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e0078 巽隱集-明-程本立 (WYG)


[003-1a]
欽定四庫全書
 巽隠集卷三
            明 程本立 撰
 記
  雲南西行記
昆明西南八十里為安寧州漢連然縣也又號螳螂川
蠻之阿寧郎有温水鹽井唐書南蠻列傳載𤣥宗詔特
進何履光以兵定南詔境取安寧城及五鹽井後立郎
[003-1b]
其地也安寧而西六十里曰祿脿驛驛西北路出山頂
予謂祿脿字當作&KR2619㟽猶嶍峨峨&KR2619之類也西行五十
里曰煉象關關西五十里曰祿豐縣又西行五十里山
甚峻路盤折又二十里曰捨資驛驛西二十里曰囘蹬
關西行四十里為廣通縣蠻之路甸今有路甸驛驛西
百里為楚雄府即元威楚開南路蠻之峨&KR2619漢唐為覧
州䝉氏石桑郡段氏白鹿郡也楚雄而西四十里曰吕
合驛驛西三十里為鎮南州古欠舍川又號和子城由
[003-2a]
鎮南北行百里為姚安府古名弄楝川漢為姚州唐開
蜻蛉弄楝為州縣今有蜻蛉驛府通守髙保髙明孫也
元天厯中明入朝陞姚州為路授明總管有學士歐陽
𤣥作陞路記保出以示予姚安西南行百里曰普淜驛
驛西行五十里為古雲南今稱小雲南西南四十里為
品甸今立雲南縣縣西北行四十里為白厓甸甸西山
有關焉關西四十里為趙州古趙瞼也段氏時為天水
郡趙州西南三十里曰龍尾關入關三十里則大理府
[003-2b]
也出龍尾關南行百里許有石門天橋又南行七十里
曰漾濞江江有橋度橋西南八十里曰打牛坪又西南
行百二十里為永平縣古博南縣也永平西南行六十
里俗名丁當丁山又二十里曰薩木哈驛驛西南行二
十里曰浪滄江古蘭滄也度江數里道傍有萬箭樹又
百里乃永昌府自出龍尾關至永昌顛厓危磴蜀道猶
天險不能過也按雲南志永昌本哀牢夷蒲蠻峨昌蠻
所居諸葛武侯平蠻至此今有諸葛村由永昌後入大
[003-3a]
理大理城北行四十里有神摩洞又十里出龍首關又
十里曰鄧川州驛又北行二十里曰蒲陀崆又五十里
曰觀音山又一驛府曰鶴慶古名鶴川又名漾工川䝉
氏謀統郡段氏謀統府元鶴州也北行平原五十里度
一山路險峻又五十乃麗江府古稱越析州即摩些路
也水源出吐蕃布嚕古甸故又名布嚕天地枕金沙江
以江出金故名麗江取麗水之義也又名花馬洞以鐡
橋城南二十里峭壁間石色状如花馬也故又稱花馬
[003-3b]
國三種蠻居之曰摩些曰吐蕃曰羅羅元世祖嘗駐蹕
焉府西北行三十里地曰白沙過白沙至雪山北岳神
廟由䝉氏異牟尋封雪山為北岳也雪山名玉龍峰予
留麗江通守張翥出示樊綽雲南志字多謬誤非善本
也發麗江由鶴慶入大理至普淜過沙橋乃出鎮南州
後舊道而還昆明風雨越月所歴府六龍首振其北龍
尾束其南洱水蕩其左㸃蒼峙其右山川城郭民風土
物雲南諸郡之勝者大理也山之峭㧞為荒陬之竒偉
[003-4a]
觀者玉龍山也按元御史郭松平大理行記載雲州北
十餘里山麓之間有石光可照面又名鏡州品甸有池
名曰清湖湖西官道中有石紋如古篆號地符行人莫
敢踐詢諸土人則莫知其說也又載自嵓甸西南古廟
中有鐡柱髙七尺五寸徑二尺八寸䝉氏景荘王所造
標曰建極十三年壬辰四月庚午朔十有四日癸丑鑄
土人嵗貼金其上號曰天尊柱趙州北有髙原號城墱
以世祖駐蹕之故州寀建佛宇旦望焚香祝壽予不能
[003-4b]
及目乃詢趙州倅知其不誣也又載入龍關十五里有
城曰太和周十有餘里語以坡陀為和和在城中故名
䝉氏皮羅閣所築䝉國大治徳化頌碑蜀人鄭囘製文
時唐代宗大厯元年也予過大和城址與碑皆然山部
言也凡山水之明秀壮麗地之坦夷阨塞與夫風俗靈
異具見郭記予拙於辭姑筆其概爾視郭記則有媿焉
  敬思齋記
皇帝即位十有五年大兵平西南夷而黔寧王鎮之既
[003-5a]
十年黔寧薨皇帝以其人之不忘黔寧也命嗣侯歸之
鎮初黔寧之薨有歌之者曰孰為吾父孰為我母無母
奚欨無父奚拊天夢夢乎其恤我窮窮乎及嗣侯之来
有歌之者曰于畆于畆是耕是耔維黍維稌以餴以饎
我有父母先王之子噫孰謂滇黔不可治耶然人知滇
黔之可治而不知所以為治知所以為治而不知所以
出治者何道也道以出治學以明道静以成學其黔寧
乎何以知之以簡重沈黙而知其静也以尊信夫太極
[003-5b]
圖西銘而知其學也如是則於治西南夷也何有嗣侯
若曰我考憂勤惕勵於茲土有年矣兵食之不足思所
以足之民生之不遂思所以遂之逺者思所以来之汚
者思所以新之簡節疎目思有以安之霑仁洽義思有
以樂之蟲蛇驅之豚魚孚之我其敢不敬共朝夕以思
無墜厥緒無替天子之命哉於是名其宴居之齋曰敬
思欲其身在是而有所警於心也愚竊惟續孔孟之傳
於千載之下者宋周元公也於元公見而知之者張獻
[003-6a]
公也㣲斯人天理不幾於熄乎太極圖萬化之一原也
西銘萬殊之一貫也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静太
極圖之要也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西銘
之要也斯為先王出治之本矣豈不為嗣侯繼志之本
乎本之何如敬以存之思以擴之而已武王聖人也克
殷而問箕子以天道踐阼而問師尚父以黄帝顓帝之
道箕子陳之以洪範曰敬用五事曰思曰睿睿作聖尚
父告之以丹書曰敬勝怠者吉聖學不在敬乎太極曰
[003-6b]
君子修之吉則敬勝怠者吉之謂也西銘曰于時保之
子之翼也則君子修之吉之謂也通書曰無不通生於
通㣲通㣲生於思則思曰睿之謂也是故敬思之體為
甚㣲非求諸先儒之說無以知敬思之用為甚著非徴
諸先王之烈無以見學求先儒以立其體焉治法先王
以行其用焉入為三公以福天下愚於嗣侯固企而望
之矣雖然非愚之私也天下之幸也故書以為記
  具區林屋圖記
[003-7a]
具區之名何始乎揚州藪曰具區始見於周職方吳越
之間藪曰具區復見於漢史即禹貢之震澤也然則具
區為震澤矣揚州其浸五湖非震澤耶亦震澤也然則
一震澤也曰藪曰浸者何藪厚也中有草木魚鼈所以
厚養人也浸者所仰以灌溉者也曰具區者何區者有
所蔵也言其蔵物之衆也故名具區則曰藪也曰五湖
者何一曰其派有五一曰其周行五百里三萬六千頃
也言其灌溉之廣故名五湖則曰浸也實皆震澤也其
[003-7b]
西北之山自金陵而来南騖吳興以入於錢塘其東則
淞江之水分為三江以入於海山拂乎其相紏也風氣
因之而鬰積水蕩乎其莫禦也風氣因之而宣洩故人
生其間者藝文儒術之士特盛焉民性亦輕揚焉然舟
車則無不通也故行者說出於其塗食貨則無不資也
故居者樂生於其土吁美矣具區三江之間邑曰松陵
友人曽日荘氏居之葢三吳之美在具區三江而松陵
則據有具區三江之美者也予少逰松陵某山某水固
[003-8a]
皆寓目焉今老矣於其心則𢠵乎其若失茫然其若遺
矣洪武嵗在壬申之冬西平公嗣鎮西南夷日荘實從
之来明年春予與日荘握手滇池之上日荘謂予曰具
區之中七十二峯之洞庭子所知也聞諸有道者云先
天地生巍巍尊髙旁有垣闕状如蓬壺不知蓬壺果何
似也藉茅居渤海中則洞庭得不似之乎吾家松陵水
之三萬六千頃山之七十二峯皆在乎户庭之間家有
董北苑畫一幅晁無咎錢希白跋語在也愛其煙巒深
[003-8b]
潤林木蓊欝因託吾廬而名之曰具區林屋圖&KR0724演成
卷時一披之則所謂三萬六千頃之水七十二峯之山
又不在户庭而在吾几上矣嘗為之歌曰有竹與梧在
屋之隅有栁與揄在里之閭有荷與蒲在池之洿或釣
之魚或弋之鳬或操之瓠或酌之觚以遨以娛以安以
舒神仙有無孰為蓬壺天地盈虚孰為歸墟江湖一𣂏
孰為具區八荒庭除孰為吾廬髣乎髴乎以名其圖屬
者久之未能歸領其趣子其為我記之予曰凡天下之
[003-9a]
物能樂吾之心者無非有以見夫物我之一理也樂之
以耳目者斯玩物耳今夫物之厚重者莫如山人見其
恒止而不遷也雲之出也草木之生也山一於止乎物
之流行者莫如水人見其恒動而不息也淵之深也蛟
龍之宅也水一於動乎山艮象也艮之彖曰艮其背不
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言不見其有我不見其有物
也水坎象也坎之彖曰習坎有孚維心亨行有尚言至
誠可以通金石蹈水火何險難之不可亨也是以古之
[003-9b]
君子其止體乎艮而未嘗不行也其行體乎坎而未嘗
不止也則山水之樂得之於心者夫豈玩物而已哉使
玩物之樂徒得之以耳目然滇池之水可玩如具區也
碧雞之山可玩如洞庭也具區洞庭可忘也况於繪畫
哉日荘曰子之論亦谹矣江湖一𣂏八荒庭除予亦言
之矣雖然圖書先子之所蓄也山水先子之所釣逰也
吾能不及情哉予曰子不聞浩浩戚戚之尤乎吾先人
之田廬亦在具區之南也子命予記予不敢辭天其或
[003-10a]
者予得與子出三峽下九江上京口以達姑蘇於是謁
三髙之祠登埀虹之橋然後過所謂具區林屋者而觀
北苑晁錢之遺墨以償所願焉則予雖老尚能與子賦
之日荘曰唯於是乎書日荘名炬日荘其字也質而有
文儒而知醫先府君魯齋先生常通守吾州故與予雅
信云
  方舟記
客有以方舟名其室者謁予滇池次舍而以記請予問
[003-10b]
客曰夫宫室所以安其居也舟楫所以利於行也二者
不相為用也子之室奚取於舟耶詩云就其深矣方之
舟之釋之者曰方桴也子之室又奚取於桴耶客曰非
此之謂也吾生長東南於越之區郡曰四明邑曰慈溪
其地負江海之阻擅魚鹽之富山有林木田有嘉穀池
有菱芡蓮藕囿有蔬果麻枲吾張氏居之二百年矣大
父與父雖皆得官慈利知州然未嘗去慈溪也吾少之
時温凊之隙或桴於海或舟於江或持竿以坐釣或舉
[003-11a]
酒以屬客内無衣食之憂外無世事之奪倘佯斯土葢
將終身焉今以埀白之年竄不毛之土山居谷汲磽确
廹阨陸不可以車轍水不可以舟楫奔走而執役胝繭
而皸裂靡其骨而後已田廬不得而有也兄弟不得而
翕也妻子不得而好合也於是題其容膝之所曰方舟
以示不忘乎慈溪耳乃歌曰月出兮東海三山兮礧礧
𣺌𣺌兮浮槎今胡為兮羅鬼又歌曰江花兮江草春波
兮鳬藻蕩漾兮蘭舟今胡為兮犵狫歌已余亦不覺蹵
[003-11b]
然而起愀然而悲也因嘆而言曰噫此我心之所同也
亦孰無此心哉狐死正丘首仁也而况於人乎雖然吾
將語子以道夫人情莫不驕肆於逸樂而惕勵於憂患
是故逸樂者疾疢也憂患者藥石也向也非疾疢子乎
今也非藥石子者乎惟能隨所寓而安之則舟亦室也
其在東南之區也奚其樂西南之徼也奚其戚勉之哉
富貴福澤將厚吾之生貧賤憂戚庸玉女于成願共服
膺西銘之言何如客謝曰敢請書而置之吾廬之壁間
[003-12a]
因得觀覧而自警也乃為之記客名某字均遂
  同壽堂記
人身之氣通乎天地之氣人心之理通乎天地之理痿
痺其手足者氣有不屬也醫書猶以為不仁而况蟊賊
其心而理有不存者乎是故仁道雖大其要在乎克去
已私復還天理而已葢非克去已私復還天理不能以
天地萬物為一體不能以天地萬物為一體則不能以
愛已之心愛人夫人情莫不欲壽者愛已之心也知其
[003-12b]
所欲而生之者以愛已之心愛人也然亦豈窮而在下
者之得為哉在下而得為者其惟醫乎醫亦仁矣宜乎
蔡氏之堂以同壽名之而子孫世世不能改也嘉興之
崇徳里曰鳳鳴蔡氏自宋南渡家焉有字淵齋者傳其
子梅友竹友梅友仕至防禦使嘗扁其堂曰同壽竹友
子君實者嘗著同壽秘室方於元之大徳間君實傳其
子伯仁伯仁傳其子敬之敬之傳子曰濟字公惠曰潤
字公澤公惠入國朝為邑之醫學訓科以卒子曰熈能
[003-13a]
弗棄基緒同壽之堂自若也公澤謫羅氏鬼國羅氏鬼
之被疾而痛苦呻吟者亦莫不求已於公澤公澤仍扁
其居藥之室曰同壽書来滇池請予記之予與蔡氏居
同里公澤又嘗從予學予少也及見其祖長也及交其
父若兄今老矣能無感於人世邪記其可得而辭也嗟
夫蔡氏之先予所不及知者不論也試以予之所知者
言之家以醫顯自淵齋至於熈葢七世矣堂以同壽名
自宋至於今葢百有餘年矣其東西之鄼南北之鄙豈
[003-13b]
無富貴於蔡氏者亦有一門七世一堂百餘年者乎天
奚獨厚於蔡氏邪葢仁之積也久矣彼以天人為茫茫
者惡足與語天人之際哉公澤居黔中患難而無怨懟
不平之氣方將壽西南之民以無忝乎厥祖可不謂仁
孝人與夫動忍者仁熟孤孽者術知天之所厚於是乎
在公澤其尚勉之哉雖然天監下民民之不義降年之
不永皇建有極極之不訓錫福之不敷葢有非醫者所
能致力於其間者也敺一世之民躋仁壽之域是則同
[003-14a]
壽之大者噫今何幸聖人在其上
  重題同壽堂記
同壽堂在崇徳鳳鳴里萬春橋之東蔡氏之所居也蔡
氏自淵齋公仕於宋扈蹕南渡家焉淵齋子防禦使梅
友公名其堂曰同壽著其志也著其志者何梅友與其
弟竹友俱以醫藥濟人之夭死期於人人同其壽也厥
後堂以兵燬竹友子君實重作之又嘗著同壽秘寳方
蔵於家君實子伯仁伯仁子敬之敬之子曰濟字公惠
[003-14b]
曰潤字公澤公惠子曰頥字孟頥皆克紹先業不墜益
振先師易齋鮑先生嘗為敬之作記於洪武嵗辛亥國
子助教清江貝先生嘗為公惠作記於嵗戊午周府長
史六有吕先生亦為公惠作記於嵗甲子予為公澤作
記於嵗乙亥以至士君子之詠歌凢所以發明同壽之
義詳且盡矣嵗戊寅予歸自西南夷孟頥復以記請予
尚何言哉雖然予去鄉二十年耳昔之飛榱步欄重門
周閣號稱甲第者已莫不莽焉榛蔓之墟問其子孫無
[003-15a]
遺類矣千百年之後又安知不髙岸為谷深谷為陵邪
有若蔡氏之堂樸而非陋儉而非隘世世保之愈久而
加美者求之寰宇之内盖尠矣况於一州一邑哉一州
一邑亦尠矣况於一鄉哉祖宗之貽謀子孫之繼述若
是予安得無一言以復孟頥邪且予先世與蔡氏居汴
同扈蹕南渡同来崇徳又同先從兄主一翁嘗譜吾族
今求譜於姪廣則亡矣予嘗積書於家今求書於子廉
則已散失無幾矣而孟頥謙卑好學說友勝已者又拳
[003-15b]
拳焉請予記其堂叙其譜於先世所蔵雖片紙不敢廢
視吾子姪奚翅鴟鸞邪吾於孟頥重有感也孟頥父公
惠予至友也公惠不可復見得見孟頥公惠其不死矣
嗚呼吾将戒子孫以孟頥為法孟頥聞予言願加勉焉
能以愛已之心愛人則視人之疾無異於已之疾矣急
於已人之疾緩於責人之報則人之獲其壽者日益衆
矣豈不謂之同壽乎噫天地之徳莫大乎生物仁恕之
功莫大於活人天之厚於蔡氏者詎有窮邪是為記
[003-16a]
  存敬齋記
夫心之於身猶身之於室也心之出入猶身之出入也
是故身不在焉無以為一室之主宰心不在焉無以為
一身之主宰能存此心者其惟敬乎敬者一心之主宰
也心有主宰則身有主宰矣身無主宰而謂一室之有
主宰不可也而况是身不在是室者乎君子居其室則
思警於心而况於齋乎齋之為言若居此而齋戒也然
則警之如何亦存敬而已矣存敬奈何不睹不聞之戒
[003-16b]
懼者静而敬也獨之慎者動而敬也静而敬者敬之體
也動而敬者敬之用也噫天道不已者敬也文王純於
天道亦不已者亦敬也天也聖人也皆此敬也君子其
有不由此敬以成學者乎淳安吳某氏從事雲南政閫
顔其齋曰存敬學莫善於是者也雖然予嘗讀周書見
成王始政周公則告之以所其無逸召公則告之以敬
其作所然周召之言若出一口其所謂同心之言其臭
如蘭者乎葢古之人臣必先責其身而後能責難於君
[003-17a]
周召之心不自暇逸而克所其敬可知矣克所其敬則
自一身而國家天下何適而非吾之敬所哉齊家而家
齊一家之敬所也治國而國治一國之敬所也平天下
而天下平天下之敬所也一室云乎哉修乎已者表裏
莫非其存主之功及乎物者逺邇莫非其充積之效矣
雲南政閫所治方數千里之地三十七部之民上之為
使下之為從事皆有天子之命任之以方面之重者曷
其奈何弗敬渭北張公為使於兹十有餘年敬如一日
[003-17b]
非有存主之功者與惟是方數千里之地三十七部之
民無不各得其所於公之敬所者非有充積之效者與
噫使克所其敬以得民從事克所其敬以得使交修相
孚如是宜其治最於天地也雖然居周召之位以行周
召之志則天下之民無不被其澤者化止一方之近而
已哉吾於此不能無望於渭北有望於渭北而無望於
淳安乎渭北而志乎周召則周召也淳安而志乎渭北
則渭北也有為者若是是故書以為存敬齋記
[003-18a]
  止静齋記
人之一身不能不接乎物物接乎外不能不感乎内於
是感之而動者紛紜交錯萬變而不窮夫以一心之㣲
天理惡保其能存人欲惡得而不肆邪人欲肆天理滅
則人極不立而無異於禽獸矣聖人憂其然也故定之
以中正仁義而主静立人極焉葢天下之動莫能止也
定之以中正仁義而有不止乎天下之動莫能一也主
夫静而有不一乎定也止也静也一也人極其有不立
[003-18b]
乎然而難言也言易者非知言者也予何足以知之何
足以言之哉雖然予嘗觀夫物之似者矣水之濁也或
撓之其潰也或決之山下出泉静而清也謂水之體為
非静可乎是以天地之道吾知其静也人之所得乎天
之理以為性者吾亦知其静也不然則記禮者何以云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語道者何以云自然之道静故天
地萬物生噫三極之道皆静也惟聖人為能全乎太極
之道故人極立而天地之極亦立矣然則聖人可學乎
[003-19a]
學聖人者必體易之君子乎繫辭曰天下之動貞夫一
者也知此則知聖人之所以一天下之動者矣艮之彖
曰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旡咎知此則知
聖人之所以止天下之動者矣静斯一焉一斯止焉是
故知其止而止焉者行亦無不止也知其静而静焉者
動亦無不静也行止各有所止而動静皆主夫静其惟
體易之君子乎雲南右衛指揮陳侯以静成學事物無
以累其心至於折衝厭難梟俊禽敵單騎突千萬人而
[003-19b]
不顧葢亦有見夫不獲其身不見其人之訓者也非能
體易者與界其所居之偏為齋焉簡易樸質明粹温宻
顔曰止静請予記之予既嘉侯之志又嘆夫世之學者
或不知所以學而侯獨知之故不辭而為之記
  行素齋記
記曰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說者以為素者見
在也君子但當因其見在所居之位而為其所當為無
慕乎其外之心何也葢以道不可離也予嘗因其說而
[003-20a]
推言其意葢所謂道者其理一其分殊故其體之大至
於無外而其細無㣲而不入譬如日之麗天無逺弗照
而光景所及方圓曲直隨物賦形故君子體夫道也其
心之所有既必與天地萬物一視而無間而其身之所
處則又必隨其所受之分樂循其理而不敢過求故於
君臣父子夫婦長㓜朋友之倫既各以其道責諸已而
不越乎其位至於富貴貧賤患難夷狄其分雖殊而道
無不在也亦隨其所受而安之如是然後為不離乎道
[003-20b]
而合乎中庸人之囿乎道也猶魚之生乎水魚在於渚
或潛在淵各適其道而已故夫富貴貧賤患難夷狄皆
莫之致而至焉者是天之所以處我者居於其地而求
以去之是猶魚而求去夫水也金華髙君思聰名其齋
曰行素而徴予文以為記予與思聰居而同郡生而同
年知其為人思聰家故饒裕其居鄉時輕財而樂義好
禮而下士今為鄢陵之校官覊旅於荒閒寂静之濵而
從事於呻吟佔嗶之末奔走於卑冗以承奉乎上官見
[003-21a]
之者皆以為思聰之才之茂如彼而其所處之地之猥
如此豈能無戚戚於其心者然而思聰沛然樂而受之
若平日所固有然者予徃徃見之未嘗見其有不足之
色豈所謂素其位而行者非耶今以是名其齋抑可謂
稱情否耶是宜為記遂記之
  宴息齋記
吳邾文粲氏居京師顔其齋曰宴息洪武嵗在壬申之
秋八月從都督沐公来雲南㑹於滇池之上請記其齋
[003-21b]
齋髙敞邪卑陿邪予不得而知也華美邪樸陋邪予不
得而知也予何能記辭不獲乃告之以宴息之說焉夫
隨之為卦其下震也其上兑也震之象為雷兑之象為
澤故大象曰澤中有雷隨君子以嚮晦入宴息程子釋
之曰君子觀象以隨時而動朱子釋之曰雷蔵澤中隨
時休息一以動息言一以蔵息言其說異矣葢嘗論之
說卦曰雷以動之又曰動萬物者莫疾乎雷雷固主乎
動也然豈動而不息哉必有時而蔵伏矣澤隨震而動
[003-22a]
雷以時而蔵隨時之義豈有異乎所貴乎體易之君子
者以其知隨時之義也故程子又云君子隨時之宜萬
事皆然取其明且盡者言之晝則自強不息及嚮昏昧
則入居於内宴息以安其身起居隨時適其宜也此宴
息之說也予於是又有以告文粲文粲晝則自強不息
矣嚮昏昧則宴息矣茍不於宴息之時而思所以自強
不息又豈善體易之君子哉夫周公孔子大聖人也嘗
仰而思之夜以繼日矣嘗終夜不寝以思矣而况於未
[003-22b]
至聖人者乎是故晝有為宵有得此君子進徳修業之
功也文粲之所當勉者也雖然文粲父子翺翔西平公
父子之門西平公勲徳重朝廷都督公克濟其美為天
子股肱觀西平公之所為主則西平公父子之賢可知
矣昔髙陽許孟容京兆杜兼隴西李博為南陽公所辟
昌黎先生為文記之曰後之人茍未知南陽公之文章
吾請觀於三君子茍未知三君子之文章吾請觀於南
陽公今吾於西平公文粲之父子亦云是為記
[003-23a]
  永思堂記
君子居室必有其名所以志其志也堂以永思名志哀
也孰名之李氏子伯庸思其母氏名之也其志哀奈何
李南昌世族也壬寅之嵗郡城被於兵伯庸母熊氏及
伯兄伯仁逮於隍而沒焉自京師赴之則無及矣號而
求其屍則不得将從之或告之曰子死孰紹爾宗乃不
果從葢既除䘮久之而其哀不衰大署其堂曰永思云
予聞而哀之為之言曰嗟乎伯庸之思其何時忘乎夫
[003-23b]
衣衾棺槨之具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人子之於
送死用其情於事親若是至矣然猶不忍置於心故有
終身之䘮焉其或不幸而不得用其情則其哀宜何如
是故春秋祭祀以時思之謂之以時則有時而不思矣
明發不寐有懐二人謂之明發則有時而不懐矣若伯
庸者豈有時而不思不懐者乎其可哀也夫雖然伯庸
之思已無及矣已無所用其力也君子大至孝不以死
傷生且其所以思而不置者誠有所甚痛焉爾痛親之
[003-24a]
體魄不得其蔵也然而吾身者吾親體魄之所遺也身
存則吾親猶存焉爾若所以奉其身者奈何曰保其四
體惟恐傷之砥其名行如或辱之如是則僅而可及以
用其力者舍而弗圖其亦已焉是或一道而可以塞其
思者予是以終言之是為永思堂記
  洗竹軒記
㑹稽金宗浩以繕冩誥命留京師之㑹同館予偶過其
舍見其几案潔净圖書筆硯方列而不亂恠其旅寓造
[003-24b]
次猶自整飭如此必有以異乎人者與之語果清修吉
士也遂與之為友宗浩間謂予曰予家湘湖之濱其地
多竹環吾舍彌望皆竹也吾甚愛之惡其雜出而斜曲
茸蔓者務芟夷攘剔之使其修挺豐大者得以直遂而
不為所蕪翳如是積嵗侃然如骨鯁之臣正色立朝而
無阿附之容也翛然如列仙之儒遺世獨立而無健羨
之心也毅然如禮法之士羣而不黨而無便佞之態也
然後足以慊吾之所玩因置小軒於其間數楹名之曰
[003-25a]
洗竹言致其娟静若洗濯之然也子幸為我記之予聞
之君子之自治也其心之所存者惡其物欲之累則其
耳目之所接必好夫潔清而不肯安於汚冗雖植物之
細莫不盡然葢觀乎其外可以占其内也今宗浩之於
竹猶痛洗之不使一枝一蔓之䌓雜其間則其於方寸
之間豈不思所以澡瀹疏雪極其澄澈瑩潔而豈容一
毫得以垢亂之哉予性亦好竹所居北望桃嵓南接花
谿園廬竹樹相屬不絶所遇無慮數千百挺輒留止觀
[003-25b]
之不能遽去獨未見有如宗浩洗濯之者及渡江而北
徃来梁楚陳鄭之郊則幷所謂竹者亦不之見矣聞宗
浩之言灑然如有所悟爽然如有所失於予心葢慌然
也遂為之記云
 序
  白雉詩序
洪武嵗丙寅春三月得白雉於開封之杞縣王命長史
臣榮等著之篇詠臣本立竊聞越裳氏之獻白雉也三
[003-26a]
譯而至於周朞年而返其國周公歸之王而薦之廟夫
豈以逺方之物為貴哉葢曰先王靈神之所致焉爾惟
我朝功成治定諸福畢臻有若白雉之生於中土則又
古昔之所未覩也考之於易雉離象也白巽象也離之
徳為明巽之徳為順在卦則離上巽下為鼎巽上離下
為家人鼎之彖曰聖人亨以享上帝而大亨以養聖賢
家人之彖曰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而家道正
正家而天下定矣由是觀之非聖人孰能致此哉越裳
[003-26b]
之獻不足專美於古昔矣因再拜頓首而為之詩曰大
明御天萬國咸寧際天極地罔不来庭惟此函夏政教
攸始和氣致祥乃覩白雉聞諸在昔越裳獻周三譯而
至山川邈悠豈若斯雉生於王國逺物非寳休徴斯集
四方之中一氣之先感召之機夫豈偶然其象伊何維
離維巽其吉維何文明而順碧雞奚取朱鴈徒誇山鷴
失彩海鶴無華藪有㳺麟郊有鳴鳳小臣作詩敢繼歌

[003-27a]
  送朱叔仁之官序
宋之遷道統之寄南集於閩及其衰也又東南而寓金
華以迄於元葢自黄文肅公得朱子之傳而北山何文
定公又得黄公之傳以授之王文憲公及金文安公許
文懿公四公者皆金華人故議者以金華之學為朱氏
世適葢實錄也初許公在金華開門授徒逺近来學者
無慮數千百人而鄉邑子弟得以親承授受之的者最
多烏傷朱氏者公夫人父母家也朱氏兄弟子姓登公
[003-27b]
之門而為髙弟者十數人其最賢者夫人之從子彦修
所謂丹溪朱先生者也許公逺矣門人鮮有存者其遺
說緒論益以散落獨朱氏子弟猶能守其家法以傳諸
人叔仁者夫人同産子弟也不及登公之門而私淑其
說於其父兄予從其諸兄學於叔仁有同門之好知其
為人葢能世其家者也今年秋予以親王長史隨侍赴
京與叔仁相見於㑹同館居数月而叔仁用薦者選知
撫之崇仁将之官叔仁求一言以别念予與叔仁兄弟
[003-28a]
游時各自奮勵欲卒其所業於山林之間今皆不果遂
其所志而奔走於四方則於聚散離合之際豈能恝然
於其心而無一言以相告語乎自乾道淳熈以来天下
學者皆歸仰於朱子以為大宗而其同時名儒各自以
其說名家者不一於是陸象山兄弟以徑造頓悟之學
興於大江之西一時學者樂其簡便靡然從之不可勝
數雖其大㫖歸趣不大異於朱子而求其求端用力入
道之方卒不能合其後朱子之書雖家傳而人誦之亦
[003-28b]
不過取其章句以應主司之舉而已不能皆如金華四
君子之相傳者之為親切篤實其於兩公所見之殊何
望其能明辨而決其取舍哉而江西士人乃至今徃徃
有能堅守陸公之說者有識之士亦不過為之喟然太
息而已嗚呼在此者既徒誦習其書而不知實用其力
在彼者又狃於氣習而不肯舍其舊見以歸於一然則
斯道何由而明學者之趨向何由而定哉夫曽子子思
孟子之傳所以無弊者豈不以下學篤實明善誠身集
[003-29a]
義深造之有科級次第哉且性與天道自子貢而下已
不得而聞而子游氏之輕灑掃應對則不能不見黜於
子夏此學者所共知也朱陸之辨葢決於此奈之何學
者猶懵然而不知所從哉叔仁之崇仁崇仁陸公鄉里
也叔仁持其家學而遽以語其學者彼必厭鄙之而不
以聽然叔仁不可以是而棄其所守怠於誨誘也篤信
而立諸已誠確以語諸人則未必無省悟者省悟則化
之亦易也夫明道學以正人心令之職也故其行也書
[003-29b]
以為贈云
  送太學生段汝霖序
西南之夷族不一惟僰則有姓氏或曰僰之言偪也使
之逼寄於夷也夫僰既有姓氏則非出於夷而偪於夷
也明矣段僰大姓也有子弟頎而皙澍其名汝霖其字者
予始見於人人中固已竒之後二年以經生充貢於太
學又三年以太學生歸省其親温乎吾目其貌之和也
醇乎吾耳其辭之美也蹌乎吾接其禮之度也信乎其學
[003-30a]
之有成矣嗟夫中原禮義之邦名門子孫若汝霖者甚
不多見不圖得見斯人於遐方疏俗殊隣絶䣊之地亦
奚啻百鳥之孤鳳耶其還太學也請予言為贈汝霖不
予請固将有言矧請至於再耶雖然天下之賢才萃於
京師京師之賢才萃於太學則是舉天下之賢才汝霖
皆得師而友之矣予之言無能出乎汝霖之所已聞於
師友者汝霖亦奚取於予言哉竊謂古今土地盛衰不
同閩浙之間富庶䌓衍舊亦蠻夷淵藪也而况於今九
[003-30b]
夷八蠻之外在聖化甄陶之内安知僰爨不可為閩浙
乎汝霖學成而仕固以所學見諸設施仕成而老則以
所學教其閭里如古之父師少師者焉将見僰㸑之民
儒雅盛興風俗丕變又不但富庶䌓衍而已也予之所
期望於汝霖者如是汝霖勉乎哉
  思永堂詩序
凡為人親者一念不忘其子則為人子者當一念不忘
其親是故聽於無聲視於無形未嘗暫忘其親於不見
[003-31a]
不聞之頃也况於親沒而有不思者乎思之其亦有窮
乎思其居處笑語志意與所樂所嗜齋而思也如見其
位如聞其容聲與嘆息之聲祭而思也履霜露而悽愴
履雨露而怵惕四時無不思也豈不謂之思永乎下武
之美武王也亦曰永言孝思孝思維則武王之孝思信
乎其為則矣淳安呉孝子以思永顔其堂其法孝思者
與及為承宣布政使司都事於雲南得士君子歌詩若
干篇徴予序之予曰子居淳安山中嘗奉其親於斯堂
[003-31b]
矣一旦去斯堂而仕萬里外思親不尤戚戚乎孝子愀
然無以對予又曰在君為君古之道也士之未仕宜其
一念不忘乎親也士之既仕宜其一念不忘乎君也不
忘乎親孝也不忘乎君亦孝也孝子今日之思非昔日
之思矣何也事君則進思盡忠退思補過為政則謀長
以思之非思之永者乎非孝之大者乎國人稱願幸哉
有子如此則淳安之山若増而髙水若増而深斯堂其
不朽矣豈戚戚之足為孝哉孝子釋然曰吾将事斯語
[003-32a]
遂書以為序
  樹諼草堂詩序
諼草易生之物也詩云焉得諼草言樹之背何也諼可
樹而憂不可忘託言之也曷為憂之不可忘也婦人以
夫久從征役思之而憂人之情也然則世之奉其親者
奚有取乎諼草也奉親而取乎諼草者必其父沒而母
存者也父沒則母氏不能無憂思焉為之子者思得物
之可以忘憂者以說其母是有取乎諼草也嗟乎父子
[003-32b]
夫婦人之大倫也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
偕老奚賦乎伯兮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奚樹乎
諼草婦人之賦伯兮則夫婦之時有不幸者矣人子之
樹諼草則父子之天有不幸者矣夫一氣之運行其盛
也為翕合為暢茂其衰也為乖離為枯悴人之幸不幸
其皆出於此乎其亦有不出於此者乎吾不得而知也
檇李梁孝子顔其奉親之堂曰樹諼予孝子之郡人也
孝子父不永年予嘗悲其不幸矣然元之亡天下大亂
[003-33a]
東南之民不相保持孝子克完其家予又未嘗不慶其
猶幸也母老而安以躋壽域堂有諼草日蕃以鮮氣乖
離矣在孝子之家者胡為而翕合耶氣枯悴矣在孝子
之家者胡為而暢茂耶自予承乏親王禮官及待罪西
南夷與孝子邈不相聞者幾二十年今孝子来主宜良
簿乃得㑹於滇池之上問母氏無恙則孝子有不釋然
者嘆而言曰母之愛其子諼草之春陽也子之愛其母
春陽之諼草也母有子得以慈焉子有母得以孝焉将
[003-33b]
無憂之可忘矣一旦去母而仕於斯母之憂其子也豈
諼草之能忘子之憂其母也恐諼草之不吾與子亦有
言以釋予之思乎予於是而告孝子曰母孰無子豈盡
才且賢子孰無母豈盡壽富而康寧孝子才且賢而食
君之祿矣而母壽富康寧而受天之祉矣孝子雖去母
側母能樂矣有不孝子若者子雖不去母側母能樂乎
是故愛親者必思愛其身樹諼者必思樹其徳不辱其
身不羞其親愛親之大者也國人稱願幸哉有子如此
[003-34a]
樹諼之大者也在君為君子其勉哉矧我皇明以孝理
天下孝子政成而入覲也茍有陳請詎知不賜之歸養
乎諼堂之樂寧有既乎孝子聞予言喜而謝因叙而書
之俾孝子歸而歌之孝子名桓字彦武其詩曰我諼兮
我堂兒胡為兮逺方兒歸来兮母憂忘母無憂兮壽而
康母有兒兮兒有婦說有諼兮滑有&KR0949登北堂兮拜母
維南有山兮為母壽
  臨清道隠詩後序
[003-34b]
臨清道隠者臨川饒君叔永之自號而詩者中朝士大
夫為之歌詠其事者也叔永始居述陂已而泝其上游
得所謂夏澤者愛其潔清慨然曰道葢在是因徙居之
而以自號及為豫府紀善侍讀禁中每思念故居不能
自止求善畫者圖其谿山面勢之勝園廬竹樹之設以
自覽觀而一時同朝之士為之吟咏以達其志釋其心
者凡若干人余来京師叔永持其卷示予俾為之叙予
謂叔永所以有取乎夏澤者固以其近乎道也夫川上
[003-35a]
之嘆源泉之論則謂其與道為一體而取之矣至於水
或流焉或止焉順乎其地而莫為之括者又非用之流
行而可取者耶然則道者豈膠於一途之謂也非以其
或出或處各隨其時之謂耶方叔永之在夏澤也雲水
以為宅魚鳥以為徒釣鮮而食鼓枻而歌不知金門之
為髙朱紱之為華也而曰道固在是是也今也曵裾乎
君王之門通籍乎環衛之中持文墨陪議論而出入乎
帷幄而曰道非在是可乎人之於道猶魚之在水也魚
[003-35b]
潜在淵或在於渚深則淵而潜焉淺則渚而游焉而魚
之樂一也道之著粲然於吾前而莫之避也焉徃而不
樂哉故士或處乎山林或處乎朝市其樂亦一而已故
夫為臨清而作者當即是而為說不徒詠其泉石之清
麗與其室屋之幽邃而廣其事父事君之實則為得性
情之正而近乎道也若諸君之所著而登載乎此卷者
是矣是為序
  送太學生楊伯善序
[003-36a]
楊生伯善之還太學也予載酒餞之滇池之上伯善指
滇而問曰某雖滇兒未聞水之名滇之義先生亦有以
教我乎予曰按漢書滇通作顛史記則載其原廣末狹
状似倒流故曰滇池嘗讀而疑焉不謂身親見之而後
知其說之不誣也因仰而嘆曰噫天一生水地六成之
是水與天地同其悠久者矣自天地以来亦嘗有衣縫
掖談詩書若吾與子翺翔於斯乎茍無其人焉則吾與
子今日之集其可謂一時之盛矣茍有其人而不傳焉
[003-36b]
則吾與子逰滇之樂安得不為昔人登峴之悲乎伯善
聞予言色有愀然者乃酌而告之曰予老矣子何患焉
夫滇池方三百里人見其大且深也而不知其所以大
且深也出而無窮也積而不已也行之以漸也洩之而
弗過也所以成其大且深也不然則朝滿而夕已涸矣
烏能其方三百里而為是浩浩汪汪者乎子於學之成
乎内者取其源之廣於學之用乎外者取其末之狹則
所謂博學而約取厚積而薄發者是矣何患其名之不
[003-37a]
立耶雖然予非成章而達者子歸太學國子先生有以
教子予言無足道也伯善謝曰幸從觀水得聞學術敢
不以其言自朂遂書以為贈
  送太學生尹士葢序
唐虞三代之後國學唯漢唐為盛明帝幸辟廱圜橋門
而觀聽者億萬計至於匈奴遣子入學太宗増築學舍
千二百區髙麗百濟新羅髙昌吐蕃諸國亦請子弟入
學雖其所以為教非復唐虞三代之法然而千載之下
[003-37b]
尚能使人想見其文飾治具之美不亦盛哉當是時在
西南則哀牢内附矣元深来朝矣子弟入學如匈奴髙
麗則未聞也我朝有漢唐所無之天下斯有漢唐所無
之太平六詔編為郡縣皆設學校經生升於太學者嵗
有其人襃然為舉首則尹生士葢也士葢入太學既三
年得歸省其親其還太學也徴予贈言以行嗟夫王化
所及風氣隨之今之雲南非昔之六詔矣諭夷戎為華
夏易戈鋋為干羽變淫哇為韶頀予何幸身親見之哉
[003-38a]
重士葢之請慶文明之盛於是乎言
 
 
 
 
 
 
 
[003-38b]
 
 
 
 
 
 
 
 巽隠集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