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5c0121 沖虛至德真經解--江遹 (CK-KZ)


[03p020b]
此此子列子所以不免於辯也雖然北宮子嘗以薄於命而愧
夫西門子造事而達矣及其旣悟則榮辱俱忘終身逌然是則
雖薄於命也命果足以制之耶列子之意明其已悟者要以覺
其未悟者而使之求有悟爾且列子一篇之旨雖盡袪力命之
惑矣終則以力不可不爲命不可不聽爲命之至故以仕農工
商勢命之說終焉
  楊朱上
楊朱游於魯舍於孟氏孟氏問曰人而已矣奚以名爲曰以名
者爲富旣富矣奚不已焉曰爲貴旣貴矣奚不已焉曰爲死旣
死矣奚爲焉曰爲子孫名奚益於子孫曰名乃苦其身憔其心
[03p021a]
乘其名者澤及宗族利兼鄉黨況子孫乎凡爲名者必廉廉斯
貧爲名者必讓讓斯賤曰管仲之相齊也君淫亦淫君奢亦奢
志合言從道行國覇死之後管氏而已田氏之相齊也君盈則
己降君歛則己施民皆歸之因有齊國子孫享之至今不絶若
實名貧僞名富曰實無名名無實名者僞而已矣昔者堯舜僞
以天下讓許由善卷而不失天下享祚百年伯夷叔齊實以孤
竹君讓而終亡其國餓死於首陽之山實僞之辯如此其省也
 解曰道常無名名之生在於物成數定之後智者惡事物之
 紛錯也不得已如事物而彊爲之名爾名非自然也凡在可
 名之域者皆僞而已矣雖然名以出信必依於實實不自顯
[03p021b]
 必假於名君子無惡於循名而蹈實也但惡夫守名而累實
 爾悠悠之徒不知身之非我有也故趣富貴於當生不知子
 孫之非我有也故競虛名於旣往其始也將徇名而求實其
 終也乃徇名而妨實且以實非名則管氏之奢奚無益於子
 孫以名非實則田氏之廉何乃因有齊國蓋名不可去名不
 可趣趣名則實斯毁矣實聚則名斯立矣且趣當生則夷齊
 之遜不若堯舜之僞將恤我後則管仲之奢不若田氏之廉
 若欲名實兼之惡可哉列子非有貴乎世俗之富貴也非不
 知堯舜夷齊之不與名期而名歸之而爲天下後世之所共
 美也蓋雖聖人之應世日與接搆則名亦旣有均在可議之
[03p022a]
 域矣列子言此欲學者務造乎道之無名而已如或矯情乎
 仁義禮教以盜當世之虛名非特不得名併與夫利而失之
 矣曾不若盜貨者猶得肆情於當生爾此殆矯枉不得巳之
 言歟
楊朱曰百年壽之大齊得百年者千無一焉設有一者孩抱以
逮昏老幾居其半矣夜眠之所弭晝覺之所遺又幾居其半矣
痛疾哀苦亡失憂懼又幾居其半矣量十數年之中逌然而自
得亡介焉之慮者亦無一時之中爾則人之生也奚爲哉奚樂
哉爲美厚爾爲聲色爾而美厚復不可常猒足聲色不可常翫
聞乃復爲刑賞之所禁勸名法之所進退遑遑爾競一時之虛
[03p022b]
譽規死後之餘榮偊偊爾順耳目之觀聽惜身意之是非徒失
當年之至樂不能自肆於一時重囚纍梏何以异哉
 解曰百年之生憂患所瘁陰陽宼其外嗜慾蠹其內無彊無
 堅爲疾爲惱夜眠而神勞晝覺而形役計人之生安得無介
 然之慮於斯湏之頃哉然而介然之慮存之則憂懼釋之則
 逸樂存之在我釋之在我人之所以每蹈於憂患之域者彼
 豈甘心於憂患哉由其以美厚聲色爲可樂是以競譽規榮
 愼耳目惜是非偊偊遑遑爲刑賞之所禁勸名法之所進退
 日罹於憂患而不自悟矣是則百年之生旣不能內得於天
 樂又不能自肆於一時而兩失之矣其與重囚纍梏何以异
[03p023a]
 哉莊子亦以此爲久病長阨而不死者也夫列子之設心豈
 欲使斯民自肆於聲色之娛哉蓋深醜夫遑遑競虛譽者之
 無益於身不若縱脫而趨當生之樂者爲猶愈爾是亦矯枉
 之言歟
太古之人知生之暫來知死之暫往故從心而動不違自然所
好當身之娛非所去也故不爲名所勸從性而游不逆萬物所
好死後之名非所取也故不爲刑所及名譽先後年命多少非
所量也
 解曰死之與生一往一反爾太古之人大樸未散渾淪之質
 不雕於人僞故能原始反終而知死生之說由是從心而動
[03p023b]
 從性而游無往而不逌然自得矣性於心爲體心於性爲用
 去性而後從心故從心而動則能不違自然所好之在我者
 爾從性而游然後能不逆萬物所好且動或迫之不若游之
 適也從心而動不去當身之娛是不爲近名之善也故不爲
 名所勸從性而游不規旣往之名是不爲近刑之惡也故不
 爲刑所及若然者其視死生之變直猶夜旦之常爾又何暇
 計其名譽之先後量其年命之多少哉
楊朱曰萬物所異者生也所同者死也生則有賢愚貴賤是所
異也死則有臭腐消滅是所同也雖然賢愚貴賤非所能也臭
腐消滅亦非所能也故生非所生死非所死賢非所賢愚非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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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貴非所貴賤非所賤然萬物齊生齊死齊賢齊愚齊貴齊賤
十年亦死百年亦死仁聖亦死凶愚亦死生則堯舜死則腐骨
生則桀紂死則腐骨腐骨一矣孰知其異且趣當生奚遑死後
 解曰生死交謝初無同異小智自私於大同中妄見成異因
 異立同由是生死之同異昏擾而無辯矣楊朱欲齊生死之
 變而一之故卽俗之所見以生爲異以死爲同要其終必歸
 於無同無異也或遽而語之至道之所謂一則彼將殽亂於
 滑疑之際而其惑終不可解矣此乃聖人之常善救人也且
 齊萬物之變必以堯舜桀紂爲言者將祛世之重惑宜以狂
 聖之極天下萬世之所共信者爲之言也且謂堯舜同於桀
[03p024b]
 紂非苟然也堯舜應世之跡因時合變未免於有所殉則其
 跡安得不同趨於腐骨哉若夫堯舜之所以爲堯舜是乃孔
 子所謂蕩蕩乎民無能名又安得與桀紂同腐哉
楊朱曰伯夷非亡欲矜淸之卸以放餓死展季非亡情矜貞之
卸以放寡宗淸貞之娛善之若此
 解曰人之生因情有欲以欲發愛欲而無以節之則盈嗜欲
 長好惡而性命之情病矣是所以爲誤善也所矜在於淸正
 則能抑其情而節其欲矣安得爲誤善雖然伯夷展季旣有
 矜淸正之名而存心於矯枉救弊則其跡未免於有卸是亦
 爲情欲之所役也放而至於餓死寡宗則謂之誤善不亦可
[03p025a]
 乎是以聖人緣督以爲經而不爲已甚也
楊朱曰原憲窶於魯子貢殖於衛原憲之窶損生子貢之殖累
身然則窶亦不可殖亦不可其可焉在曰可在樂生可在逸身
故善樂生者不窶善逸身者不殖
 解曰人之生也必將資物以爲養則耕而食織而衣所不可
 已也雖太古之民亦莫不若是也特不欲左右望而罔市利
 於富貴之中有司隴斷爾由前則不窶是所以爲樂生也由
 後則不殖是所以爲逸身也蓋窶則華冠縱履而杖藜安可
 以言樂生殖則滿身戚醮而求益安可以言逸身以是知列
 子之道不爲已甚於世道之安危未嘗都忘之也
[03p025b]
楊朱曰古語有之生相憐死相捐此語至矣相憐之道非唯情
也勤能使逸饑能使飽寒能使温窮能使達也相捐之道非不
相哀也不含珠玉不服文錦不陳犧牲不設明器也
 解曰立后王君公以治天下之民欲其不懈於位是乃生相
 憐之道也至於死則略矣雖有良朋不過況我以永嘆而已
 是乃相捐之道也
晏平仲問養生於管夷吾管夷吾曰肆之而已勿壅勿閼晏平
仲曰其目奈何夷吾曰恣耳之所慾聽恣目之所欲視恣鼻之
所欲向恣口之所欲言恣體之所欲安恣意之所欲行夫耳之
所欲聞者音聲而不得聽謂之閼聰目之所欲見者美色而不
[03p026a]
得視謂之閼明鼻之所欲向者椒蘭而不得嗅謂之閼顫口之
所欲道者是非而不得言謂之閼智體之所欲安者美厚而不
得從謂之閼適意之所欲爲者放逸而不得行謂之閼性凡此
諸閼廢虐之主去廢虐之主熙熙然以俟死一日一月一年十
年吾所謂養拘此廢虐之主錄而不舍戚戚然以至久生百年
千年萬年非吾所謂養
 解曰子列子之學於老商子三年之後心不敢念是非口不
 敢言利害則於口之所欲言意之所欲行莫得而恣也故老
 商見之始一解顏而笑至於九年之後橫心之所念橫口之
 所言則於是乎得恣而肆之勿壅勿遏矣故老商許其內外
[03p026b]
 進矣所謂恣耳之聽恣目之視恣鼻之向恣體之安亦若是
 而已非曰翫足於聲色嗅味以犯人理之所惡然後爲恣也
 能進此者是所謂聞道也朝聞道夕死可矣故雖一日一月
 之生亦足以爲養矣又奚以戚戚然久生爲哉此列子論養
 生之至理也管仲晏子曾西之所不爲曾何足以進此道乎
 蓋晏平仲豚肩不掩豆是躬儉者也管夷吾三歸反坫是好
 奢者也晏平仲管夷吾其問其答固宜若是矣二子之問答
 譬猶果蓏之理其言適有與道相當者故列子取其說以寓
 夫至道非欲學者爲管晏之所爲也
管夷吾曰吾旣告子養生矣送死奈何晏平仲曰送死略矣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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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告焉管夷吾曰吾固欲聞之平仲曰旣死豈在我哉焚之
亦可沉之亦可瘞之亦可露之亦可衣薪而棄諸溝壑亦可衮
裳繡文而納諸石椁亦可唯所遇焉管夷吾顧謂鮑叔黃子曰
生死之道吾二人進之矣
 解曰得道者之於送死以天地爲棺椁以日月爲連璧以星
 辰爲珠機以萬物爲齎送則其所遇烏乎往而不可哉
  楊朱中
子產相鄭專國之政三年善者服其化惡者畏其禁鄭國以治
諸侯憚之而有兄曰公孫朝有弟曰公孫穆朝好酒穆好色朝
之室也聚酒千鍾積麴成封望門百步糟漿之氣逆於人鼻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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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荒於酒也不知世道之安危人理之悔𠫤室內之有亡九族
之親疎存亡之哀樂也雖水火兵刄交於前弗知也穆之後庭
比房數十皆擇稚齒婑媠者以盈之方其耽於色也屏親眤絶
交游逃於後庭以晝足夜三月一出意猶未愜鄕有處子之娥
姣者必賄而招之媒而挑之弗獲而後已子產日夜以爲戚密
造鄧析而謀之曰僑聞治身以及家治家以及國此言自於近
至於遠也僑爲國則治矣而家則亂矣其道逆耶將奚方以救
二子子其詔之鄧析曰吾怪之久矣未敢先言子奚不時其治
也喻以性命之重誘以禮義之尊乎子產用鄧析之言因間以
謁其兄弟而告之曰人之所以貴於禽獸者智慮智慮所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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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義禮義成則名位至矣若觸情而動耽於嗜慾則性命危矣
子納喬之言則朝自悔而夕食祿矣朝穆曰吾知之久矣擇之
亦久矣豈待若言而後識之哉凡生之難遇而死之易及以難
遇之生俟易及之死可孰念哉而欲尊禮義以夸人矯情性以
招名吾以此爲弗若死矣爲欲盡一生之歡窮當年之樂唯患
腹溢而不得恣口之飮力憊而不得肆情於色不遑憂名聲之
醜性命之危也且若以治國之能夸物欲以說辭亂我之心榮
祿喜我之意不亦鄙而可憐哉我又欲與若别之夫善治外者
物未必治而身交苦善治內者物未必亂而性交逸以若之治
外其法可蹔行於一國未合於人心以我之治內可推之於天
[03p028b]
下君臣之道息矣吾常欲以此術而喻之若反以彼術而教我
哉子產忙然无以應之佗日以告鄧析鄧析曰子與眞人居而
不知也孰謂子智者乎鄭國之治偶爾非子之功也
 解曰肆情於色人情之所惑著人理之所甚醜者恣口之飮
 人情之所同欲先王之所誥戒者常人之情目欲視色至於
 閼明而不得恣者非眞能黜嗜慾也畏夫性命之危有所拘
 而不得逞耳口欲美味至於閼適而不得恣者非眞能忘好
 惡也惡夫名聲之醜有所避而不得恣爾由是尊禮義矯情
 性終於其身視其外若能恬淡無爲者語其坐馳之情則几
 席俛仰之間再撫四海之外志念所在無所不至亦無所不
[03p029a]
 爲矣若是則百年之生內愁其心智外苦其形體亦何生之
 樂哉若夫朝穆之所爲則眞而已矣其所謂恣口之飮者非
 荒酖於酒也其所謂肆情於色者非沈湎冐色也蓋朝穆於
 世道之安危人理之得喪知之久矣擇之亦久矣爲欲盡一
 生之歡窮當年之樂故恣口之飮肆情於色雖名聲之醜曾
 不遑憂性命之危亦不暇恤此所謂治內而不治外無愧乎
 道德不爲仁義之操而敢爲淫僻之行者也以其道之眞以
 治身者推而行之天下可土苴而治也子產方且以乘輿濟
 人於溱洧爲治未免爲國人之所非鄧析之所屈所謂善治
 外者物未必治而身交苦其法可暫行於一國未合於人心
[03p029b]
 者也安足以知二子之眞其不能知則亦已矣又以說辭亂
 其心榮祿喜其意則其爲誠可鄙其意爲可憐矣以是相鄭
 而專國之政雖曰善者服其化惡者畏其禁初不知其所以
 爲治是殆得之於偶爾豈其功哉子產之於朝穆適居季
 之間其趨操之不侔內外之異治若此故曰使道而可以告
 人則人莫不告其兄弟也且爲鄧析者其初於朝穆之道爲
 未察也故聞子產之言則與子產同其戚其終於朝穆之道
 爲有得也故聞子產之言則與子產異其知也噫微鄧析之
 言則後之觀朝穆者幾不盡同子產之戚而終莫能知其眞
 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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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端木叔者子貢之世也籍其先貲家累萬金不治世故放意
所好其生民之所欲爲人意之所欲玩者無不爲也無不玩也
牆屋臺榭園囿池沼飮食車服聲樂嬪御擬齊楚之君焉至其
情所欲好耳所欲聽目所欲視口所欲嘗雖殊方偏國非齊土
之所產育者無不必致之猶藩牆之物也及其游也雖山川阻
險塗逕脩遠無不必之猶人之行咫步也賓客之在庭者日百
往庖厨之下不絶煙火堂廡之上不絶聲樂奉養之餘先散之
宗族宗族之餘次散之邑里邑里之餘乃散之一國行年六十
氣幹將衰棄其家事都散其庫藏珍寶車服妾媵一年之中盡
焉不爲子孫留財及其病也無藥石之儲及其死也無土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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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一國之人受其施者相與賦而藏之反其子孫之財焉禽骨
釐聞之曰端木叔狂人也辱其祖矣叚干生聞之曰木叔達人
也德過其祖矣其所行也其所爲也衆意所驚而誠理所取衛
之君子多以禮教自持固未足以得此人之心也
 解曰子貢以貨殖累其身者也方其貨殖財積而不敢用服
 膺而莫之捨滿心戚焦求益而不止可謂憂矣夫以子貢之
 富豐屋美服厚味姣色以終其身無有於不足也其所以求
 益而不止者爲子孫無窮之計也噫孫子非汝有也認而有
 之亦惑矣抑又苦體絶甘約已之養以貨殖見棄於聖人門
 務求適其適可不爲之大哀耶爲端木叔者籍其先貲初不
[03p031a]
 知貨殖之勤而有萬金之累旣已有之又能用之由是放意
 所好無不爲而無不玩其適意而志得擬齊楚之君非特能
 用之至其氣幹之將衰又能散其有而盡之以俗觀之薄於
 子孫之遺甚矣其後受其施者相與反其子孫之財是亦不
 爲無所遺矣噫爲木叔者其生也無貨殖之累而盡一生之
 歡其死也不爲子孫留財而不失子孫之財其所行所爲是
 乃衆意之所驚而誠理之所取誠理所在非聖人不足以盡
 之此束於教者所以不免於驚其神也意狂聖異域奚啻天
 壤達而以爲狂惑亦甚矣楊子謂大聖爲難知不以此歟
孟孫陽問楊子曰有人於此貴生愛身以蘄不死可乎曰理无
[03p031b]
不死以蘄久生可乎曰理無久生生非貴之所能存身非愛之
所能厚且久生奚爲五情好惡古猶今也四體安危古猶今也
世事苦樂古猶今也變易治亂古猶今也旣聞之矣旣見之矣
旣更之矣百年猶厭其多況久生之苦也乎孟孫陽曰若然速
亡愈於久生則踐鋒刄入湯火得所志矣陽子曰不然旣生則
廢而任之究其所欲以俟於死將死則廢而任之究其所之以
放於盡無不廢無不任何遽遲速於其間乎
 解曰囿於有生生不離形形終必弊役於有化化常流形形
 安能久是以百年壽之大齊也得百年者千無一焉理或不
 能久生而況於不死乎究其生之存亡初不屬我察其生之
[03p032a]
 憂患爰以久生方其有生汝形之內五情之好惡汨於中汝
 身之中四體之安危迫於外一世之間萬事之苦樂交於前
 一日之變與一月之化不異也一嵗之遷與百年之變不殊
 也旣聞而知之旣見而識之旣更而厯之又安以久生爲哉
 雖然死之與生猶彼旦暮生奚足喜死奚足悲亦不可以其
 不足喜而厭於久生也亦不必以其不足悲而樂於速亡也
 是以得道者之於生死旣生則廢而任之究其所欲以俟於
 死不爲溝瀆之自經也將死則廢而任之究其所之以放於
 盡不爲吐故納新之壽考也雖無心於久生有若彭之壽亦
 不厭也雖無心於速亡有若顏之夭亦順化也無不廢無不
[03p032b]
 任如斯而已
楊朱曰伯成子高不以一毫利物舍國而隱耕大禹不以一身
自利一體偏枯古之人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
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解曰於易損下益上爲損損上益下爲益蓋益必有損損終
 必益損益盈虛消息之理也若夫萬物之生均含至理無欠
 無餘增之一毫性無餘地損之一毫性無餘物則益之而損
 損之而益皆不中也名曰治之而亂孰甚耶唯無以損益爲
 者則物我兼利之道也莊子言自容成氏而至於神農氏之
 時民皆甘其食美其服樂其俗安其居至老死而不相往來
[03p033a]
 可謂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也若此之時則至治矣
禽子問楊朱曰去子體之一毛以濟一世汝爲之乎楊子曰世
固非一毛之所濟禽子曰假濟爲之乎楊子弗應禽子出語孟
孫陽孟孫陽曰子不達夫子之心吾請言之有侵若肌膚獲萬
金者若爲之乎曰爲之孟孫陽曰有斷若一節得一國子爲之
乎禽子默然有間孟孫陽曰一毫微於肌膚肌膚微於一節省
矣然則積一毛以成肌膚積肌膚以成一節一毛固一體萬分
中之一物奈何輕之乎禽子曰吾不能所以荅子然則以子之
言問老聃關尹則子言當矣以吾言問大禹墨翟則吾言當矣
孟孫陽因顧與其徒說佗事
[03p033b]
 解曰世之語楊子者以其道主於爲我因謂雖㧞其體之一
 毛而濟天下亦所不爲也列子稱其言則異此矣楊子之言
 蓋曰一世之大必非一毛之所能濟一毛旣不足以濟一世
 矣又安以假濟爲言乎禽子之問亦不豫矣故楊子不應夫
 楊子之設心以謂一毛之於肌膚雖若多寡之不同而肌膚
 固一毛之積均我體則均所愛矣奈何輕一毛而重一節哉
 能使人人尊生重本而不輕於一毛則天下有餘治哉楊子
 之愛一毛者非愛一毛也愛其身也人皆愛其身而不知一
 毛之惜不惜一毛積而至於殞身而不之覺矣人於愛身則
 是之於愛一毛則非之弗思甚也嘗觀人之有生貴則治賤
[03p034a]
 卑則事尊終身役役無非爲物曾無一毫之爲已曷亦不思
 我之生也其以我耶其亦爲人而生我耶如其在我則我奚
 爲而不自爲耶且將以爲人也我之不能自治又奚以爲人
 哉列子深醜夫世之逐萬物而不反者故其書每託於楊氏
 爲我之言禽子終不能達其況方且謂以吾言問大禹墨翟
 則吾言當矣是特見大禹墨翟之跡爾非特不知楊子亦不
 知大禹墨翟矣孟孫陽因顧與其徒說佗事以其言之不類
 也
楊朱曰天下之美歸之舜禹周孔天下之惡歸之桀紂然而舜
耕於河陽陶於雷澤四體不得蹔安口腹不得美厚父母之所
[03p034b]
不愛弟妹之所不親行年三十不告而娶及受堯之禪年已長
智已衰商鈞不才禪位於禹戚戚然以至於死此天人窮毒者
也鯀治水土績用不就殛諸羽山禹纂業事讎惟荒土功子產
不字過門不入身體偏枯手足胼胝及受舜禪卑宮室美紱冕
戚戚然以至於死此天人之憂苦者也武王旣終成王幼弱周
公攝天子之政邵公不悅四國流言居東三年誅兄放弟僅免
其身戚戚然以至於死此天人之危懼者也孔子明帝王之道
應時君之聘伐樹於宋削跡於衛窮於商周圍於陳蔡受屈於
季氏見辱於陽虎戚戚然以至於死此天民之遑遽者也凡彼
四聖者生無一日之歡死有萬世之名名者固非實之所取也
[03p035a]
雖稱之弗知雖賞之不知與株塊無以異矣桀藉累世之資居
南面之尊智足以距羣下威足以震海內恣耳目之所娛窮意
慮之所爲熙熙然以至於死此天民之逸蕩者也紂亦藉累世
之資居南面之尊威無不行志無不從肆情於傾宮縱欲於長
夜不以禮義自苦熙熙然以至於誅此天民之放縱者也彼二
凶也生有從欲之歡死被愚暴之名實者固非名之所與也雖
毁之不知雖稱之弗知此與株塊奚以異矣彼四聖雖美之所
歸苦以至終同歸於死矣彼二凶雖惡之所歸樂以至終亦同
歸於死
 解曰舜爲帝之盛帝禹爲王之首王周公之忠聖孔子之明
[03p035b]
 道皆聖人之極致天下萬世莫不尊親者也而舜之窮毒禹
 之憂苦周公之危懼孔子之遑遽考之虞夏商周之書稽之
 孔子之言其理爲不誣謂之戚戚然以至於死不爲溢惡之
 言矣至於桀紂之逸蕩放縱恣耳目之所娛窮意慮之所爲
 肆情於傾宮縱欲於長夜此可謂熙熙然足於從欲之歡矣
 天下之美歸之舜禹周孔而謂之四聖天下之惡歸之桀紂
 而謂之二凶四聖被萬世之虛名二凶享當身之實利實固
 非名之所與名固非實之所取要其所謂毁譽徒傳於萬世
 之下毁譽之者何能知其前爲其毀譽者亦何知於後雖有
 毁譽與株塊何以异哉謂美惡爲同歸於死不亦宜乎列子
[03p036a]
 言此不欲天下之人去四聖之名趣二凶之實也使求道者
 審名實之俱非知憂喜之均累故以天下萬世之所同是非
 者爲言俾之遺聖人之跡而求聖人之道也且爲四聖者樂
 天知命未始有憂其所謂窮毒憂懼皆不得已而應世與民
 同吉凶之患而憂民之憂爾其所以有聖智之名者亦人與
 之名而弗拒爾必知此而後知列子之言是乃與四聖同道
 者
  楊朱下
楊朱見梁王言治天下如運諸掌梁王曰先生有一妻一妾而
不能治三畝之園而不能芸而言治天下如運諸掌何也對曰
[03p036b]
君見其牧羊者乎百羊而羣使五尺童子荷箠而隨之欲東而
東欲西而西使堯牽一羊舜荷箠而隨之則不能前矣且臣聞
之呑舟之魚不游枝流鴻鵠高飛不集汙池何則其極遠也黃
鍾大吕不可從煩奏之舞何則其音疏也將治大者不治細成
大功者不成小此之謂也
 解曰治天下者必知所謂如運諸掌而後可以語治也楊子
 曰天下爲大治之在道四海爲遠治之在心信斯言也則不
 下帶而道存奚啻運諸掌哉苟能此道矣則我無爲而民自
 治我好靜而民自正是以不治治之也如欲治之而治則一
 妻一妾巳不勝其治矣三畝之園已難爲其力矣是使堯牽
[03p037a]
 羊而舜荷箠之類也故曰將治大者不治細成大功者不成
 小
楊朱曰太古之事滅矣孰誌之哉三皇之事若存若亡五帝之
事若覺若夢三王之事或隱或顯億不識一當身之事或聞或
見萬不識一目前之事或存或廢千不識一太古至于今日年
數固不可勝紀但伏羲已來三十餘萬𡻕賢愚好醜成敗是非
無不消滅但遲速之間爾矜一時之毁譽以焦苦其神形要死
後數百年中餘名豈足潤枯骨何生之樂哉
 解曰可言可爲無非事者不離於言爲之域則不逃於時數
 之運矣雖太古之治必有事焉皇之道帝之德王之業世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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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降而事愈叢矣以耳目之見聞計所識之多寡或相倍蓰或
 相什百或相千萬推而上之至於皇帝則存亡覺夢或有或
 無及於太古則已滅矣已失矣孰誌之哉由是美惡之跡均
 在所遺謂善爲可趨則善名久亦滅矣謂惡爲可避則惡聲
 久亦消矣但遲速之間爾安可致惑於遲速奔競而不已哉
 然則爲皇爲帝爲王其應世之事不離於可名之域其果是
 耶其果非也耶蓋帝王之跡出於感而應迫而動無心於名
 而人以其名歸之與夫矜毁譽而要名者異矣故其應世之
 事雖與時俱往而所以爲聖者則獨存而常今不然何以貴
 於聖人之治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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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朱曰人肖天地之類懷五常之性有生之最靈者人也人者
爪牙不足以供守衞肌膚不足以自捍禦趨走不足以逃利害
無毛羽以禦寒暑必將資物以爲養性任智而不恃力故智之
所貴存我爲貴力之所賤侵物爲賤然身非我有也旣生不得
不全之物非我有也旣有不得不去之身固生之主物亦養之
主雖全生身不可有其身雖不去物不可有其物有其物有其
身是橫私天下之身橫私天下之物其唯聖人乎公天下之身
公天下之物其唯至人矣此之謂至至者也
 解曰人之生必將資物以爲養性是乃養生之主衞生之經
 達生之情所不可不爲而其爲不免矣蓋身固生之主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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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必先無離形物亦養之主故養形必先之物物有餘而形
 不養者有之矣故雖不去物不可有其物形不離而生亡者
 有之矣故雖全生身不可有其身世之人不知養形果不足
 以存生也橫私天下之身以爲我橫私天下之物以爲養是
 務夫生之所無以爲也形未必全而生理滅矣則世奚足爲
 哉能棄事遺生而至於形全精復者其唯聖人乎聖人猶兆
 於變化未能忘我也若夫至人之不離於眞則公天下之身
 而身不異物公天下之物而物無非我此莊子達生之所謂
 精而又精而此之謂至至者歟
楊朱曰生民之不得休息爲四事故一爲壽二爲名三爲位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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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貨有此四者畏鬼畏人畏威畏刑此謂之遁人也可殺可活
制命在外不逆命何羡壽不矜貴何羡名不要勢何羡位不貪
富何羡貨此之謂順民也天下無對制命在內
 解曰人之始生也莫不有壽之道焉得其常性則壽矣秉彜
 而好德則名斯賔之名立而位至矣名位立而資財有餘矣
 此四事之序也人之壽固有若彭祖之上及有虞下及五伯
 者則人之貪生奚有已哉至於烈士之殉名貪夫之殉財未
 得則患得旣得則患失苦心勞形終身遑遽豈復須臾之寧
 哉四事之於人每不得而兼之有一于此雖終身役役曾不
 足以充其欲況於兼四者之有而徇之又安能償其無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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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哉此生民之所以不得休息也有此四者則進將以有求
 退將以有避恐懼於幽畏鬼責也矯情於俗畏人非也威不
 必爲我施恐恐然唯畏其我及也刑不必爲我設惴惴然唯
 畏其我犯也一身之微無動而不制於物而在我之眞宰喪
 矣此之謂遁人殊不知齊死生之變則壽夭可忘審知足之
 富則貨財不足徇車服不庸則刀鋸不加理亂不聞則黜陟
 不知在我者一無所羡則在物者都無所畏其寓於天地之
 間也獨出獨入獨往獨來天下無對是謂獨有獨有之人是
 之謂至貴
故語有之曰人不婚宦情欲失半人不衣食君臣道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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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曰饑而食寒而衣有生者不能免其欲有欲而不足則爭
 興君臣之分所由以辯也民莫不衣食而不盡婚宦也婚則
 人道之患眾矣宦則羡慕之心起矣生民之不得休息其本
 於此乎人不婚宦雖未能都無情欲愈於凡民遠矣所謂君
 臣道息者是乃君臣皆安莫知作上作下而無有於親譽也
 是以君臣之義不可廢而其道則可息也
周諺曰田父可坐殺晨出夜入自以性之恒啜菽茹藿自以味
之極肌肉麤厚筋節𦝘急一朝處以柔毛綈幕薦以梁肉蘭橘
心㾓體煩內熱生病矣商魯之君與田父侔地則亦不盈一時
而憊矣故野人之所安野人之所美謂天下無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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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曰均是人也爲田父而享國君之奉則病矣爲商魯之君
 而與田父侔地則憊矣夫捨膏梁而從茹藿故人情之所難
 以茹藿而易膏粱疑人之所易而不能易田父之安者習之
 移人不可遽易也矧夫汨於外物恬於俗學而欲俾之易其
 習而安於至道宜其未之思者以爲遠也
昔者宋國有田夫常衣緼黂僅以過冬曁春東作自曝於日不
知天下之有廣厦隩室綿纊狐狢顧謂其妻曰負日之暄人莫
知者以獻吾君將有重賞里之富室告之曰昔人有美戎菽甘
枲莖芹萍子者對鄕豪稱之鄕豪取而嘗之蜇於口慘於腹衆
哂而怨之其人大慙子此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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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曰衣緼黂者不知有廣厦隩室綿纊狐狢之温美戎菽甘
 枲莖芹萍子者不知有膏梁之羙暖暖姝姝而不知道之衣
 被萬物惑於世味而不知道之淡乎無味亦猶此矣
楊朱曰豐屋羙服厚味姣色有此四者何求於外有此而求外
者無厭之性陰陽之蠧也
 解曰豐屋羙服厚味姣色皆分外之物也苟務此而求之亦
 無厭之性也奚必外此而有求而後爲無厭哉孟子以目之
 色耳之聲鼻之臭四肢之安逸爲性列子之教蘄於順性而
 逸樂惡夫矯情以招虛名故以有此四者而求於外爲陰陽
 之蠹也且言有此四者是或爲富足以有此四者爲言也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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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必待於求四者而有之其爲無厭孰大焉
忠不足以安君適足以危身義不足以利物適足以害生安上
不由於忠而忠名滅焉利物不由於義而義名絶焉君臣皆安
物我兼利古之道也
 解曰忠則敢於犯顏義則果於制物忠或過於厲已人則反
 菑之矣義或失於刻核則不肖之心應之矣若夫以道事君
 則身荷羙名君都顯號不亦君臣皆安乎以道應物則我常
 無爲民皆自化不亦物我兼利乎老君曰大道廢有仁義國
 家昏亂有忠臣亦此意也
鬻子曰去名者無憂老君曰名者實之賔而悠悠者趨名不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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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固不可去名固不可賔邪今有名則尊榮亡名則卑辱尊榮
則逸樂卑辱則憂苦憂苦犯性者也逸樂順性者也斯實之所
係矣名胡可去名胡可賔但惡夫守名而累實守名而累實將
恤危亡之不救豈徒逸樂憂苦之間哉
 解曰鬻子之去名非無之也不守之爾老君之賔名非去之
 也不主之爾蓋有生斯有身有身斯有累物我交搆事無非
 名名無非實性之苦逸名則係之名胡可都亡之耶悠悠之
 徒羡羙虛名趨之不已因失其右實矣故慕仁之名者有至
 於殺身慕義之名者有至於滅親子推死於忠尾生死於信
 是皆守名而累實恤危亡之不救者也列子此篇於名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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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反復告說盡之矣慮夫學者遂以爲其道欲盡去天下之
 名也故又爲之說曰但惡夫守名而累實者夫苟能不守其
 名而無累其實是乃鬻子之去名莊子之賔名聖人之所謂
 無名而處身應物之道無餘藴矣
  楊朱解
子列子之經明大道之要傳黃帝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
正統也楊氏爲我是邪說誣民者蠧聖人之道莫此之甚故後
之學聖人者以能言詎楊墨爲聖人之徒觀列子以禦㓂爲名
是亦以閑先聖之道爲己任也其書乃務引楊墨之言以垂訓
嘗以孔子與墨子均爲天下之所願安利者至此又爲楊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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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之訓爲列子者其以楊朱之道爲不乖寡於聖人而可以垂
訓於天下耶抑知其爲充塞仁義者又何以取其言哉列子之
旨亦可以意逆矣蓋楊氏爲我者也列子悲夫世之人逐物喪
我不知存諸己者其生也爲壽爲名爲位爲富無一有益於我
者至其死也猶需利澤於子孫子孫天地之委蛻爾奚有於我
哉由是愼觀聽惜是非禁勸於賞刑進退於名法遑遑偊偊以
終其身不殊於重囚纍梏曾不悟造化之生我以我而已則吾
之生宜知爲我而使之勿喪也又焉以苦身焦心求得人之得
適人之適而喪其爲我者耶以是知列子不欲天下皆爲楊氏
之邪說也欲其不役於物知存我而已人能無喪其我則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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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國家推之天下皆其緒餘之所爲爾豈不盛哉雖然子列子
之訓抑微矣其書明羣有以至虛爲宗藏穀均於亡羊故取楊
朱邪說之尤者合聖人之道并爲一談蘄於學者不徇聖人之
跡而求聖人之心也故凡寓楊朱之言無非至道之旨其言至
以四聖二凶爲同歸於盡後之誦其書至此罔有不疑列子謂
堯舜爲果外乎道而眞與楊氏同爲邪說者是讀其文而不達
其況之過也殊不知此篇正列子之所盡心而與夫堯舜禹湯
文武周公孔子相爲始終者孔子曰知我者其唯春秋乎罪我
者其唯春秋乎列子楊朱之篇類是矣
  說符上