[003-23b]
矟山角/切一夫之勇者謂之上將之畧舍離道徳偶俗而
言者謂之英才碩儒若夫體亮行髙神清量逺不諂笑
以取恱不曲言以負心含霜履雪義不茍合據道推方
嶷然不羣風雖疾而枝不撓身雖困而操
辭正論攻過箴闕退則端誠杜私知無不為者謂之闇
昧至若夙興夜寐退食自公憂勞損益畢力為政者謂
之小器俗吏扵是明哲色斯而幽遁髙俊括囊而佯愚
疏賤者奮飛以擇木縶制者曲從而朝隠知者不肯吐
[003-24a]
其秘⬤勇者不為致其果毅忠謇難退姦凶得志邪流
溢而不可遏也偽塗闢而不可杜也乃臻乎凌上替下
盗賊多有宦者奪人主之威三九死庸豎之手忠賢望士
謂之黨人囚捕誅鋤天下嗟嗷無罪無辜閉
煙起於蕭墻而飈焚徧於宇宙淺隙發於膚寸而波濤
漂乎四極金城屠於庶冦湯池航於一葦勁鋭望塵而
氷泮征人倒戈而奔北飛鋒薦於扆闥左衽掠於禁省
禾黍生於廟堂榛莠秀乎玉階雲觀變為狐兎之藪象
[003-24b]
魏化為虎豹之蹊東序煙燼於委灰生民燋淪於淵火
凶家害國得罪竹帛良史無褒言金石無徳音夫何為
哉失人故也
吳失第三十四
抱朴子曰吳之杪季殊代同疾如前失之於彼不能改
弦於此鑒亂亡之未逺而躡傾車之前軌覩軹道之争
首而忘及身之禍笑蟣虱之晏安不覺事異而患等見
競濟之舟沉而不知殊塗而均溺也余生於晉世所不
[003-25a]
見余師鄭君具所親悉毎誨之云吳之晚世尤劇之病
賢者不用滓⬤充序紀綱馳紊吞舟多漏貢舉以厚貨
者在前官人以黨强者為
行髙者懐英逸而抑淪有才有力者蹊青雲以官躋主
昏於上臣欺於下不黨不得不競不進背公之俗彌劇
正直之道遂壊於是斥鷃因驚風以凌霄朽舟託迅波
而電邁鸞鳯卷六翮於叢棘鷁首滯潢汙而不櫂矣秉
繼之佐牧民之吏非母后之親則阿諂之人也進無補
[003-25b]
過拾遺之忠退無聴訟之幹虚談則口吐氷霜行己則
守汙泥滓以毁譽為⬤織以威福代稼穡車服則光可
以鑒豐屋則羣烏爰止叱咤迅於雷霆禍福速於鬼神勢
利傾於邦郡儲積富乎公室出飾翟黄之衛從入遊玉
根之藻棁僮僕成軍閉門為市牛羊掩原隰田池布千
里外有魚餐濯裘之儉以⬤趙宣平仲之名内崇陶侃文
信之警實有安昌董鄧之汙雖造賔不沐嘉㫖之待饑
士不蒙升合之救而金玉滿堂妓妾溢房商販千艘腐
[003-26a]
穀萬庾園囿擬上林舘第僣太極粱肉餘於犬馬積珍
溢於帑藏其接士也無葭莩之薄其自奉也有盡理之
厚或
所置而處機要之職不知五經之名目而享儒官之禄
不閑尺紙之寒暑而坐著作之地筆不狂簡而愛駮議
之榮低眉垂翼而充奏劾之選不辨人物之精粗而委
以品藻之政不知三才之軍勢而遽軒節盖之下屢為奔
北之辱將而不失前鋒之顯號不别菽麥之同異而沗
[003-26b]
司顧問之近任夫魚質龍文似是而非遭水而喜見⬤
即悲雖臨之以斧鉞之威誘之以傾城之寳猶不能奮
鉛鋒於
賞也才不勝任無可柰何而欲與之緝熈百揆𢎞濟大
務猶託萬鈞扵赤舟之上求千鍾於升合之中紲芻狗
而責盧鵲之效鞲鷄鶩而崇鷹揚之功其不可用亦較
然矣吳主不此之思不加夕⬤佞諂凡庸委以重任危
機急弩亡徴著扵日月而自謂安於峙嶽唐虞可仰
[003-27a]
也目力疲於綺燦而不以證獻言之邪正榖帛靡於不
⬤而不以賑戰士之凍餒
亡之𢎞理盖輕乎崇替之源而忽乎宗廟之重者也鄭
君又稱其師左先生隠居天柱山不營禄利不友諸候
然心願太平⬤憂桑梓乃慨然永歎於蓬屋之下告其
門生曰赤符寢耀黄精載起纉樞紐於太⬤廻紫盖於
鶉首繼天理物光宅東夏惠風⬤於區外𤣥澤洽於宇
内重譯接武共楛盈庭蕩蕩巍巍格于上下承平宇宙
[003-27b]
因循甚易而五弦謐響南風不詠上不獲㳟己之道下
不聞康哉之歌飛龍翔而
於㝠昧朱華芽而不秀隂陽相沴寒燠繆節七政告㓙
陵谷易所殷雷鞫磕於龍潜之月凝霜肅殺乎朱明之
運土燭不照沉醴不涌疆場多壘嘉禾不遂豈其他哉
誠由四㐫不去元愷不舉用者不賢賢者不用也然髙
慨量⬤⬤懐玉守凈志無欲扵物藏器淵沈得意遺世
非禮不動非時不見困而無悶窮而不悔樂天任命混
[003-28a]
一榮辱進無恱色退無戚容者固有伏死乎甕牗安肯
衒沽以進趨掲其不貲之
道昔曾不行孟軻揚雄亦居困否有徳無時有自来耳
世無離朱皂白混焉時乏管青騏蹇揉焉⬤礫積於金
匱瑾瑶委乎溝洫匠石⬤而遐淪梓豫忽而莫識己矣
悲夫我生不辰弗先弗後將見吳土之化為晉城南民
之變成北𨽻也言猶在耳而孫氏輿襯抱朴子聞之曰
二君之言可為来戒故録于篇欲後代知有吳失國匪
[003-28b]
降自天也若茍諱國惡纎芥不貶則董狐無貴於直筆
賈誼將受譏於過秦乎
守塉第三十五
抱朴子曰余友人有潜居先生者慕寢丘之莫爭間塉
土以茸宇銳精藝之文意忽學稼屢失有年饑色在顔
或人難曰知禮因扵廪實博施由乎貨豐髙出於有餘
儉生乎不足故十千美於詩人食貨首乎八政躬稼基
克配之業耦耕有不改之樂竒士之居也進則侣鴻鸞
[003-29a]
以振翮退則參陶白之理生仕必伯玉居必千金是以
昔人必科膏壤以分利勤
茂嘉蔬之翼翼收牟秬之千倉積我庾之惟億出連騎
以逰畋入候服而玉食而先生之宅此也亢陽則出谷
颺塵重隂則㴞天凌丘陸無含秀之苖水無吐穗之株
稗糲曠扵圌廪薪㸑廢於庖厨怡爾執待免之志坦然
無去就之謨吾恐首陽之事必見於今丹山之困可立
而須人為子寒心子何宴然而弗憂也夫覩機而不作
[003-29b]
不可以言明安土而不移衆庻之常事豈翫鮑者忘蘭
而失迷者易性乎何先生未寤
所謂夫衮冕非禦⬤鏑之服典誥非救饑寒之具也胡
不眎沃衍扵四郊躬田畯之良業捨六藝之迂濶收萬
箱以販乏乎潜居先生曰夫聵者不可督之以分雅鄭
瞽者不可責之以别丹漆井鼃不可語以滄海庸俗不
可說以經術吾子茍知老農之小功未喻面墻之巨拙
何異拾瑣沙而捐隋和向炯燭而背白日也夫好尚不
[003-30a]
可以一概核趨⬤不可以彼我易也夫欲隮閬風陟嵩
華者必不留行於丘垤意在乎㳺南
逍遥於潢洿是以注清聽於九韶者邑人之聲不能恱
其耳烹太牢享方丈者荼蓼之味不能甘其口鵾鵬戾
赤霄以髙翔鶺鴒傲蓬林以皷翼洿陸殊途亦飛之極
晦朔甚促朝菌不識蜉蝣忽忽於寸隂野馬六月而後
息鯈鮒汎濫以暴鱗靈虬勿用乎不測行業乖舛意何
可得余雖藜飡之不充而足於鼎食矣故列子不以其
[003-30b]
乏而貪鄭陽之禄曾參不以其貧而易晉楚之富夫收
微言扵將墜者周孔之遐武也情孜孜以
之罪人也造逺者莫䏻兼通扵岐路有為者莫䏻並舉
於耕學體瘁而神豫亦何病於居約且又處塉則勞勞
則不學清而清至矣居沃則逸逸則不學奢而奢来矣
清者福之所集也奢者禍之所赴也福集則雖㣲可奢
雖衰可興焉禍赴則雖強可弱雖存可亡焉此不期而
必㑹不招而自来也故君子欲正其末必端其本⬤輟
[003-31a]
其流則遏其源故道德之功建而奓靡之門閉矣姜望
至德而佃不復種重華大聖而漁不償網然
營丘之祚大功有二十之髙何必譏之以惰⬤而察才
以相士乎夫二人分財取少為㢘余今讓天下之豐沃
處兹邦之⬤埆⬤安昌之膏腴取北郭之無欲誠萬物
之可細亦何徃而不足哉北辰以不改為衆星之尊五
嶽以不遷為羣望之宗蟋蟀屢移而不貴禽魚饜深則
逢患方將墾九典之蕪薉播六德之嘉⬤厥田邈扵上
[003-31b]
土之科其收盈乎天地之間何必耕耘為務哉昔⬤衣
以棄財止盗庾氏以椎璧厲貪疏廣散金以除子
禍叔敖取塉以彌可欲之憂牛缺以載珍致冦陶⬤以
多藏召殃得失較然可無鑒乎於是問者抑然良乆口
張而不䏻嗑首俛而不䏻仰慨而嗟乎始吾立不朽之
言者不以産業汨和追下帷之績者不以窺園㳙目子
以⬤雛之甘呼鴛⬤擗蟹之計要猛虎豈不陋乎鄙哉
子之不夙知也
[003-32a]
安貧第三十六
抱朴子曰昔漢火寢耀龍戰虎爭九有堛裂三家鼎據
有樂天先生者避地蓬轉播流岷益始處昵於文休未
見知於孔明而言髙行方獨立不羣時人憚焉莫之或
與時二公之力不䏻違衆遂令斯生沉鬱衡華齒漸桑
榆而韋布不改而時主思賢不聞不知當途之士莫舉
莫貢潜側武之陋巷竄䋲樞之蓬屋進廢經世之務退
忘治生之事藜飡屢空朝
[003-32b]
詰之曰盖聞有伊吕之才者不乆滯於窮賤懐猗頓之
術者不長處扵饑寒逹者貴乎知變智者驗乎不貴故
范生出則㓕吳伯越為命世之佐入則貨殖營生累萬
金之貲夫貧在六極富在五福詩美哿矣易貴聚人垂
餌香則鱣鮪来懸賞厚則果毅奮長卿所以解犢鼻而
擁朱旄曲逆所以下席扉而享茅土不韋所以食十萬
之邑絳候所以㧞囹圄之困也故下卿儉而獲悔咎之
辱漂嫗豐而⬤千金之報先生
[003-33a]
乎六經忽絶粮之實禍慕不朽之虗名耻詭遇以干禄
羞衒沽以要榮冀西伯之方略俟黄河之將清甘列子
之菜色邈全神而遺行何異圖畫騏驥以代徒行之勞
遥指海水以解口焦之渇張魚網扵峻極之巔施釣緡
於修木之末雖自以為得所猶未免乎迂闊也事無身
後之功物無違時之盛今海内𤓰分英雄力競象恭㴞
天猾夏放命駑蹇星馳以兼路豺狼奮口而交爭當途
投⬤以訟屈素士⬤塵以履徑
[003-33b]
之術碩生棄四科而恤月旦之評筐篚實者進於草莱
乏資地者退於朝廷握黄白者排金門而陟玉堂誦方
䇿者結世仇而委泥濘贄幣濃者瓦石成珪璋請託薄
者龍駿棄林坰黨援多者偕驚飈以凌雲交結狹者侣
跛鱉以沉泳夫丸泥不䏻遏彭蠡之沸騰獨賢亦焉䏻
反流遁之失正今先生入無儋石之儲出無束修之調
徒含章如鳯龍⬤文如虎豹吐之如波濤陳之如錦繡
而凍餓扵擐堵何計䟽之可弔奚
[003-34a]
飛帆以逺之交瑰貨於朔南收金碧扵九疑廸焦烈之
遐武縻好爵於清時徒疲勞於述作豈蟬蛻之有期也
獨苦身以為名乃黄老之所嗤也樂天先生答曰六藝
俻研八索必該斯則富矣振翰摛藻德音無窮斯則貴
矣求仁仁至⬤旃焉如夫棲重淵以頥靈外萬物而自
得遺紛埃於險塗澄精神於𤣥黙不窺牖以遐覽判㣲
言而靡惑雖復設之以台鼎⬤爾而弗革也曷肯憂貧
而與賈竪爭利戚窮而與凡瑣競逹
[003-34b]
可以崇寳耕耘可以免饑不識逐麋者不顧⬤道逺者
不到遲也且夫尚父之皷刀素首乃吐竒也萬鈞之為
重衝飈不䏻移蕭韶未九成靈鳥不紆儀也是以俟扶
揺而登蒼霄者不充詘扵蓬蒿之杪騁蘭筋以陟六方
者不爭途乎蹇驢之羣大孝必畏辱親之險故子春戰
悸於下堂上智不貴難得之才故唐虞捐金而抵璧明
哲消禍於未来知士聞利則慮害而吾子訊僕以汎舟
孜孜扵潤屋勸隋珠之彈雀探虎口以奪
[003-35a]
不測觸重險以逺至忘膚髪之明戒尋乾沒扵難冀若
乃焚輪傾岩木㧞石飛陽候山峙洪濤崔巍輕艘塵漂
力與心違徒嗟泣而罔建乃悟逹者之見㣲也昔囘憲
以清苦稱髙陳平以無金免危廣漢以好利喪身牛缺
以載寳灰縻匹夫枉死於懐璧豐狐召災於美皮今吾
⬤余以誨盗之業敦余以召賊之䇿進酖酒以獻酬非
養夀之忠益夫士以三墳為金玉五典為琴筝講肄為
鍾鼓百家為笙簧使味道者以辭飽酣徳者
[003-35b]
流俗以髙蹈軼億代而揚聲方長驅以獨徃何貨賄之
穢情夫藏多者亡厚好謙者忌盈含夜光者速剖循覆
車者必傾過載者沉其舟慾勝者殺其生盖下士所用
心上德所不營也於是問者茫然自失請備門生之末
編永寳長生之良方焉
仁明第三十七
抱朴子曰門人共論仁明之先後各具所見乃以諮余
余告之曰三光垂象者乾也厚載無窮者坤也乾有仁
[003-36a]
而兼明坤有仁而無明卑髙之數不亦邈乎夫唯聖人
與天合德故唐堯以欽明冠典仲尼以明義首篇明明
在上元首之尊稱也明哲保身大雅之絶蹤也蜎飛蝡
動亦⬤有仁故其意愛𢎞於長育哀傷著於啁噍上竹/交切
下子/⬤切然赴阬井而無猜
並趨禍而憂失熾潜景以易組圭結棟宇以免巢穴選
禾稼以伐毒烈制衣裳以改祼飾役舟楫以濟不通服
牛馬以息負歩序等威以振禍亂造噐械以戒不虞創
[003-36b]
書契以治百官制禮律以肅風教皆大明之所為非偏
人之所⬤辨也夫心不違仁而明不經國危亡之禍無
以杜遏亦可知矣夫料盛衰於未兆探機事於無形指
倚伏扵理外距浸潤扵根生者明之功也垂惻隠於昆
䖝雖見犯而不校覩觳⬤而改
之用也否則明者才也仁者行也殺身成人之行可以
勉而至鑒𤣥測幽之明難妄假精粗之分居然殊矣夫
體不忍之仁無臧否之明則心惑偽真神亂朱紫差等
[003-37a]
不分邪正不識不逮安危則一身之不保何所立以濟
物乎昔姬公非無友于之愛而涕泣以㓕親石碏非無
天性之慈而割私以奉公盖明見事體不溺近情遂為
純臣以利斷恩⬤仁用明以計抑仁仁可時廢而明不
可無也應
城池之險内無戈甲之備亡國破家不明之禍也門人
曰仲尼嘆明仁為任重而道逺又云人而不仁如禮何
若聖與仁則吾豈敢孟子曰仁宅也義路也人無惻隠
[003-37b]
之心非仁也三代得天下以仁失天下以不仁此皆聖
賢之格言竹素之顯證也而先生貴明未見典據小子
蔽闇⬤所惑焉抱朴子答曰古人云好仁不好學其蔽
也愚子近之矣曩六國相吞豺虎力競髙權詐而下道
德尚殺伐而廢退
得不勤勤諄諄獨稱仁耶然未有片言云仁勝明也譬
猶疫癘之時醫巫為貴異口同辭唯論藥石豈可便謂
鍼艾之伎過扵長生乆視之道乎且吾以為仁明之事
[003-38a]
布於方䇿直欲切理示大較精神舉一隅耳而子猶日
用而不知云明事之無據乎乾稱大明終始六位時成
是立天以明無不包也坤云至㢤萬物資生是地徳以
仁承順而已先後之理不亦炳然詩云明明上天照臨
下土明明天子令聞不已
明神而明之此則明之與神合體誠非純仁所䏻企及
也孔子曰聰明神武不云聦仁又曰昔者明王之治天
下不曰仁王春秋傳曰明德惟馨不云仁德書云元首
[003-38b]
明哉不曰仁哉老子嘆上士則曰明目四逹其說衰薄
則曰失道而後徳失德而後仁易曰王者南靣向明不
云向仁也我欲仁斯仁至矣又曰為仁由己斯則人人
可為之也至於聦明何可督哉故孟子云凡見赤子將
入井莫不趨而救之以此觀之
之間而聰明之分時而有耳昔崔杼不殺晏嬰夫杼為
大不仁而有小仁然則姦臣賊子猶䏻有仁矣門人又
曰易稱立人之道曰仁與義然則人莫大扵仁也抱朴
[003-39a]
子答曰所以云爾者以為仁在於行行可立為明並於
神必須天授之才非所以訓故也
博喻第三十八
抱朴子曰盈乎萬鈞必起於錙銖竦秀凌霄必起於分
毫是以行潦集而南⬤就無涯之矌尋常積而𤣥圃致
極天之髙
抱朴子曰騁逸䇿迅者雖遺景而不勞因風凌波者雖
濟危而不傾是以元凱分職而則天之勲就伊吕既任
[003-39b]
而革命之功成
抱朴子曰瓊艘瑶楫無渉川之用金弧玉絃無激矢之
䏻是以介潔而無政事者非撥亂
者非翼亮之才
抱朴子曰閬風𤣥圃不借髙於丘垤懸⬤結緑不假觀
於瓊珉是以英偉不羣而幽蕙之芬駭峻概獨立而衆
禽之響振
抱朴子曰氷炭不衒䏻於冷熱瑾瑜不證珍而體著是
[003-40a]
以君子恭己不恤乎莫知至人尸居心遺乎毁譽
抱朴子曰衝飈傾山而不能效力於秋毫火鑠金石而
不能耀烈於汜涇是以淮隂善戰守而拙理治之策絳
侯安社稷而乏承對之
抱朴子曰狥名者不以授命為難重身者不以近欲累
情是以紀信甘灰麋而不恨楊朱同一毛於連城
抱朴子曰小鮮不解靈虬之逺䂓鳬鷖不知鴻鵠之非
匹是以耦耕者笑陳勝之投耒淺識者嗤孔明之抱膝
[003-40b]
抱朴子曰純鉤之鋒騐於犀兕宣慈之良效於明試是
以同否則元凱與斗筲無殊並任則騄騏與駑駘不異
抱朴子曰器非瑚簋必進鋭而退⬤量擬伊吕雖發晚
而到早是以鷦鷯倦翮猶不越乎蓬杪鴛雛徐起顧眄
而唳蒼昊
抱朴子曰九斷四屬者蕰藻所以表靈摧柯碎葉者茝
蕙所以増芬是以夷吾桎檻而建匡合之績應侯困辱
而著入秦之勲
[003-41a]
抱朴子曰所競者細則利同而讎結善否殊
而結生是以嫫母宿瘤惡見西施之艶容商臣小白憎
聞延州之退耕
抱朴子曰精鈍舛迹則凌遲者愧恨壯弱異科則扛鼎
者見忌是以淮隂顯擢而庸𨽻悒懊以疾其趨武安功
髙而范睢飾談以破其事
抱朴子曰必死之病不下苦口之藥朽爛之材不受雕
鏤之飾是以比干匪躬而剖心扵精忠田豐見㣲而夷
[003-41b]
戮於言直
抱朴子曰嶧陽孤桐不能無柱而激哀響大夏孤竹不
能莫吹而吐清聲是以官卑者稷
者伊周不䏻臻升平
抱朴子曰登峻者戒在於窮髙濟深者禍生於舟重是
以西秦有思上蔡之李斯東越有悔盈机之文種
抱朴子曰剛柔有不易之質貞橈有天然之性是以百
錬而南金不虧其真危困而烈士不失其正
[003-42a]
抱朴子曰不以其道則富貴不足居違仁捨義雖期頥
不足吝是以卞隨負石以投淵仲由甘心以赴刃
抱朴子曰卑髙不可以一槩齊餐廪不可以勸沮化是
以惠施患從車之榮少莊周憂得魚之方多
抱朴子曰出處有氷炭之殊躁靜有飛沉之異是以墨
翟以重繭怡顔北叟以遺世得意
抱朴子曰適心者交淺而愛深忤神者接乆而弭乖是
以聲同則傾盖而若眤道異則白首而無愛
[003-42b]
抱朴子曰艅艎鷁首涉川之良器也櫂之以北狄則沉
漂於波流焉蒲梢汗血迅趨之駿
僨於險塗焉青萍豪曹剡⬤之精絶也操者非羽越則
有自傷之患焉勁兵銳卒撥亂之神物也用者非明哲
則速自焚之禍焉
抱朴子曰天秩有不遷之常尊無禮猶犯遄死之重刺
是以𤣥洲之禽獸雖能言而不得厠貴牲蛩之負蹷雖
寄命而不得為仁義
[003-43a]
抱朴子曰謗讟不可以巧言弭實恨不可以虗事釋釋
之非其道弭之不由理猶懐氷以遣冷重鑪以却暑逐
光以逃影穿舟以止渇
抱朴子曰明主官人不令出其器忠臣居位不敢過其
量非其才而妄授非所堪而⬤任猶氷碗之盛沸湯葭
莩之包烈火綴萬鈞於腐索加倍載於扁舟
抱朴子曰豹狐之裘不為負薪施九成六變不為聾夫
設髙唱逺和不為庸愚吐㤀身致果不為薄徳作
[003-43b]
抱朴子曰民財匱矣而求不已下力竭矣而役不休欲
怨難而不生覬其寧之惟永猶斷根以續枝割背以禆
股刻目以廣明剜耳以
抱朴子曰法無一定而慕權宜之隨時功不倍前而好
屢變以偶俗猶剸髙馬以適卑車削附踝以就⬤履斷
長劍以赴短鞞割尺壁以納促匣也
抱朴子曰巨波之修鱗不出竆谷之隘鸞棲之峻木不
秀培塿之卑九疇之格言不吐庸猥之口金版之髙⬤
[003-44a]
不出恒民之懐覩百抱之枝則足以知其本之不細覩
汪濊之文則足以覺其人之淵䆳
抱朴子曰桑林鬱藹無𥙷栢木之凄冽膏壤帶郭無解
黔敖之⬤⬤然繭綈紈綺此之自出千倉萬箱於是乎
生故識逺者貴本見近者務末
抱朴子曰體粗者繫形知精者得神原始見終者有推
源之緒得之未朕者無假物之因是以晝見天地未足
稱明夜察分毫乃為絶倫
[003-44b]
抱朴子曰芳藻春耀不能離柯以乆鮮吞舟之魚不䏻
⬤水而攝生是以名羙而實不副者必無沒世之風位
髙而器不稱者不免
抱朴子曰忍痛苦之藥石者所以除伐命之疾嬰甲胄
之重冷者所以扞⬤鏑之集潔操履之拘苦者所以全
㧞萃之業納拂心之至言者所以無易方之惑也
抱朴子曰鸞⬤競粒扵庭場則愛䙝於鷄鶩龍鱗雜厠
於芻豢則見黷於六牲是以商老棲峻以播邈世之操
[003-45a]
卞隨赴深以全遺物之聲
抱朴子曰浚井不渫則泥濘滋積嘉⬤不耘則荑莠彌
漫學而不思則疑閡實繁講而
抱朴子曰積萬金於篋櫃雖儉乏而不用則未知其有
異於貧窶懐逸藻於胷心不寄意於翰素則未知其有
别於庸猥
抱朴子曰南威青琴姣冶之極而必俟盛飾以增麗回
賜㳺夏雖天才雋朗而實須墳誥以廣智
[003-45b]
抱朴子曰丹幃接網組帳重䕃則醜姿翳矣朱漆致飾
錯塗炫燿則枯木隠矣是以六藝備則卑鄙化為君子
衆譽集則孤陋邈乎貴
抱朴子曰繁林翳薈則羽族雲萃淵淵浩汗則鱗羣競
赴徳業廣則宅心者衆⬤瑕録用即逺懐近集
抱朴子曰尋飛絶景之足而不能騁逸放扵吕梁凌波
泳淵之屬而不能陟峻而攀危故離朱剖秋毫扵百步
而不䏻辨八音之雅俗子野合通靈之絶響而不䏻指
[003-46a]
白黒於咫尺
抱朴子曰四聰廣闢則羲和納景萬仞虗已則行潦交
赴故愽采之道𢎞則異聞畢集庭燎之耀輝則竒士叩
角誹謗之木設則有過
抱朴子曰能言莫不褒堯政不必皆得也舉世莫不貶
桀事不必盡失也故一條之枯不損繁林之蓊藹蒿麥
冬生無解觱發之肅殺西施有所惡而不能减其羙者
羙多也嫫母有所善而不能救其醜者醜篤也
[003-46b]
抱朴子曰身與名難兩濟功與神尟並全支離其徳者
苦而必安用以適世者樂而多危故鷙禽以奮擊拘縶
言鳥以智慧見籠瓊瑶以符采剖判三金以琦玩冶鑠
蘭⬤以芬馨
而登𤣥雲靈⬤值孟戱而反丹穴子永歎天倫之偉漆
園悲⬤繡之犧
抱朴子曰萬麋傾角猛虎為之含牙千禽鱗萃鷙鳥為
之握爪是以四國流言公旦不能遏謗者盈路子産無
[003-47a]
以塞
抱朴子曰威施之艶粉黛無以加二至之氣吹嘘不能
増是以懐英逸之量者不矜風格以示異體邈俗之器
者不恤小譽以狥通
抱朴子曰麟止⬤儀所患在少狐鳴梟呼世
以俊乂盈朝而求賢者未倦讒佞作威而忠貞者切齒
抱朴子白多力何必孟賁烏獲逸容豈唯鄭旦毛嬙飈
迅非徒驊騮驌騻立斷未獨湛盧干將是以能立素王
[003-47b]
之業者不必東魯之丘能治骨枯之仁者不必西鄰之
昌
抱朴子曰靈⬤振響於朝陽未有惠物之益而莫不澄
聼於下風焉鴟梟宵集於垣宇未有分毫之損而莫不
掩耳而注謫焉故善言之徃無逺不恱惡辭之来靡近
不忤猶日月
抱朴子曰影無違形之状名無離實之文故無源之水
必不䏻揚長流以東漸非時之華必不能稽輝藻於氷
[003-48a]
霜
抱朴子曰鋸牙之獸雖低伏而見憚揮斧之蟲雖跧形
而不威君子⬤⬤窮而不可輕小人軒冕逹而不足重
抱朴子曰⬤麟逍遥大荒之表故無機穽之禍靈鶬振
趐玄圃之峯以違罩羅之患何必曲穴而永懐怵⬤何
必銜蘆而慘慘畏容故
者也給乎煎熬之膳者必安乎庭立者也
抱朴子曰聰者貴於理遺音於千載之外而得興亡之
[003-48b]
迹明者珍於鑒⬤羣於寒瘁之中而抽匡世之器若夫
聆繁㑹之響而顧問於庸工非延州之清聽也枉英逺
之才而諮之於常人非獨見之竒識也故與不賞物者
而論用凌儕之器是使瞽者指五色也與妬勝己者而
謀舉疾惡之賢是放狐議治裘也
抱朴子曰鸗駮危苦於嶮峻之端不樂咈守
饑渇於氷霜之野不願犧牲之飽孤竹不以絶粒易鹿
臺之富子㢘不以困匱貿銅山之豐
[003-49a]
抱朴子曰志合者不以山海為逺道乖者不以咫尺為
近故有䟦涉而㳺集亦或宻邇而不接
抱朴子曰華衮燦爛非⬤色之功嵩岱之峻非一簣之
積故九子任而康凝之績隆四士授而佐命之勲著
抱朴子曰翠虬無趐而天飛螣蛇無足而電
而善聞蚓無口而揚聲故臯繇喑而與辯者同功晉野
瞽而與離朱齊明
抱朴子曰官逹者才未必當其位譽羙者實未必副其
[003-49b]
名故鋸齒不能咀嚼箕舌不能别味壺耳不能理音劍
鼻不能識氣釜目不能攄望舒之景牀足不能追奔馬
之逝
抱朴子曰路人不能挽勁命中而識養由之射顔子不
能操轡挾䇿而知東野之敗故有不能下基而經目識
黒白不能徽絃而過耳解鄭雅者
抱朴子曰垂䕃萬畝者必出峻極之嶺㴞天襄陵者必
發涓滴之源盖世之勲必有絶倫之器定傾之筭必吐
[003-50a]
冠俗之懐是以蟭螟之巢無乗風之羽溝澮之中無宵
朗之琦
抱朴子曰衝飈焚輪原火所以增熾也而螢燭值之以
反滅甘雨膏澤嘉生所以繁榮也而枯木得之以速朽
朱輪華轂俊民之大寳也而負乗⬤之以召禍鼎食萬
鍾宣力之𢎞報也而近才受之以覆餗
抱朴子曰屠犀為甲給乎專征之服裂翠為
妃之首雖出幽谷遷于喬木然為二物之計未若棲竄
[003-50b]
於林薄攝生乎榛藪也故靈龜寧曳尾於塗中而不願
巾笥之寳澤雉樂十歩之啄以違雞鶩之禍
抱朴子曰偏才不足以經周用⬤長不足以濟衆短是
以雞知將旦不能究隂陽之厯數鶴識夜半不能極晷
景之道度山鳩知晴雨於將来不能明天文蛇螘知濳
水之所居不能逹地理
抱朴子曰禁令不明而嚴刑以靜亂廟⬤不
以侵鄰猶釤禾以計蝗䖝伐木以殺蠧蝎食毒以中蚤
[003-51a]
虱徹⬤以逐雀鼠
抱朴子曰銳⬤産乎鈍石明火熾乎闇木貴珠出乎賤
蚌羙玉出乎醜璞是以不可以父母限重華不可以祖
禰量衛霍也
抱朴子曰志得則顔怡意失則容戚本朽則末枯源淺
則流竭有諸中者必形乎表發乎邇者必著乎逺
抱朴子曰妍姿媚貎形色不齊而恱情可均絲竹金石
五聲詭韻而快耳不異繳飛鈎沉
[003-51b]
功樹勲立言出處殊塗而貴一致
抱朴子曰利豐者害原質羙者召灾是以南禽殱於藻
羽穴豹死扵文皮鱣鯉積而𤣥淵涸麋鹿聚而繁林焚
金玉崇而冦盗至名位髙而憂憒集
抱朴子曰啇風霄肅則絺扇廢登危陟峻則輕舟棄干
戈雲擾則文儒退喪亂既平則武夫黜
抱朴子曰值價萬金者不待見其物而好惡
枝連抱者不候圍其木而巨細可論矣故望洪濤之㴞
[003-52a]
天則知其不起乎潢汗之中矣觀翰章之汪濊則知其
不出乎章句之徒矣
抱朴子曰丹華緑草不抱於曲瘁之株紫芝芳莠不限
於斥鹵之壤是以受𤣥珪以告成者生於四罪之門承
厯數於文祖者出於頑嚚之家
抱朴子曰善言居室則靡逺不應枉直不中則無近不
離是以宋野有退舍之熒惑殷朝
至自少廣之表鹿馬變於蕭墻之裏
[003-52b]
抱朴子曰荆卿朱亥不示勇於怯弱之門孟賁馮婦不
奮戈㦸於俚俠之羣英儒碩生不飭細辯於淺近之徒
逹人偉士不變皎察於流俗之中
抱朴子曰盤旋揖讓非禦冦之容貫甲纓胄非廟堂之
飾垂紳振珮不可以揮刃爭兵規行矩歩不可以救火
拯溺
抱朴子曰乾坤陶育而庻物不識其惠者由
方也大人神化而羣細不覺其施者由乎治之於未有
[003-53a]
也故可知者小也易料者少也
抱朴子曰娥英任姒不以蚕織為首稱湯武漢髙不以
細行招近譽故澄視於三辰者不遑紆鍳於井谷清⬤
於韶濩者豈暇垂耳扵桑間
抱朴子曰膚表或不可以論中望貎或不可以核能仲
尼似喪家之狗公旦𩔖朴斷之材咎繇面如⬤倛伊尹
形若槁骸及龍陽宋朝
錦紈之裹塵埃也
[003-53b]
抱朴子曰勲華不能化下愚故教不行於子弟辛癸不
能改上智故惡不染於三仁
抱朴子曰至大有所不能變極細有所不能奪故氷霜
肅殺不能凋菽麥之茂暑鬱陰隆不能消雪山之凍飈
風蕩海不能使潜泉揚波春澤被山不能使枯卉發華
抱朴子曰泣血之寳仰磨礲以摛景沉閭孟勞須楚砥
以斂⬤騮驊待王孫而致逺令箕
抱朴子曰棲鸞戢鸑雖饑渇而不願籠委於庖人之室
[003-54a]
乗黄天鹿雖幽饑而不樂蒭秣於濯龍之廐是以掇蜩
之叟忘萬物於芳林垂綸之生忽執珪於南楚
抱朴子曰方圓舛状逝止異歸故渾象尊於行徤坤后
貴於安貞七政四氣以周流成功五嶽六柱以峙靜作
鎭是以宋墨楚申以載馳存國干木胡明以無為折衝
抱朴子曰得意扵丘園者身否而神泰役已
形逸而心勞故抱甕灌園者歡於台宰嘔餐茹⬤者羙
乎鼎食仗䇿去幽者形如腒腊夜以待旦者勤憂損命
[003-54b]
抱朴子曰仁忍有天淵之絶善否猶有無之覺騶虞側
足以蹈虗豹狼掩羣以害生虞卿捐相印以濟窮華公
讓三事以推賢李斯疾勝己而殺韓非龎㳙患不如而
刑孫臏
抱朴子曰用得其長則才無或棄偏詰其短則觸物無
可故輕羅霧縠冶服之麗也而不可以禦流鏑沉閭巨
闕斷斬之良也而不可
抱朴子曰小疵不足以損大器短疢不足以累長才日
[003-55a]
月挾䖝鳥之食㣲瑕不妨麗天之景黄河合泥滓之濁
峻波不害凌山之流樹塞不可以棄夷吾奪田不可以
薄蕭何竊妻不可以廢相如受金不可以斥陳平
抱朴子曰虎豹不能搏噬於波濤之中騰蛇不能登凌
於不霧之日摯雉兎則鸞鳯不及鷹鷂引耕犂則龍鱗
還建⬤峙故武夫勇士無用乎晏如之世碩生逸才不
貴乎力競之
抱朴子曰兩絆而項領則騏騄與蹇驢同矣失林而居
[003-55b]
檻則猨狖與貛貉等矣韜⬤而不擊則龍泉與鉛刀均
矣才逺而任近則英俊與庸瑣比矣若乃求千里之迹
於縶維之駿責匠世之勲於劇碎之賢謂之不惑吾不
信也
抱朴子曰採荼茹蒿者必無識甘之口棄瓊拾礫者必
無甄珍之明薄九成而恱北鄙者吾知其不能格靈祗
而儀翔⬤矣⬤英秀而仗常民者吾知其不能叙彛倫
而臻升平矣
[003-56a]
抱朴子曰逹乎通塞之至理者不悁悒於窮否審乎自
然之有命者不逸豫於道行故縈抑淵洿則遺愠悶之
心振煇宸扆而無得意之色三仕已則其人也
抱朴子曰否泰繫乎運窮逹不足以論士得失在乎適
偶榮辱不可以量才時命不可以力求遭遇不可以知
違故尚父者老婦之棄夫韓信者乞食之餓子蕭公者
斗筲之吏黥布者刑黜之亡𨽻當其行龍姿於虺蜥之
中卷鳯趐乎斥鷃之羣則彼聾盲謂為詭論
[003-56b]
抱朴子曰四靈翳逸而為隆平之符幽人嘉遁而為有
國之寳何必司晨而銜馬覊紲於憂責哉有用人之用
也無用我之用也狥身者不以名汨和修生者不以物
累己
抱朴子曰量才而授者不求功於器外揆能而受者不
負責於力盡故㓕螢燭者不煩滄海扛鼎者不事烏獲
運薪輦鹽不宜枉騏驥之脚碎職瑣任安足屈獨行之
俊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