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1a] 
欽定四
抱朴子外篇卷二
晉 葛洪 撰
審舉第十五
抱朴子曰華霍所以能崇極天之峻者由乎其下之厚
也唐虞所以能臻巍巍之功者實賴股肱之良也雖有
孫陽之手而無騏驥之足則不得致千里矣雖有稽古
之才而無宣力之佐則莫縁凝庶績矣人君雖明並日
[002-1b]
月神鑒未兆然萬幾不可以獨統曲碎不可以親總必
假目以闢覽借耳以廣聴誠須有司是康是賛故聖莫
不根心招賢以舉才為首
巖藪勞於求人逸於用能自槐棘降逮皂𨽻論道經國
莫不任職恭已無為而治平刑措而化洽無外萬邦咸
寧設官分職其猶搆室一物不堪則崩撓之由也然未
貢舉之士格以四科三事九列是之自出必簡標頴拔
萃之俊而漢之末葉桓靈之世柄去帝室政在姦臣網
[002-2a]
漏防潰風頺教沮抑清徳而揚諂媚退履道而進多財
力競成俗茍得無耻或輸自售之寳或賣要人之書或
父兄貴顯望名而辟命或低頭屈膝
衡不平則輕重錯謬斗斛不正則少多混亂䋲墨不陳
則曲直不分準格傾側則滓雜實繁以之治人則虐暴
而豺貪受取聚斂以補買官之費立之朝廷則亂劇於
棼絲引用駑庸以為之黨援而望風向草偃庶事之康
何異懸瓦礫而責夜光絃不調而索清音哉何可不澄
[002-2b]
濁飛沉沙汰臧否嚴試對之法峻貪夫之防哉殄瘁攸
階可勿畏乎古者諸侯貢士適者謂之有功有功者增
班進爵貢士不適謂之有過有過者出位削地
能免詩人興大車素餐之刺山林無伐檀兔罝之賢況
舉之無非才之罪受之無負乘之患衡量一失其格多
少安可復損乎夫孤立之翹秀藏器以待價瑣碎之輕
薄人事以邀⬤夫惟待價故頓淪於窮瘁矣夫唯邀速
故佻竊而騰躍矣盖梟鴟屯飛則鴛⬤幽集豺狼當路
[002-3a]
則麒麟避遁舉善而教則不仁者逺矣姦偽榮顯則英
傑潜逝高概耻與闒茸為伍清節羞入饕餮之貫舉任
並謬則羣賢括嚢羣賢括嚢則㓙邪相引㓙邪相引
小人道長小人道長則檮杌比肩頌聲所以不作怨嗟
所以嗷嗷也高幹長材恃能勝己屈伸黙語聴天任命
窮通得失委之自然亦焉得不墮多黨者之後而居有
力者之下乎逸倫之士非禮不動山峙淵停知之者希
馳逐之徒蔽而毁之故思賢之君終不知竒才之所在
[002-3b]
懐道之人願效力而莫從雖抱稷卨之器資邈世之量
遂沉滯詣死不得登叙也而有黨有力者紛然鱗萃人
乏官曠致者又美亦安得不拾掇而用之乎靈獻之世
閹
輕貢舉於下夫選用失於上則牧守非其人矣貢舉輕
於下則秀孝不得賢矣故時人語曰舉秀才不知書察
孝行父别居寒清素白濁如泥高第良將却如雞又云
古人欲達勤誦經今世圖官免治生盖疾之甚也于時
[002-4a]
懸爵而賣之猶列肆也爭津者買之猶市人也有苴者
無分而徑進空拳者望途而収迹其貨多者其官貴其
財少者其職卑故東園積賣官之錢崔烈有銅臭之嗤
上為下
正吏部並為魁儈各債其估清貧之士何理有望哉是
既然矣又邪正不同譬猶氷炭惡直之人憎於非黨刀
尺顛倒者則恐人之議己也達不由道者則患言論之
不美也乃共搆合虚誣中傷清徳瑕累横生莫敢救拔
[002-4b]
於是曾閔獲商臣之謗孔墨蒙盜跖之垢懷正居貞者
殞笮乎泥濘之中而狡猾巧偽者軒翥乎虹霓之際矣
而凡夫淺識不辨邪正謂守道者為陸沈以履徑者為
知變俗之隨
思於學問哉是莫不棄檢括之勞而赴用賂之速也斯
誠有漢之所以傾來代之所宜深鑒也或曰吾子論漢
末貢舉之事誠得其病也今彼欲戒既往之失避傾車
之路改有代之絃調防法翫之或變今濮上巴人反安
[002-5a]
樂之正音腠理之疾無退走之滯患者豈有力乎士有
丰姿豐偉雅望有餘而懐空抱虚幹植不足以貌取之
則不必得賢徐徐先試則不可倉卒將如之何抱朴子
曰知人則哲上
保性履之始終誠未易也但共遣其私竭其聰明不為
利慾動不為囑託屈所欲舉者必澄思以察之博訪以
詳之修其名而考其行校同異以備虚餙令親族稱其
孝友邦閭歸其信義嘗小仕者有忠清之效治事之幹
[002-5b]
則寸錦足以知巧刺鼠足以觀勇也又秀孝皆宜如舊
試經答策防其所對之姦當令必絶其不中者勿署吏
罰禁錮其所舉書不中者刺史太守免官不中左遷中
者多不中者少
當發覺有驗者除名禁錮終身不以赦令原所舉舉者
與同罪今試用此法治一二嵗之間秀孝必多不行者
亦足以知天下貢舉不精之久矣過此則必多修徳而
勤學者矣又諸居職其犯公坐者以法律從事其以貪
[002-6a]
濁⬤汙為罪不足至死者刑竟及遇赦皆宜禁錮終身
輕者二十年如此不亷之吏必將化為夷齊矣若乃臨
官受取金錢山積發覺則自恤得了免退則旬日復用
者曽史亦將變為盜
官長之不良或曰能言不必能行今試經對䇿雖過豈
必有政事之才乎抱朴子答曰古者猶以射擇人況經
術乎如其舎㫋則未見餘法之賢乎此也夫豐草不秀
瘠土巨魚不生小水格言不吐庸人之口髙文不墮頑
[002-6b]
夫之筆故披洪範而知箕子有經世之器覧九術而見
范生懐治國之略省夷吾之書而明其有撥亂之幹視
不害之文而見其精霸王之道也今孝亷必試經無脱
謬而秀才必對䇿無失指
取其膽武猶復試之以䇿況文士乎假令不能必盡得
賢能要必愈於了不試也己且令天下諸當在貢舉之
流者莫敢不勤學但此一條其為長益風教亦不細矣
若使海内畏妄舉之失凡人息僥倖之求背競逐之末
[002-7a]
歸學問之本儒道將大興而私貨必漸絶竒才可得而
役庶官可以不曠矣或曰先生欲急貢舉之法但禁錮
之罪苛而且重懼者甚衆夫急轡繁䇿伯樂所不為宻
防峻法徳政之所耻抱朴子曰夫
養體益夀而不可以救暍溺之急也務寛含垢之政可
以蒞敦御朴而不足以拯衰弊之變也虎狼見逼不揮
戈奮劍而彈琴詠詩吾未見其身可保也燎火及室不
奔走灌注而揖譲盤旋吾未見其焚之自息也今與知
[002-7b]
欲賣䇿者論此是與跖議捕盜也抱朴子曰今普天一
統九垓同風王制政令誠宜齊一夫衡量小器猶不可
使往往而有異況人士之格而可參差而無檢乎江表
雖
暫隔不盈百年而儒學之事亦不偏廢也惟以其土宇
徧於中州故人士之數不得鈞其多少耳及其徳行才
學之高者子㳺仲任之徒亦未謝上國也昔吳王初年
附其貢士見格以不試今太平已近四十年矣猶復不
[002-8a]
試所以使東南儒業衰於在昔也此乃見同於左衽之
𩔖非所以别之也且夫君子猶愛人以禮況為其愷悌
之父母邪法有招患令有損化其此之謂也今貢士無
復試者則
哉所謂饒之適足以敗之者也自有天性好古心恱藝
文學不為禄味道忘貧若法高卿周生烈者學精而不
仕狥乎榮利者萬之一耳至於甯越倪寛黄霸之徒所
以强自篤勵於典籍者非天性也皆由患苦困瘁欲以
[002-8b]
經術自拔耳向使非漢武之世則朱買臣嚴助之屬亦
未必讀書也今若取富貴之道幸有意于學者而復素
無自然之好豈肯復空自勤苦執灑掃為諸生逺行尋
師問道者乎兵
見經誥如芥壌者何哉由於聲名背乎此也夫不用譬
猶售章甫於於越狥蚦蛇于華夏矣今若遐邇一例明
考課試則必多負笈千里以尋師友轉其禮賂之費以
買記籍者不俟終日矣抱朴子曰才學之士堪秀孝者
[002-9a]
已不可多得矣就今其人若如桓靈之世舉吏不先以
財貨便安臺閣主者則雖諸經兼本解於問無不對猶
見枉誣使不得過矣常追恨于時執
余意謂新年當試貢舉者今年便可使儒官才士豫作
諸䇿計足周用集禁其留草殿中封閉之臨試之時亟
賦之人事因縁於是絶當答䇿者皆可㑹著一處高選
臺省之官親監察之又嚴禁之其交闗出入畢事乃遣
違犯有罪無赦如此囑託之冀窒矣夫明君恃己之不
[002-9b]
可欺不恃人之不欺己也亦何耻於峻為斯制乎若試
經法立則天下不可以不立學官而人自勤學矣漢四
科亦有明解法令入仕今在職之人官無大小
法令或有㣲言難曉而小吏多頑而使之決獄是以死
生委之以輕百姓之命付無知之人也作官長不知法
為下吏所欺而不知又決其口筆者憒憒不能知合法
與不合不問不以付主者或以意斷事蹉跌不慎法令
亦可令亷良之吏皆取明律令者試之如試經髙者隨
[002-10a]
才品叙用如此天下必少弄法之吏失理之獄矣
交際第十六
抱朴子曰余以朋友之交不宜雜浮⬤而不心楊雲攸
譏故雖位顯名美門齊年敵而趨舎異規業尚乖互者
未嘗接焉或有矜其先達步髙視逺或遺忽陵遲之舊
好或簡棄後起之𩔖味或取人以官而不論徳或不遭
知己零淪丘園者雖才深智逺操清節髙者不可也其
進趨偶合位顯官通者雖靣墻庸瑣必及也如此之徒
[002-10b]
雖能令壌蟲雲飛斥鷃戾
則排氷吐華失之則當春彫悴余殆局⬤耻與共世窮
之與達不能求也然而輕薄之人無分之子曽無疾非
介然之節星言宵征守其門庭翕然諂侫卑辭恱色提
壺執贄時行索媚勤苦積久猶見嫌拒乃行因託長者
以搆合之其見受也則踊恱過於幽繫之遇赦其不可也
則懊悴劇於喪病之逮己也通塞有命道貴正直否泰
付之自然津塗何足多咨嗟乎細人豈不鄙哉人情不
[002-11a]
同亦何逺邪毎為慨然助
之多而棄其餘魚余感俗士不汲汲於攀及至也瞻彼
云云馳騁風塵者不懋建徳業務本求己而偏狥髙友
以結朋黨謂人理莫此之要當世莫此之急也以嶽峙
獨立者為澁吝䟽拙以奴顔婢膝者為曉解當世風成
俗習莫不流遁逐欲遂往可慨者也或有徳薄位髙器
盈志溢聞財利則驚掉見竒士則坐睡繿縷杖䇿被褐
負笈者雖文艶相雄學優融𤣥同之埃芥不加接引若
[002-11b]
夫程鄭王孫羅襃之徒乘
習禮菽麥不辨為之倒屣吐食握髪余徒恨不在其位
有斧無柯無以為國家流⬤濁於四裔投畀於有北彼
雖赫奕刀尺決乎勢力足以移山拔海吹呼能令出泥
登雲造其門庭我則未暇也而多有下意怡顔匍匐膝
進求交於若人以圖其益悲夫生民用心之鈞何其遼
邈之不肖也哉余所以同生聖世而抱困賤本後顧而
不見者今皆追瞻而不及其不有以乎然性茍不堪
[002-12a]
各從所好以此存亡子不能易
古今别務行立乎己名成乎人金玉經於不測者託於
輕舟也靈烏萃於𤣥霄者扶揺之力也芳蘭之芳烈者
清風之功也屈士起於丘園者知己之助也今先生所
交必清澄其行業所厚必沙汰其心性孑然隻跱失其
名軰結仇一世招怨流俗豈合和光以籠物同塵之髙
義乎若比智而交則白屋不降公旦之貴若鈞才而遊
則尼父必無入室之客矣抱朴子曰吾聞詳交者不失
[002-12b]
人而泛結者多
後擇也子之所論出人之計也吾之所守退士之志
也子云玉浮鳥高皆有所因誠復别理一家之説也吾
以為寧作不載之寳不飛之鵬不颺之蘭乎且夫士亦
損於夜光之質垂天之大含芳之卉不朽之蘭乎且夫
名多其實位過其才處之者猶尠免於禍辱交之者何
足以為榮福哉由茲論之則交彼而遇者雖得達不足
貴芘之而悞者譬如䕃朽樹之破笮也彼尚不能自止
[002-13a]
其顛蹷亦安能救我之碎
外物者其於庸人也盖逼迫不獲已而與之形接雖以
千計猶蚤虱之積乎衣而贅疣之攅乎體也失之雖以
萬數猶飛塵之去嵩岱鄧林之墮朽條耳豈以有之為
益無之覺損乎且夫朋友也者必取乎直諒多聞拾遺
斥謬生無請言死無託辭終始一契寒暑不渝者然而
此人良未易得而或黙語殊途或憎愛易心或盛合衰
離或見利忘信其處今也譬猶禽魚之結侣氷炭之同
[002-13b]
器欲其久合安可得乎夫父子
子駿評論異隔南山伯竒辯訟有無面别心殊其來尚
矣總而混之不亦難哉世俗之人交不論志逐名趨勢
熱來冷去見過不改視迷不救有利則獨專而不相分
有害則茍免而不相恤或事便則先取而不譲值機㑹
則賣彼以安此凡如是則友不如無也天下不為盡不
中交也率於為益者寡而生累者衆知人之明上聖所
難而欲力厲近才短於鑒物者務廣其交又欲使悉得
[002-14a]
可與經夷險而不易情歴危苦而相
可多得也雖搜琬琰於培塿之上索鸞鳯於鷦鷯之巢
未為難也吾亦豈敢謂藍田之陽丹穴之中為無此物
哉亦直言其稀已矣夫操尚不同猶金沉羽浮也志好
之乖次猶火升而水降也茍不可同雖造化之靈大塊
之匠不可使同也何可强乎余所稟訥騃加之以天挺
篤嬾諸戯弄之事彈棊愽奕皆所惡見及飛輕走迅逰
獵傲覽咸所不為殊不喜嘲䙝凡此數者皆時世所好
[002-14b]
莫不躭之而余悉闕焉故親交所以尤遼
好吐忠藎藥石所集甘心者尠又欲加勉之以禮問諌
之以馳競止其摴蒱節其沉湎此又常人所不能恱也
毀方瓦合違情偶俗人之愛力甚所不堪而欲好日新
安可待哉知其如此而不便改之可不謂之闇於當時
拙於用大乎夫交而不卒合而又離則兩受不𢎞之名
俱失克終之美夫厚則親愛生焉薄則嫌隙結焉自然
之理也可不詳擇乎為可臨觴拊背執手須臾欲多其
[002-15a]
數而必其全吾所懼也或曰然則都可以無交乎
子答曰何其然哉夫畏水者何必廢舟楫忌傷者何必
棄斧斤交之為道其來尚矣天地不交則不泰上下不
交即乖志夫不泰則二氣隔并矣志乖則天下無國矣
然始之甚易終之竟難患乎所結非其人而於爭小以
忘大也易羙金蘭詩詠百朋雖有兄弟不如友生切思
三益大聖所嘉門人所以尊親惡言所以不至管仲所
以免誅戮而五霸立子元所以去亭長而驅朱軒者友
[002-15b]
之力也單絃不能發韶夏之和音孑色不能成衮龍之
瑋⬤一味不能合伊鼎之甘獨木不能致鄧林之荗𤣥
圃極天盖由衆石之積南溟浩瀁實須羣流之赴明鏡
舉則傾冠見矣羲和照則曲影覺矣⬤括修則枉刺之
疾消矣良友結則輔仁之道𢎞矣達者知其然也所企
及則必簡乎勝己所降結則必料乎同志其處也必講
道進徳其出也則齊心比翼否則鈞魚釣之業泰則恊
經世之務安則有以精義危則有以相恤耻令譚青專
[002-16a]
兩地之篤不使王貢擅彈冠之美夫然後故交道可貴
也然虚實未
膠漆之堅於是有忘素情之惆歎或睚五懈/切眥而不思
遂令元伯巨卿之好獨著於昔張耳陳餘之變屢搆於
今推往尋來良可歎也夫梧禽不與鴟梟同枝麟虞不
與豺狼連羣清源不與濁潦混流仁明不與㓙闇同處
何者漸染漬而移直道暴迫則生害也或曰敢問全交
道可得聞乎抱朴子答曰君子交絶猶無惡言豈肯向
[002-16b]
所異辭乎殺身猶以許友豈名位之足競乎善交狎而
不慢和而
改而不憚不以忤彼心而不言不以逆我耳而不納不
以巧辨餙其非不以華辭文其失不形同而神乖不匿
情而口合不面從而背憎不疾人之勝己䕶其短而引
其長隱其失而宣其得外無計數之諍内遺心競之累
夫然後鹿鳴之好全而伐木之刺息若乃輕合而不重
離易厚而不難薄始如形影終為參辰至歡變為篤恨
[002-17a]
接援化成讎敵不祥之悔亦無以往者漢季陵遲皇轡
不振在公之
為辱身尊卑禮讓大倫遂亂在位之人不務盡節委本
趨末背實尋聲王事廢者其譽美姦過積者其功多莫
不飛輪兼策星言假寐冒寒觸暑以走權門飾虛華之
名於秉勢之口獲非分之位於賣官之家或爭所欲還
相屠㓕於是公叔偉長疾其若彼力不能正不忍見之
爾乃發憤著論杜門絶交斯誠感激有為而然蓋矯枉
[002-17b]
而過正非常經之永訓也徒當逺非𩔖之黨慎諂黷之
源何必祼⬤以詭
重諫而不止遂至大亂故禮義之所棄可以絶矣
備闕第十七
抱朴子曰騕褭於交切/駿馬也能奮蘭筋以絶景而不能履氷
以乗深猛虎能吼雷霆以搏噬而不能踊雲霧以凌虛
鴻鶤不能振翅於籠罩之中輕鷂不能電擊於几筵之
下物既然矣人亦如之故能調和隂陽者未必能兼百
[002-18a]
行修簡書也能敷五邁九者不能全小潔經曲碎也惠
子上相之標也而不能役舟楫以凌陽侯漢髙神武之
傑也而不能治産業端
修農商免饑寒周勃社稷之骾也而不能答錢穀責獄
辭若以所短棄所長則逸儕㧞萃之才不用矣責大體
而論細禮則匡世濟民之勲不著矣天不能平其西北
地不能隆其東南日月不能摛光於曲穴衝風不能揚
波於井底擿齒則松檟不及一寸之筳挑耳則棟梁不
[002-18b]
如鷦鷯之羽彈烏則千金不及丸泥之用縫緝則長劒
不及數分之針何必伏巨象而捕䑕制大鵬以司晨乎
故姜牙賣魚無所售而見師
而獨步於三槐
擢才第十八
抱朴子曰華章藻蔚非矇瞍所玩英逸之才非淺短所
識夫瞻視不能接物則衮龍與素褐同價矣聰鑒不足
相涉則俊民與庸夫一概矣眼不見則美不入神焉莫
[002-19a]
之與則傷之者至焉且夫愛憎好惡古今不均時移俗
易物同價異譬之夏后之璜曩直連城鬻之於今賤於
銅鐡故昔以隱居求志為髙士今以山林之儒為不肖
故聖人之良幹乃闇俗
之羸劣也𢎞偉之士履道之生其崇信匪徒重仞之牆
其淵澤不唯吕梁之深也故短近不能賞而淺促不能
測焉因以異乎己而薄之矣以不求我而疾之矣不貴
不用何足言乎乃有播埃塵於白珪生瘡痏於玉肌訕
[002-19b]
疵雷同攻伐獨立曽參蒙刼剽之垢巢許獲穿窬之謗
自匪明並懸象𤣥鑒表微者焉能披泥抽淪玉澄川掇
沉珠哉夫珪璋居肆而不售矧乃翳於磐璞乎竒士扣
角而見遏况乃潜於臯藪乎
刖之韓非願建其治績而李斯殺之賈誼慷慨懐經國
之術而武夫排之子政忠良有匡危之具而恭顯陷之
和氏所以抱璞而泣血禽息所以發憤而碎首也夫玉
石易别於賢愚愛寶情篤於好士以易别之寶合篤好
[002-20a]
之物猶獲罪截趾歴世受誣况乎難知之賢非意所急
䜛人畫蛇足於無形姦臣畏忠貞之害己體曲者忌䋲
墨之容夜祼者憎明燭之來是以髙譽美行抑而不揚
虛搆之謗先形生影又無楚人號哭
其宜矣夫以王為石者亦將以石為玉矣以賢為愚者
亦將以愚為賢矣以石為玉未有傷也以愚為賢者亡
之診也盖診亡者雖存而必亡猶脉死者雖生而必死
也可勿慎乎於戯悲夫莫之思者也昔仲尼上聖也東
[002-20b]
受累於齊人南見塞於子西文種大賢也初不齒於荆
俗末雍游於鈞如競年立功不亦難乎夫結緑𤣥黎非
陶徛不能市也千鈞之重非賁獲不能抱也白雪之絃
非靈素不能徽也邁倫之才非明主不能
光夜之珍不為莫求而⬤其質以苟且於賤賈洪鍾周
鼎不為委淪而輕其禮取見舉於侏儒嶧陽雲和不為不
御而息唱以競顯於淫哇冠羣之徳不以沉抑而履徑而
剸節於流俗是以和壁變為滯貨柔木廢於勿用赤刀
[002-21a]
之鑛不得經歐冶之鑪元凱之疇終不值四門之闢也
任命第十九
抱扑子曰余之友人有居冷先生者恬愉静素形神
相忘外不飾驚愚之容内不寄有為之心遊精墳誥
樂以忘憂書競羲和之末景夕照望舒之餘耀道靡
逺而不䆒言無微而不妍然車迹不軔如震/切權右之國
尺牘不經貴勢之庭是以名不出蓬户身不離⬤畆於
是翼亮大夫侯而難之曰余聞淵蟠起則𤣥雲赴道化
[002-21b]
霑則逸才奮故康衢有角歌之音
之則收不貲之賈踊之則超在天之舉耀逸景於暘谷
播大明乎九垓勲廕當已聲揚罔極故尋仞之塗甚近
而弗往者雖追風之脚不能到也楹棁之下至卑而不
動者雖鵾鴻之翅未之及也况乎寢足於大⬤之表斂
羽於幽梧之枝安得效信以尋景振輕乎蒼霄哉年期
奄冉而不久託世飄⬤而不再智者履霜則知堅氷之
必至處始則悟生物之有終六龍促軌於大渾華顛倐
[002-22a]
忽而告暮古人所以映順流而頺歎眄
先生資命世之逸量含英偉以邈俗鋭翰汪濊以波涌
六竒抑鬱而淵畜然不能凌扶揺以高竦揚清耀於九
𤣥器不陳於瑚簋之末體不免於負薪之勞猶奏和音
於聾俗之地鬻章甫於被髪之域徒㤀寤於翰林鋭意
以窮神崇琬琰於懷抱之内吐琳瑯於毛墨之端躬困
屢空之儉神勞堅髙之間譬若埋尺璧於重壤之下封
文錦於㳫匱之中終無交易之富孰賞堙翳之珍哉夫
[002-22b]
龍驥維縶則無以别乎蹇驢赤刀韜鋒則曷
刃鱣鮪不居牛迹大鵬不滯蒿林願先生委龍蛇之穴
升利見之塗釋户庭之獨潔覽二鼠而逺寤越窮谷以
登髙襲丹藻以改素競驚飈於清晨不盤旋以栢夜收
名器於崇髙嚮鍾鼎之慶祚暮成一介之夫採薇何足
多慕乎居泠先生應曰葢聞靈機㝠緬混茫渺昧禍福
交錯乎倚伏之間興亡纒綿乎盈虚之㑹⬤逝者不能
脱逐身之景樂成者不能免理致之敗匠流末者未若
[002-23a]
挺冶元兆之中整已然者不逮原本乎𤣥朴之外
覺尺蠖者甘屈以保伸識通塞者不慘悦於否泰且夫
洪陶範物大象流形躁靜異尚翔沉舛情金寶其重羽
矜其輕篤隘者執束於滓汁達妙者逍遥於𤣥清潢洿
納行潦而乃噎渤澥吞百川而不盈鮋鰕踊悦於泥濘
赤螭凌厲乎髙㝠嚼香餌者快嗜欲而赴死味虚淡者
含天和而趨生識機神者瞻無兆而弗惑闇休咎者觸
强弩而不驚各附攸好安肯改營吾聞五玉不能自剖
[002-23b]
於嵩岫騰蛇不能無霧而電征龍淵不能勿操而斷犀
兕景鍾不能莫扣而揚洪聲金芝須商風而激耀倉庚
俟烟煴以修鳴騏騄不苟馳以赴險君子不詭遇以毁
名運屯則沉淪於勿用時行則髙竦乎天庭士以自衒
為不髙女以自媒為不貞何必委洗耳之峻標效負爼
之干榮哉夫其窮也則有虞婆娑而陶鈞尚父見逐於
愚嫗范生來辱於溺簀苦恠切/籠也𢎞式匿竒於耕牧及其
達也則淮隂投竿而稱孤文種解屫而紆青傅説釋築
[002-24a]
而論道管子脱桎為上卿葢君子藏器以有待也畜徳
以
出處無所繫其靜也則為逸民之宗其動也則為元凱
之表或運思於立言或銘勲乎國器殊途同歸其致一
焉士能為可貴之行而不能使俗必貴之也能為可用
之才而不能使世必用之也被褐茹草垂綸罝兎則心
歡意得如將終身服冕乗軺兼朱重紫則若固有之常
如布衣此至人之用懷也若席上之珍不積環堵之操
[002-24b]
不粹者予之過也知之者希名位不臻以玉為石謂鳯
曰鷃者
之情也浩然而養氣淡爾靡欲者無悶之至也時至道
行器大者不悦天地之間知命者不憂若乃狥萬金之
貨以索百千之售多失骭干上/聲毛我則未暇矣
名實第十九
門人問曰聞漢末之世靈獻之時品藻乖濫英逸窮滯
饕⬤得志名不凖實賈不本物以其通者為賢塞者為
[002-25a]
愚其故何哉抱朴子答曰夫雷霆輷磕而或不聞焉七
曜經天而或不見焉豈唯形器有聾瞽哉心神所蔽亦
又如之是以聞格言而不識者非無耳也見英異而不
知者非無目也由乎聰不經妙而明不逮竒也夫智大
量逺者盤桓以山峙器小
峙故莫之能動焉夫唯萍浮故流而不滯焉方之貨也
則緘連以待賈者唯至珍而難售鳴鼔以狥之者雖見
蔽而易盡比之材也則結根於嵩岱者雖竦葢千仞垂
[002-25b]
䕃萬畆而莫之知也挿株於塗要者雖鈎曲戾細雖速
朽而猶見用也故廟堂有枯楊之瑚簋窮谷多不伐之
梓豫也是竊華名者螻⬤騰於雲霄失實賈者翠虬淪
乎九泉於是斥鷃凌風以髙奮靈鳯卷翮以幽戢鉛鋒
充太阿之寶犬羊佻勅髙/切獨行貌
鼓珍賂為勁羽則無高而不到矣乘朋黨為舟楫則無
逺而不濟矣持之以夙興側立加之以先意承指其利
口謏辭也似辨其道聴塗説也似學其心險貌柔也似
[002-26a]
仁其行汚言潔也似亷其好説人短也似忠其不知忌
諱也似直故多通焉且愛奉望我者欲我欲之不求我
者我不能愛自然之理也夫賢常少而愚常多多則比
周而匿瑕少則孤弱而無援佞人相汲引而柴正路俊
哲處下位而不見知㧞茅之義犯而負
髙墜泣血漣如故子西逐大聖之仲尼臧倉毁命世之
孟軻二生不免斯患降兹亦何足言斯禍盖與開闢並
生苦之匪唯一世也歴覽振古多同此疾至於駑蹇矯
[002-26b]
首於琱多么/切輦駥驥委牧乎林坰彼已尸䘵邦國殄瘁
下凌上替實此之由或蟲流而莫斂或逆竄於申亥或
擢筋於廟梁或絶命於望夷葢所㧞之非真而忠能之
不用也故明君勤於招賢而汲汲於擢竒道達凝滯而
嚴防壅蔽才誠足委不拘於屠釣言審可施
戍或舉於牛口之下而加之於羣僚之上或㧞於桎梏
之中而任以社稷之重故能勲業隆濟拓境服逺取威
定功垂統長世也夫直䋲者枉木之所憎也清公者姦
[002-27a]
慝之所讎也人主不能運𤣥鑒以索隱而必須當塗之
所舉然每觀前代專權之徒率其所舉皆在乎附舉己
者也所薦者先乎利己者也毁所畏而進所愛所畏則
至公者也所愛則同私者也至公用則姦黨破衆私立
則主威奪矣姦黨破則昇泰之所由也主威奪則危
之端漸矣毁所畏則恐辭之不痛雖刖劓之猶未稱意
焉故必除之而後快也彼進所愛則苦談之不美雖立
超之猶未逞心焉故必危彼以安此也是故抱枉而死
[002-27b]
無愆而黜者有自來矣所以體道合真嶷然特立才逺
量逸懷霜履氷思綿天地器兼元凱執已衡門淵渟嶽
立寜潔身以守滯恥脅肩以苟合樂饑陋巷以勵髙尚
之節藏器全真以待天年之盡非時不出非禮不動結
褐嚼蔬而不悒悒也黄髪終否而不悢悢力尚/也也安肯
蹙
編於仕𩔖而抑鬱庸兒之下捨鸞鳯之林適枳棘之藪
競腐䑕於踞鴟而枉尺以直尋哉且大賢之狀也至拙
[002-28a]
為味也甚淡蕭然自足泊爾無知知之者稀而不蹙時
不能用而不悶雖并日無藜藿之糝不以易不義之大
牢也雖緼袍無卒嵗之服不肯樂無道之狐白也獨可
散髪髙枕守其所有以絶不曲躬低眉求其所未須也
徳薄位厚弗交也名與實違弗親也榮華馳逐弗務也
豪狹
貌愚而志達面垢而行潔⬤乎若嵩岱銓衡所不能測
也浩乎若滄海斗斛所不能校也峻其重仞之髙隱其
[002-28b]
百官之富觀彼佻竊若草莽也邈世之操𦕈焉冠秋雲
之表遺俗之神緬焉棲九𤣥之端雖窮賤而不可脅以
威雖危苦而不可動以利其所業耳可聞而不可盡也
其所執手可見而不可論也故疾之者齊聲而側目愛
之者寡弱而無益亦猶撮壤不能填決河升水不能殄
原火於是
之響芳蕙芟夷臭鮑佩御𤣥鬯傾棄而不羞醨酪專灌
于圓丘汗血驅放而垂耳跛蹇馳騁於鑾軒此古人之
[002-29a]
所以懷沙負石赴流魚葬而不堪與之同世也已矣悲
夫然捐𤣥黎於洿濘非夜光之不真也由莫識焉投彤
盧而不彎非繁弱之不勁也坐莫賞焉故瓊瑶俟荆和
而顯連城之價烏號須逢門而著陷堅之功飛莵待子
預而飈騰俊民直知已而宣力若夫美玉不出重岫良
弓不鑿百札驥
能攄符彩之耀曄頓雲禽於千仞騁逸迹以追風康庶
績於百揆乎夫其不遇亦得不雜揉於瓦石鈞賤於朽
[002-29b]
木列鑣於下乘等望於凡瑣哉嗟乎彍棘矢而望髙手
於渠廣䇿疲駑而求繼軌於周穆放斧斤而欲雙巧於
班墨忽良才而欲彛倫之攸叙不亦難乎名實雖漏於
一世徳音可邀乎將來樂天知命何慮何憂安時處順
何怨何尤哉
清鑒第二十
抱朴子曰咸謂勇力絶倫者則上將之器洽聞治亂者
則三九之才也然張飛闗羽萬人之敵而皆喪元辱主
[002-30a]
授首非所孔融退讓文學邈俗而並不達治務所在敗
績鄧禹馬援田間諸生而善於用兵蕭何曹參不渉經
誥而優於宰輔爾則知人果未易也欲試可乃已則恐
成折足覆餗欲聴言察貌則或似是而非真偽錯然而
世人甚以為易經耳過
也區别臧否瞻形得神存乎其人不可力為自非明並
日月聴聞無音者願加清澄以漸進用不可頓任輕假
利器收還之既甚難所損者亦多以矣無以一事闇保
[002-30b]
其餘同乎己者未必可用異於我者未必可忽也或難
曰夫在天者垂象在地者有形故望山度水則髙深可
推風起飛雲則吉凶可歩智者覩山不瘁則悟美玉之
在山覿岸不枯則覺明珠之沉淵彗星出則知鱣魚之
方死日月蝕則識麒麟之共
重可知矣江河不待量而不測之數已定矣鴻鵠之翼
騄騏之足雖未飛走輕⬤可必也豪曹之劒徐氏匕首
雖未奮擊其立斷無疑也駮子有吞牛之容鶚鷇有凌
[002-31a]
鷙之貌卉茂者土必沃魚大者水必廣虎尾不附狸身
象牙不出䑕口叔魚無厭之心見於生初之狀食我㓕
宗之徵著乎開胞之始申童覺竊妻之巫臣張負知
將貴之陳平范子所以絶迹於五湖者以句踐蜂目而
鳥喙也趙人所以息意於争鋒者以
也文王之接吕尚桑隂未移而知其足師矣𤣥徳之見
孔明晷景未改而腹心已委矣郭泰中材猶能知人故
入頴川則友李元禮到陳留則結符偉明入外黄則親
[002-31b]
韓子助至蒲亨則師仇季知止學舍則收龎徳公觀耕
者則㧞茅季竒孟敏於擔負戒元艾之必敗終如其言
一無差錯必能簡精鈍於符表詳舒急乎聲氣料明闇
於舉厝察清濁於財色觀取與於宜適徴虚實於言行
考操業於闔闢校始終於信效善否之
朴子答曰余非謂人物了不可知知人挺無形理也徒
以斯術存乎大明非夫當人自許然而世士各謂能之
是以有云以警付任耳夫貌望豐偉者不必賢而形器
[002-32a]
尫瘁者不必愚咆哮者不必勇淳淡者不必怯或外貌
同而用意異或氣性殊而所務合非若天地有常候山
川有定止也物亦故有逺而易知近而難料譬猶眼能
察天衢而不能周項領之間耳能聞雷霆而不能識螘
虱之音也唐吕樊許善於相人狀唯知夀夭貧富
尊卑而不能審情性之寛剋志行之洿隆惟帝難之況
庸人乎而吾子舉論形之例詰精神之談未修其本殆
失指矣夫亡射之箭皆破秋毫然凖的恒不得為工叔
[002-32b]
向之母申氏之子非不一得然不能常也陶唐稽古而
失任姬公欽明而謬授尼父逺得崇替於未兆近失澹
臺於形骸延州審清濁於千載之外而蔽竒士於咫尺
之内知人之難如此其甚郭泰所論皆為此人過上聖
乎但其所得者顯而易識其所失者人不能紀且夫所
貴貴乎見俊才於無名之中料逸足乎呉坂之間掇懷
珠之蚌於九淵之底指含光之珍於積石之中若伯喈
識絶音之器於烟燼之餘平子剔逸響之竹於未用之前
[002-33a]
六軍之聚市人之㑹暫觀一覩無所昡惑探其潜生之
心計定其始終之事行乃為獨見不傳之妙耳若如末
論必俟考其操蹈之全毁觀其云為之好醜此為絲線
既經於銓衡布帛已厯於丈尺乃説其斤兩之䡖重端
匹之修短人皆能之何煩於哲哉
行品第二十二
抱朴子曰擬𤣥黄之覆載揚明並以表㣲文彪昺而摽
以邈俗虛靈機以如愚不二過以謟黷者賢人也居寂
[002-33b]
寞之無為蹈修直而執平者道人也盡烝嘗於存亡保
髮膚以揚名者孝人也垂惻𨼆於有生恒恕己以接物
者仁人也端身命以狥國經險難而一節者忠人也覩
㣲理於難覺料倚伏於將來
審去就以保身者智人也順通塞而一情任性命而不
滯者達人也不枉尺以直尋不降辱以苟命者雅人也
據體度以動静毎清詳而無悔者重人也體氷霜之粹
素不染於勢利者清人也篤始終於寒暑雖危而不猜
[002-34a]
者義人也守一言於久要厯嵗衰而不渝者信
人也摛鋭⬤以立言辭炳蔚而清允者文人也奮
果毅之壯烈騁干戈以静難者武人也甄墳索之
淵粤該前言以窮理者儒人也銳乃心於精
義
亡臨禄利而如遺者廉人也不改操於
得失不傾志於可欲者貞人也䘏急難而㤀勞以憂
人為己任者篤人也潔皎介以守終不遜避而苟免者
[002-34b]
節人也飛清機之英麗言約暢而判滯者辯人也每居
卑而推功雖處㤗而滋恭者謙人也崇敦睦於九族必
居正以赴理者順人也臨凝結而能斷操䋲墨而無私
者幹人也㧞朱紫於中搆剖猶豫以允當者理人也步
七曜之盈縮推興亡之道軌者術人也
格兕虎於林谷者勇人也整威容以肅衆伏法度而無
貳者嚴人也創機巧以濟用總音數而並精者藝人也
凌强禦而無憚雖險逼而不沮者⬤人也執匪懈於夙
[002-35a]
夜㤀勞瘁於深峻者勤人也蒙謗讟而晏如不慴懼於
可畏者勁人也聞榮譽而不歡遭憂難而不變者審人
也知事可而必行不猶豫於羣疑者果人也循䋲墨以
進止不乾沒於僥倖者謹人也奉禮度以戰競及親踈
而無尤者良人也履道素而無欲時難移而
人也凡此諸行了無一然而不躋善人之迹者下人也
門人請曰善人之行既聞其目矣惡者之事可以戒俗
者願聞垂誥焉抱朴子曰不致養於所生損道而妄身
[002-35b]
者悖人也懷邪偽以偷榮豫利己而忘生者逆人也背
仁義之正途茍危人以自安者㐫人也好爭奪而無厭
專醜正而害直者惡人也出䋲墨以傷刻心好殺而安
忍者虐人也飾邪説以浸潤搆謗累於忠貞者䜛人也
雖言巧而行違實履濁而假清者佞人也不原本
直茍好勝而肆怒者暴人也措細善以取信隂挾毒而
無親者姦人也承風指以茍容揆主意而扶非者諂人
也言不詳於反覆好輕諾而無實者虚人也覩利地而
[002-36a]
忘義棄亷恥以茍得者貪人也覿艷逸而心蕩飾袴綺
而思邪者淫人也見成事而疑惑動失計而多悔者闇
人也背訓典而自任恥請問於勝己者損人也知善事
而不建雖多為而無成者劣人也委徳行而不修奉權
勢以取媚者弊人也履蹊徑以僥速推貨賄以争津者
邪人也既傲狠以無禮好凌辱乎勝己者悍人也被抑
枉而自誣事無苦而振懾者怯人也治細辨於稠衆非
其人而盡言者淺人也闇事宜之可否雖企慕而不及
[002-36b]
者頑人也知是非而不改聞良規而増劇者惑人也無
濟恤之仁心輕告絶於親舊者薄人也既疾其所不逮
喜他人之有災者妬人也專財穀而輕義觀困匱而不
振者吝人也冐至危以僥倖值禍敗而不悔者愚人也
情局碎而偏黨志惟務於盈利者小人也騁鷹犬於原
獸好
誇麗者奢人也耽聲色於飲讌廢慶弔於人理者⬤人
也既無心於修尚又怠惰於家業者嬾人也無抑斷之
[002-37a]
儀每脱易而不思者輕人也觀道義而如醉聞貨殖而
波擾者⬤人也杖淺斷短而多謬闇趨舍之藏否者笨
步木/切人也憎賢者而不貴聞髙言而如聾者嚚人也覩
朱紫而不分雖提耳而不悟者蔽人也違道義以趦趄
冐禮刑而罔顧者亂人也每動作而受嗤言發口而違
理者拙人
捐貧賤之故舊輕人士而倨傲者驕人也棄衰色而廣
欲非宦學而逺遊者蕩人也無忠信之純固背恩養而
[002-37b]
趍利者叛人也當交顔而面從至析離而背毁者偽人
也習强梁而專己距忠吿而不納者刺人也抱朴子曰
人技未易知真偽或相似士有顔貌修麗風表閑雅望
之溢目接之適意威儀如龍虎盤旋成規矩然信心蔽
神否才無所堪心中所有盡附皮膚口不能吐片竒筆
不能屬半句入不
命則命辱動靜無宜出處莫可葢難分之一也士有貌
望樸悴容觀矬悴容觀委陋聲氣雌若進止質澁然而
[002-38a]
含英懷寶經明行髙幹過元凱文蔚春林官則庶績康
用武則克全獨勝蓋難分之二也士有謀猷淵䆳術畧
入神智周成敗思洞幽𤣥才兼能事神器咸宜而口不
傳心筆不盡意造次之接不異凡庸蓋難分之三也士
有機變清鋭巧言綺粲擊引譬喻淵湧風厲然而口之
所談身不能行長於識古短於理
怨蓋難分之四也士有外形足恭言容恪䖍而神䟽心
慢中懷散放受任不憂當局不治蓋難分之五也士有
[002-38b]
控弦命中空弮入石倒乘立騎五兵畢習而體輕慮淺
手勁心怯虚試無對而實用無驗望塵奔北聞敵失魄
蓋難分之六也士有梗概簡緩言希貌樸細行闕漏不
為小勇跼⬤拘檢犯而不校掘爪垂翅名為弱愿然而
膽勁心方不畏强禦義正所在視死猶歸支解寸斷不
易所守蓋難分之七也士有孝友温淑
思順非禮不蹈安困潔志操清氷霜而䟽遲迂濶不達
事要見機不作所為無成居己披猖受任不舉蓋難分
[002-39a]
之八也士有行己髙簡風格峻峭嘯傲偃蹇凌儕慢俗
不肅檢括不䕶小失過情率意旁若無人朋黨排譴談
者同敗士友不附品藻所遺而立朝正色知無不為忠
於奉上明以攝下蓋難分之九也士有含𢎞廣濟虚己
受物藏疾匿瑕温恭亷潔勞謙冲退救危全信寄命不
疑託孤可保而純良暗權仁而不斷善不能賞
罰忠貞有餘而幹用不足操柯猶豫廢法縦非枉直混
錯終於負敗盖難分之十也夫物有似而實非若然而
[002-39b]
不然料之無惑望形得神聖者其將病諸况乎常人故
用才取士推昵結友不可以不精擇不可以不詳試也
若乃性行之惑變始正而終邪若王莽初則美於伊霍
晚則劇於趙髙又非中才所能逆盡也若令士之易别如
鷦鷯之與鴻鵠狐兎之與龍麟者則四㓙不得官於堯
朝管蔡不得幾危宗周仲尼無澹臺之失延陵無
之恨伊尹無七十之勞項羽無嫌范之悔矣所患於其
如碔砆上音武/上音夫之亂瑾瑜鷦螟之似鳯凰凝氷之𩔖水
[002-40a]
精烟熏之疑雲氣故令不謬者也惟帝難之矧乎近人
哉夫惟大明𤣥鑒幽微靈銓揣物思灼沉昧瞻山識璞
臨川知珠士於難分之中而無取舍之恨者使臧否區
分抑揚成允武丁姬文不獨治而傅説吕尚不永棄高
莽宰嚭不得成其惡𢎞恭石顯無所容其偽矣斯蓋取
士之較畧選擇之大都可精微以求存乎其人固非
翰之所備縷也
弭訟第二十一
[002-40b]
姑子劉君士由之論曰人綱始於夫婦判合擬乎二儀
是故大婚之禮古人所重將合二姓之好以承祖宗之
基主人拜迎於門聴命於廟𤣥纁贄幣親御授綏婿有
三年之喪致命女氏許諾而不敢改大喪既沒請命於
婿婿有辭焉然後乃嫁所以崇敬讓也豈有先訟後婿
之謂乎而末世輕慢傷化敗俗舉不修義許而弗與訟
䦧⬤辱煩塞官曹今
絶而倍還酒禮歸其幣帛其甞已再離者一倍禆娉其
[002-41a]
三絶者再倍禆娉如此離者不生訟心貪容者無利重
乃王治之要術不易之永法也抱朴子答曰劉君愍徳
讓之凌替疾民爭之損化雖速我訟室家不足用和之
貴將遂淪胥創讜言以拾世遺建嘉謀以拯流遁紛譁
之俗將以此而易無恥之風將由兹而移彌綸情偽固
難間矣誠經國之永法至益之篤論也洪以不敏不識至
理造次承問竊有疑
擇而求此則可意乃許輕諾後悔罪在女氏食言棄信
[002-41b]
與奪任情嚴防峻制未之能彌令猥恣之唯貴禆娉倍
貧者所憚也豐於財者則適其願矣後所許者或能富
殖助其禆娉必所甘心然則先家拱黙不得有言原情
論之能無怨歎乎夫不伏之人視死猶歸血刃之禍於
是將起令茍惜其辭訟之小醜而搆其難忍之大恨所
謂愛其僦子宙/切覽之煩忘其凋殞之酷也夫買物於市
者或加價而奪之則尠忍
之妻哉此法遂用者將使結婚者雖納吉親迎猶抱有
[002-42a]
見奪之慮何者劉君之論以同牢為斷固也爾則女氏
雖受幣積年恒挾任意之威恃可數奪必惰於擇婿婿
小不得意便得改悔結讎速禍莫此之甚矣曩人畫法
慮闗終始杜漸防萌思之良精而不闕恣奪之路斷以
報板之制者殆有意乎儻令女有國色傾城絶倫而位
豪右權臣之從目玩冶容心忘禮度資累千金情無所
吝十倍還娉猶所不憚况但一
而取其妻楚人為子迎婦以其美而自納之以此論之
[002-42b]
豈惜傾竭屋産以助女氏還前家之直哉小人輕薄睚
五解魚/許二切䀝在解在/許二切成怨又喜委衰逐盛蹋冷趨熱此法
之行則必寡奪貧賤而與富貴者矣不審吾君何方以
防弊乎或曰可使女氏受娉禮無豐約皆以即日報板
後皆使時人署姓名於别板必十人已上以備逺行及
死亡又令女之父兄若伯叔答婿家書必手書一紙若
有變悔而證據明者女氏父母兄弟
庶於無訟者乎
[002-43a]
酒誡第二十
抱朴子曰目之所好不可從也耳之所樂不可順也鼻
之所喜不可任也口之所嗜不可隨也心之所欲不可
恣也故惑目者必逸容鮮藻也惑耳者必妍音淫聲也
惑鼻者必茝昌給/切蕙芬馥也惑口者必珍羞嘉㫖也惑
心者必勢利功名也五者畢惑則或承之禍為身患者
不亦信哉是以智嚴櫽括於性理不肆神以逐物檢之
以恬愉増之以長筭其
[002-43b]
性也過乎腐轡之乘奔故能内保永年外免釁累也盖
饑寒難堪者也而清節者不納不義之穀帛焉困賤難
居者也而髙尚者不處危亂之榮貴焉蓋計得則能忍
之心全矣道勝則害性之事棄矣夫酒醴之近味生病
之毒物無毫分之細益有丘山之巨損君子以之敗徳
小人以之速罪耽之惑之尠息淺/切不及禍世之士人亦
知其然既莫能絶又不肯節縱心口之近欲輕召災之
本源似熱渴之恣冷雖適已
[002-44a]
非酒然而俗人是酣是湎音/⬤其初筵也抑抑濟濟言希
容整詠湛露之厭厭歌在鎬之愷樂舉萬夀之觴誦温
克之義日未移晷體輕耳熱夫琉璃螺殻之器並用滿
酌罰餘之令遂急醉而不止㧞轄投井於是口涌鼻溢
濡首及亂屢儛躚躚舍其坐遷載號載呶女交切/宣也如沸
如羮或爭辭尚勝或啞啞烏格笑/聲切獨笑或無對而談或
嘔吐几筵或值蹷居月/切良倡或冠脱帯解貞良者流華
督之顧眄怯懦者效慶忌之蕃㨗
[002-44b]
整肅者鹿踊而魚躍口訥於寒暑者皆垂掌而諧聲謙
卑而不競者悉狂瞻以髙視亷恥之儀毁而⬤錯之疾
發闒茸之性露而傲佷之態出精濁神亂臧否顛倒或
奔車走馬赴坑客庚/切谷而不憚以九折之阪為螘封或
登危蹋頺雖墮墜而不覺以吕梁之淵為牛跡也或肆
忿於器物或⬤醟為命切/⬤酒於妻子加枉酷於臣僕用剡
鋒乎器物熾火烈於室廬掊寶玩於淵流遷威怒於踞人加
暴害於士友䙝嚴主以夷戮者有矣犯
[002-45a]
有矣言雖尚辭煩而叛理拜伏徒多勞而非敬臣子失
禮於君親之前㓜賤悖慢於耆宿之坐謂清談為詆詈
以忠吿為侵己於是白刃抽而忘思難之慮棒杖奮而
罔顧乎前後搆漉血之讎招大辟之禍以少凌長則鄉
黨不加重矣責辱人父兄則子弟將推刃矣發人所諱
則壯者不能堪矣計數深剋則醒者不能恕矣起衆思
於須㬰結百疴於膏盲呼光/切奔駟不能追既往之悔思
改而無自反之蹊蓋智者所深防而愚人所不
[002-45b]
為禍敗不可勝載然而歡集莫之或釋舉白盈耳不論
於能否計瀝霤於小餘以稽遲為輕已傾筐注於所敬
殷勤勌而成薄勸之不持督之不盡怨色醜音所由而
發也夫風經腑臓使人惚恍及其劇者自傷自虞或遇
斯疾莫不憂懼吞苦忍痛欲其速愈至於醉之病性何
異於兹而獨居宻以逃風不能割情以節酒若畏風憎
病則⬤沉之咎塞而流連之失止矣夫風之為疾猶展
攻治酒之為變在乎呼吸及其鬨亂若存若亡視泰
[002-46a]
如彈丸見滄海如盤盂仰嚾⬤旦/切天墮俯呼地陷卧待
虎狼投井赴火而不謂惡也夫用身之如此亦安能惜
敬恭之禮䕶喜怒之失哉昔狄儀既䟽大禹以興糟丘
酒池辛癸以亡豐侯得罪以戴尊㗸盃景升⬤壞以三
雅之爵劉松爛腸以逃暑之飲郭珍發狂以無日不醉
信陵之㓙短襄子之亂政趙武之失衆子反之誅戮漢
惠之伐命灌夫之㓕族陳遵之遇害季布之䟽斥子建
之免退徐邈之禁言皆是物也世人好之樂之者甚多
[002-46b]
而
之而已曩者饑年⬤穀貴人有醉者相殺牧伯因此輒
有酒禁嚴令重申官司捜索收執榜薄行切/擊也狥者相辱
制鞭而死者大半防之彌峻犯者至多至乃穴地為釀油
嚢懷酒民之好此可謂篤矣余以匹夫之賤託此空言
之書末如之何矣又臨民者雖設其法而不能自斷斯
物緩己急人雖令不從弗躬弗親庶民弗信以此而教
教安得行以此而禁禁安得止哉沽賣之家廢業則困
[002-47a]
遂修
有勢者擅市張壚專利乃更倍售從其酤買公行靡憚
法輕利重安能免乎哉或人難曰夫夏桀殷紂之亡信
陵漢惠之殘聲色之過豈唯酒乎以其生患於古而斷
之於今所謂褒姒喪周而欲人君廢六宫以阿房之危
秦而使王者結草菴也蓋聞千鍾百觚堯舜之飲也唯
酒無量仲尼之能也姬旦酒殽不徹故能制禮作樂漢
髙作樂巨醉故能斬蛇鞠旅于公引滿一斛而斷獄益
[002-47b]
明管輅
乃就子圉醉無所識而霸功以舉一瓶之醪傾而三軍
之衆悦解毒之觴行而盜馬之屬感消憂成禮䇿勲飲
至降神合人非此莫以也内速諸父外將嘉賔如淮如
澠春秋所貴由斯言之安可誡乎抱朴子答曰酒旗之
宿則有之矣譬猶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水火之原於
是在焉然節而宣之則以養生立功用之失適則焚溺
而死豈可恃懸象之在天而謂水火不殺人哉宜生之
[002-48a]
具莫先於食
夫使彼夏桀殷紂信陵漢惠⬤流於亡國之淫聲沉溺
於傾城之亂色皆由乎酒熏其性醉成其勢所以致極
情之失忘修飾之術者也我論其本子識其末謂非酒
禍禍其安出是猶知濁雨之霑衣而不知雲氣之所作
唯患飛埃之糝目而不覺飈風之所為也千鍾百觚不
經之言不然之事明者不信矣夫聖人之異自才智至
於形骸非能兼人有七尺三丈之長萬倍之大也一日
[002-48b]
之饑安能至是仲尼
日百拜殽乾酒澄上聖戰戰猶且若斯況乎庸人能無
悔乎漢髙應天承運革命向雖不醉猶當斬蛇于公聰
達明於聴斷小大以情不失枉直是以刑不濫加世無
怨民但其健飲不即廢事若論大醉亦俱無知决疑之
才何損于酒未聞臯繇甫侯子産釋之醉乃折獄也管
輅年少希當劇談故假酒勢以助膽氣若過其量亦必
迷錯及其刺毫⬤於爻卦索鬼神之變化占氣色以決
[002-49a]
盛衰聆鳴鳥以知方來候
禍福豈復須酒然後審之楊雲通人才髙思逺英贍之
富禀之自天豈藉外物以助著述及其數飲由於偶好
亦或有疾以宣藥勢耳子圉肆志盖已素定雖復不醉
亦復終去瓶醪悦衆寓言之喻誠能賞罰允當威恩得
所長算縱横應機無方則士思果毅人樂奮命其不然也
雖流酒淵何𥙷勝負繆公飲盜造次之權舍法長惡何
足多稱哉豈如慎之耶
[002-49b]
疾謬第二十
抱朴子曰世故繼有禮教漸頺敬讓莫崇傲慢成俗儔
𩔖飲㑹或蹲或踞暑夏之月露首袒體盛務唯在摴蒱
彈碁所論極於聲色之間舉口不踰綺繻紈袴之側游
歩不去勢利酒客之門不聞清談論道之言專醜辭嘲
弄為先以如此者為髙逺以不爾者為騃五駭切/癡也野於
是馳遂之庸民偶俗之近人慕之者猶宵蟲之赴明燭
學之者猶輕毛之應飈
[002-50a]
下逮婦女往者務其必深焉報者恐其不重焉倡之者
不慮見答之後患和之者恥其言輕之不塞周禾之芟
温麥之刈實由報恨不能已也利口者扶强而黨勢辯
給者借鍒以刺⬤鍒耳由切/⬤扶發切以不應者為拙劣以先止
者為負敗如此交惡之辭焉能黙哉其有才思者為人
也猶善於依因機㑹准擬體例引古喻今言微理舉雅
而可笑中而不傷不張人之所諱不犯人之所惜若夫
拙者之為人也則枉曲直
[002-50b]
於宜絶豈唯無益而已哉乃有使酒之客及於難侵之
性不能堪之拂衣拔棘而手足相及醜言加於所尊歡
心變而成讎絶交壞身搆隙致禍以杯螺相擲者有矣
以隂私相訐居謁切/西斤人者有矣昔陳靈之被矢管氏之泯
族匪降自天口實為之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三緘之戒
豈欺我哉激雷不能追既往之失辭班輸不能磨斯言
之既玷音/㸃雖不能三思而吐清談猶可息謔調以防禍
萌也尊其辭令敬其威儀使言
[002-51a]
可法可觀可畏可愛蓋逺辱之術全交之要道也且夫
慢人者不愛其親者也輕鬭者不重遺體者也皆陷不
孝可不詳乎然而迷謬者無自見之明觸情者諱逆耳
之規疾美而無直亮之鍼職深/切艾羣惑而無指南以自
反諂媚小人歡笑以賛善面從之徒拊節以稱功益使
惑者不覺其非自謂有端晏之㨗過人之辯而不悟斯
乃招患之旌召害之符傳非之驛傾身之車也豈徒减
其方䇿之令聞⬤其沒世之徳音
[002-51b]
之慎不能救一朝之過雖有陶朱之富不能贖片言之
謬故毫⬤之失千里之差傷人之語有劒㦸之痛積微
致著累淺成深鴻羽所以沉龍舟羣輕所以折勁軸寸
飈所以燔百尋之室蠧蝎所以仆普卜/也連抱之木也古
賢何獨跼蹐恂恂之如彼今人何其憒慢傲放之如此
乎是以髙世之士望塵而旋迹輕薄之徒響赴而影集
謀事無智者之助居危無切磋之益良史懸筆無可書
之善談者含音無足傳之美令聞不
[002-52a]
餘敗貽譏將來始無可法終無可紀斯亦志士之恥也
安為之過而不改斯誠委夷路而陷叢棘舍嘉㫖而咽
鈎吻者也豈所謂以小善為無益而不為以小惡為無
損而不止以至惡積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者邪余
願世人改其險詖之行除其驕吝之失遣其誇矜之人
諸疾絶息嘲弄不典之言則趙勝之門不去客黄祖之
棓無所用矣抱朴子曰或有不治清徳以取敬而仗氣
力以求畏其入衆也則亭立不坐争處
[002-52b]
逐人自安其不得意恚懟不退其行出入也窄逼之地
恥於分塗振䇿長驅推人於險有不即避更加攄頓嗚
呼悲哉此云古之卑而不可踰推䕃譲路勞謙下士無
競於物立若不勝衣行若不容身者何其腼然之不肖
哉夫盛操清節雖深自抱降而人猶貴之若履蹈不髙
則雖行凌暴而人猶不敬假令外服人體内失人心所
謂見憎惡非為見尊重也昔莊生未食趙王側立騶衍入
疆燕君擁篲康成之里逆虜望拜林祖
[002-53a]
非力之所服也夫以抄盜致財雖巨富不足嘉凶徳脅
人雖見憚不足榮也然而庸民為之不惡故聞其言者
猶鴟梟之來鳴也覩其面者若鬼魅之見形也其所至
詣則如妖怪之集也其在道塗則甚逢虎之羣也愚夫
行之自矜為豪小人徵之以為横階亂靡有定實此之
由也然敢為此者非必篤為也率冠蓋之後勢援之門
素頗力行善事以竊虚名名既粗立本情便放或假財
色以交權豪或因時運以佻榮位或以婚姻
[002-53b]
或弄毁譽以合威柄器盈志溢態發病出黨成交廣志
通步髙清論不能復制䋲墨所不能復彈遂成鷹頭之
蠅廟垣之䑕所未及者作威作福以控御之故勝己者
則不得聞聞亦陽不知也减己者則不敢言言亦不能
禁也夫災蟲害穀至降霜則殄矣佞雄亂羣值嚴時則
敗矣獨善其身者唯可以不肯事之不行傚之而已耳
有斧無柯其如之何哉抱朴子曰詩美睢鳩貴其有别
在禮男女無
[002-54a]
得親授姊妹出適而反兄弟不共席而坐外言不入内
言不出婦人送迎不出門行必擁蔽其面道路男由左
女由右可謂昵矣而猶男子非疾病不晝居於内將終
不死婦人之手況於他乎昔魯女不幽居深處以致圉
犖力各/切之變孔妻不宻潜户庭以起華督之禍史激無
防有汙種之悔王孫不言有杜門之辱而今俗婦人休
其⬤職之業廢其𤣥紞之務不
饋之事修周旋之好更相從詣之適親戚承星舉火不
[002-54b]
已于行多將侍從暐⬤盈路婢使吏卒錯雜如市尋道
䙝謔可憎可惡或宿于他門或冐夜而反遊戲佛寺觀
視漁畋登髙臨水出境慶弔開車褰幃周章城邑盃觴
路酌絃歌行奏轉相髙尚習非成俗坐致因縁無所不
可誨淫之源不急之甚刑于寡妻家邦乃正願諸君子
少可禁絶婦無外事所以防微矣抱朴子曰輕薄之人
迹側髙深交成財贍名位粗㑹便背
才不逸倫强為放達以傲兀無檢者為大度以惜䕶節
[002-55a]
操者為澁少於是臘皷垂無賴之子犬白醉耳熱之後結
黨合羣遊不擇𩔖竒士碩儒或隔籬而不接妄行所在
雖逺而必至携手連袂以遨以集入他堂室觀人婦女
指玷修短評論美醜不解此等何為者哉或有不通主
人便共⬤前嚴飾未辦不復窺聴犯門折闗踰垝穿隙
有似抄劫之至也其或妾媵藏避不及至捜索隱僻就
而引曳亦怪事也夫君子之居室猶
故入門則揚聲升堂則下視而唐突他家將何理乎然
[002-55b]
落拓之子無骨骾而好隨俗者以通此者為親宻距此
者為不恭誠為當世不可不爾於是要呼憒雜入室視
妻促膝之狹坐交杯觴於咫絃歌淫冶之音曲以誂文
君之動心載號載呶謔戲醜䙝窮鄙極黷爾乃笑亂男
子之大節蹈相䑕之無儀夫桀傾紂覆周滅陳亡咸由
無禮况匹庶乎盖信不由中則屢盟無益意得神至則
形器可忘君子之交也以道義合以志
焉小人之接也以勢利結以狎慢宻故甘而敗焉何必
[002-56a]
房集内讌爾乃欵誠著妻妾飲㑹然後分好昵哉古人
鑒淫敗之曲防杜傾邪之端漸可謂至矣修之者君子
背之者為小人然禁䟽則上宫有穿窬之男網漏則桑
中有奔隨之女縱而肆之其猶烈猛火於雲夢開積水
乎萬仞其可撲以箒篲遏以撮壤哉然而俗習行慣皆
曰此乃京城上國公子王孫貴人所共為也余每折之
曰夫中州禮之所自出也禮豈然乎蓋衰
治世之舊風也夫老耼清虛之至者也猶不敢見乎所
[002-56b]
欲以防心亂若使柳下惠潔髙行屢接䙝讌將不能不
使情生於中而色形于表况乎情淡者萬未一而抑情
者難多得如斯之事足長乎窮士雖知此風俗不足引
進而名勢並乏何以整之每以為慨故常獲憎於斯黨
而見謂為野朴之人不能隨時之宜余期於信己而已
亦安以我之不可從人之可乎可嘆非一率如此也已
矣夫吾末如之何也彼之染入邪俗淪胥以
納逆耳之讜言而及其東走之逺迹哉抱朴子曰俗間
[002-57a]
有戲婦之法於稠衆之中親屬之前問以醜言責以慢
對其為鄙黷不可忍論或蹙以楚撻或繫脚倒懸酒客
⬤醟不知限齊至使有傷於血流踒烏卧/切折支體者可
嘆者也古人感離别而不㓕燭悲代親而不舉樂禮論
娶者羞而不賀人既不能動蹈舊典至於徳為鄉閭之
所敬言為人士之所信誠宜正色矯而呵之何謂同其
波流長此弊俗哉然民間行之日久莫覺其非或
不能禁非峻刑不能止也遂詘周而疵孔謂傲放為邈
[002-57b]
世矣或因變故佻竊榮貴或賴髙援翻飛㧞萃於是便
驕矜誇氣凌雲物歩髙視逺侈然自足顧瞻否滯失羣
之士雖實英異忽焉若草或傾枕而延賔或稱疾以距
客欲令人士立門以成林車騎填噎於閭巷呼謂尊貴
不可不爾夫以勢位言之則周公勤於吐握以聞望校
之則仲尼循循善誘咸以勞謙為務不以驕慢為髙漢
之末世則異於兹蓬髪亂⬤横挾不帯或䙝衣以
或祼⬤而箕踞朋友之集𩔖味之遊莫切切進徳誾誾
[002-58a]
修業功過弼為講道精義其相見也不復叙離闊問安
否賔則入門而呼奴主則望客而喚狗其或不爾不成
親至而棄之不與為黨及好㑹則狐蹲牛飲爭食競割
横撥淼摺無復亷恥以同此者為㤗以不爾者為劣終
日無及義之言徹夜無箴規之益誣引老莊貴於率任
大行不顧細禮至人不拘撿括嘯傲縱逸謂之體道嗚
呼惜乎豈不哀哉於是嘲族以叙歡交極黷以結情欵
以傾倚伸脚者為妖妍標秀以風格端嚴者為田舍朴
[002-58b]
騃以虽鎮抗指者為剿令鮮倚以出言有章者為摺答
猝突凡彼輕薄之徒雖便辟偶廣結伴流更相推揚取
達速易然率皆皮膚狡澤而懷空抱虚有似蜀人瓠壺
之喻胸中無一紙之誦所識不過酒炙之事所謂傲狠
明徳即聳從昧冒于貨財貪于飲食左生所載不才之
子也若問以墳索之微言鬼神之情狀萬物之變化殊
方之竒怪朝廷宗廟之大禮郊祀禘祫之儀品三正四
始
[002-59a]
革之異同則恍悸自失喑嗚俛仰蒙蒙焉莫莫焉雖心
覺面牆之困而外䕶其短乏之病不肯謐已强張大談
曰雜碎故事蓋是窮巷諸生章句之士吟咏而向枯簡
匍匐以守黄巷者所宜識不足以問吾徒也誠知不學
之弊碩儒之貴所祖習之非所經易之謬然終迷而返
老放誕者無損於進趨故也若髙人以格言彈而可之
有不畏大人而長惡不悛者下其名品則宜必瞿然
泮而革面旋而東走之迹矣
[002-59b]
抱朴子外篇卷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