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1a] 
抱朴子内篇卷三
晋丹陽⬤洪稚川著
對俗
或人難曰人中之有老彭猶木中之有松栢稟之自
然何可學得乎抱朴子曰夫陶冶造化莫靈於人故
達其淺者則能役用萬物得其深者則能長生久視
知上藥之延年故服其藥以求仙知⬤鶴之遐壽故
効其道引以增年且夫松栢枝葉與衆木則别⬤鶴
體貌與衆蟲則殊至於彭老猶是人耳非異⬤而壽
[003-1b]
獨長者由於得道非自然也衆木不能法
不能學⬤鶴是以短折耳人有明哲能修彭老之道
則可與之同功矣若謂世無仙人乎然前哲所記近
将千人皆有姓字及有施爲本末非虚言也若謂彼
皆特稟異氣然其相傳皆有師奉服食非生知也若
道術不可學得其變易形貌吞刀吐火坐在立亡興
雲起霧召致蟲蛇合聚魚鼈三十六石立化為水消
玉為⬤潰金為漿入淵不沾蹴刃不傷幻化之事九
百有餘按而行之無不皆効何為獨不肯信仙之可
[003-2a]
得乎仙道遲成
不能守之守之其或頗好心疑中道而廢便謂仙道
長生果不可得耳仙經曰服丹守一與天相畢還精
胎息延壽無極此皆至道要言也民間君子猶内不
負心外不愧影上不欺天下不食言豈况古之真人
寧當虚造空文以必不可得之事誑誤将來何所索
乎苟無其命終不肯信亦安可強令信哉或難曰⬤
鶴長壽盖世間之空言耳誰與二物終始相隨而得
知之也抱朴子曰茍得其要則八極之外
[003-2b]
百代之逺有若同時不必在乎庭宇之左右俟乎瞻
視之所及然後知之也玉䇿記曰千嵗之⬤五色具
焉其額上兩骨起以角觧人之言浮於蓮葉之上或
在叢蓍之下其上時有白雲蟠蛇千嵗之鶴隨時而
鳴能登於木其未千載者終不集於樹上也色純白
而腦盡成丹如此則見便可知也然物之老者多智
率皆深藏逺處故人少有見之耳按玉䇿記及昌宇
經不但此二物之壽也云千嵗松樹四邉枝起上杪
不長望而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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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羊或如青犬或如青人皆壽千嵗又云蛇有無窮
之壽彌候壽八百嵗變為猨猨壽五百⬤變為玃玃
千嵗蟾蜍壽三千嵗騏驎壽二千歲騰黄之馬吉光
之獸皆夀三千嵗千嵗之鳥萬歲之禽皆人面而鳥
身壽亦如其名虎及鹿兎皆壽千歲壽滿五百嵗者
其毛色白能夀五百嵗者則能變化狐狸狸狼皆壽
八百歲滿五百嵗則善變為人形鼠壽三百嵗滿百
歳則色白善慿人而卜名曰仲能知一年
千里外事如此比例不可具載但博識者觸物能名
[003-3b]
洽聞者理無所惑耳何必常與⬤鶴周旋乃可知乎
茍不識物則園中草木田池禽獸猶多不知况乎巨
異者哉史記⬤䇿傳云江淮間居人為兒時以⬤枝
床至後老死家人移床而⬤故生此亦不减五六十
嵗也不飲不食如此之乆而不死其與凡物不同亦
逺矣亦復何疑於千嵗哉仙經象⬤之息豈不有以
乎故太丘長頴川陳仲弓䔍論士也撰異聞記云其
郡人張廣定者
涉又不可檐負計棄之固當餓死不欲令其骸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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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村口有古大塚上巔先有穿⬤乃以噐盛縋之下
此女於塚中以數月許乾飯及水漿與之而捨去候
此平定其間三年廣定乃得還郷里欲⬤塚中所棄
女骨更殯埋之廣定徃視女故坐塚中見其父母猶
識之甚喜而父母猶初恐其⬤也入就之乃知其不
死問之從何得食女言糧初盡時甚飢見塚角有一
物伸頸吞氣試効之轉不復飢日月為之
父母去時所⬤衣被自在塚中不行徃來衣服不敗
故不寒凍廣定乃索女所言物乃是一大⬤耳女出
[003-4b]
食穀初小腹痛嘔逆久許乃習此又足以知⬤有不
死之法及爲道者効之可與⬤同年之驗也史遷與
仲⬤皆非妄説者也天下之蟲鳥多矣而古人獨舉
斯二物者明其獨有異於衆故也覩一隅則可以悟
之矣或難曰⬤能土蟄鶴能天飛使人為湏臾之蟄
有頃刻之飛猶尚不能其壽安可學乎抱朴子荅曰
蟲之能蟄者多
長生之壽者其所以不死者不由蟄與飛也是以真
人但令學其導引以延年法其食氣以絶穀不學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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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蟄與天飛也夫得道者上能竦身於雲霄下能潛
泳於川海是以蕭史偕翔鳳以凌虚琴髙乘朱鯉於
深淵斯其驗也何但湏⬤之蟄頃刻之飛而已乎龍
蛇蛟螭狙狷鼉蠡皆能竟冬不食之時乃肥於食時
也莫得其法且夫一致之善者物多勝於人不獨⬤
鶴也故太昊師蜘蛛而結網金天據九鴈
軒俟鳳鳴以調律唐堯觀蓂莢以知月終歸知徃乾
鵲知來魚伯識水旱之氣蜉蝣曉潛泉之地白狼知
殷家之興鸑鷟見周家之盛⬤鶴偏觧導養不足恠
[003-5b]
也且仙經長生之道有數百事但有遲速煩要耳不
必皆法⬤鶴也上士用思遐邈自然玄暢難以愚俗
之近情而推神人之遠旨或曰我等不知今人長生
之理古人何獨知之此盖愚暗之局談非達者之用
懷也夫占天漢書欒大⬤見武帝試令闘棊棊自相
觸而後漢書又
霧皆良史所記信而有徴而此術事皆在神仙之部
其非妄作可知矣小記有驗則長生之道何獨不然
乎或曰審其神仙可以學致翻然凌霄背俗棄世蒸
[003-6a]
嘗之禮莫之修奉先⬤有知其不餓乎抱朴子曰盖
聞身體不傷謂之終孝况得仙道長生久視天地相
畢過於受全歸完不亦逺乎果能登虚躡景雲轝霓
盖餐朝霞之沆瀣吸⬤黄之醇精飲則玉醴金漿食
則翠芝朱英居則瑤堂瑰室行則逍遙太
知将蒙我榮或可以翼亮五帝或可以監御百靈位
可以不求而自致膳可以咀茹華瓊勢可以總攝羅
酆威可以叱咤梁柱誠如其道㒺識其妙亦無餓之
者得道之髙莫過伯陽伯陽有子名宗仕魏為将軍
[003-6b]
有功封於叚干然則今之學仙者自可皆有子弟以
承祭祀之事何縁便絶或曰得道之士呼吸之術既
備服食之要又該掩耳而聞千里閉目而見将來或
委華駟而轡蛟龍或棄神州而宅蓬瀛或遲迴於流
俗逍遙於人間
逝止或異何也抱朴子答曰聞之先師云仙人或昇
天或住地要於俱長生住⬤各從其所好耳又服還
丹金液之法若且欲⬤在世間者但服半劑而録其
半若後求昇天便盡服之不死之事已定無復奄忽
[003-7a]
之慮正復且遊地上或入名山亦何所復憂乎彭祖
言天上多尊官大神新仙者位卑所奉事者非一但
更勞苦故不足役役於登天而止人間八百餘年也
又云古之得仙者或身生羽翼變化飛行
更受異形有似雀之為蛤雉之爲蜃非人道也人道
當食甘㫖服輕暖通隂陽處官秩耳目聦明骨節堅
強顔色恱懌老而不衰延年久視岀處任意寒温風
濕不能傷⬤神衆精不能犯五兵百毒不能中憂喜
毁譽不為累乃爲貴耳若委棄妻子獨處山澤邈然
[003-7b]
斷絶人理塊然與木石爲隣不足多也昔安期先生
龍眉寗公修羊公隂長生皆服金液半劑者也其止
世間或近千年然後去耳篤而論之求長生者正惜
今日之所欲耳
上也若幸可止家而不死者亦何必求於速登天乎
若得仙無復任理者復一事耳彭祖之言為附人情
者也或問曰為道者當先立功徳審然否抱朴子答
曰有之按玉鈐經中篇云立功為上除過次之為道
者以救人危使免禍護人疾病令不枉死為上功也
[003-8a]
欲求仙者要當以忠孝和順仁信爲本若徳行不修
而但務之玄道歩七政之盈縮論凌犯於既徃審崇
替於将來仰望雲物之徵祥俯定卦兆之
棊以定行軍之興亡推九符而得禍福之分野乘除
一筭以究⬤神之情状錯綜六情而處無端之善否
其根元可考也形理可求也而庸才近噐猶不能開
學之奥治至于樸素徒鋭思於糟粕不能窮測其精
㣲也夫鑿枘之麤伎而輪扁有不傳之妙掇蜩之薄
術而傴僂有入神之巧在乎其人由於至精也况於
[003-8b]
神仙之道㫖意深逺求其根莖良未易也松喬之徒
雖得其効未必測其所以然也况凡人哉其事可學
故古人記而垂
而修之其猜疑在胸皆自其命不當詰古人何以獨
曉此而我何以獨不知之意邪吾今知仙之可得也
吾能休粮不食也吾保流珠之可飛也黃白之可求
也若責吾求其本理則亦實復不知矣世人若以思
所能得謂之有所不能及則謂之無則天下之事亦
尠矣故老子有言以狸頭之治鼠漏以啄木之護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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齒此亦可以⬤求者也若蟹之化漆麻之壊酒此不
可以理推者也萬殊紛然何可以意極哉
篤之疾湏良藥之救而不肯即服湏知神農岐伯所
以用此草治此病本意之所由則未免於愚也或曰
生死有命脩短素定非彼藥物所能損益夫指既斬
而連之不可續也血既灑而吞之無所益也豈况服
彼異⬤之松栢以延短促之年命甚不然也抱朴子
曰若夫此論必湏同⬤乃能為益然則既斬之指已
灑之血本自一體非為殊族何以既斬之而不可續
[003-9b]
已灑之而不中服乎余數見人以蛇銜膏連已斬之
指桑豆易雞鴨
言不恃他物則宜擣肉治骨以為金瘡之藥煎皮熬
髪以治秃⬤之疾⬤夫水土不與百卉同體而百卉
仰之以植焉五穀非生人之⬤而生人湏之以為命
焉脂非火種水非魚屬然脂竭則火㓕水竭則魚死
伐木而寄生枯芟草而兔絲萎川蟹不歸而蛣敗葉
樹見斷而蠧殄觸⬤而長之斯可悟矣金木在九竅
則死人為之不朽塩鹵沾於肌髓則脯腊為之不爛
[003-10a]
况於以宜身益命之物納之於己何怪其
乎或難曰神仙方書似是而非将必好事者妄所造
作未必出黃老之手經松喬之目也抱朴子曰若如
雅論宜不驗也今試其小者莫不効焉余數見人以
方諸求水於夕月陽燧引火於朝日隱形以淪於無
象易貌以成於異物結巾投地而兎走鍼綴丹帶而
蛇行⬤果結實於湏⬤龍魚瀺灂於盤盂皆如説焉
按方術皆不得長生也行⬤事大者司命奪紀小過
奪筭隨所輕重故所奪有多少也凡人之受命得壽
[003-10b]
自有本數數本
少而所犯者多則紀筭速盡而早死又云人欲地仙
當立三百善欲天仙立千二百善若有千一百九十
九善而忽復中行一惡則盡失前善乃當復更起善
數耳故善不在大惡不在小也雖不作惡事而口及
所行之事及責求布施之報便復失此一事之善但
不盡失耳又云積善事未滿雖服仙藥亦無益也若
不服仙藥並行好事雖未便得仙亦可無卒死之禍
矣吾更疑彭祖之軰善功未足故不能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